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24.
休息室。門口突然一閃，沈昌珉皺了皺眉頭，以為又是哪個從工作人員眼皮底下溜進來的影迷粉絲。結果定睛一看是Amanda！對方的髮型不像平日那樣打理得完美至極，仿佛是匆忙之中趕過來的，但是她的眼睛卻晶亮晶亮，透著按耐不住的興奮和欣喜！沈昌珉心念一動，隱隱猜到了什麼。他伸手勾住Amanda的腰往裡一帶，快速把門一關，用自己的身體將Amanda壓在門後。雙手按在門板上，將Amanda圈在他的雙臂和身體之間。
「怎麼樣？」
「你猜猜。」Amanda依舊眉目含笑，眼眸明亮。她可是一從厲睿那裡探得消息就連忙趕過來告訴沈昌珉。
雖然金柏獎的各個獎項評選都是保密的。但是為了讓得獎者發言時不至於太驚喜而忘了答謝詞，或者突然被點到名而不知如何組織語言，所以歷年來還是會在頒獎前稍微透露一下。更何況這次的評審之一，就是ESE旗下的朴有天。通過穆哲白傳達消息更加方便快速。
「難道是允浩？」沈昌珉故意這樣說。心裡卻明白，既然Amanda帶著這種表情過來，獲得最佳新人獎的——當然只可能是他。
不過Amanda想賣關子，吊吊他，他也樂在配合。
「怎麼會是他？這個房間裡還有比他更厲害的人在呢！」Amanda笑著說。
「真的是我？！」沈昌珉胸口一震，驚喜的凝視著Amanda的眼睛。
雖然隱隱明白最後得獎的會是自己。但是從Amanda口中真正聽到這個消息，那種衝擊感還是無法言喻的。這是他拍的第一部電影，這是他登上大螢幕後得的第一個獎。所有的偶像派明星，最不喜歡的就是別人質疑他的演技。有了這個獎項，他的底氣和分量就更足了。沈昌珉猛的把Amanda橫腰抱起來，一連在休息室轉好幾圈，惹得Amanda又叫又笑。兩人鬧了一陣，才喘著氣坐到椅子上。
「我一直都很擔心會是允浩。」
「允浩是不錯。」Amanda伸出手，理了理自己的頭髮，「不過我說過，ESE更看重的是你。」
「金在中……對他很不錯的樣子。」
「金總，」Amanda勾起一個奇異的笑意，語氣微妙，「金總是很看重允浩。但是他做得太過界了。ESE的老闆是厲睿，他真的當是這個公司是他自己的嗎？上次拍戲拖延了，他是打著ESE的名號向投資商和導演施壓的。即使一個老闆再欣賞你，給你下放再大的權利，他也不會喜歡有人打著他的公司名號來做事！就算是情人也一樣。」
沈昌珉覺得Amanda另有所指。似乎在允浩拍攝期間，發生的不止是車禍那件事，到了最後金在中也被拖下水了……這種爭鬥，甚至擴散到了金在中和厲睿之間。沈昌珉想不明白。但心裡警覺這種事情還是不要知道的太多比較好。就像他的很多打算，也不能全部說給Amanda聽。
他握住Amanda的手，叉開話題：「到時候，我們會想朴有天和穆哲白那樣吧！我是朴有天，你是穆哲白。我們會達到他們那樣的高度吧……不，會比他們做得更好！」
Amanda看了沈昌珉一眼，微笑著，反扣住他的手指。在娛樂圈。很多人都混不出名聲，而也有很多人有了點名聲之後就開始尋歡作樂，吃老本。這行的水太深，充滿著算計，充滿著勾心鬥角。如果不能適應，不能在這種魚龍混雜的環境下，依舊保持著一種很強烈的事業心，不擇手段的前進。那麼很可能就被其他人當做踏腳石踩你上位。 她有點慶倖自己的情人在被粉絲捧得高高的之後，還有著自己明確的打拼方向……
