允在幸福天堂

《十三》

37.爆發

這是調頻電臺的直播。

跟其它錄製再製作的電視節目不一樣，這是現場的，不可剪輯的，主持人和嘉賓的每一句話聽眾都聽得清清楚楚！ 而Legacy的人氣更是註定了這次電台採訪極高的收聽率！結果正是這種場合，正是這樣的時刻。

鄭允浩發出了這樣的言論——跟ESE完全對立的言論！絕對支持金在中的言論！
電台的監導趕緊給愣住的主持人打手勢，讓她立刻結束節目！ 而整個過程一直在提防允浩Amanda更是沒有想到，對方竟然真的這麼沒腦子！竟然真的公開跟ESE作對，跟她作對！ Amanda氣得一個箭步沖進直播間。 她這些天好不容易成功控制媒體，把金在中逼入四面楚歌的境地，卻被允浩這樣飛來一筆！ —剛才的言論，太正直，也太有感染力！

 連她都無法預料會帶來什麼樣的後果！萬一鬧大了，厲睿會怎麼評判她的能力！她總監的位置還能不能得手！

 「允、浩！身為ESE旗下藝人的你，就是這樣回報ESE的！」Amanda咬牙切齒，怒火中燒「我告訴你！你能在演藝圈混下去，不是因為金在中！而是因為ESE！以後—你不用再接通告！不用再上節目！不用再接戲！不用再拍廣告！就一直在家‘好、好、休、假吧！」

 尖銳刺耳的女聲將「好好休假」幾個字。一字一頓，說出一種令人膽顫心驚的寒意，聽得珉豪和東海心驚肉跳！他們從沒見過Amanda如此暴怒的樣子！調頻電臺所有在場的主持人，監製，工作人員也不由得心生寒意，面面相覷！清楚自己親眼目睹了一場要將當紅藝人進行雪藏的事件……所有人被Amanda這種怒氣騰騰的模樣嚇到了。除了……鄭允浩。鄭允浩站了起來，摘掉耳麥。

他的動作優雅且輕柔，他的目光平穩柔和，一點殺傷力也沒有，仍然像是平靜清澈的湖水。但周圍的人卻被他的動作弄得一驚，Amanda更是一怔。在珉豪東海的注視下。 在沈昌珉不解允浩的心理，挑起了眉毛，目露疑惑時。 鄭允浩卻一步一步走向Amanda。

「你、你要幹什麼？」看著逐漸走近自己的允浩，Amanda突然沒有了剛才那種強硬的怒氣，心底反而生出一絲後怕……

「謝謝你以前的照顧。」然而，鄭允浩只是停在她面前，目光平和的對視著Amanda的眼睛，輕輕說了一句。 「還有就是……你永遠也比不上金在中。無論哪方面。」

鄭允浩離開了電台。他的身姿完美，步伐輕雅。Amanda卻差點連站也站不穩。在場的人心中突然升起一個奇怪的念頭：這個人，不像是剛剛被宣告永久雪藏的沮喪藝人，反而更像是—永遠溫柔卻堅定著自己信念的騎士！或許他無法打敗敵人……但他，卻能撼動所有人的靈魂！

 鄭允浩的言論立刻被轉登在互聯網上！ 一時之間引起來無數人的關注和評論，有人猛烈的抨擊：「允浩和金在中蛇鼠一窩，私生活糜爛至極，不堪入目！」

 也有人嘲笑：「他以為他自己是誰？！不就是一個小小的新人獎，還什麼金在中辭職，他就走，他以為他能威脅ESE！笑話！」

「把金在中X的很爽吧，這樣為他說話！想X金在中的點支持，想X允浩的點反對。」

在越來越不堪入目的評論中，首先反擊的就是允浩的粉絲。

「你瞭解允浩嘛！你們憑什麼這樣說他！你認識金在中嗎，不認識的人，難道媒體說什麼，就是什麼！什麼叫三人成虎，知不知道啊！」
「不許你們污蔑浩！我相信浩，他說什麼，我就信什麼！我挺浩>。<」
「允浩一直是個很努力的藝人 他的成長，他的認真，一點一滴，只有我們這些關注他的人最清楚。 而現在，允浩又讓我看到了新的一面——做人的底線。允行說一個人，如果在栽培自己恩人被這樣污蔑的時候，連親自為他說話也做不到的話，會感到很遺憾。 聽到這句話時，我很想說些什麼，卻什麼也說不出。因為，真的。 在我們長大的同時，在我們懂得越來越多的圓滑和妥協的同時，我們失去的，不僅僅是講真話的勇氣……我會相信金在中。因為我更相信你，允浩。你值得我們每一個浩飯的尊重和信任！」

