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二天早上起來，金在中一直不敢看鄭允浩的臉。鄭允浩神色如常，吃過早飯整理行裝，然後趕公車。金在中偷看鄭允浩的神色，似乎昨夜的一切都沒有發生，所有不過是自己幻想。
金在中不禁自問：我是怎麼了。
時間進入了十月底，萬凱證券收購計畫仍在秘密進行當中，但是，已成定局，萬凱將整合資金，並為此次收購支付高額的費用，但是李延年認為一切都是值得的。萬凱收購新公司之後，將會進行資產重組，之後，東南亞的證券行排名將會重新洗牌。李延年躊躇滿志。鄭允浩則保持永恆性的淡淡微笑。
李延年對鄭允浩益發得滿意，這個昔日證券行的小小助理，今天的合夥人之一，早已完成他的三級跳躍，成為自己旗下的生力軍。並且，鄭允浩從不驕傲，低調至極，更使業內諸多行家都對鄭允浩有所忌憚。本市某著名流行雜誌舉行參十周年慶祝酒會，廣邀名人參與，共襄盛舉。鄭允浩也在受邀出席之列。
以鄭允浩的本意，他不願做這種拋頭露面的事，他認為自己這樣職業的人就應該居於幕後，但是雜誌主編之一是自己大學同學，不好拂了老同學面子，於是同意參加。酒會上，鄭允浩低調地出現，與老友打過招呼，便取一杯白蘭地，靜靜地站在一角，觀看都會眾生百態。一陣香氛襲來。
鄭允浩轉頭，不知何時，一位麗人站在自己身側。雖然不認識近前的女子，但是鄭允浩一眼掃過去，便知此女定是娛樂圈中人物，並且目前正是當紅之時，禮貌地點頭示意，鄭允浩並沒有與佳人寒喧的打算。
「請問，你是沈昌珉律師的朋友嗎？」佳人已然開口。
鄭允浩不得不轉過身去面對
「是，我是他朋友。」
佳人露出甜甜地微笑
「我知道你是誰？」但是鄭允浩敏悅地覺察到她微笑背後的心機。
鄭允浩不動聲色。
「你真如外屆所傳，很低調，像你這樣成功的男人，能有如此涵養風度實在難得。」佳人的迷湯一來就是一大碗。
鄭允浩只是淺笑
「我只不過是普通上班一族罷了，談不上成功不成功。」
「鄭先生真是過謙了。」佳人伸出手來，「我叫柯凱倫。」
鄭允浩略一挑眉，這名字聽過，什麼時候呢？對了，在中提到過，隨即，笑的了然。
「不知有沒有這個榮幸同鄭先生做個朋友？」
鄭允浩大方地握了一下柯凱倫伸過來的手
「當然。」
柯凱倫心中十分欣喜，看來讀讀財經週刊是好的，如果沒有看過，怎麼知道鄭允浩的長相，又怎麼一眼認他出來。 正待要和鄭允浩近一步的交流，突然，旁邊一陣喧嘩吵嚷，兩個人齊齊轉頭。原來，有狗仔化妝進來跟拍，想得獨家照片。
這種照片就是麻煩，不過是一張像內幾個人，但是配給照片的解說詞卻可以千種萬種，真把黑變白，白變黑，讓當事人都尷尬不已，是以這種酒會不同於新片開機，並不招待記者。但是出席這種場合的難免有敏感的焦點話題人物，自然有人巴不得混進來一探究竟。金在中今天就奉命來酒會拍照。臨行前，編輯交待過
「你只管拍，看到的都拍下來，一定有精彩的，就算不精彩，我們也會讓它精彩起來。」
金在中有點無奈，照片不會說話，但是人會，人會讓照片說出各種各樣的話。可是有什麼法子，生計事大，於是乖乖換了西裝，帶好小小微型數位相機，裝作公司金領的模樣，來到酒會。
起初一切安好，金在中做不經意狀四處遊走，不時按動衣袋內的相機快門，可是不知怎麼的，有人注意到他，悄悄跟近大力一扯，低喝
「你在幹什麼？」