「今晚走紅毯穿這套嗎？」Amanda看了眼房間掛的西裝。
這套西裝是DSQUARED2米蘭時裝周的新款。一個年輕的義大利品牌，非常強調個性與時尚，有著義大利一貫的狂野和性感。格紋黑色外套，配上黑色皮褲、鉚釘皮帶，以及霸氣十足的軍靴，簡直又酷又有型。
Amanda滿意的審視了一遍：「非常不錯。」
沈昌珉在她額頭上親了一下：「真希望陪我走紅地毯的人是你……」
另外一邊。
「這樣做……沒關係吧。」朴有天將煙蒂摁在煙灰缸裡。自從他進入國際影壇之後，很少為其它的事情煩惱。
但是剛剛結束的評審…… 這一年多來他都在國外拍戲，國內沒有什麼作品。所以這兩屆的金柏獎ESE沒有替他申報，也因此，他可以成為這次的評審。在知道自己的評審後，金在中就打了電話過來，暗示他在評選時投允浩一票。他跟金在中交情不淺。即使不談私人交情，同在ESE共事，他也會賣金在中這個人情……而當時。
在最佳新人獎四個候選名單中，第一輪被刷下去的就是另外兩個。只剩下沈昌珉和允浩。 這兩個人資歷差不多，外形容貌也各有優勢。沈昌珉的人氣稍微高一些，不過在朴有天看來，明顯的，允浩的演技要比沈昌珉強。雖然他對這兩個人的感覺都不太好。一個靠模仿他走紅，一個上次在片場，那種奇怪的感覺……讓他回想起來很不是滋味。仿佛是多年來對那個人又愧疚又想彌補，又恥於說出口的心情。
另外幾個學術派教授，也不大看得起這兩個人。因為都是偶像明星出身，走得又是商業片路線，無論發揮的多麼出色，依舊有種根深蒂固的，偶像派不懂演戲的印象。第二輪投票便在沈昌珉和允浩兩人之間展開。評審一共十三人，誰的票過六票，誰就是最佳新人獎的獲得者。
即便這兩個人都不是很感冒。朴有天也決定按金在中說的，將票投給允浩……只是。沒有想到最後一刻會出現那樣的變數。穆哲白費盡心思讓人帶話進來暗示，厲睿讓他投給沈昌珉！ 這是怎麼回事。
厲睿和金在中怎麼會意見相左？ESE的決策到底是怎樣的？決定捧沈昌珉？投票的過程很快。朴有天來不及細想……投給了沈昌珉。第二輪投票結果下來。沈昌珉七票，允浩六票。沈昌珉贏允浩一票，即將成為最佳新人獎的獲得者！朴有天突然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他想起上次《The Legacy》第二季的拍攝過程中，沈昌珉在他的氣場下完全發揮不出來，而允浩……那個人的眼神熟悉得令人心驚。 那麼快就能入戲，甚至可以激發對手演員的演技……真的，很像那個人。那個人當年沒有得獎。……在那個風氣尚不開明的年代，洗手間裡，評審譏諷的嘲笑那個人，他是同性戀，同性戀能當影帝？
他那時羽翼還不夠豐滿，只能跟著附和。但是現在，在自己也是評審後。他卻要因為ESE高層的關係，將票投給演技不如允浩的沈昌珉。 只是一票之差。而決定性的那一票，很可能，就是自己的那張…… 鄭允浩牽著柳藝的手走在紅地毯上。他今晚挑的是件Versace2012年秋冬男裝。高檔的白色面料，俐落的剪裁，略帶神秘感的水洗磨砂紐扣，棕褐色結繩在細節處不經意的點綴其間。有著古典貴族般的優雅奢華，又帶著一種自由隨性的飄逸。
身旁的柳藝頭髮盤成復古型的髮式，鑽石髮夾斜斜的插了一邊。一襲紫色抹胸柔光拽地長裙，更加襯得她雪膚紅唇，身材玲瓏有致，高貴動人。左手手腕上套著一圈圈精緻細密的鑲鑽手鐲，星光閃爍，步履輕移之間，後擺迤邐款款，一顰一笑萬分迷人。