 就在Amanda限制了允浩一切的活動，並且利用媒體關係，將一切反駁的聲音減少到最少時。水果日報突然刊登了一份藝人的聯合公告。

「我們是所有人曾被金在中照顧，以及同金在中合作過的藝人。在過去的那些合作和私交中，我們所瞭解的金在中，是一個極有才華，極有才能，經常提攜後輩，照顧後輩，優秀的藝人、優秀的經紀人、極好的朋友和合作夥伴。無論是台前還是幕後，金在中都熱愛著演藝事業，熱愛著自己的工作！ 近日一些媒體帶有惡意污蔑的報導，已經完全扭曲了事實。所以作為熟知金在中，認識金在中，同金在中打過交道的我們，決定聯合發表這份公告，以正視聽！」後面是一長竄藝人們的簽名。

那些曾經被金在中帶過的，合作的，演員，導演，製片……幾乎佔據了整整半個版面。Amanda拿到這份報紙後，恨不得將它捏碎。

她動用一切ESE的關係，讓那些互聯網不要再發佈對金在中有利的消息，甚至派槍手在網上大肆污蔑，反駁允浩的粉絲！沒想到一波為平一波又起！那些藝人，前幾天不是什麼話都不敢說！怎麼現在，卻突然發什麼聯合聲明！那些人跟允浩不一樣。

他們在演藝圈已經有些名氣和地位，是金在中在這十幾年逐漸認識、結交的一些朋友。本身並不在ESE，所以無法用ESE的名義，來命令或者威脅雪藏。如果是單個藝人發表支持。就算不在ESE，她也照樣可以立刻派記者去編造他和金在中的緋聞，潑他髒水。 但是現在——整整半個版面的簽名！

 Amanda光是看到那個版面，就覺得深深的無力，她可以利用ESE的勢力，污蔑一個，兩個，五個藝人，但她如何編造整整一個版面的藝人……然而。這僅僅只是一個開端。或者說，在允浩點燃導火線之後，一個接著一個，被壓抑許久的巨浪，全數爆發！還沒過一天。

沈昌珉就正式公開對媒體說，金在中的事情，已經讓他徹底對ESE失去信心。一個為公司鞠躬盡瘁十幾年的總監，到頭來卻是這樣的下場。而為金在中說話的允浩，也因此被ESE雪藏！Legacy再也不是完整的Legacy……他也徹底被涼了心，所以絕對退出ESE！Amanda從助理那裡聽到這個消息後，完全不敢置信。 昌珉怎麼敢！怎麼會當場說出這樣的話！他又不是允浩，又不是腦袋被門夾了！從來沒見他在自己這裡抱怨過。 他，難道不知道，這是厲睿的命令，之後獲益的將是她！而一旦她成為ESE的總監，她可以給他更多的機會！更好的角色！

「昌珉要離開。」助理小心翼翼的彙報。

「離開？！」Amanda臉上一層寒霜，指尖卻不住的顫抖「行啊。讓他付一千萬的賠償金！否則就別來找我談！」字字句句，簡直是從牙縫中蹦出來的。

 助理被Amanda兇神惡煞的樣子，嚇得磕磕巴巴：「好像……好像，品優娛樂公司，要替他付……」

「．．．」Amanda眼睛燃燒起近乎仇恨的火光。

她竟被他擺了一道！與此同時，像是前後左右都統統埋著地雷。Amanda無論走哪一步，哪一步就爆炸般的。沈昌珉才剛剛對媒體說完，這邊的媒體幾乎同時報導了好幾篇消息。
「金在中曾經帶過的藝人。」
「金在中所帶藝人曾取得過的成績……」

 一篇一篇報導下來。 任何一個認識字的人都能明白一件事——那就是，金在中帶出的藝人，全部紅過，有的即使現在已經過氣，但也曾經紅極一時！這表明什麼。 這表明金在中並非一無是處。並非只會給ESE帶來負面消息，濫用職權的人。 而在這些報導的鋪墊後，是更勁爆的消息。

