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京城最紅火的妓院春風一度樓最近生意是一落千丈,鴇母氣得牙癢癢,只要得空就盯著對面的忘塵居,眼瞅著昔日的熟客一撥一撥鑽進去,最後只得吐一口唾沫,繼續扭著腰媚笑

「哎喲喲,這是誰家的公子?來來來,快請進啊。」招呼間,仍然抽空偷偷瞥過去,卻瞧見一位不得了的客人走進忘塵居。

下朝之後,鄭允浩匆匆回到王府,不多時就著便裝出門,先前回來的時候無意中瞥見一道像極金在中的背影抱著琴進入花街,當時眼皮就突突跳,越想越氣,不是說要開琴館嗎?怎麼又巴巴地跑回去?他到底哪句話是實話?在王府坐立難安,渾身好像被螞蟻咬,好容易喝完一盞茶想靜靜心,突然聽到靜書在旁邊低聲嘟噥

「簡直是牛飲」立刻眼風掃過去,既然無法置之不理,還是過去看看吧。

「王爺來啦,您是找樂還是找人?」

凌千夜在樓梯口擋著鄭允浩,身後花花綠綠,各色打扮的妖嬈女子和清麗男子皆是淺笑盈盈。若是以往,鄭允浩會直接點幾個看著順眼的,然而現在哪有尋花問柳的心思,只想著趕快找到金在中,他要問清楚!

「本王找人,他在哪兒?」鄭允浩懶得多費唇舌,口氣都是冷冰冰。

凌千夜微笑,立刻叫一位小廝過來,吩咐他帶鄭允浩去後面的琴坊。連過數座毗鄰的樓閣之後,熱鬧之聲漸悄,細長幽徑兩邊栽著數株紫菊,在這樣寒冷的深秋依舊開得嬌艷,倒是頗為風雅。

「王爺,這裡就是琴坊,我這等身份是不能進去的,您請自便。」

鄭允浩點頭,走進琴坊,到處是低垂的月白綃紗,裊裊檀香似青煙在步履間繚繞,清脆的琵琶聲清冷如水滴蓮田,令他的嘴角浮起一絲淡淡的笑。上樓,對方似乎感覺到不速之客來訪,琴音頓停,響起輕柔的腳步聲,珠簾動,鄭允浩抬頭。

「王爺?」金在中微笑,水藍的衣衫,眉目間宛然如畫。

「嗯。」鄭允浩牢牢地盯著他,墨黑的眼眸露出張狂飛揚的顏色。

學琴的少年識趣地離開,經過鄭允浩身旁,眼神端得柔情似水,婉轉流波。鄭允浩低頭,嘴角微翹,金在中當初亦是如此,明明是虛情假意,卻非要做得真切。想到這裡,心口突然緊縮,堵得喉頭髮苦,你我之間,又有幾分是真幾分是假?

「我們出去吧,這裡不方便。」金在中提議,鄭允浩沒有說話,於是全當默認,下意識欲拉著他的手,想想,又悄悄地放下,抬頭笑得雲淡風清,「王爺,走吧。」

來到附近的酒樓,在臨街的雅間落座,鄭允浩隨意點幾樣菜,姿態優雅地品茗,然後似是漫不經心地問道

「你為什麼回去?」

金在中淡然道

「教琴,凌千夜每月會付我工錢。」

「你不是要開琴館嗎?」鄭允浩微微蹙眉,顯然不滿意。

「我得有錢啊,怎麼可能說開就開。」金在中聞著茶香,微微閉眼,露出愜意的神情。

鄭允浩頓時呼吸急促,拼命喝水,這個人,這個人,真是能把自己活活氣死!既然缺錢,當初到王府還錢是什麼意思?氣順,鄭允浩瞪著金在中,怒道

「你是傻瓜啊!我給你的錢難道不夠開琴館?還回來做什麼?」

「我確實需要錢開琴館,但是我不希望那些錢是用身體換回來的」

金在中平靜地說完,低頭觀察茶葉的形狀。鄭允浩黑著臉,無話可說,正好夥計上菜,使尷尬的氣氛暫時得到緩解。據說酒樓的廚子早年是皇宮的御廚,飯菜自然口味上佳,鄭允浩吃著卻如同嚼蠟,抬眼看到金在中吃得歡,忍不住冷哼,心道沒心沒肺的傢伙!隔日,雨濺煙紗,金在中早起去忘塵居授課,出門看到睿王府華麗的馬車堵著巷口,有些驚訝,正思量著要如何繞過去,靜書撐傘跳下來,口氣不容辯駁