「你今晚很帥。」柳藝挽著鄭允浩的胳膊，一邊從容進場，一邊向紅毯兩旁的粉絲和記者們優雅的揮手。
柳藝的人氣非常高，她一揮手，粉絲就尖叫連連，拼命揮舞中手中的螢光棒。
「你今晚也很美。」鄭允浩有些笨拙的稱讚著。
雖然不是第一次走紅地毯了，以前也有電影入圍，所以走過幾次。不過那時候的感覺……好像跟現在完全不同。今晚的鎂光燈似乎特別多，全部聚焦在他和柳藝身上似的，閃個不停。明明是夜晚，卻照得燈火通明，燈光璀璨。
鄭允浩都有點分不清是柳藝身上那套價值兩百萬的鑽石首飾在閃，還是他的眼睛真的閃花了。
「怎麼呢？」柳藝仍然對粉絲和記者露出無懈可擊的甜美笑容，一邊壓低了聲音的體貼詢問著允浩。
「好像被照相機……照得有點眼花了。」
柳藝一下笑出聲。兩人本來就是男俊女俏，金童玉女的組合，看起來分外養眼。現在這樣低聲耳語，姿勢更顯得親昵，尤其是不知道允浩說了什麼後，柳美人笑得分外開懷。說不定兩人真的因戲生情，有點那個什麼了。看來允浩很會逗柳美人開心呀。不少記者已經暗暗準備好第二天的報導文章了。
「因為我們是這屆的大熱門，所以才會被他們的照相機分外疼愛。」柳藝笑過後，繼續低聲跟鄭允浩交談，「好好享受這種疼愛吧。我可是被‘疼愛’了整整三年。」
鄭允浩搖著頭笑了笑：「自歎不如。幸好我還不用穿著十釐米高的高鞋跟享受這種特殊待遇。」
他總受明白為什麼女星一定要找一個男伴了。 除了要穿那麼高的高跟鞋受罪外。那種看似飄逸優雅的拽地長裙，簡直是陷害女星絆倒的漂亮兇手。 這一路上，柳藝晚禮服的後擺差不多被其他人和她自己的高跟鞋踩到了兩三次。如果不是每次都佯裝鎮定的扶住他，穩住身形，恐怕就摔得萬分淒慘了……鄭允浩把這話對柳藝說了。 柳藝笑著稱讚他今晚是非常稱職的護花使者。
大概是太久沒有關注金柏獎了。再次親臨現場的時候，鄭允浩覺得很感歎。演藝圈真的變化得很快，才短短十幾年，卻像滄海桑田般的。以前很流行的歌曲，妝容，服裝，現在再看覺得難以入眼，以前根本想不到的特效，現在也能全部弄出來。到場的明星和幕後人員，每一個都是華服西裝，光彩照人，風度翩翩，坐在這麼一群代表著演藝圈最有人氣最被關注的藝人裡，鄭允浩覺得特別得不真實。
這的確是他新的人生，卻更像一場虛構的絢麗的幻境……金柏獎的女主持人一個人獨挑大樑，妙語連珠。
前世的他還上過這個女主持的節目，對方當時還是新人，有些青澀，現在十年過後，眼角有了魚尾紋，孩子有了兩個，卻磨練得相當大氣穩重。獎項一個一個的頒發。女主持人很懂得控制氣氛，小高潮不斷，下面的藝人們笑個不停。
過場時，請了很紅的歌手演唱。鄭允浩欣喜的發現，竟然是裴清！儘管裴清還是一份冷冰冰的模樣，卻像冰雪一般，每次見到都讓人忍不住發出驚歎。柳藝毫無懸念的獲得了最佳女主角的稱號。
是從國外回來的林萱親自頒給她的，林萱穿著一款Giorgio Armani的銀色長裙，微卷的長髮披散，透著幾分隨性，長款吊墜鑽石耳環若隱若現，精緻清晰的鎖骨看得一清二楚，非常的動人，但是那種動人中又帶著一兩分冷豔的感覺。林萱這幾年都在國外。她已經不再是過去那個鎂光追逐下的年輕影后了，變得更低調更有氣質。
也相應的，渾身上下仿佛多了層薄冰做的隔離層，透露著一種不熟的人請勿靠近的資訊。柳藝現在風頭正勁。兩百萬的鑽石珠寶，精緻完美的妝容，國外著名設計師IRIN Christian為她特別設計定做的今晚的晚禮服。但是跟林萱在一起，鄭允浩覺得柳藝還是少了些什麼。也許是氣質……林萱那種冷麗的，無法琢磨的氣質。再過一個獎項就是最佳新人獎了。
