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放下
下午的醫院有一種讓人昏昏欲睡的感覺，充足的陽光照進每一扇窗子，曬得病房非常溫暖。
血液科走廊盡頭的病房裡傳出一陣輕輕的歌聲，沒有了平時通過麥克風的電子質感，倒多了一分溫柔的真實。金在中坐在床邊的凳子上，微笑地看著眼前這個帶著口罩的女孩子。
女孩是金在中的忠實粉絲。金在中單曲發行的時候，女孩拚命的和自己的主治醫生商量，想自己親自去排隊買一張。因為手術期的臨近，醫生拒絕了她的要求，但考慮到她術前的心情，和手術成功的概率，多少還是有些猶豫。鄭允誠聽到這個消息，考慮了幾天，打電話請金在中來一趟。金在中沒多猶豫便答應下來，畢竟這是鄭允誠第一次請他幫忙，而且也只是舉手之勞。
因為化療的關係，女孩的頭髮已經掉得差不多了，只能帶著帽子，臉色也有些灰白，但顯然心情很好，嘴角一直翹著，卻並不多話。一下午的時間都在唱歌、聊天和簽名中度過，連護士來要求她午睡一下，都被女孩輕聲拒絕。
金在中不能理解一個偶像，或者說他自己，對於喜歡他的歌迷來說到底是怎樣的一種存在。他當初進入天盛，加入Season，到現在獨自發展，只為了自己的 一個夢想，那個從小就在他心底萌牙滋生的夢想。不過，這種存在的感覺並不差，至少從另一個層面上證實著自己的夢想還是被認同的。從病房裡出來，鄭允誠已經在門外等他了。
「一起喝杯咖啡？」
金在中點點頭，可能因為沈昌珉的關係，再見到鄭允誠，金在中總覺得原本朋友間的那種親切感似乎又加重了一筆。因為鄭允誠不能離開醫院，所以喝咖啡的地點只能選在醫院食堂，咖啡也只是速溶的，但這些對金在中來說都沒什麼可計較的。
這個時間，食堂裡並沒有多少人，只有幾個因為手術沒來得及吃午飯的醫生。鄭允誠和他們打過招呼，端著兩個紙杯裝的咖啡，走向角落的位置。
「來，大明星，今天辛苦了。」將其中一杯放到金在中面前，鄭允誠嘴角掛著笑意。
「舉手之勞而已。」金在中拿過紙杯握在手裡，咖啡的溫度透過紙杯暈染到手心，有一種很平緩的舒適感，「沈昌珉最近在忙什麼？」
「去Z市拍廣告了。」提到沈昌珉，鄭允誠臉上也透出些許無奈，「昨天還來電話說天氣這麼冷，還要被水澆個透，怕會感冒。」
金在中輕笑道
「有時候也沒辦法，廠商需要。」
「嗯。不過這麼折騰，現在年輕還好，以後年紀大一點兒，就容易出問題。」
「醫生的大道理放在廠商那裡是說不通的。」
鄭允誠點點頭，端著杯子喝了一口。他不會幹涉沈昌珉的工作，所以只要沈昌珉願意，再折騰他都沒意見。但只要工作一結束，他就會幫沈昌珉大補一番。
「你呢？單曲宣傳結束了？」
「嗯，開始給自己放假了。」只是這個假期有多長，還很難說。
「你還真是挺受歡迎的。你單曲發行那段時間，醫院幾乎每天都有人提到你的新歌，無論醫護人員還是病人。」鄭允浩並沒有任何誇張的成分，那幾天醫院的確像他說的，總是不時的可以聽到金在中的名字。
「是嗎？」金在中淡淡地應了一句，笑容只停留在表面。
「嗯。今天你去見的那個女孩，聽說恨不能把你的海報貼到病房裡。」鄭允誠看著表情平淡的他，用一種肯定的語氣說道「在中，你應該給自己更多信心。」
「謝謝……」金在中恍然明白了鄭允誠把他叫到醫院的用意，除了去看一個病人，也是想讓他多一點兒信心。
鄭允誠看得出金在中的瞭然，也沒有再多解釋。頓了一會兒，低聲問
「你最近見到我哥了嗎？」
「鄭先生？」金在中怔了一下，搖搖頭。他不知道鄭允誠為什麼突然提到他哥哥，似乎這話不是鄭允誠會問的。