「金公子,王爺請您過府一敘。」

朱紅銅釘門,舞獅龍吻,金在中仰望御筆親題的匾額,眼底是捉摸不透的神色。依然是惜筠出來領路,九曲十八回,迤邐而行,轉過幾道深廊,一座雅致的軒台赫然眼前。金在中掀簾,聽到晨世子正在和鄭允浩吵鬧,抿唇微笑,走進去行禮道

「拜見王爺,世子。」

「在中?」晨世子特別開心,立刻撲過來拉著金在中的手,「父王說以後你負責教我彈琴畫畫,是真的嗎?」

「啊?」金在中莫名其妙,立刻抬眼看鄭允浩,對方鎮定自若地照著古棋譜擺子,低頭,面對晨世子無比期待的眼神,怎樣都無法狠心說「不」只好點頭。

「真好,如果是在中,我就不會覺得無聊。」晨世子興奮地喊著,冷不防鄭允浩一顆棋子丟過來,正好彈中他的額頭,涼涼的聲音問道,「該怎麼叫?」

晨世子立刻反應過來,乖乖地改口,稱金在中為先生。金在中頓時窘得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雖然在琴坊也是教學生,但是那些人不會這樣規矩,更何況現在他的學生是睿王府的世子。

「晨兒,你先去書房,父王有話和在中說。」把晨世子支走,鄭允浩起身,未等金在中問及就搶先說道「琴棋書畫晨兒必須會,你正好可以教他。」

「您為什麼沒有告訴我?」金在中有種被作弄的感覺,清澈的眼眸翻起些許微弱的波瀾。

 「如果我事先說,你會答應嗎?」

鄭允浩玩味地說完,目光細細描繪金在中清雅出塵的臉,突然回想到昔日情事。略顯單薄的身體,然而極為柔韌,大概是常年練舞,骨肉勻稱。肌膚平滑如玉,白細如瓷,因為情事熏染而泛起淡淡紅潮的瞬間最是動人。從最初的不諳人事,到後來學會如何享受魚水之歡,下意識綻開無盡風情,清朗的聲音細碎地呻吟……

「王爺?」被鄭允浩逐漸露骨的眼神盯得渾身不自在,金在中微微側頭,出聲提醒。

鄭允浩回神,尷尬地擺擺手

「你出去吧。」

霜華漸濃風漸冷,京城的冬姍姍來遲,初晨的稀薄陽光照著薄薄的初雪,淺淺淡淡的晶瑩繾綣於檐間道畔。早朝結束,官員們三三兩兩結伴離開之後,昭帝繼續坐在龍椅裡面眉眼含笑地望著鄭允浩,嗓音飄渺如煙

「允浩,朕是不是很久沒有去你那裡拜訪?」

鄭允浩深吸一口氣,抬頭一本正經地回答

「既然皇兄如此空閒,想來嫂嫂們會非常樂意與您觀景賞雪,要保證雨露均沾啊。」說完,故做老成地嘆一口氣。

「你!」鄭清衡氣結,本來想反駁說你的男寵侍妾比我的後宮嬪妃還要多,想起他已經全數清理,頓時感覺自己處於下風,遂咳嗽道「朕想看看晨兒。」

金在中來到王府,輕車熟路地往裡面走,越走越覺得不對勁,似乎突然多出好些陌生面孔。走到書房門口,聽到裡面低低的說話聲,他一面撩開錦簾一面笑道

「王爺回來啦。」

握著晨世子的手教他寫字的男子緩緩抬頭看著金在中,眼底閃過一絲詫異,嘴角隨即挑起微小的弧度。寒意迅速從後背竄起,金在中立刻跪地叩首

「草民叩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男人沒有說話,但是金在中分明感覺到他的目光在頭頂逡巡,居高臨下的意味。晨世子從男人的臂彎裡面探頭出來,脆生生地說道