「品優娛樂決定挖人——曾經的當紅偶像，如今的當紅總監！」
「皇冠榮耀決定高薪聘請金在中，開出驚天價碼！」
「一切負面炒作——只為挖人！」

 在這些真真假假的煙霧彈之後。媒體記者一窩蜂的跑去訪問ESE的競爭對手品優娛樂，以及另外一個唱片界的領頭羊：難道被ESE拋棄，爆出無數負面新聞的金在中，竟然真的這麼搶手？！品優娛樂的發言人立刻就否定了這件事。但是同時也抓住機會，狠狠抨擊競爭對手，暗示他們冷酷吸血，毫無人情味，人心大失！甚至以允浩為例，暗示ESE極其糟糕，隨意雪藏藝人！

 而皇冠榮耀的態度更極為曖昧。 每當有記者問起，就把金在中過去的成就大肆誇耀一番，並且表明公司需要這樣的人才。記者問具體的薪酬，皇冠榮耀更是說，如果這樣的人才真的能到公司，開出的條件絕對優渥！雖然也有人質疑。

 ESE是拍戲起家，金在中帶的都是演員。而皇冠榮耀帶旗下都是歌手，一個帶演員的經紀人跳槽過去…… 難道是當歌手的經紀人總監嗎？皇冠榮耀旗下的經紀人不反對？尤其是旗下的王牌經紀人柳章，是什麼態度？ 但是面對所有的這些質疑。

 皇冠榮耀要麼含笑不語，要麼四兩撥千斤，「現在的格局已經跟以前不一樣了。我們欣賞有才華全面的藝人，無論是演戲，還是唱歌。金在中過去的成績，和在演藝圈的地位，足以勝任這樣的位置……」

 而在Amanda為此焦頭爛額的同時。董事長辦公室的厲睿也接到了其他股東的電話，都是抗議他的這個決定，因為這個決定造成人心不穩，被競爭對手質疑公司的形象！ 尤其是一個姓周的股東，更是大肆反對厲睿開除金在中的決定！甚至指責他把ESE弄成現在一團糟的樣子！

 厲睿冷笑一聲。那個姓周的股東還有臉說他，對方本身就是一個性虐待狂！不知道玩殘了多少男孩子。要不是因為對方掌控著ESE10%的股份，他根本就不屑同這種人打交道。

38.在中的反擊(上)

 「你真的要離開ESE？」Amanda闖入沈昌珉的公寓，聲音尖銳。相比Amanda的憤怒，沈昌珉似乎早就預料到這種情況，一點也不慌亂，只是點了點頭。為什麼！ESE哪裡對你不好！你是Legacy的明星！公司給你接戲，給你出專輯！到底哪裡虧待你了。」

「不，當然不虧待……」沈昌珉從沙發上站起來。他比Amanda高出兩個頭，這樣站起來的時候，氣勢完全不一樣了。但是金在中的事卻讓我們這些ESE藝人心很涼。誰對誰錯，大家心裡都很明白。只不過礙於ESE的威壓，大家都不敢說出來而已。」

「金在中？！」Amanda像聽到什麼好笑的話，譏諷的笑了一聲，「別拿他的事當藉口！品優娛樂為什麼會在這個時候放出消息，為什麼會為你支付違約金和賠償金！明明暗中早就跟品優娛樂談好了價碼，就別在檯面上說得好聽！真的仗義執言，怎麼不跟允浩一樣！你有那樣的正義感嗎，你有那樣的勇氣嗎？！金在中的事不過是你跳槽的藉口！」

 到了現在，還在拿金在中當擋箭牌！ 相比沈昌珉在公開場合為了金在中說話，Amanda更憤恨的是對方竟然背著自己早就跟品優娛樂有了協定！如果她當上了ESE的總監，最後得益是誰！還不是沈昌珉！可是對方，竟然在這個時候……沈昌珉沉默了一下。 Amanda望著沈昌珉。突然有那麼一刻，她覺得沈昌珉不再是自己認識的沈昌珉了。 原來她想把沈昌珉培養成朴有天那樣的人，複製朴有天的道路。