「我哥雖然看上去冷漠了點兒，但人其實還不錯。」鄭允誠微笑道「我一直覺得他是個工作狂，99%的時間在工作，只有1%的時間和我交流一下親情。」
「嗯……」金在中應了一句，不知道要接什麼。
「所以你不需要怕他，性格都是天生的。」鄭允誠頓了一下，接著道「哪怕是看在那塊蘋果千層派的份上。」
金在中失笑
「我並沒覺得鄭先生不好。」可以聽出鄭允誠字裡行間不錯的兄弟感情，但親人和外人始終還是有區別。
「嗯，那就行了。」鄭允誠點了點頭，沒再繼續這個話題。他也只是希望在金在中這裡幫他哥更正一下形象而已。
又隨便聊了一會兒，咖啡已經喝完，金在中將空杯子丟進一旁的垃圾桶裡，和鄭允誠道了別，準備去赴林錦軒的約。金在中走進約好的餐廳時，林錦軒已經在裡面等他了。這間餐廳他以前和林錦軒來過幾次，環境很好，人也不多。老闆是林錦軒認識的，所以他們過來吃飯，也不會有人亂說什麼。
「不好意思，路上有點堵車。」金在中走過去，自然而疏離地說道。離約好的時間還有幾分鐘，所以他並不算遲到。
「沒關係，坐吧。」林錦軒點了下頭，示意他坐。然後將手邊的菜單遞給他，「點東西吧，看有什麼想吃的。」
「我不餓，你點吧。」他並不想和林錦軒一起吃飯，來應約也是想盡快把事情解決。
「那就點喝的吧。」林錦軒似乎沒有不高興的意思，語氣自然地讓他點東西。
「嗯。」
金在中點了杯紅茶，再沒要其他的。林錦軒要了杯咖啡，順便點了些甜點。服務生請兩人稍後，轉身離開，將空間讓給他們。
「我們有多久沒一起吃東西了？」短暫的沉默過後，林錦軒先開了口。
「很久了吧，不記得了。」金在中微微扯了下嘴角，雖然兩人說話的態度很自然，但中間似乎總夾雜著一絲尷尬。
「你的新單曲我聽了，很不錯。」林錦軒不想讓氣氛冷下去。雖然他開始並不想見金在中，但現在這樣面對面坐著，心裡起初的那種煩躁好像忽然的消散了。
「謝謝。」金在中禮貌地道謝，並沒有多說什麼。
他對林錦軒談不上恨，也算不得討厭。畢竟他們各有各的立場，只是當初林錦軒的疏離讓他很難過，也很失望。可現在，那些都過去了。紅茶和咖啡被端上來，林錦軒將抹茶蛋糕往金在中這邊推了一下
「嘗嘗看，以前你每次來都要點的。」
金在中沒有拒絕，叉下一塊蛋糕送進嘴裡，然後點點頭
「還是很好吃。」
不知道為什麼，在抹茶的味道融入口中時，他卻突然想起了那個蘋果千層派，不甜不膩，恰到好處。如此一比，抹茶粉的味道就顯得有些苦了。
「聽我哥說，你的合約快到期了，有什麼打算？」林錦軒引入正題。
「我還沒想好。」
「應該還是想繼續唱歌吧？這可是你從小到大的夢想。」
「我正在考慮。」金在中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沖淡嘴裡抹茶的味道，「這陣子工作太忙，也沒空多想。」
「嗯，是應該好好考慮。」林錦軒笑了笑，「我這段時間一直在想，當初我們之間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嗯？」
「其實想想，那個時候我的確是有些衝動，就那樣不再和你聯絡了。」林錦軒放下咖啡杯，看著眼前的金在中，「如果我當時說了什麼不好聽的話，還請你原諒。不管怎麼說，我們還是可以做朋友的。」
金在中垂下眼，嘴角微微勾起一點弧度。這並不是釋然，而是嘲笑。現在說這些，已經沒什麼意思了。
林錦軒並沒有察覺到他的諷刺，繼續道
「在中，作為朋友，我還是希望你能留在天盛。畢竟我們是在天盛認識的，雖然中間有些不愉快，但我希望你能給我一個彌補的機會。」