「皇伯父,他是父王請的老師,叫他起來吧。」

起身尷尬地站著,金在中渾然如木頭一般,動也不是,不動也不是,突然聽得外面腳步聲漸近,鄭允浩歡快的聲音飄進來

「皇兄,我們試試梅花煮酒如何?」說著跨進來,看到金在中略微蒼白的臉,關切地問道「臉色怎麼這麼差,京城比江南冷得多,注意些。」

鄭清衡挑眉,表情立刻冷下來,意有所指地說道

「你的下人怎麼越來越放肆。」

鄭允浩微笑,正色道

「皇兄沒印象嗎?壽宴的時候就是他以琵琶對陣礫國劍舞,才沒有讓我們顏面盡失。」

鄭清衡聞言,仔細打量金在中,長相確實俊美秀雅,但是不知道為什麼,總是感覺有些地方分外熟悉,然而就是想不起來,遂擺擺手,示意金在中出去。在書房閒聊片刻,鄭清衡突然說道

「允浩,你有沒有覺得那個琴師的眉眼長得像貴妃?」

鄭允浩端起茶盞,淺淺地呷一口,意態輕描淡寫,眼底卻掠過一絲不易察覺地森冷寒光

「有嗎?臣弟不覺得。」

跟著晨世子離開書房,金在中長長地松一口氣,面對昭帝,他幾乎是屏氣凝神,生怕觸怒龍顏,氣氛沉悶到壓抑。晨世子在前面蹦蹦跳跳地走著,突然想到什麼,轉身問道

「先生,剛才皇伯父是不是嚇倒你啊?其實皇伯父是很溫柔的人,你不用害怕的。」

金在中笑著點頭,順便攏攏衣服,然後摸摸前額,微微有點燙,他鬱悶地閉閉眼,輕嘆道

「果然還是有點發熱啊。」

他的臥房雖然架著火盆,睡覺還是覺得冷,清晨起來看到外面的薄雪,著實驚喜,穿著寢衣就跑出去。天地間皆是白茫茫,只是零星飄著細碎的雪花,牆角的白梅迎風開放,花瓣覆著一層雪,當真愈冷愈香。嫣兒出來倒水,看到金在中站在雪地裡面聞花香,哭笑不得,急忙把他拖回去,結果手腳還是凍得冰涼。

意識到自己走神,金在中慌忙坐直身體,晨世子學琴非常努力,但是因為年紀小,彈起來不懂得輕重起伏,簡直就是魔音貫耳。金在中耐心忍受,想到鄭允浩可是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一管白玉笛更是吹得出神入化,不由地感嘆,怎麼晨世子就完全沒有繼承呢?

第十四章

授課結束,金在中起身的瞬間突然感覺頭暈目眩,再度坐回去,晨世子看到他的臉頰泛著異樣的紅,立刻跑過來掂腳伸手探探他的額頭,滾燙,當下有些慌張,喊道

「你在發燒啊。」

「我沒事,世子不用擔心。」金在中輕輕搖頭,眼睛燒得微微作痛。

「可是你看起來很難受呢。」晨世子湊過來,睫毛忽閃忽閃,「我去叫父王,你等等啊。」

說完就著急地跑出去,直奔鄭允浩的書房,衝進去衝著鄭允浩喊道

「父王父王,先生發燒,你叫太醫過來看看啊。」

鄭允浩正好和鄭清衡談及邊境最近被頻繁騷擾,朝廷是否需要用兵,聽到晨世子這麼說,立刻起身往外走,鄭清衡表情似笑非笑,說道

「你好像很關心他。」

鄭允浩愕然,停步轉身,微笑道

「是嗎?皇兄多慮吧?」

鄭清衡嘆一口氣,低聲道

「男寵之流,你怎麼玩都無所謂,但是不要陷進去。」

鄭允浩漫不經心地笑起來,儼然往日流連花叢的風流瀟灑

「皇兄儘管放心,臣弟知道分寸。」

然後出門叫丫鬟把惜筠叫過來,吩咐她安排金在中休息,讓他在王府留宿,已經病著,就不要再跑動,順便記得派人通知嫣兒。

「那麼奴婢讓金公子去廂房吧。」惜筠說著要去準備,鄭允浩突然說道,「等等,讓他到我的寢房休息。」

惜筠愕然,喃喃道

「王爺,這樣不太合適吧。」

鄭允浩擺擺手,露出無所謂的表情

「沒事,你下去吧。」

喝藥之後,金在中很快睡過去,開始感覺渾身處於熔爐一般燥熱,後來漸漸舒服。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傍晚,雖然渾身虛軟無力,但是清爽許多,強撐著坐起,環視周圍陌生的擺設,金在中有些不知所措。