鄭允浩心裡有點打鼓，不過金在中當初的那番話後，他心裡又覺得隱隱充滿著希望……他看了看沈昌珉，沈昌珉的目光正好跟他的相撞，目光如炬，對方對視一笑，是那種非常篤定的自信。鄭允浩突然覺得心底明白了。金在中不知道怎麼時候過來了。
他不是明星，這種場合卻絲毫不遜于當紅明星，齊腰黑亮的長髮，蠱惑的淚痣，那種美麗張揚的氣場，沒有一個明星的辨識度會有他那麼強烈。只是金在中現在的神情並不太好。沒有了往日的那種囂張。
「這次的最佳新人獎如果得不到……」金在中拍了拍允浩的肩。
他在這行做了很久，更黑暗的事情都能說得出口，但是看著允浩在他話一出口，已經了然的眼神，他卻真的覺得很艱難。對方為了這部戲差點出車禍死了呀。明明演得那麼好，明明人氣票房口碑都有了！為什麼？為什麼！……厲睿。有這麼一刻，金在中突然有點憎恨起厲睿的商業觀來。應該由他先提前告訴允浩這個消息，讓對方有心理準備，不要太在意。
但是他剛剛開了口卻發現自己無法做出口，那時是他讓對方抱有希望的，甚至算是變相的承諾，現在卻……原本應該是他拍著允浩的肩膀安慰對方。結果反而，變成了允浩拍著他的肩膀。
「沒關係，這一生還很長。後面還有很多的機會。你教給我的，已經夠多了，也許你自己都沒有察覺到，但是我知道，你改變了我很多，消極的不好的東西。這一些足以令我受益匪淺。」
頒獎台上主持人說了些什麼，又逗得台下的藝人們歡笑陣陣。兩個人卻沒有心思再觀看了……不知不覺中，已經到了最佳新人獎的頒獎，頒獎嘉賓是影帝朴有天。大螢幕播完提名入圍的藝人和他們的參選影片後，朴有天拆開裝有名單的信金。
「這次的四個入圍者人氣都很高噢。」持人開始渲染氣氛，「真有點擔心，如果只頒給一個，另外三個人的粉絲會不會生氣。」
「當然不會。」有天邪氣的笑了笑，「正是有了粉絲的支持，幕後人員的辛苦付出，我們藝人們才能走得這麼遠。所以無論得不得獎，他們的付出，他們的努力，粉絲們都會看在心裡，對不對？！」朴有天的話語也相當的煽情和鼓動。
此話一出，粉絲席位上立刻亮起一片片的螢光棒，大聲喊著朴有天的名字。
「既然是這樣，那我們就安心的聽你宣佈今年金柏獎的最佳新人獎是—鄭允浩！」
朴有天念出的那一刹那，音樂應景的響起。沈昌珉抑制不住激動的從台下站起來，Amanda也跟著歡呼不已。其他的藝人卻禁不住詫異起來，好像念的是允浩，為什麼沈昌珉這邊一副要上台領獎的樣子？與此同時，這邊的金在中和允浩對視了一眼。他們兩人隱隱約約聽到了一個名字，但是又有點不敢肯定…… 一時間形成非常奇妙的對比。
沈昌珉那樣歡騰一片，而真正的獲獎者——允浩，卻毫無動靜。
「允浩，祝賀你！」
「恭喜你得了最佳新人獎！」
「哈哈，還在這裡坐著幹嘛？趕緊上台領獎啊！」
周圍其他的藝人也是愣了一下，然後確定剛才沒有聽錯，大螢幕上出現的名字也沒有錯後，紛紛向允浩祝賀恭喜。
「啊？我？」允浩指了指自己，還是覺得很不可思議，「真的是我？」
他本來都不抱希望了。但是現在獲獎者竟然是自己。他迷惑的看了金在中一眼，金在中也怔怔的看著他。過了一秒，金在中突然狠狠將他抱住，長髮拂在他的臉上。
他聽見金在中欣喜得難以抑制的聲音：「別想了！趕緊上台領獎！！」
25.