金在中幾乎被拉倒，掙扎著回身一看，是個保鏢模樣的人，急忙演戲
「請問有什麼事？」心砰砰跳，在這裡被識破，糗大了。
「我認得你，你是週刊記者。」一聽此話，周圍人士馬上側目。
「你認錯人了。」金在中強作鎮定。
「不會錯，我記得你的樣子，前幾天還和你到過警署。」一面說，工作人員已經走過來拉扯金在中。
金在中一隻手伸進口袋裡護著相機，一面分辯
「不是，不是。」
空氣中火藥味漸濃。一個富有磁性的男中音突然加入混亂局面
「什麼事？」
金在中一回頭，是鄭允浩。鄭允浩一手插在褲子口袋裡，淡淡笑意看著圍過來的人群
「在中，怎麼了？」同時伸出手來，只輕輕一格，就擋開工作人員抓著金在中的手，把他拉到自己身邊。
「請問到底是出了什麼事情？」鄭允浩褐色的眼眸，似融化的煙水晶般，亮的灼人，環視眾人。
「他，他是狗仔。」
鄭允浩微微一笑
「我想你一定是誤會了，這是我哥，他和我一起來的。」口中禮貌地說著，淺厲的眼神掃向剛才說話的人。
這時，晚會主辦方之一，雜誌的主編杜浩趕了過來，聽到鄭允浩的話不由得問
「允浩，你幾時有個哥哥。」
「家父與他母親結婚，所以在中是我的哥哥。」說罷，鄭允浩看著周圍的幾個仍帶著疑惑眼神的人，「我想你們一定是誤會了。」
「啊，誤會，誤會。」馬上有人出面打圓場。
風波就這樣平息掉。 客人們四散開來，金在中鬆一口氣，握緊相機。杜浩看看金在中，又看看鄭允浩
「哥哥？」
「怎麼，不信？」鄭允浩笑說。
「信，怎麼不信，你總不會拿自家老爺於開玩笑。聽說伯父再婚，恭喜，你也不通知我們。」
「我父親不打算宣揚，只想靜靜享幾年晚福。」
「抱歉抱歉，誤會你哥哥了，別介意啊。有些人就是太敏感，老以為有人拍他。」杜浩拍拍鄭允浩的肩，又趕著招呼其它客人去了。
鄭允浩把金在中帶到一個角落，上下打量他的衣著，然後噗地一笑
「哪兒借來的衣服，這麼不合身。難怪別人認出你來。」
金在中瞪鄭允浩一眼
「難道還買不成，一年也不穿一次的。」
「你怎麼進來的，沒有請貼可過不了關。」
金在中撓撓頭髮
「翻窗戶。」
「嘩。」
「事先買通了酒店清潔人員，替我開了一扇窗，從後院翻進來，然後換了衣服進大堂。」知道瞞不住人，金在中乾脆直說。
「厲害。」鄭允浩點頭，「我得叫我們公司的保安當心。」
「喂。」
「打算怎麼辦？」
「怎麼辦，當然是和你一起離開。送佛送到西，你帶我在場子裡走一走，讓我拍完。」
「我？」鄭允浩反問。
「當然是你，不然是誰。我們的關係已經曝光了，我還怕不成，索性做到十足好了。」
「我又不是名人。」鄭允浩說。
「少來。誰不知道你，只是人們不知道你的長相就是了。」金在中也上下打量鄭允浩，見他一身名貴西裝，袖扣是白金鑲鑽的，另有一隻白金鑽表，渾身的搭配極為大方，真是十分人才襯十分衣裳。
「你去當模特兒一定是頂級的。」金在中衷心地說，他認得不少男模特兒，他們絕然不會有鄭允浩這種渾然天成的雍容內斂並而極具智慧與震憾力的風度。
「這是你第二次這樣形容我，我可不認為這是恭維。」鄭允浩仍然嘴角帶笑。
「喂，我看到柯凱倫向你搭訕。」
鄭允浩遞給金在中一個警告的眼神
「別人說說不妨，你不能說，你是我哥哥，一說出去就成真的了。我可不希望羅世耀誤會我。」
「你怕？」金在中睜大眼睛，「你不會同他比拼一番，上演一齣都市好劇？」八卦記者的本色暴露無疑。
「當然不，為著那樣的人，我不會。」鄭允浩的聲音中帶幾分不屑。