「金公子你醒啦,過來吃點東西吧。」惜筠正好帶著丫鬟走進來,看到金在中茫然的表情,抿唇微笑道「公子睡糊塗啦?這裡是王爺的寢房,先前你發燒,王爺讓你在這裡休息。」

金在中頓時有些不好意思,但是自己只穿著絲袍未著鞋襪,就這樣下床實在尷尬,遂說道

「麻煩姐姐,我自己吃就好。」

惜筠沒有勉強,放下食盒就離開,金在中吃飽之後有點鬱悶,想出去,但是連象樣的衣服都沒有,外面飄著鵝毛般的雪,窗戶稍稍打開,冷氣撲進來就凍得他直哆嗦,只好裹著絲被在床角坐著。鄭允浩外出參加宴會歸來,喝得有點醉,回到房間看到被褥微微隆起,以為自己眼花,走過去掀起來,裡面的無邊春色立刻重重地刺激著他的神經。金在中睡得香甜,白皙勻稱的身體不著寸縷,絲袍被揉成團壓在腳邊,平素淡雅從容的臉此刻卻露出孩童一般的天真,嘴唇無意識地微微嘟著,儼然無聲的誘惑。

「你這樣……是讓我隨便吃的意思嗎?」

鄭允浩苦笑著喃喃道,俯身撥開金在中額角的頭髮,明明秀色可餐,但是想到他之前發著高燒,怎麼能恣意妄為。沐浴之後,鄭允浩上床從背後抱著金在中,聞著淡淡的體香,明明知道不應該,手還是鬼使神差地沿著金在中的胸膛撫下去,經過結實的腰線,在平坦的腹部流連片刻,最後緩緩滑至金在中的腿間。

「王爺?」

金在中偏偏這時候醒過來,聲音有些含糊,鄭允浩迅速把手抽回來,裝做若無其事,問道

「現在還發燒嗎?」

金在中搖頭,聞到淡淡的酒香,笑道

「王爺出去喝花酒?」

鄭允浩徉怒道

「哪有,倒是你……」喉嚨發出呻吟般的低語,「脫得一絲不掛,想誘惑我?」

說著,手背不規矩地輕輕蹭磨金在中的臉頰。金在中沒有動,他的眼睛裡面有一團閃亮的光芒跳躍著,暈紅的燭光透過紗帳照進來,映著他的臉,眼角眉梢仿佛透著隱隱春色,幾縷散亂的頭髮披拂在臉側。光景越發的綺麗,曖昧不明的氣息開始流淌。

鄭允浩怔怔地望著,酒意再度涌上來,心跳越發劇烈,手立刻就扣著金在中的頭,激烈地吻著他。唇舌的纏繞更加引燃彼此的慾火,身體緊緊相貼,鄭允浩一點點愛撫著金在中柔滑光潔的肌膚,留下無數花瓣般的印記,身體逐漸被單純的慾念控制,變得滾燙灼熱。

分開金在中修長的腿,鄭允浩用手指溫柔耐心地撫慰,聽到金在中唇齒間溢出的纏綿呻吟,哪裡把持得住,起伏輾轉間,慢慢折起金在中的腿,挺起腰,深深推進去。承襲著痛苦與極樂,金在中死死地抓著床單,來回的衝撞,一波一波的快感,身體相連處熱得要將彼此融化。狂亂與迷離中,鄭允浩的動作從起初的溫柔而變成狂暴般的糾纏,高潮來臨的瞬間,金在中突然伸手環著鄭允浩的頸項,在他的耳邊用輕得幾乎聽不到的聲音說道

「鄭允浩,我喜歡你。」

這般折騰到半夜,金在中累得眼睛都無法睜開,不多時就呼吸沉穩地睡過去。鄭允浩撐頭側身躺著,順便把貼著金在中臉頰的幾縷汗濕的頭髮撥到他的耳後,出神地凝視著那張情事之後顯得格外艷麗的臉,晃動的燭火在墨黑的眼眸中落出片片班駁的陰影。