金在中抬頭對上林錦軒的眼睛。當年的事林錦赫怎麼和林錦軒說的，他並不清楚。但有一點他可以肯定，林錦軒並不真的知道他為什麼會出現在別人床上。
林錦軒很聰明，但卻沒有他哥哥那麼狡猾。所以他可以是個成功的管理者，但卻不會像林錦赫那樣成為被外界評價為成功的商人。
看著金在中的眼睛，有一瞬間林錦軒恍然覺得，眼前的男孩有些不一樣了。而這種改變可能恰恰是讓自己見到他時，不再排斥的原因。的確，排斥在無形中似乎轉變成了另一種吸引，但他還不確定。
「如果你現在想解釋，我原意聽。如果真的只是誤會，也許我們……」
「沒什麼好解釋的。」金在中乾脆地打斷他的話，他既然不想回頭，就沒有解釋的必要。
「在中……」
「如果你當初給過我一點信任，也許都不會變成現在這樣。」金在中平靜地說道「其實誤不誤會都沒關係，關鍵是你並不相信我。這也是感情裡最忌諱的東西。」
林錦軒抿住嘴角，沒有反駁也沒有解釋，他知道金在中說的都對。
「過去的事就別再提了。有些東西失去了，知道錯在哪就夠了。也希望你能找到可以讓你相信的戀人。」對於一個自己已經沒有任何心動的人，金在中並不吝嗇給予祝福。
對金在中的祝福，林錦軒感覺有些彆扭，張了張嘴，卻沒說出什麼來。
「關於續約的事，我會好好考慮。」金在中沒給出明確的答案，即使他心裡已經有所打算，也要給自己留一條後路。
兩人之間陷入短暫的沉默。林錦軒微微嘆了口氣，看來他哥的想法也有失策的時候。不過想到自己在金在中心裡已經沒有份量，心裡也不自覺的有些失落，但這種失落感很快被他驅逐。
「林二少？」輕佻的聲音阻斷了兩人之間的沉默，一個穿著花哨的男人在看到林錦軒後走過來，「沒想到在這兒能遇上你。」
「是你啊，官少。」林錦軒顯然是認識這個人的。
「嗯，你這是……」說話間，男人的眼睛看到了另一邊的金在中，隨即嘻笑道「這不是在中嗎？」
金在中並不認識這個人，但還是點了下頭，算是打過招呼。姓官的男人笑容裡多隨即了些說不出的色-情，靠近林錦軒低聲問道
「什麼時候給哥們玩玩，我可早就想包他了。」
林錦軒訕笑了一下，搖頭回絕
「不行，你找別人吧。」
金在中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麼，但直覺並不是好事。場面正有些尷尬，林錦軒的手機響起來。皺了下眉，林錦軒接通電話。電話是Tania打來的，說康越凡拍外景摔傷了，讓他來醫院一趟。
簡單地吩咐了幾句，林錦軒拿過一邊的外套，和金在中說了聲先走，讓他自己回去，便丟下錢走出餐廳去了醫院。其實這件事並不需要他出面，但考慮到康越凡畢竟是自己的人，還是決定去看看。林錦軒一離開，餐桌前就只剩下金在中和那個姓官的男人。金在中原本也想離開，卻被男人擋在前面。
「在中，晚上一起喝一杯？」男人笑著靠過來，臉上明顯的不懷好意。
「不好意思，我不認識你。」金在中想繞過他走開，卻被男人抓住手臂。
「過一晚上不就認識了？」
金在中皺著眉甩開他的手
「離我遠點兒。」
「操，裝什麼？」見金在中不願搭理他，男人也變了臉色，「你以為自己多乾淨？我可聽說你上過不少人的床。」
男人的話讓金在中白了臉，握起的手收緊了些，表面依舊維持著先前的冷淡
「和你無關，讓開。」
「別不識好歹……」男人伸過去的手，想再去拉住金在中，卻被走上來的人一把按住，隨後立刻收聲頓在那裡。
金在中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人從身後環住腰，向後帶離了兩步。
