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TH
「啊啾」個噴嚏打的驚天動地，連工作台上放著的水杯都震了幾震。
「金先生你沒事吧？」邊的工作人員跟上來，我只好勉強的笑了笑，然後從包裡翻出半板白加黑來，摳出白片來乾咽下去。
肩膀上方憑空多出一隻手來拿過我的藥盒
「喂，吐出來。過期半年了。」
我抬手去搶來看，然後抱住垃圾桶嘔了一陣。
「JJ你有啦？」過的相熟的STAFF隨手拍拍我的肩膀。
我聽見身後傳來一陣得意的憋笑聲，抬頭起來怒視他
「笑什麼笑？很好笑嗎？！你不用開工啊？！」
「你以前一直很溫柔很任勞任怨的啊，」鄭允浩笑著坐到我身邊，「果然做了經紀人就開始兇狠起來了？」
說著還伸過手來掐了一把我的腰。眾目睽睽之下，我只好用眼神殺死他。我帶著他和Rita手下的幾個藝人，還有Fran，根本就忙不過來。拜這位大哥所賜，又罹患重感冒。怎麼還扔的出好臉色來。
「允浩，準備的差不多我們就開始拍下一輯照片了。」攝影師的助手走過來提醒道。
他站起身
「不行的話你就先回去吧，我這沒事的。」
「我過會還要去Fran那邊，他今天也有通告要上。」我抬了抬眼皮，「你忙你的。」
他點點頭，剛要邁步子小景就跑過來遞給他一個信封。他接過信封，拿出來看了一眼。就皺了皺眉頭，隨手塞到身邊的包裡去。他轉過頭來對我笑笑
「那我先去拍照，晚上你忙完了一起去吃飯？」
「嗯。」
我站起身來倒了杯熱茶，慢慢喝下去。最近鄭允浩管的嚴，三餐定時，吃的也很精細。出去應酬不許喝酒抽煙。膽結石也很少發作。只是我時常覺得自己還年輕，不把這些放在心上，工作到半夜的話，仍然時不時覺得難受。翻到一邊小景買的小報八卦版，看到鄭允浩的負面新聞，已經從最初的氣憤變成現在的無奈。藝人也只是人而已。付出了比別人更多的辛勞來娛樂觀眾。任何一點點的錯誤卻都被無數倍的放大再放大。甚至還有造謠的無中生有的胡編亂造的。人生是公平的，得到了比別人更多的喜歡和愛護，就註定要承受比別人更多的流言和中傷。
藝人在明，觀眾在暗。說到底，藝人的新聞不過是茶餘飯後的談資。抨擊抑或攻擊什麼的，真的有價值嗎？我入行不過半年多，卻已經迅速的成長起來。我終於明白鄭允浩的那些淡然，說到底，也不過是無可奈何而已。等到鄭允浩收工，我和攝影師又交涉了一下。鄭允浩站在一旁等了我一會兒，等我說完了才走上來
「要不要讓保姆車順便送你一程？你沒開車過來吧。」
我點頭，做柔弱狀。
這時候突然攝影師的助手小跑幾步走上來
「那個......允浩，不好意思，能不能再補一張？就一張。」
鄭允浩好脾氣的點點頭，把包交到我手裡
「你先去車上等我，馬上就來。」
我皺起眉頭來繼續扮柔弱，被他一記頭皮拍了個趔趄
「快去。」
他也明明不是什麼溫柔的情人嘛。走到車上，把他的包隨手一扔，卻從車座上滑到地上。我嘆了口氣，低頭撿的時候卻看到那信封裡掉出來的照片。倒抽了一口涼氣。
「坦白說吧，你那還有多少照片，你要多少錢？」我把照片砸在胖子桌上，「開個明價給我。」
胖子皺了皺眉頭，拿起照片來
「什麼意思？」
「你拿這些照片要脅鄭允浩多少？」我挑起眉毛，「直接找我談。我現在，是他的經紀人。」
「在中，」他點了根煙，「我知道，你看不起我。」
他彈了彈煙灰
「但我說過我沒留底片，我就沒有留。」
我有些不耐煩的打斷他