旁人說到睿王爺,多是津津樂道他的風流韻事,某某日,為了博得花魁青睞,他放任自己的部下和國舅的家丁打架;某某日,他下朝歸來,睿王府門口停著數頂軟轎,千嬌百媚的花娘們齊刷刷跪著給他請安;某某日,他帶著一位美貌男子參加宴會,席間喂酒摟抱纏吻,旁若無人。什麼王爺,說穿就是醉死溫柔鄉的紈褲子弟,這樣的人,哪裡有真心,怎麼偏偏就有些人願意相信他的甜言蜜語。

流言蜚語如洪水,嘩啦啦衝過來,鄭允浩正好在酒樓聽到,冷眼看著臨桌一個個激動得吐沫橫飛,嘴角只是微微翹起,描金摺扇依舊搖得瀟灑。連本尊長什麼模樣都不知道,怎麼就有膽說得那麼肯定,果然是皇兄過於能幹造就太平盛世所以百姓都喜歡傳閒話嗎?越聽越難以入耳,索性離開酒樓,然而始終覺得不舒服,終於忍不住問靜書

「靜書,本王有他們說的那麼糟嗎?」靜書怔住,難得認真地思考片刻,答道「人人都說王爺逢場作戲,可是接近王爺的那些人又有誰是真心實意呢?」

思緒轉回來,鄭允浩眼神漸深,稍稍調整姿勢,看到金在中怕冷地朝自己懷裡鑽,就拉著他的手臂環著自己的腰,使彼此的身體貼得密不透風。金在中被他的動作弄醒,勉強睜開眼睛,低聲道

「王爺?」

鄭允浩低頭,輕輕吮吸金在中的耳畔,催眠般說道

「你睡吧,不用管我。」

金在中哭笑不得,被這樣挑逗哪裡睡得著,索性抬頭,主動迎合鄭允浩。溫柔繾綣的吻令床帳間的氣氛多出幾分旖旎,胸口貼著,心跳透過肌膚仿佛要融為一體,身體的熱度逐漸升高。

「我們不要睡了。」

鄭允浩說話的表情看起來頗有情色的意味,在燭火的照耀中卻呈現出一種異樣的俊美。金在中撇撇嘴,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大膽起來,抬手摸著鄭允浩的臉,故意不懷好意地說道

「王爺,我怎麼覺得你現在看起來特別像惡霸?」

「你是什麼?良家民男?」鄭允浩咬著金在中的肩膀悶聲問。

金在中強忍著,應景地說道

「惡霸公子,我是不是應該喊救命?」

鄭允浩抬頭俯視他,嘴角噙著一絲得意的笑

「喊吧,你叫破喉嚨也沒人救你。」

彼此沉默地對視片刻,金在中終於忍不住笑起來,鄭允浩卻沒有閒著,分開他的腿,原本就濡濕的私處很輕易就接受自己。金在中抱著鄭允浩的脖頸,含著鄭允浩的嘴唇細細地舐舔,鄭允浩立刻感覺通身都熱起來,動作越發激烈。金在中拼命喘息,呻吟被撞擊得支離破碎,致命的極樂感覺到處流竄,四肢百骸都酥軟得要融化一般。

「在中,那句話,再說一遍給我聽。」

意亂情迷的時刻,鄭允浩突然貼著金在中的耳朵說道。金在中頓時心驚肉跳,故意呻吟著,聲音透出濃濃的情慾

「王爺說什麼?」

紅燭燃盡,窗紙透著些許亮色,許久沒有這麼酣暢淋漓的情事,鄭允浩懶懶地躺著不想動彈,懷中人睡得香甜,白皙的皮膚印著無數激情的痕跡。長長地舒一口氣,鄭允浩掀起床帳對著外面輕聲喚道

「惜筠。」

「奴婢在。」柔柔的聲音響起,「王爺有何吩咐?」

「現在是什麼時辰?」

「已經過早朝的時間,王爺要起來嗎?」

「你先出去吧,本王要再睡一會兒,晨兒過來記得攔著他。」

睡到快中午,金在中終於醒過來,睜開眼睛就看到鄭允浩在旁邊撐著頭看著自己,目光溫柔似水。起床沐浴之後,鄭允浩派人把晨世子叫過來,和金在中一起用午膳。外面雪下得特別大,晨世子穿著厚厚的皮裘,裹得活像一隻毛茸茸的松鼠,進門的時候寒氣跟著涌進來,帶著幾絲幽幽的梅花香氣。