「她是本市現在最紅的美人之一。」
鄭允浩搖搖頭。
「你只結交著名大銀行的高級金領女？」金在中問。
鄭允浩否認
「不，我們只是朋友，我不想把關係搞得那樣複雜，對方要誤會我沒有辦法，我自認結識之初已經明示暗示過並無進一步發展的可能性。」
「那為什麼……」
鄭允浩打斷金在中的問話，溫和的聲音說道
「在中，這個問題不宜在這裡談論。」
金在中閉了口，跟在鄭允浩身後，在酒會上環場一周，然後功成身退。鄭允浩繼續留在場中，並且躲過柯凱倫。當鄭允浩應酬完畢回到寧靜路的家中，金在中把在酒會上拍下來的照片拿給他看。看著數位相機的螢幕，鄭允浩又轉臉看了金在中一眼
「這就算是攝影嗎？」
金在中愣了片刻，靠在沙發背上
「現在就算是吧。不然還怎麼樣？難道拍藝術照不成。」
鄭允浩手撫著下巴
「拍寫真不錯的，還能看個過癮。我認為這個選擇不錯。」
金在中突然地漲紅了面孔
「我不是那種人。」
鄭允浩抬頭摸摸金在中的頭髮
「我知道。」
金在中低頭看著照片，突然歎息。
「在中，你有沒有想過去進修一下攝影技術。」鄭允浩問。
金在中搖搖頭。
「為什麼。你如果不是喜歡拍照，就不會選這個當職業了，難道你不希望做的更好，成為業內精英。」
金在中把頭靠在沙發靠背上，睨著鄭允浩
「只有你才會這麼想吧。」
「怎麼說？」
「拍到你所謂的地步。稱為藝術，那是要靠天份的，後天努力固然重要，天份也是不可或缺的一環，我不認為我有那樣高的天份，我也就是普通的水準。」
「為什麼這麼說自己？」
「我當然瞭解我有幾斤幾兩。」金在中看著鄭允浩，以退為進，「你呢？你又怎麼樣？」
「什麼怎麼樣？」
「你買股票時，是憑感覺，還是憑技術分析？」
「都有。」鄭允浩點點頭，「都有。」
「真的嗎？真的有人看技術分析，聽說那是全然無用的。那些大學裡教證券投資分析的老師自己統統不買股票的，因為人人都知道理論與實際是兩回事。」
鄭允浩呵地笑了
「你也知道。」
金在中點頭
「當然，這是本市最著名土產之一，誰不知道。告訴我，你是怎麼判斷的。」
「我嘛，」鄭允浩以手撐臉，沉吟一下，「我承認，我在這方面是有點天份的，我的感覺往往特別准，不過，我一定會做分析，其實，操控股市絕非易事，因為這只 盤子今時今日已是相當大，背後投入的金錢是你所想像不到的天文數字，所以，也不是一個人控制的了的，但是要操縱其中的一部分或一小部分，則完全可能。不過 所有人都應當明白，政府也是操控人之一。」
「你怎麼在其中賺錢？」
「我？」
「對，你個人。你白手起家，看鄭伯伯樣子不會是很有錢的人，那麼，你的第一桶金是怎麼得來的？」金在中真的想知道。
「我？」鄭允浩反問著，想一想，站起身，「夜了，休息吧。」
金在中自沙發上跪起身，一手扯住鄭允浩的衣袖
「不行，一定要告訴我。」
鄭允浩拉開金在中的手
「睡覺去，明天還要上班。」
金在中拉住鄭允浩衣角不放，不住搖動手臂
「說吧，說吧，告訴我。」一副撒嬌的模樣。
鄭允浩回身盯著金在中，深褐色的明眸讓金在中突然一怔。
「你真的想知道？」明亮的聲線轉為低沉，有絲絲暗啞，聽在耳朵裡，有一種說不出的性感。
金在中突然地漲紅了臉，不知再要說什麼。
鄭允浩返身坐回原處
「我告訴你。」
金在中在沙發上跪坐著，睜大眼睛。