「沒人教過你，要尊重別人的意願嗎？」鄭允浩冷漠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他的突然出現和親暱的動作，讓金在中心裡漏跳一拍。
姓官的男人被鄭允浩的保鏢按住壓在一邊，僵硬的臉上露出討好的笑容
「鄭總，實在對不起，我不知道在中，不，金先生是您的人。」他雖然靠著老爸混日子，但也知道鄭家的人惹不起。
鄭允浩並沒有糾正他的說法，只沉聲道
「離他遠一點兒。」
「是……是……」男人立刻點頭，「我以後肯定不再出現在金先生面前……」
鄭允浩稍稍點了下頭，保鏢會意，拖著姓官的男人離開餐廳，引來餐廳裡客人的一片側目。
「謝謝……」回過神來的金在中找回自己的聲音，向鄭允浩道了謝，臉上有些尷尬地發熱。
「有時間嗎？我想找你談談。」鄭允浩放開扶著他胳膊的手，幫他理了一下翻起的衣領。
「好。」金在中沒拒絕，也不想拒絕。
如果這是一次機會，那麼他就必須抓住。鄭允浩沒再多說，轉身走出餐廳大門。金在中跟在他身後，在服務生慇勤的道別中，坐進停在門口的黑色邁巴赫，駛離路口……
第14章 十年
邁巴赫平穩地駛在路上，暖氣充足的車內讓金在中微涼的指尖也漸漸染上了暖意。與鄭允浩這樣並排坐著，無形中總有一種強勢的壓迫感，也許起初會覺得拘謹，但慢慢會覺得這種強勢很有安全感，至少金在中這樣覺得。
車子從關上門的那一刻就一直保持著安靜，司機專心地開車，坐在副駕坐的保鏢也一臉嚴肅地不時觀察一下周圍的情況。鄭允浩架起修長的腿，深邃的藍眼睛看向窗外，不知道在想什麼。這樣的沉默裡，金在中自然也不會先開口，何況他也不知道要說什麼。
今天在那種不算出名的餐廳裡遇到鄭允浩，已經讓他很意外了。心裡有一點悸動，卻不敢將它放大。擺在眼前的可能是希望，但也可能只是奢望。在不確定的情況下，他更容易把自己推向負面的一邊，以免在失望的時候太過難受。
「還沒吃飯吧？」在金在中陷入沉思的時候，鄭允浩轉頭看過來。他記得剛剛餐桌上只有飲品和點心。
「嗯？」金在中下意識地抬頭，在對上鄭允浩那雙深海一樣的眼睛後，迅速移開，「還沒。」
「那一起吃吧。」鄭允浩對司機吩咐了一句，車子在下一個路轉向左邊。
其實他今天遇到金在中並不是偶然。這段時間他一直在注意金在中和天盛娛樂的動向，在得知林錦軒出面約金在中後，他也決定找這個男孩好好談談。在這個圈子裡，其實根本沒有什麼秘密可言，至少他鄭允浩想知道的，從來不會查不到。所以這次林錦軒這位舊情人的出面，對金在中也好，對天盛也好，都應該算是最後一步棋。而他和博音還一步都沒動過……
等他走進餐廳，看到被人纏住的金在中後，心理莫名得有些不高興。但他並沒有細究這種感覺，只想馬上把那個臉色已經很難看的男孩帶出來，然後圈到自己的勢力之內。A市一家高級會館的餐廳內，鄭允浩和金在中面對面坐著吃飯，雖然看上去只是普通的家常菜，但選料和烹調方式都非常細緻，價格自然也是成正比的。
餐廳內用餐的客人不多，環境非常舒適，裝潢以暖色調為主，細節之處也有一些家裡餐桌的味道。服務生特地將他們帶到裡面的隔間，不會有人打擾，說話也方便。從窗戶看出去，A市的夜景盡收眼底。兩人沒有過多的交談，也沒有相互夾菜，只是各吃各的。鄭允浩偶爾會將金在中喜歡吃的菜挪過去，金在中低聲說著謝謝。原本應該存有溫馨的餐桌卻總是多著一份疏離，但又格外搭調。
用餐結束，服務生將餐桌收拾乾淨，送上咖啡和點心，微笑著退下去。金在中端著咖啡杯，慢慢地喝著溫度剛好入口的咖啡。比起西餐，金在中更喜歡吃家常菜。不過鄭允浩帶他來吃這個，還是讓他有些意外的，他原本以為在國外長大的人都會比較傾向於西式料理。
鄭允浩隨意地靠在椅子上，看著低頭喝咖啡的金在中，正色道