「父王,先生,你們昨天是不是又切磋啊。」

晨世子通過觀察得出結論,因為每次切磋之後,金在中看起來都不一樣,至於哪裡不一樣,他不清楚,反正就是不一樣。金在中當場被自己的口水咽得直咳嗽,鄭允浩聽得莫名其妙,一邊拍打他的背一邊問

「切磋什麼?」

「武功啊!」晨世子想當然地回答,「不過先生每次都輸給父王,父王你下手不要那麼重,以前孩兒去千音閣玩,先生可是經常腰疼呢。」

鄭允浩終於明白晨世子的意思,看到金在中又羞又氣的表情,笑得不能自已,心道切磋,在中,虧你想得出來。晨世子想玩雪,鄭允浩破例允許他今天不上課,金在中想回去休息,鄭允浩吩咐惜筠把新做的狐裘拿過來,親手給金在中披著系結,並且送他到門口上馬車。

「在中,三日之後是我的生辰,你送我什麼禮物?」

馬車行將離去,鄭允浩突然問,眼波閃爍。金在中苦笑

「我如今只是一介平民,王爺這麼說不是為難我嗎?縱然我有心準備,王爺恐怕還看不上呢。」

鄭允浩微笑,伸手扯著金在中的衣領把他拉過來,臉貼得那麼近,彼此的呼吸都混雜起來

「如果我要你的真心,你願意給我嗎?」

金在中臉色微變,隨即鎮定地垂眼答道

「真心只有拿真心換,王爺覺得呢?」

鄭允浩沒有回答,放手,轉身進王府,車簾落下來,車夫趕著馬車遠去。

第十五章

鄭允浩自從正妃去世就沒有再娶,前次昭帝安排的婚事擺明是鴻門宴,於是朝臣們就想趁著生辰宴讓待字閨中的女兒露露臉,就是當不了王妃,青年才俊那麼多,怎麼都划算。

清晨,王府門前已經車馬轔轔,前來道賀的客人絡繹不絕,鄭允浩最討厭這種虛情假意的客套,故意磨蹭到晌午才露面,遠遠聽到臨時搭建起來的戲樓傳來咿咿呀呀的唱腔,眉毛立刻皺起來,心道你們一個兩個把本王的王府當戲園啊!又是這種才子佳人的老戲碼,聽著不膩煩嗎?看到鄭允浩出現,官員們少不得巴結逢迎,鄭允浩笑眯眯虛應各方的道賀,到門口拉住忙得團團轉的惜筠,問道

「他呢?」

惜筠搖頭,答道

「昨天已經送請貼。」而且是她親自送過去,但是金在中沒有任何表示。

鄭允浩沉吟片刻,轉身走回去,在中庭神態自若地與眾人寒暄,酒席中彼此談風論月言詩說文,酒斛闌珊交錯,熱鬧非常。喝到酣處,眾人儼然忘記禮數,紛紛離座,或找人敘舊,或結交新朋,沒有人發現宴會的主人已經悄然離開。

夜風凜冽,月華濃,寒星閃爍,金在中守著燈坐在窗邊,手指撫摸著請貼,心口煩躁難安,他想去,甚至早起特別收拾,可是腳邁出門檻,就沒來由地慌張,最後安慰一般找著各種藉口沒有出門,反而被嫣兒看笑話。

「我真是傻瓜。」

自嘲地說著,金在中輕輕嘆一口氣,披著狐裘走出去,白梅在月色的映照下更顯得清幽,兀自吐露濃郁幽芳,花枝微微顫動間,一道頎長人影走出來。金在中頓時渾身僵直,心狂跳,嘴唇翕動,待人影走到身邊並且伸手用冰涼的指尖碰著自己的臉頰,才艱難地喚道