鄭允浩覺得自己仿佛是踏在雲端。 怎麼走上領獎台，怎麼從朴有天手上捧得小金柏的，怎麼說的答謝詞，他都記得不太清了……整個過程如夢似幻般的模模糊糊。他只記得頒獎台的大理石舞台很亮很漂亮。從台下走上去的時候，有幾百雙眼睛望著自己，那是演藝圈目前最當紅的、最有份量的藝人和嘉賓們。他們在看著自己，看著自己的一舉一動，鄭允浩緩緩望過去，那是一大片陌生的，漂亮的，英俊的臉龐，他們的表情或羡慕，或含著祝福，或嫉妒……在璀璨的燈光下，折射出形形色色的光彩……
正是這一張張迷人的面孔構成了現在的這個表面繁華熱鬧卻又無處不寂寥的演藝圈。鄭允浩看到了沈昌珉和Amanda。剛才的失態讓沈昌珉尷尬不已，儘管已經極力掩飾，眉宇之間仍看得見一股羞怒之意。坐在旁邊的藝人有的當做沒看到，有的捂嘴輕笑。雖然不會當場笑談這個烏龍事件，但是沈昌珉剛才的動作實在是過大過於得意了，連一些媒體記者都拍到了。可以肯定，接下來的一段時間，沈昌珉今晚的舉動不僅會成為其他藝人茶餘飯後的談資，還會被報紙網站報導出來在上面做些文章。此時的Amanda臉色很不好看。沈昌珉沒有當場對她發飆，不過意識到最佳新人獎的獲獎者是允浩而不是他後，當時看她的那種氣憤的眼神……金柏獎的獎盃沉甸甸的。
從朴有天手中接過的那一刹那，鄭允浩想起前世朴有天獲得最佳男主角的那個晚上。聚會散盡後，他跟朴有天坐在轎車裡，漫天的星光仿佛都被拋到了車窗後……朴有天那時一邊揉著他的頭把獎盃給他看，一邊告訴心生羡慕的他。
「小金柏的製作過程一般需要十五個步驟，是由技術家傳的工藝師傅手工完成的。先將合金加熱融化倒入模具，等裡面的液體凝固冷卻後，再用砂紙將不光滑的毛邊打磨光亮。接著是電鍍，第一層鍍上的是銅，其次是鎳和銀，最後鍍上24k黃金。在這個過程中，要特別注意溫度，如果溫度過高，柏樹的就會變形，如果溫度不夠高，合金就會褪色。」
鄭允浩當時一邊好奇怎麼朴有天知道這麼多，一邊看著小金柏心有所悟。所以這次，當他終於能夠站在這個頒獎台，能夠捧著獎盃說答謝詞時，鄭允浩忍不住將自己當年的感想說了出來。
「……當年那個人告訴了我小金柏的製作流程。後來我一直在想，是不是我們的演藝事業也是如此？需要一層層的打磨加工，容不得失誤。否則不是變形，就是褪色。我們每一個人都是如此的珍愛小金柏，這麼多年來都想擁有它，得到它的肯定。而金柏獎，歸根結底，代表的還是我們的演藝事業。因為我們的演藝事業，我們才能跟金柏獎緊緊聯繫在一起。儘管每屆的得獎者都不一樣，但是它賦予的精神卻是一樣的——千錘百煉之後，方能綻放出最閃耀的光芒！」
鄭允浩覺得自己說得很混亂。 跟之前準備的答謝詞很多都不一樣，但是出乎意料的，台下卻掌聲雷動。朴有天看了眼身旁有些驚喜更多的是緊張的允浩。