台前有自己的偶像魅力，高高在上，台後卻會萬分信賴自己的經紀人……在她原來的想法裡，沈昌珉比朴有天更年輕，社會經驗更少，應該更好掌控。尤其是自己是他的經紀人，在ESE裡處於中管的位置。想要順利的接商業活動、演出和宣傳，對方就必須一直依靠她。但是好像在她不知道的時候。年輕氣盛的沈昌珉竟有了這樣沉默和深思的一面……

「的確，我沒有允浩那樣的勇氣。所以我只敢在那些藝人發表了聯合聲明之後，在確定品優娛樂一定會為我付違約金和賠償金之後，才敢在記者面前說出那些話。但是，那些話卻是我真實的看法。這件事，ESE真的做得不夠地道。厲睿和金在中之間的曖昧，明眼人都清楚。厲睿要結婚，所以甩了金在中，已經給他很沉重的打擊了。現在又利用整個ESE的勢力，想把金在中的事業，名聲也毀了……金在中究竟做錯了什麼？被甩的人是他，被污蔑打擊的是他！事業，愛情，名聲，全部失去的，也是他！而一個人，心究竟要多狠，才會用這樣手法對待愛自己的人？！」

Amanda的唇動了動，卻無從反駁金在中的事情。

「我是想跳到品優娛樂。並不是因為ESE對我不好，而是，對我太好，好得已經將我未來所有的路都計算好了！演技模仿朴有天，服飾品味模仿朴有天，接的戲演的角色，朴有天都曾經演過類似的。他是我的偶像。可我不能模仿他一輩子！即使我喜歡他，模仿過他，也許現在無意中仍然有被他影響的痕跡存在，可是，我是沈昌珉——昌、珉啊！我是沈昌珉，不是朴有天。再這樣待在ESE，我只能永遠按照ESE給的路走。人氣再高，都不會有自主權。因為即使再過十年，我都不可能超過朴有天 。 而一個靠模仿起家的人，又怎麼可能超過真正的本尊？！一直沒法超過本尊，就只能永遠在ESE的安排下，繼續複製他，模仿他，再複製他，再模仿他……只要想想，就覺得可怕。這種心情，你能明白嗎？」 沈昌珉看著Amanda說道。

黑曜石般的眼睛，不復剛出道時那樣的神采奕奕，多了一絲疲倦和沉澱。演藝圈就是如此。比普通的生活要複雜得多，黑暗得多。可能一個藝人兩三年所看到的，所經歷的，抵得上普通人的五六年。 這是一個讓人迅速成熟，以及，更迅速……滄桑的地方。

「我沒有告訴你。因為你一定不會同意。你有你的事業，你有你的目標……我或許是你的戀人，但也是你手上的藝人。」

「你這麼說是什麼意思！」Amanda往前走了一步，卻差點跌倒。沈昌珉一把扶住她，她抓住沈昌珉的衣服，緊緊的抓住「你這麼說是什麼意思……」

 Amanda的表情依舊高傲，妝容依舊精緻，但是她的眼裡已經溢滿了脆弱。 她怎麼可能不知道！ 她怎麼可能不知道沈昌珉跳槽品優娛樂意味著什麼！她是ESE的經紀人，沈昌珉去了品優娛樂，他們怎麼可能還會一起……戀情怎麼可能還會持續…… 一直沒有說透。 一直想用賠償金的事情把沈昌珉拖住，正是因為她深深切切的明白，一旦沈昌珉去了品優娛樂——所代表的，不僅僅是ESE藝人支持金在中，主動離開ESE；也不止是Legacy從此將會解散，最高人氣組合不復存在；更不止是她辦事不利，還讓手上的藝人跳槽到競爭公司，力能在厲睿那裡會打負分……最重要的是，她跟沈昌珉之間的戀情，將徹底玩完！在她一半驅於總監位置的追求，一半為了自己的情人有更好的發展。

 從而對過去還是小菜鳥的自己提拔指點過的上司，自己過去暗戀的人，下狠手派記者槍手污蔑的同時，沒想到，自己的戀人卻早已有跟她分道揚鑣的想法……Amanda有一瞬間，體會到了金在中的處境和心情。 被大眾所指，被孤立拋棄的金在中，那種陷入絕境的情況其實比她糟糕得多……可是。 金在中還有一個允浩敢來為他說話。 而她……卻什麼都沒有了。