「王爺?」

「以後叫我允浩。」鄭允浩眯著眼睛笑起來,眼睛燦若晨星般盯著金在中,「既然你不願意去王府,我只好親自過來,進屋,外面好冷。」

說著拉起金在中走進去,拍拍肩膀的雪繼續自言自語道

「今天喝得有點多,剛才找半天找不到門,只好翻牆。」

金在中忍俊不禁,笑道

「我們第一次見面你也是翻牆。」

鄭允浩眨眨眼睛,跟著撲哧笑起來,捏捏金在中的臉,故意陰陽怪調地說

「我叫你找人給我帶路,你還說什麼鄭允浩公子你是如何來就請如何出去吧,真是找打!」

說著就作勢要抓金在中,金在中笑著往旁邊躲,被鄭允浩抓住抱著不能動,就靜靜地依靠著,許久,房間裡面安靜得只能聽到彼此的心跳。

「我特地來找你,不對我說一句祝福的話嗎?」鄭允浩突然打破僵局,在金在中耳邊低聲道。

「哦?我祝你福如東海壽比南山。」金在中立刻接著他的話。

「我又不是老頭子!」鄭允浩哭笑不得,放鬆身體,頭壓著金在中的肩膀,聲音居然透著幾許委屈,「你今天為什麼沒有去?」

「我的身份不合適」

金在中說完,隱隱有些難過,五味雜陳,原來的男寵堂而皇之去參加王爺的生辰宴,要是傳出去,外面該說得多難聽,睿王府不能丟這個臉。鄭允浩沉默半晌,鬆手,走到床邊開始解衣服,儼然自己是主人一般

「我要住下來。」

金在中愣住,本能地問道

「為什麼?」

「你沒有給我送禮物啊。」鄭允浩眼眸亮晶晶,嘴角噙著一絲狡黠的笑,分明是耍無賴,他這樣理直氣壯,反而顯露幾分頑皮。

沐浴之後並排躺著,金在中感覺鄭允浩的手開始不安分地在自己的腰側游走,立刻拍過去,故意疾言厲色道

「老實點。」

鄭允浩輕輕笑著,湊過來吻吻金在中的臉頰,呼吸依然充盈著濃郁的酒香,讓金在中有些迷惘,他究竟是醒著還是醉著?

「在中,我明天出征。」鄭允浩側身抱著他,輕描淡寫地說道。

「出征?」金在中驚得坐起來,一種莫名的不安瞬間開始瘋狂滋長,令他心慌意亂。

鄭允浩看著他驚疑的臉,微笑道

「嗯,其實今天就應該走,是皇伯母說好歹讓我過完生日。礫國聯合狄國和周邊部落叛亂,已經不是第一次,當年我差點就攻破礫國都城,皇兄卻發三道金牌硬是把我召回去。」

說話間,他露出一種失意的表情,嘴角泛起淡淡的苦澀。金在中抿抿嘴唇,不知道應該說什麼,只是慢慢地躺下去,面對著鄭允浩,房間朦朧微黑,鄭允浩的臉卻異常清晰,宛如一幅明麗的畫,將周圍的冰冷灰暗點染得鮮亮起來。

「我父王就是戰死沙場,我母妃無法接受事實,得知消息的第二天就自盡,那時候我只有六歲,皇伯父可憐我,就讓我進宮,是皇伯母主動把我要過去,讓我跟著皇兄。」

鄭允浩說到這裡,微微閉著眼睛,仿佛在回憶經年舊事,嘴角淡淡的笑容仿佛春風送暖。金在中心酸無比,只有握著鄭允浩的手,希望自己能夠給他安慰,哪怕只有一絲絲。

「他們對我很好,我必須報答,其實我不喜歡打仗,可是皇兄登基那幾年,到處亂哄哄,兵權交給別人他不放心,擁兵自重這種事,歷朝歷代都是最忌諱的。」鄭允浩說完,深吸一口氣,「父王的舊部念著他的情分,起初不肯讓我上戰場,就讓我在後方待著,但是我是主將,如果我都貪生怕死,其他將士怎麼打仗。」

金在中靜地聽著,不祥的感覺像濃黑的烏雲,在胸口越積越重,迫得他幾乎無法喘息。鄭允浩翻身壓著他,目光如炬,仿佛要把他刻進腦海一般死死地瞧著

「你就當給我送行好不好?」

金在中抬手繞過鄭允浩的脖頸,低聲道

「好!」

糾纏,擁抱,低垂的重重簾幕,赤裸的身體緊緊相貼,滾燙灼熱,被單純的慾念控制,有著融化一切地的熱度。金在中自始至終都喚著鄭允浩的名字,緊緊地抱著他,仿佛鬆手,這個讓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就會消失得無影無蹤。