「你別跟我來這套。」
胖子笑
「你願意送錢我也不反對，只是事情不是我做的，給我錢也沒用。」
「那是不是你下面的人做的。」
「不是。」
我盯著他看了一會兒。最後拿起桌上的照片就轉身出門。我信他。出來混的男人，再怎麼沒義氣再怎麼遜，也不會空口說白話。走出胖子那邊的時候，居然滿心都是絕望。不是沒辦法解決，是沒有解決的方向。鄭允浩瞞著我。瞞了多久我都不知道。這很顯然不是他第一次收到這樣的照片。
我從信封裡拿出照片來，和他在樓道裡擁吻著的畫面，清晰的可怕。連他的睫毛都似乎在顫動著，鼻尖都似乎是透明的。我歪著頭，眼睛半眯著，居然還紅著臉。如果不是這種場合下，不得不稱讚一下，這幅攝影作品從構圖到色彩都是一流的。連氣氛都掌握的很好。只是沒那個心情欣賞。買了煙和打火機，在公園的長凳上坐下來。抽了一根出來抽，卻居然被嗆到了。咳了老半天才突然想起來，該是多久沒抽過煙了啊。好像是和那個人在一起之後，就慢慢戒了吧。
當一種癮代替另一種，才發現原來真的很容易戒掉。但是，鄭允浩，有什麼東西，可以代替你呢？
46TH
回到家的時候，拿出手機看有5個未接來電，我回撥過去
「怎麼了？」
「怎麼不等我過去就一個人先走了？」鄭允浩那頭傳來淅淅瀝瀝的水聲，邊洗澡邊跟我電話嗎？
「臨時有些事情。」我沉默了一會兒，「鄭允浩......」
「嗯」
手掌順著水流接觸皮膚的細微聲響，那種可以想像的出來的粉紅氣場讓我有些心跳加速。
「我有事，想跟你當面談。」我咬了咬下唇，「現在出來好嗎。」
他笑
「怎麼了」水聲停了，他懶懶地用著鼻音，「想我了嗎？」
我「嗯」了一聲，算是回答，然後飛快的約了時間地址。約他在朋友開的私人會所，很安靜，我開始擔心我們的將來，是不是都要在這種地方約會。我們之間，本來就是見不得光的愛情。
包廂裡，燈光曖昧的傾瀉下來，昏黃的，粉藍的，一左一右兩盞立燈。我有些心不耐煩的抽著煙。轉眼間煙灰缸裡已經都是煙蒂。一想到那個人對我微笑對我說話把我抱緊讓我擁抱的時候，都在默默承受著那樣的壓力，我就覺得心口有一種緩緩撕裂般的痛楚。
男人出現在門口的時候，只穿了REPLAY的米色帽衫，配了簡簡單單的一條牛仔褲，白球鞋。只是那氣場已經和我半年多前所見的鄭允浩完全不同了。也還是溫柔，隱隱的卻露出一種霸氣來。霸氣這個詞大概是被人用爛了，其實卻不是隨隨便便就能用得上的。男人的霸氣不是兇悍或威嚴，而是要靠殺戮與求生，成王與敗寇，血汗與淚水，一點一點累積起來的氣度。娛樂圈固然不是戰場，卻是個不缺少一點點血腥的地方。他是溫柔的，固執的，單純的人。
本應是這個圈子裡的一塊頑石，卻被這些沉浮打造成了璞玉。不閃亮，卻溫潤。不能一夜暴富，卻能保值數十載。
「怎麼突然約在這裡啊。」他坐到我身邊，自然而然的拿過我的煙，「我以為你都戒了。」
我淡淡的笑
「是戒了，戒了。」說著就掐滅了煙頭。
他沉默了一會兒，還是淺淺的笑著
「你知道了？照片的事情。」
我愕然，卻又很快平靜下來，畢竟我是從他包裡拿的照片，他又怎麼可能不知道。
「為什麼不告訴我？」我垂著眼睛看著地面，「我以為我們是可以分擔一切的。」
他看著我笑了，一手捉起我的手，放在臉上蹭了蹭
「傻瓜，你在這裡。」
然後把我的手放到他心口。我愣了愣，不明白。
「外面的那些事，我來就好。」男人笑著，用平靜的口氣慢慢說著。
八點檔的台詞，可不可以不要帶回家來用？我皺著眉頭，咧著嘴，鼻尖還發著紅，一定更蹉了。