「我，一進大學就毛遂自薦，進入萬凱當助理，其實就是不拿薪水的勤雜工，但是，我可以學到的，是再多錢也買不回來的。後來，我成為投資助理。我在走勢最低谷時，買入某幾支股票，然後利用客戶的資金，抬高它們的價格，再拋出，客戶和我都賺了錢，皆大歡喜。」
金在中眨著眼睛，一臉困惑。
「不明白嗎？」
「明白，但是，那能賺多少，你的本錢少啊。」
鄭允浩伸手，揉亂金在中的頭髮
「積少成多，並且，我並不是只這一招。」
「還有什麼？」
鄭允浩捏捏金在中的臉「秘密。」然後轉身走開。金在中一個人在沙發上發呆。繁榮了頗長一段時間的市面，受到了打擊，這是很正常的，每隔一段時間，市場就需要消除掉一些虛假的經濟泡泡。
似乎一夕之間，天翻地覆。社會經濟一下子衰退了，賣多買少。都市，一時間人心惶惶。
很多人在這一次的金融大潮中，搞至身家全無。耶誕節的音樂在街上響起的時候，行人們臉上並無歡容。金在中穿起厚外套，仍覺得冷。一大早趕到公司，金在中發現同事們並沒有像以往那樣急急撲出去，大家都慢慢在做，不由得想起才看過的新聞上說，此一次金融風暴過境，街上行人腳步比昔日慢了若干百分比。金在中不由得歎息一聲幾個同事在議論著。
「這上下，盡是明星複出消息，戶頭們統統沒錢了，只得自己再出來拼。」
「若有積穀，也可以不必。」
「積穀也會有折蝕。」
「大房與名車、遊艇，甚至是公司，統統還給銀行。」
「這麼說銀行還不錯。」
「哪兒的話，人人爭著取錢。無人貸款，銀行吃什麼。」
「現在，現款是皇帝。」
金在中握著水杯，走到辦公室的大寫字板前，去看近期娛樂圈動態。以往，盡是演唱會、新片開機、明星代言等的消息，現在，換上了複出招待會以及電視晚會資讀。昔日眼睛在額角頭的人們，也不得不放下身份，爭取曝光率以維持人氣，開始有公司邀請記者進行專訪，並有極好的招待。正看的專心，有人在金在中肩上一拍。
「勝平，什麼事？」金在中回頭。
李勝平攬住金在中的肩
「過來，我問你個事。」
「什麼？」
李勝平帶金在中來到無人的茶水間，取出一本雜誌交到金在中手上。金在中赫然看到大字標題：萬凱重創，後悔收購萬東公司；金融風暴，第一證券遭遇危機。金在中瞪大雙眼，抬起頭，看著李勝平。
「你不知道？」李勝平皺著眉。
「我一般不注意這個，我又不玩股票。而且，我，我看不出來有什麼不妥。」金在中說的是實情，鄭允浩在家中並無與往日不同。
「鄭允浩什麼也沒說過？你看不出來他有什麼不同？」
「是啊，看不出來。」金在中一臉無辜。
李勝平瞪了金在中一眼
「你啊，太遲鈍了。」
「他會受影響嗎？」
「廢話，樹都倒了，猢猻自然要散，你沒看看現在失業率有多高。有些人傾家蕩產，聽說咱們老總也損失幾百萬。」
金在中咋舌之餘，馬上為鄭允浩擔心起來
「奇怪啊，我完全看不出他與平時有什麼不同。」
「傻子，萬東收購計畫由他執行，如今剛買下，萬凱一定付出大筆金錢，現在突遭如此大的金融風暴，只怕萬凱會倒也說不定呢。」
「不會這麼嚴重吧。」金在中不由得後退一步。
「你看看市面多淡，倒了多少公司。這一個浪頭打下來，不知幾許英雄人物就此消失。」
「你也太不關心了。」李勝平丟下這一句走開，留下金在中獨個發呆。
第八章
匆匆忙忙結束了一天的工作，金在中趕回家去。鄭允浩已經回來了。金在中陡然想到，是了，最近，鄭允浩都回來得早，以往，他常晚上九時之後才回家，並且應酬很多，時時換了衣服再趕第二場，可是最近，他常常在家裡，不是看書，就是看電腦。金在中不由得抱怨自己，是自己太疏忽了，應該早注意這些。站在書房門外，金在中問道