「今天找你是想談談簽約博音的事。」
金在中的手頓了一下，放下杯子，心裡也跟著微微緊張起來。
「其實我在很久之前就注意到你了。」確切的說應該是他在醫院裡第一次撞到失魂落魄的金在中的時候。最初他只是覺得眼熟，後來才想起來他是誰。而那張有些狼狽的臉也時不時地出現在他腦子裡。
之後一次偶然的機會，他在鄭允誠那裡聽到金在中的歌，有那麼一瞬間，鄭允浩覺得自己似乎是錯過了什麼
「只是那時候你離與天盛的合約期滿還有將近兩年，事情就這麼被擱置下來。」
鄭允浩的話讓金在中有些意外，同時又有一點落寞的難受。雖然他不相信什麼命運，但有時候命運真的會跟他開一個很大的玩笑。察覺到他嘴角有些僵硬的笑容，鄭允浩放緩了聲音
「拿到名片為什麼沒給我打電話？」
金在中抿了抿嘴角
「我並不認識給我名片的那個人，也不知道你的意思，所以也不好冒昧地打給你。」
「他是我的助理，以後介紹你認識。」
鄭允浩沒有怪他的意思，也知道顧澤弈當時可能沒說清楚。不過，這似乎也證明了金在中和那些想攀著他往上爬的明星不同，這點倒是讓鄭允浩很滿意。
「嗯。不管怎麼樣，謝謝你當時幫我解圍。當然，還有今天的事，也要多謝你幫了我。」如果不是鄭允浩，也許今天他沒那麼容易走出那間餐廳。
「舉手之勞。」這些對鄭允浩來說只是一句話的事，有的時候甚至根本不需要他出面。
而他的舉手之勞在金在中這裡，卻是莫大的幫助。做為一個無權無勢的明星，很多事情是他自己解決不了的，這些並不是他單單有實力就夠了。
「之前我讓秘書給你打過電話，你沒接，也沒回電。」
號碼是他從沈昌珉哪兒要來的，當時沈昌珉還笑嘻嘻地問他要去幹什麼。因為鄭允誠的關係，沈昌珉算是博音藝人裡唯一不怕他的一個，同樣也是因為鄭允誠的關係，他也不會去難為沈昌珉。經他一提醒，金在中才想起那天那個陌生的未接來電
「抱歉，那通電話我的確沒接到。因為不知道是誰打的，怕是打錯了，就沒回。」
鄭允浩點點頭，算是接受他的解釋，也沒再追究。做藝人的，在這些問題上的確是應該謹慎些。
「你在天盛這幾年的發展，我多少有些瞭解。」鄭允浩雙手交錯地放在腿上，「但對於我們第一次正式見面的方式，我感到很意外。」
說到他們的第一次見面，金在中微微低下頭，情緒也隨之跌到谷底。那時他按林錦赫的要求去爬鄭允浩的床，即使他並不願意，也沒有反抗的權利。可這就是這個圈子的生存方式，不是嗎？
「至於這個圈子的那些規則，我比你清楚。也不想舊事重提。」鄭允浩眼睛鎖在不說話的金在中身上，可以感覺到他情緒的變化，一字一句鄭重地說道「我希望你把之前的那件事忘掉，然後認真地考慮和博音簽約的事。」
金在中抬頭看著他，心裡有種說不出的晦澀。那件事的確已經成了他的心結，並不是他矯情，而是鄭允浩這個人對他來說太特別，又太遙不可及。
「我很欣賞你的聲音，也看得出你還有很大的發展潛力和空間。所以希望你能加入博音。」鄭允浩並不吝嗇於自己對他的評價。只是話題一轉，難題又接踵而來，「不過你進入博音有一個條件。」
「什麼？」金在中問道，聲音微微有些沙啞。
「合約期十年。」鄭允浩的語氣沒有半點商量的餘地，似乎咬定了這個條件。
十年？金在中有些恍神。十年對一個藝人來說絕對是個不短的時間，可能他這輩子的演藝發展就全靠這十年了。如果沒辦法走到頂峰，就不可能再有重新開始的機會。對金在中來說，博音是個很好選擇，但同時也是拿自己當籌碼的賭局。
「我可以給你時間考慮。」鄭允浩也知道十年對一個藝人來說意味著什麼，所以他並不急於讓金在中做決定。