「你是不是想跟我分手。」Amanda嘶啞的嗓子問，抓著沈昌珉衣服的手指，力道大得將布料扯得變形。

  她的聲線不再尖銳。但是那種低啞的，帶著啜泣的聲音，卻像埋藏在地底的熔漿，壓抑，充滿著幽怨。

「Amanda，」沈昌珉的眼睛也劃過一抹悲傷。「不要太相信厲睿。他對金在中都可以如此，對其他人……以後，你自己要多保重……」

 回應沈昌珉的，是一記響亮用力的耳光。過了很長時間。Amanda已經離開，但是那一記耳光的紅色印記還殘留在沈昌珉的臉上，隱隱的刺痛。沈昌珉用力抹了下右臉，才拿起手機，撥了一個號碼。

「Amanda來過了……已經跟她攤牌了。」

 「那肯定沒有什麼好事發生。」

「你之前說，有辦法將違約金降到最少？」

 「你不就是因為這話，所以才會在公開場合發表支持我，和要離開ESE的言論嗎？」對方在電話那邊喝了口酒，似笑非笑。

「什麼辦法。」沈昌珉不想再繞彎子，他的心情依舊沉重。

  對方笑了笑。

「品優娛樂的合同，我看過了，可以簽。不過對方也許會因為賠償金的關係，想修改條約，比如多抽傭，或者加些其他的條款——千萬不要答應。」

「而且那筆違約金最好不要對方出，你自己來出。」

 「但是違約金要一千萬！」

 「只是名義上的一千萬罷了。任何一個律師來打這個官司都可以壓到七八百萬……不過雖然你違約了，但是ESE也同樣違約了。」

「ESE也違約？」沈昌珉微微詫異。

 「我記得九月份要安排你們出第三張專輯吧。現在十一月份了，卻只有一個EP？」

「……這個理由管用嗎？」沈昌珉有些遲疑。

 「當初專輯的條約是框架合同內的子合約。同樣具有法律效益。尤其是你們Legacy是一個組合，它耽誤的不僅是你一個人，而是你們四個！如果你們一起上告的話，ESE一共要支付的賠償金，也差不多有四五百萬了。」

 「何況，在允浩那番話之後……」金在中像是陷入回想中一兩秒，略微停頓了一下「現在形勢已經不一樣了。」

 「如果你下定決心，我會打電話幫你……跟厲睿談。最後，大概三四百萬就可以搞定違約金吧。」

「三四百萬，也是個大數目。都差不多是我這兩年積蓄的一半了。」沈昌珉掂量了一下，「不過，要想全新的開始，這個價格——值！」

 「你覺得值就好。」對方輕描淡寫的笑了笑。

 「其實，你主動找上我，又這樣幫我……」談到這種地步也差不多了，沈昌珉沉思了一下，還是忍不住開口，「是因為不想讓允浩一個人陷入這種局面之中吧。」

 「你不是也有自己的野心嗎？所以才會趁機跳槽。」

 沈昌珉明白對方是不願正面回答了。 他的心底有種說不出的感受，一方面覺得允浩那樣自毀前程的做法很可惜，然而這種可惜中又有種隱隱的敬佩，另一方面，他覺得曾經那樣驕傲光鮮的金在中，如今被整得那樣慘，很可憐……但直到金在中找到他後。他才明白金在中的能力其實比他知道的要強大得多。就像這種合約違約的事情。在金在中手中，何嘗不是一個打擊ESE的武器，而金在中在ESE待了十幾年，其中的黑幕，違法，把柄，更不可能一無所知……只不過金在中在此之前一直沒有反擊。或許是對厲睿還抱有最後一絲希望。

 又或許是想看看，曾經的情人究竟會把自己置於何種地步……然後。金在中看到了。元氣大傷。 在受到傷害的同時，對其他人更加防範，甚至開始全然的不信任。也許暗地裡，已經準備同厲睿玉石俱焚，兩敗俱傷了。但是允浩，卻出乎所有人意料，站出來了。他公開力挺金在中的言論，不僅給ESE重重一擊，也讓金在中改變了做法—大概這個時候，比起報復厲睿，金在中覺得更重要的，是護住允浩！

 因為允浩力挺了金在中，所以金在中說什麼也要保護允浩。而自己，只是金在中為了不讓允浩一個人孤立無援，成為攻擊焦點，於是進行利益交換的一步棋子。談不上信任，談不上朋友。如果以後自己陷入金在中的地步，不知道有沒有人，會像允浩那樣力挺自己……