「吃過晚飯了嗎？我去煮。」
鄭允浩回過頭來，看著金在中鹿般的黑眼睛
「你吃過飯了嗎？」
金在中搖頭。
「那麼簡單煮一點吧，要不要我幫忙？」鄭允浩站起來，拉開椅子。
其實鄭允浩真幫不上什麼忙，他的確是不通廚房裡的那一會，於是只是坐在餐桌邊等待。
金在中從冰箱取出菜、肉。用微波爐消凍，打算做個什錦炒飯，這個內容豐富，且比較快。
很快，兩個人坐在餐桌邊吃起飯來。金在中一面吃，一面悄悄偷眼看著鄭允浩，發現他神色平靜一如往常，並無任何不妥，難道真的是自己太遲鈍了嘛。吃過飯，整理好廚房，鄭允浩難得的坐在客廳沙發上，打開電視。
金在中無法不注意鄭允浩，見鄭允浩被電視節目引得哈哈大笑，越發坐立不安起來。突然地，鄭允浩啪地關掉了電視，轉過臉望著金在中
「有什麼話不妨直說。」
金在中心慮地低下頭。
「怎麼了，很難啟齒嗎？」
金在中仍無語中。 鄭允浩放低聲線
「你是不是最近手頭不方便？告訴我好了。」
金在中猛地抬頭
「不是我，是你。」
「我怎麼了？」
「你，你損失了多少？」
「什麼損失？」鄭允浩奇怪地反問。
「你不要瞞著我，這一次的金融風暴，不知多少人傾家蕩產，你有損失並不奇怪，你可以告訴我，知果這裡不能再住了，我們可以搬。我什麼都可以做的。我並不介意。」金在中努力地想表達出他的想法。
鄭允浩凝視著金在中，他深邃的眼睛讓金在中動彈不得。 突然地，鄭允浩哈哈大笑起來
「你在說什麼？」
「你，你……」金在中不知該怎麼反應，「我是在關心你，我真的擔心你，這房子，車子，還有，萬凱並購萬東之後，就遭逢大的金融衝擊，會不會倒？你，你打算怎麼辦？你的將來，你還笑，你……」
金在中心頭五味沉雜，帶井幾分迷茫的眼神望著鄭允浩。鄭允浩凝望著金在中，過了好一會，低聲問道
「你真的擔心我？」
「廢話！」
「你確定你純粹是擔心我個人，而不是帶有其它成份？」
金在中猛地站起來，怒視著鄭允浩，胸口劇烈地起伏著，他，他把自己當成什麼人！鄭允浩笑了，走過來將金在中攬入懷中，臉貼著金在中的耳朵
「你真的，擔心我？」
金在中大力推開鄭允浩，喝道
「廢話，誰要關心你啊，你要怎麼樣關我屁事，你那麼能幹用得著我關心嗎？我才不管你！」
鄭允浩又將金在中攬進懷裡
「這麼容易就生氣。」
金在中靠進鄭允浩的懷裡
「我才不會為你生氣，你以為你誰啊。」
「我以為，我對你來說是特別的一個人。」
「特你個頭，少自以為是。」
鄭允浩放開金在中，拉他坐在沙發上
「是不是想知道，我在這一次衝擊中受到了什麼影響？」
「嗯。」金在中點頭。
「所有長線投資我仍然持有，照買入價來看仍有的賺，不過比最高價來，當然有折；所有短線投資和基金，我早已全部沽出；我名下所有資產，款項均已付清，房產 方面，就目前市值我仍然賺，當然，我不會現在售出房產，沒必要，地產的價格永遠是在上漲，我現在不等錢用，不必拋售。至於車和其它，就更不必說了。」簡單 介紹完畢，鄭允浩交叉雙手支在下巴上，看著金在中，「還有問題嗎？」
「你是說，你沒有什麼損失？」金在中聽的一愣。
「不錯。」
「真的？」
「我有必要騙你嗎？」
金在中明顯地鬆一口氣，倒進沙發裡，拍拍胸口。鄭允浩笑著又說
「在中，如果芸姨問起來，把我的話轉述給她。」
金在中不解
「我媽？」
「不。我父親不會親自開口來問我，他一向對我的職業不屑，我想他或許會請芸姨出面來關心我一下。」