無論是允浩，還是沈昌珉，他私底下都不是很喜歡，帶給他的感覺都不太好。但是有那麼一瞬間，對方闡述對金柏獎這個獎盃的理解時，那種認真的，誠懇的神態竟然打動了他……也許，自己那時的選擇沒有做錯。當時第二輪投票，沈昌珉七票，允浩六票。原本沈昌珉贏允浩一票，但是支持允浩的評審馬上要求翻案。金柏獎有這樣的規則：一旦達到超過十票，則自動勝出。但若票數相近，爭議較大，正可提出翻案。
朴有天看了一眼便知道是怎麼回事了——帶頭要求翻案的兩個評審跟金在中的關係很鐵。金在中有這樣的人格魅力。 能被他稱為朋友的人，對他託付的事情會不遺餘力的去辦。最終有十位評審附議通過。於是開始第三輪投票，允浩這次獲得八票。結果支持沈昌珉的評審不幹了，再次要求翻案重新評審，並且進入激烈的唇槍舌戰中。
支持沈昌珉評審一致認為，沈昌珉在這部電影裡雖然是男配，但表演非常出色，將一個霸道的深情形象演繹得非常自然。支持允浩的評審則覺得，允浩在《唐雲起》這部戲裡張弛有度，內心戲非常的有層次，爆發力極強，在各種複雜的感情支線中，把不同狀態不同人物關係定位得相當精准，非常難得。 雙方激烈的爭辯著。朴有天一開始只是聽著並不發表言論。
厲睿讓他投沈昌珉，金在中讓他投允浩，結果兩邊為難的人是他。但是漸漸的，天秤的一方竟開始倒向沈昌珉……支持沈昌珉的那方甚至非常堅定的認為，沈昌珉的演技比允浩好。朴有天這才意識到。
儘管金在中有金在中的人脈，但是厲睿未必沒有他的交情。 厲睿才是ESE的總裁。他的一句話，會有多少人不給他這個面子？比如那些睜著眼說瞎話支持沈昌珉的評審，比如，在第二輪投票給沈昌珉的，他。 沒有勢力背景。就算演技好也不會被承認嗎？就像，那個人。
支持沈昌珉的評審越是將沈昌珉的演技誇得天花亂墜，朴有天內心的反感就越強烈。在支持沈昌珉的評審再一次說出，沈昌珉不僅演技好，人氣也相當高，將最佳新人獎頒給他，還會帶動演藝圈這批新人時，朴有天終於忍不住開口。
「沈昌珉和允浩都是非常的演員。在新生代的藝人中都有著超高的人氣，起著領頭羊的作用。」
朴有天在這個圈子混的年數也不短，該賣資歷的時候也絕不會含糊：「這次的電影兩人水準不分伯仲，難以明確的判斷。既然這樣，不如延續過去的規則，以橫看直看兩種方法再來評審。橫看「是指以片論片，單純的將允浩的《唐雲起》和沈昌珉的《江山》進行比較。直看則是縱觀這個演員過去參與表演的片子，再來對比他這次的演繹水準和狀態。」
這時場面進入僵局。朴有天的這番話貌似不偏不頗，因此起到了破冰之效。在座的評審們都同意了。只有跟兩人合拍過《The Legacy》的朴有天明白——勝利的天枰要開始逆轉了！果然，分析完沈昌珉和允浩拍的《The Legacy》第一部和第二部之後，再來看他們現在參賽的電影，沈昌珉的表演路數明顯接近《The Legacy》，都是霸道深情的性格。
而允浩，一個是溫柔隱忍，內心隱藏黑暗的角色，一個是不顧形象，具有男兒豪邁血性的形象。尤其是用眼神來傳達內心戲，震撼力相當之強！
「雖然兩個人的表演得非常出色，但是顯而易見，在《唐雲起》這部電影中，允浩的戲路更為寬廣，有著更令人驚訝的發揮！」