「我說的那些話，不僅僅是出於利益交互。」

 即使明白金在中不會像信任允浩一樣信任自己，但是沈昌珉還是忍不住開口。

「在這個ESE，我最感謝有兩個人。一個是允浩，他讓我明白什麼是演戲。而另外一個，就是你。那次的金柏獎之後，是你讓我看到了自己跟允浩之間的差距！只可惜」沈昌珉苦笑了一下「我做不到允浩那樣，成為第一個公開支持你的人……」

 直到很久以後。允浩跟那個人一起成為了影帝，沈昌珉才清楚自己當初為什麼執意要離開ESE。不光是一直被壓在朴有天的光環下。更是因為允浩。他無法超越的，他想做而無法坦率去做的，允浩都做到了。

 金在中關了電話。允浩。那天回來後，允浩仍然像無事人般的，勸他少喝點酒，給他做香噴噴的飯菜。他也依舊拒絕，冷笑，自顧自得喝著酒。 第二天允浩沒有去公司，他不覺得奇怪。但是第三天，第四天也沒有去，問也只說是休息，金在中終於覺得不對勁了。這個時候，他才從網上得知，允浩竟然公開的說了那些話！他已經是眾矢之的！ 但是允浩卻毫不在意那樣的說法會讓他也跟著成為箭靶！金在中突然明白了。

 為什麼允浩不去公司——因為他不用再去了。他想過很多狠毒的辦法報復厲睿。 但是那一刻的心情，像是有溫暖的泉水從他心中仇恨的堅冰上淌過……比起那種似乎被全世界背叛的憎恨，他竟有種想要落淚的感覺。他一一打電話給以前的朋友，讓他們幫忙。

 一開始並不是很順利，但是最後，那些朋友中一個很有地位的人打電話來說：「如果我們單獨發表聲明，支持你，肯定馬上就會淹沒在其他大大小小的娛樂八卦中，說不定還會被反咬一口。但是，連那個藝人都站出來支持你！我們這些長年的朋友，怎麼能連他都比不上了？！所以——我們決定聯合發表聲明。當然，不用感謝我。我也是會把這個聲明獨家賣給某個媒體的。她們有了獨家，聯合聲明也有地方發揮它的效用——雙贏！」對方是在演藝圈待了多年的老狐狸。「不過真的要感謝，就謝謝那個敢第一個站出來，公開支持你的人吧！他才是最勇敢的。」

 那個老狐狸長歎了一口氣。

「現在的演藝圈還有他那樣的年輕人……真的很少見了。」

39.在中的反擊(下)

如果說厲睿在整件事一開始處於極其有利的位置。那麼允浩的那番話便是反擊的第一槍，而隨後的聯合聲明，其他藝人陸陸續續的支持，再加上皇冠榮耀和品優娛樂在這淌渾水中攪動，則完全扭轉了局勢。不過，這還不夠。即使檯面上勢均力敵，硝煙四起，但是實質性的問題卻絲毫沒有解決！沈昌珉的違約金，允浩的冷藏，他的辭職……金在中躺在白色真皮沙發上，狹長的眼睛微眯，轉動著手裡的酒杯。杯子裡的葡萄酒色澤鮮豔，氣味香醇。

那種被背叛和拋棄的憎恨，雖然如今想起來依舊覺得難受和恥辱，但是金在中發現，他已絲毫沒有先前那種一定要至厲睿於死地的強烈想法了。 殺敵一千自損七百…… 不再是最好的方法。 允浩的路還長，以後會更加出色，甚至有揚名海外的可能。 而他不過三十來歲。就算一聽見厲睿這兩個字，心都在滴血……但是為什麼要把自己的後半生也賠進去—在厲睿完全毀了他的前半生，讓他覺得那麼多年的感情簡直是場譏諷自己的笑話之後？！

金在中一向是張揚美麗的。 那樣狹長的眼睛，高挑的眉骨，蠱惑的水滴型淚痣，總是襯得他有種說不出的迷人魅力。但這一刻。他的臉上才浮現出一直以來隱藏許久的孤寂……那種，仿佛所有的繁華在幽深夜色中消失殆盡的寂寞。他把玩了手機半天。拿起來又放下，放下又拿起來。廚房裡允浩正在為他做晚飯。