清晨,金在中醒過來,感覺昨晚的一切就好像夢境,身邊已經空盪蕩,摸過去,被褥冰涼,鄭允浩早已經離去。他撐著酸軟的身體坐起來,起先看著門口發呆,後來突然想起什麼,急匆匆更衣跑出去。遠遠地,蒼風裡,號角聲鳴,風卷著戰幟飄舞,張狂的霸氣攪碎黎明的寧靜,城門兵馬方列,戰鼓隆隆,劍器鐵刃映照著冷色輝光,主帥旗下面一騎剽駿白馬,金劍鐵甲的年輕將軍策馬回望片刻,突然掉轉馬頭,馬揚前蹄,帶著踏盡百萬金戈的氣勢絕塵而去。

朝陽躍升,紅艷艷,溫溫柔柔地照過來,街道逐漸熱鬧起來,兩邊的店鋪紛紛開門做生意。金在中慢慢地走著,仿佛身處霧裡雲端,周圍人潮涌動,恍然間,仿佛回到在揚州看花燈的夜晚,也是這樣漫無目的地游走,然而最後,鄭允浩找到他。忡怔片刻,金在中抬頭,深深吸一口氣,加快步伐,回去收拾停當,就前往睿王府。依舊是惜筠領路,半途,她突然停步嘆氣,說道

「金公子,請你幫忙勸勸世子,王爺走以後世子就一直哭,飯都不肯吃。」

第一次經歷這樣沉重的離別,晨世子難過得使勁哭,眼睛都腫得像核桃,看到金在中走進來,立刻用手背抹抹眼睛,明明聲音都顫抖著,還是故做堅強地說道

「先生,晨兒今天不想練琴,可以請您先回去嗎?」

小小的身影站得筆直,逆著從窗口透進來的陽光,一道長長的陰影凝固在他的身後。金在中張張口,喉嚨突然異常苦澀,於是默默地點頭,離開,在迴廊碰到惜筠,看到她焦急的神色,安慰道

「姐姐不用擔心,世子不會有事,我明天再過來。」

步出睿王府,卻感覺異常茫然,滿心滿腹的煩躁和壓抑隨著難得的好天氣瘋狂滋長,金在中抬頭看看碧藍的天空,陽光照著臉,暖暖的,落到眼睛裡面卻是刺得生疼。

「你在這裡做什麼?怎麼沒有去王府?」身後突然響起略微詫異的聲音,金在中回頭,凌千夜站在對面的酒樓門口,笑得眼若弦月。神情倦怠地點頭算是回答,金在中轉身欲走,冷不防眼前掠過一道艷麗的火紅,他驚道「花雕?」

「是我,你很過分啊,我到京城這麼久,你都不知道過來看看我。」花雕氣嘟嘟地噘著嘴,伸手捏捏金在中的臉,笑道「放心,本大仙肚量大,不會生你的氣,過來一起吃早飯吧。」

金在中抬頭,看到凌千夜做出邀請的手勢,就跟著進酒樓,心不在焉地吃著,面前的粥被他攪得濺出來都沒有發覺。凌千夜嘆氣,問道

「你在擔心王爺?」花雕聽到立刻嗤道「那傢伙有什麼好擔心,看面相就是福大命大,橫豎死不了。」

凌千夜微笑,只是笑意有些冷

「礫國是聖朝的心病,打打停停幾十年,搞得邊界民不聊生,昭帝登基之初就打算徹底結束這種局面,只是那時候國力不夠強盛,如今兵強馬壯,他自然不會再等下去。」

「會打多久呢?」金在中半夢半醒般,似是喃喃自語。

凌千夜轉頭望著外面喧鬧的街市,語氣突然變得無限悲涼

「誰知道,或許會打三五年吧。」

京城的春姍姍來遲,殘雪未曾褪盡,河面依然冰封未解,蒹葭白露,凝水為霜,天曦未明,廊道旁邊的松枝掛著些須欲滴的晶瑩,無風,春亦自寒。官員下朝,車馬軟轎叮叮噹當,原本沉寂的街道很快熱鬧起來,茶館酒肆喧嘩吵嚷,不知道是誰無意中說道

「聽說前方打得甚是辛苦。」

戰報雪片一般,喜憂參半,鄭清衡揉揉太陽穴,抬頭看向對面牆壁掛著的《萬里江山圖》,疲憊地垂著眼睫,江河浩蕩,崇山峻嶺,氣勢如虹,只是,委實太重。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曉曉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