金在中端起已經涼掉的咖啡，情緒依舊很低。原本他很慶幸有機會簽到博音，但十年的條件又生生擺在眼前。他猜不透對方的意圖，也怕結果和他在天盛沒什麼兩樣。抽掉他手裡的咖啡杯，鄭允誠低聲道
「冷了。」說著，將手邊的餅乾推過去，然後讓服務生重新換了一杯。
「如果你沒有更好的選擇，不妨試著相信我。你在林錦赫那裡帶著什麼樣的面具，我不想管。」鄭允浩的眼睛深深地看進金在中眼底，似乎要把他看穿了，「但我希望自己的人在我面前是真實的。」
金在中沒說話，也不知道要說什麼。而鄭允浩的下一句話卻讓他心跳失重。他說——
「在中，你給我多少真實，我就能給你多大的舞台。」
手指微微握緊，金在中喉嚨有些發苦，雙眼茫然而認真地看著鄭允浩，許久之後，嘆息似地開口問道
「你說，我不陪人上床，還能繼續唱歌嗎？」
鄭允浩的臉色沉下來，凌厲的眼神有些嚇人。而金在中也在話問出口後別過臉，似乎並不是真的想知道答案。鄭允浩沒回答。良久之後，起身輕拍了一下金在中的肩膀
「我送你回去。」
一路沉默，沒人再開口說什麼，回到家的金在中泡了個熱水澡，站在滿是霧氣的鏡子前，看著鏡面上有些模糊的自己。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坦白地問出那句話。也許只因為鄭允浩要看一個真實的自己，他放鬆了心裡的防線；也許因為那句舞台的承諾，讓他也想得到一些真實……又也許，其實什麼都不是，自己只是想知道一個答案……即使他並不相信……房間依舊安靜，但卻很難入眠……
第15章 同意
考慮去向成了金在中眼下要做的事，時間也在抉擇中一天一天過去。轉眼間，離合約到期只剩下最後十天。博音那邊自那天和鄭允浩談過之後，就再也沒消息。倒是林錦赫會隔天來一個電話，問他考慮得如何，弄得金在中著實有些煩心。至於其他公司，一直也沒有動靜，顯然是不能納入後路的。現在擺在他前的有三條路——
一條是簽去博音，當然，這也是其中最好的選擇。但要面臨的是十年的合約期，這十年到底會變成什麼樣，他根本無從得知。用這十年去賭一輩子的夢想和人生，的確是要冒很大風險的。如果到時沒有任何進展和改變，他不知道自己要如何自處。
另一條是續簽天盛，這幾天林錦赫在電話裡也不止一次地提出優厚的續約條件。從發展方式，到利益分成，無一不是誘人的讓步。只不過這些都沒有打動過他，甚至一絲波瀾都沒有。如果他選擇續簽，也許也只是為了給自己找一條活路吧。
最後一條是選擇退出。其實這條路金在中打心裡是將它排在續約天盛之前的。如果最後真不得以退出這個圈子，那麼他就不得不面臨另一個問題——他要靠什麼生活。這個問題看似很可笑，但其實非常實際。
他一個都沒畢業的人，要靠學歷找工作太難。如果靠寫歌賺錢顯然是不靠譜的，也有可能再次陷進這個圈子裡。而如果自己做點兒什麼，看看存摺上那被天盛剋扣得沒剩多少的錢，勉強維持一兩年還行，要真想開個店，還是有些困難。
總之，三條路有好有壞，選擇權在他自己手上。但這個選擇權又似乎過於單薄和被動了……吃過早飯，金在中的手機響起來，來電人是沈昌珉。放下手中的杯子，金在中接通電話。
「喂？」
「哥，是我。」那邊沈昌珉的聲音聽起來心情不錯。
「嗯，還沒回A市嗎？」從上次在醫院聽鄭允誠說沈昌珉去了Z市，就一直沒再聯繫了。
「明天下午的飛機。今天已經全部完工了，就想給你打個電話。」沈昌珉笑嘻嘻的聲音也讓金在中覺得放鬆不少。
「最近天氣一直在降溫，你自己注意保暖。」
「知道。」沈昌珉應了一聲，稍稍頓了一會兒，聲音裡的笑意收斂了些，低聲問道「哥，允浩哥找過你了嗎？」
「嗯，前幾天見了一面。」他知道沈昌珉一直很關心他簽約的事，也沒有隱瞞。