在得知允浩被ESE雪藏之後，金在中才努力克制自己，酒少喝了，開始正常吃飯了。以前他和厲睿都忙，各有各的飯局，在一起要麼讓傭人做，要麼在高級餐館解決，直到吃了允浩做的飯後，金在中才突然覺得，原來家常菜也不錯，他很久都沒有嘗過這個味道了…… 允浩忙來忙去的背影終於讓金在中下了決心。他用力按下號碼，等待接通…… 厲睿的來電音樂設置的是厲逍現在最新專輯的一首歌曲。 金在中聽在耳裡只覺得諷刺。

他原以為厲睿這兩年對自己越來越少的關心，是因為公司規模擴張，工作更忙的緣故。但是對待弟弟，即使身為日理萬機的ESE董事長，厲睿依舊有時間聽厲逍最新的專輯下載最新的歌曲。越是微小的事情，才越能看出一個人對自己是否關心。很顯然，他沒有得到。在厲睿心中，甚至無法放在跟厲逍持平的位置上……

 儘管如此，在電話被接起來時，金在中第一句話的語調卻是出乎意料的冷靜。 這樣的情況連他自己都有些吃驚。

 「厲睿？」

 「……金在中。」

 「呵呵，是我。」

 金在中回答得很自然，但對方卻像是完全沒有想到會有這樣一通電話似的，一時之間沒有接話。

「你決定，辭職了？」不過厲睿畢竟是厲睿。他喜歡掌握主控權。

「辭職啊……」金在中重複了一遍，後頸仰在沙發上，似乎有在考慮的樣子，「是啊，你之前說，如果我主動辭職，會再給我5%的ESE股份當做……分手費？分手，不過，你的未婚妻應該不喜歡這種說法吧。讓我想想，叫青春損失費，或者精神損失費，亦或是，感情賠償金……會不會好聽些？」金在中一邊低聲笑著說，一邊在沙發上換了一個更加愜意的姿勢。

 「隨便你。只要你辭職。」

 「果然厲董就是這麼言簡意賅，雷厲風行。處理私人感情和處理公事一樣，手起刀落，連血都不見的。不過，你難道不好奇——如果我擁有了ESE5%的股份，我會怎麼用？」金在中像很是困擾般的反問道。

 「……你說，送給厲晨如何？」金在中似乎在自言自語。「當初他輸得那麼狼狽，說不定到現在對ESE還是很感興趣。畢竟他自己手上也有ESE的股份……當然，這一點你完全不用擔心，就算我和他的股份加起來，即使再挖其他的股東，和他們聯手……你知道，這些天腥風血雨的，ESE的股票跌了很多。你說，他們會不會有興趣同我和厲晨合作？還有，媒體最喜歡八卦和內幕。你看這些天，她們對我口誅筆伐，故事編得多有想像力……如果，我再把我們的照片和視頻也發給她們，她們會不會更感興趣？」金在中以一種突然才想起來的口吻說道。

 「你到底想幹什麼。」厲睿再弄不清楚狀況，現在也完全明白金在中絕對是不安好心。

 「不幹什麼啊。就是把我和你的性愛視頻放到網路，你知道，自從豔照事件後，這種東西很有點擊率的。尤其其中一個，還是臭名遠揚處於風口浪尖的金在中，另外一個卻是精明能幹的ESE董事長。啊，對了，再順便發給你親愛的未婚妻。你們那麼相愛，當然要讓對方知道全部的你。」

「金在中！」厲睿兩個字說得又用力又迅速，是他一貫發怒的前兆「你到底想幹什麼！」

「想幹什麼……呵呵，你有耳朵，我想要幹什麼，剛剛不是說得很清楚了麼？」金在中低笑道。這樣的笑聲笑得厲睿第一次不復往日的冷靜。

 在厲睿的記憶中，似乎沒有跟對方一起拍這種視頻。 但他跟金在中在一起的時間實在太久了……久得一向沉著冷靜的厲睿也無法確定，情迷意亂的時候，對方到底有沒有…… 如果是真的……如果金在中真的把這個公佈於眾，他絕對會身敗名裂，一生都陷在這個醜聞裡！