朴有天邪氣的笑了笑，一雙黑曜石般的眼眸掃了其他人一眼。或許在座的評審身份和學識都非常厲害，但他卻是在國際影壇的各種場合歷練過的人物。這種人生經驗多了。
不僅會讓人見多識廣，遇事不驚，更重要的是，在特殊的時候，他身上那種影帝巨星的范兒就流露出來！那是旁人不可及的！ 此時朴有天篤定的總結般的語氣，以及渾身上下散發的那種氣勢，就讓人隱隱有種答案已見分曉，塵埃落定的錯覺！見眾人都沒有再說話。
朴有天挑了挑眉，將手上的筆往桌子上一擱：「那就這樣定了？這次的表演允浩的驚喜多於沈昌珉。」這是最恰當最官方的解釋。
不是沈昌珉的演藝不好，而是他這次表演帶來的驚喜沒有允浩多。
那時做了那樣的選擇，朴有天並不後悔。他唯一頭痛的是，要怎麼樣跟厲睿解釋？厲睿是ESE的總裁，他跟ESE的合約還未滿，不想得罪對方。即使合約滿了，穆哲白經常勸解他的處世原則也是：寧可少十個朋友，不要多一個敵人。尤其那個敵人在社會上還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在旁邊等待許久的穆哲白見朴有天一出了，立刻體貼的遞過一杯咖啡。
「情況不盡人意，沈昌珉沒有得到最佳新人獎？」穆哲白見朴有天神色猶豫，便知道遇到意料之外的狀況了。
「本來是他的……只不過有評審翻案了。」朴有天捏了捏眉頭。
他不知道怎麼同穆哲白述說當時心裡那種奇怪的情緒……那種對允浩的愧疚的錯覺。只要一想到允浩落選，他就禁不住想起那個人錯失金柏獎最佳男主角的事情。
「……我最後還是投了允浩。允浩贏了。」穆哲白聽後微微一怔，有光從他黑框的板型眼鏡閃過。「這是金在中吩咐的事情。我們只能照做，這是沒辦法的事情」
「嗯？」朴有天抬起頭，疑惑的看著穆哲白。
「你原本是要按照厲睿的意思，投票給沈昌珉，但是最關鍵的時刻，金在中打電話過來讓你投允浩，不是嗎？……你在這邊的評審室，並不瞭解ESE的動向。金在中電話裡的評選暗示，你當然是要當做ESE的意思來處理。」
這次的評審有十三個人。 即使對厲睿隱瞞朴有天將票投給了允浩，也不能保證日後不會有人透漏出去，或者在什麼場合說了出去，傳到厲睿的耳中。而金在中，一開始就對朴有天提過這件事。穆哲白打的主意便是將金在中的吩咐往後推延——厲睿先說投沈昌珉，金在中隨後卻說投允浩。
他們只能當做ESE臨時要更換人選來做出判斷。反正也是確有其事……雖然將金在中推出去當擋箭牌有點過分。但是跟朴有天有可能得罪厲睿相比，穆哲白絲毫沒有內疚的選擇了前者。
至於金在中和厲睿那邊……穆哲白用中指推了推眼鏡，雖然他不清楚具體發生了什麼事，但是這次的事情，似乎已經能感受到那兩個人之間開始出現矛盾了……穆哲白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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