「他和你提簽博音的事了？」沈昌珉繼續問。
「提了。」
沈昌珉那邊鬆了一口氣
「太好了。之前我還有些摸不清允浩哥的態度，他問我要你的電話時，我還特意問過他要做什麼，他都沒理我。」
金在中輕笑一聲，沒說什麼。他沒想到自己的電話鄭允浩居然是問沈昌珉要的。
「哥，來博音吧。」沈昌珉的聲音多了幾分嚴肅，也透著一股期待和愉快，「博音真的和天盛不同，我向你保證。」
「你有鄭醫生頂著，當然不怕。」
金在中笑著調侃沈昌珉。他不確定沈昌珉所說的這個「不同」到底是什麼，但就實力來講，天盛確是不能和博音相比的。沈昌珉也不反駁，只笑道
「你也可以讓允浩哥幫你頂著啊。」那天鄭允浩的舉動的確讓他驚訝不小，也不自覺地把鄭允浩和金在中劃到一起。
「別亂說。」金在中並沒有把沈昌珉的話放在心上，只當他是在開玩笑。隨後想了一會兒，開口問道「昌珉，你和博音簽了幾年？」
「五年，怎麼了？」沈昌珉不知道金在中為什麼突然問這個。
「鄭允浩讓我簽十年。」金在中在心裡嘆了口氣。五年對一個藝人來說已經算是長約了，何況是十年。
「十年？」那邊的沈昌珉顯然也有些不可思議，他也不得不承認十年實在是太長了。如果像他這樣五年一簽，就算十年，中間也有一次可以轉圜的餘地。而一下籤十年，的確是太冒險了，不過……
「嗯，時間太久了，我還在考慮。」金在中坐到沙發上，臉上也多了一分疲憊。
「哥，我相信允浩哥一定有他的理由。」即使覺得十年很長，沈昌珉也還是願意站在博音這邊，「他一直是個很有原則的人，不會平白想綁你十年的。」
金在中沒說話，只是安靜地坐在沙發上聽。這三年已經讓他很累了，他想要一個新的開始，而不是重複，哪怕任何一點負面的重疊。
「哥，我知道你有顧慮。」沈昌珉輕輕地嘆了口氣，「如果我是你，也會好好考慮一下。不過，天盛那邊你還是別再續簽了，不值得，」
「嗯，我知道。」金在中應了一句。
兩人也沒再多說什麼，各自掛斷電話，金在中需要時間去想，沈昌珉也沒再打擾他。次日，康越凡單曲正式發行，算是為之後要推出的新專輯預熱。雖然準備和宣傳工作都很到位，但專輯發行的第一天，反映卻並沒有預期那麼好。金在中看著電視上播放的康越凡的新歌MV，那首從他這裡搶走的歌。微微勾起嘴角，這些對他來說都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因為單曲反響一般，林錦赫更是不留餘力地要留下金在中，甚至提出要讓他進軍歐美市場，成為國際巨星。Tania也會換回他身邊，並給他安排專用的工作人員，一切待遇按天盛一線明星的標準。對於這些，金在中終始只是安靜地聽著，並未表態。
得知金在中簽約意向未定的記者們也聞風而動，紛紛抗著相機等在金在中家樓下，想得到第一手的消息。天盛娛樂和金在中助理的電話這段時間也快被打爆了，公司方面只能勉強應付兩句，便找個藉口掛斷。
網上金在中的歌迷也紛紛出貼，她們的重點並不在於金在中是否續約，而是關心他的最新動向和專輯。偶爾也會有粉絲和康越凡的支持者發生口角，最後轉變成一場雙方僵持的掐架。但這些都不是金在中需要去管的。天盛娛樂的總裁辦公室裡，林錦赫將煙按滅在煙缸裡。這幾天他一直讓人在金在中家樓下盯著，並沒見他外出。一些相熟的公司他也已經打過招呼，他天盛想留的人，別人也自然會給幾分面子，不會明著去搶。
至於博音的態度，著實還是個未知數，也是最大的隱患和對手。除了知道那天他們四個人吃過飯外，他再沒得到什麼有用的消息。所以為了以防萬一，林錦赫只能提出更多優厚的條件，來留住金在中。而這次康越凡單曲銷量的成績，也讓他和天盛的高層更加肯定了這一點。