「你的目的。」厲睿用力說道。

 要是會用這個辦法，金在中就根本不會打這通電話給他。現在之所以說出來威脅他，就是金在中還有別的目的。 這方面，他非常瞭解金在中。

「第一，放沈昌珉走，不追究違約金和賠償金。」金在中也不再兜圈子，開出自己的價碼。

 「可以。」

 「第二，解除對允浩的雪藏！不准為難他。」

 「沒問題。」

  「……第三，我不會辭職。」

  「不行！」前兩個條件雖然答應得無比迅速，但是這一項厲睿卻回復得斬釘截鐵。

 「你接不接受無所謂，我只是說出我的條件。」

   不過金在中卻輕笑一聲，絲毫沒有被厲睿這樣的語氣嚇倒。  在厲睿熟知金在中談判模式的同時，金在中也同樣瞭解對方的思考方式。

 「到底是讓我帶著ESE的股份，還有其它商業機密，以及……那樣的視頻，跳槽到ESE最大的競爭對手公司……還是讓我繼續留在ESE？當然，留在ESE的方式有很多種，我相信找出一個合適的理由給你未婚妻，對你來說，根本不是一件難事。給你一天的時間考慮。不過話說在前面，我的耐心也很有限！ 金在中的意思很清楚。

他的要求只是留在ESE，不包括在此之前的權利和地位，那就自然代表——不會出現以往跟厲睿時常碰面的情況…… 厲睿對著手機，正想再說點什麼。 但是另外一端的金在中已經率先將手機掛斷了。 他怔了一怔。這麼多年來，從沒有人敢先掛他的電話……但是金在中做了。

 金在中面無表情的掛斷電話後，才發現允浩已經將飯菜在飯桌上擺好了。 剛才的對話，可能允浩都聽到了。

「那個……並非一定留在ESE。」允浩若有所思的站在一旁，過了一會兒，才輕輕說道。似乎因為覺得干涉到了自己的私事，所以想努力說得委婉一些。

「我只是咽不下這口氣而已。天天待在ESE，那個什麼千金，就算不親自過來，恐怕聽到這個消息都會如鯁在喉吧。」金在中狹長的眼睛彎了起來，又喝了一口酒。

 「但是那樣，感覺很委屈你。」允浩的口吻依舊帶著心疼。

 「……沒關係。再說，我為ESE付出那麼多，為什麼要稱他們的心，他們說要我走，我就乖乖辭職？！」

 金在中看了允浩一眼。他當然不會告訴允浩，他之所以逼迫厲睿讓他留在ESE，更重要的是為了確保允浩不會被雪藏，更不會受到不公平的待遇。允浩不像沈昌珉，已經被演藝圈第二把交椅的品優娛樂挖走。為了這樣的事情。就算厲睿下令解除雪藏，也難保合同期內，不給允浩暗地裡下絆子——這，才是金在中決定再次跟厲睿待在同一家公司的原因。 金在中伸了個懶腰，走進飯廳。

 坐在大理石的飯桌邊，拿起筷子，「吃飯吃飯，其他的事情，我來擺平就夠了。」眉眼之間似乎又恢復成過去的張揚和自信。

 允浩笑了笑，突然又想到一個問題。

 他正色道：「那個……那樣的視頻還是別放了，雖然可以打擊到厲睿，但是對你也同樣不利。」

金在中挑了挑眉，眼神複雜。他沒有說話，只是架起筷子，嘗了一塊魚片。那個魚片削得很薄，入口又滑又嫩，鮮美無比，似乎可以自動融化一般。

 「騙他的。」

 「嗯？」

 「那個什麼性愛視頻，是騙厲睿的。根本沒有。」

「你？騙厲睿？……」允浩有點哭笑不得。剛才他在一旁聽到金在中那種說話的語氣，似乎就是隨時抱著玉石俱焚的心態，完全不在意自己會怎麼樣……

「對，就是騙他的。故意的。一起來吃飯吧。」金在中仰起下巴，狹長的眼睛半眯起，完成一個弧度。

鄭允浩還是覺得有點不可思議，微笑著搖了搖頭，拉開椅子坐在對面。只是在他看不見的角度。金在中半眯起的眼眸有些苦澀的黯淡了一下…… 巨浪來得快，掀得高。

 金在中的事情正如火如荼，還沒完全弄清楚。一個更爆炸性的新聞傳出——

「厲逍和裴清吻！超人氣偶像和天王巨星搞同性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