「全是因為我才......」我抱住頭，「是因為我，才會這樣。」
「1000萬我沒有，」他兀自開口道，「把你賣了都沒有。大概只能賣了家當，湊個幾百萬的，帶你逃走。」
哪有人做明星做的這麼窮酸。不過1000萬......真的是獅子大開口。
「我可以和你一起......」
「可是糟糕了，我不是......你想的那種男人啊。」他也並不看我，又自顧自的開了口。
「嗯？」
「其實我啊，小的時候並不是優等生，只有體育比較在行。」他點上一根煙，抽了一口，「長成人樣以後就開始胡亂的交往女朋友，；剛入行的時候打架鬥狠，還酒後駕駛，嗑藥鬧事。」
我還是第一次看見他抽煙，纖長的手指夾著煙，微微眯起眼睛來，再輕輕的彈落煙灰。他嘆了口氣，接著道
「身體也不好，陰天下雨的就會腰酸背疼；因為頭上的傷有後遺症，也許搞不好有一天會悄無聲息的瞎掉。」他說完了，微微有些洩氣的看著地面：「我啊，是差勁的男人。」
我有些發愣。他看著我的表情，有些好笑，神色又帶了點落寞
「我不是什麼Mr.Perfect，那些只是包裝。我也不會拉什麼小提琴和手風琴，那只是經紀公司幫我填的而已。」
「金在中，你看到的，並不是真正的我。」
「是不是開始討厭我了呢？」
「如果這樣的話......你看，要不要和我分手呢？」
我半天沒有說話，愣在那裡。他開始笑，那笑聲卻是乾澀的
「呵呵，我不該騙你。你也不該為了我這樣的人，毀了自己。」他站起身來，
我拖住他的胳膊
「我知道啊。」
他沒有轉身，怔怔的站在原地。
「我早就知道了......小時候那些也好，傷病也好。」我嘆口氣，「我喜歡你。不管你以前是什麼樣子，或者以後會變成什麼樣子，只要是你，就很喜歡。」
更何況，墊個鼻樑帶個牙套，算是哪門子的整容啊。他明明......已經是天生麗質的臉吧。靠。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從對外表或者嗓音舞姿的迷戀，到真正的愛上這個人本身。無論如何，已經無法放手了。
「我也只是普通人而已......」我見他久久的不開口，「長得不好，學歷不高，做事衝動......還有蛀牙、膽結石，性能力也只是普通的牛逼......」
他終於「噗」的一聲笑出來，轉過頭來抱住我，「臭小子。」
他真的把偶像的外殼全部脫下來的時候，也只是平凡人的樣子而已。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就覺得安定起來。就像蹺蹺板的兩頭，終於找到了平衡一樣。我終於,不再需要抬頭仰望他。
「我們一起，離開這個圈子吧。」他摸著我的頭髮，輕輕的，「去一個沒人認識的地方，只有我們......」
「我不會走的。」我咬了咬牙，「我還有太多想做的事情......沒有做。」
守護這個人的舞台，連同他的靈魂一起。一直到永遠。他用力抱緊我一點。就是因為愛他，才明白不管有著怎樣的過去，經歷過怎樣的傷痛，舞台之於他，還是比什麼都重要。他是註定要活在眾人期待裡的男人。而我，無法獨佔，也不忍獨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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