離合約到期還剩下最後三天，情況也開始有些白熱化。一直得不到消息的記者恨不能上樓去砸金在中家的門，只是樓下盡職的保安讓他們只能想想而已。天盛打來的的電話也是一天兩三個，語氣也越來越急切。金在中坐在書房裡，手裡拿著一本書，隨意地翻著。其實他今天並沒有什麼看書的心情，只是想讓自己靜下心來。對於那天鄭允浩最後的避而不答，金在中心裡多少有些認命的感覺。既然在這圈子裡，他就不應該問出那個問題。
陽光被窗簾遮住，房子裡的一切都顯得很平靜，金在中有時覺得如此這種平靜能繼續下去，也沒什麼不好……
桌子上的手機毫無預警地響起來，打斷了這份安靜和金在中的思考，屏幕上的來電人讓金在中一怔，有些意外。鄭允浩的名字和電話顯示在手機上，這是金在中在那天談話回家後，照著名片存下的，也沒想他會真的打來。平復了一下情緒，金在中接通電話
「喂？」
「是我，考慮得怎麼樣？」鄭允浩的話問得很直接，也沒多餘的寒暄。
「我還在考慮。」金在中淡淡地答道。這是他們第一次通電話，但對方似乎已經很肯定自己存了他的號碼。
「金在中。」鄭允浩在那邊叫了他一聲。
「嗯？」金在中自然是應著。
鄭允浩聲音低沉地鄭重道
「我讓你乾乾淨淨地唱歌。」
簡單的一句話，讓金在中一時說不出話來，心臟跳動的節奏也因為這幾個字慌亂的悸動。
金在中那天坦誠地問出那句話，鄭允浩也有些意外。他打心底裡不希望聽到金在中說那些貶低自己的話，但他也清楚，那就是金在中三年來的生活。他當時什麼都沒說，不是不想說，只是覺得做才是最實際的，至少對金在中是這樣。電話兩端各自保持著沉默，誰也沒有掛斷電話，彷彿可以聽到對方輕輕的呼吸聲。
良久之後，金在中乾澀的喉嚨似乎找回了自己的聲音，低低地說了一聲
「好。」
聽到他的話，鄭允浩也似乎是滿意了。聲音也不再像之前那麼低
「你現在收拾一下東西，帶兩件要穿的衣服。我在你家樓下。」
「什麼？」金在中有些驚訝，不知道鄭允浩為什麼要叫他帶衣服。
「按我說的做，如果你不想被記者圍追，就快點下來。」說完，也不等金在中回話，就掛了電話。
金在中遲疑了一下，還是快速收拾了幾件衣服和用品，然後帶上帽子和眼鏡，乘電梯下了樓。剛走出大門口，等在那裡多日的記者就眼尖地立刻衝上來。與此同時，原本停在左邊的一輛寶馬也開了過來，在他面前停住。副駕座被從裡面推開，金在中在看清開車的鄭允浩後，立刻坐進車內，關上門。
車子在下一秒開離樓前，記者連金在中的邊兒都沒摸到，就被車子摔在了後面，有幾個不甘心的，追著車子跑了兩步，也還是一無所獲。聚在一起的記者們面面相覷，誰也不知道開車來接人的到底是誰。只有消失在轉角的的車燈證實著金在中的確出過來。
而就這麼簡單的一幕，也許也夠明天登上各大娛樂報紙的版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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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讓你乾乾淨淨地唱歌。」就是這句話讓我很感動雖然他只是很簡單的一句話但是卻參雜了在中之前在那公司的種種不平等遭遇 真的很讓人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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