金在中點頭
「好，我知道了。」
仍然放心不下，金在中湊近鄭允浩
「真的沒事？」
「沒事。」
金在中歎息
「啊，你好厲害。我們雜誌社不知有多少人賠錢進去，有些人歷年來的存款幾乎告磬，痛苦得要撞牆。你居然沒有傷到。」
鄭允浩露出淡淡的笑
「如果他們能同我一樣預見到今時今日，也會和我一樣。」
「什麼？」
「我是說，我已預料到有這麼一場風暴，不過是耶誕節前後的問題，我當然會早做準備。」
「你知道？你怎麼知道？」金在中驚詫莫名。
鄭允浩笑笑
「事前總會有徵兆出現，就看你是否注意得到。『蝴蝶效應』聽說過嗎？世間萬物皆有關聯，只要留心。」
金在中聽得一臉崇拜的神情
「嘩，鄭允浩，你好厲害。」
「開始崇拜我了嗎？」
金在中像小動物般湊近鄭允浩，不斷點頭
「我媽說的沒錯，你真的很能幹。」
鄭允浩一手推開金在中
「你現在才發現。」語氣似有不滿。
「我又不玩股票不投資，我的工作與你風馬牛不相及，我當然不知道。」金在中分辨。
鄭允浩深深地看著金在中
「以後，我會讓你慢慢知道。」
「那，工作方面呢？」金在中又想到了新問題，「萬凱會不會倒？」
「當然不會。」
「那你的工作會不會受影響？」
「目前來看工作量會減少，但我覺得沒什麼不好，正好休息一下，剛完成一個大並購計畫，我正想……」
金在中打斷鄭允浩的話
「我正想問呢，萬東是你主持收購的，現在這樣，會不會有人……？」
「當然不會。並購案是董事會的決意，我不過執行罷了，並且我執行的很好。雖然我也是董事會成員之一，但是我並不需要為並購案負全部責任。我不過少分點紅利，受損失最大的是李延年，可不是我。」鄭允浩臉上，仍是淡淡的笑意。
「狐狸。」金在中側過臉，斜看著鄭允浩。
「我的外號就叫火狐。」
「狐狸就狐狸唄，還火。」金在中皺皺鼻子。
「因為我既狡猾又危險，沒有人敢得罪我。我永遠是微笑的，所以更加讓人忌憚。」鄭允浩的語氣似有幾分得意。
「沒有人知道你在想什麼？」金在中問。
「我想沒有。」鄭允浩搖頭。
金在中盯著鄭允浩，左看右看，上下打量。
「看什麼？」
「在猜你在想什麼啊？」
鄭允浩慢慢地靠近金在中，注視著他，金在中被鄭允浩那深邃的眼眸注視著，有些不自在起來，慢慢往後躲。突然，鄭允浩撲過來，在沙發上壓倒金在中，來不及抵抗，金在中的雙唇已經淪陷。在鄭允浩的懷中徒勞地反抗著，金在中能感覺得到鄭允浩炙熱的嘴唇吻著自己，像是要灼傷自己一般，舌尖劃過自己的唇線，想要進攻得更深。嗚地哼叫一聲，金在中費力地推開鄭允浩，一面下意識地用手背擦著嘴唇，一面怒目相向
「你幹什麼！你神經病啊！」臉漲得通紅。
鄭允浩咧開嘴笑
「惡作劇！」
金在中抓起沙發靠墊打過去
「我是你可以惡作劇的玩具嗎？」
「我覺得你好像還蠻享受的，我技術很好吧。」
金在中抓起其它的靠墊大力扔向鄭允浩
「混蛋，你去死，下次再敢這樣我踢你下海。」
鄭允浩一面躲閃，一面笑，他看著金在中的眼光，另有新意。果然，董芸特地來看望兒子，欲言又止地打聽鄭允浩的工作情況。金在中把鄭允浩的話轉述一遍，讓老人放心。
「允浩果然是允浩。」董芸歎息，「他彷佛天生是做這一行的材料。」
「是，但是他人很勤奮，他的成績不是憑空得來的，他付出很多。」金在中說。
週末時分，鄭允浩同金在中雙雙去東衛星城探望父母。 一進門，金在中就發現鄭父一臉嚴肅。
兩父子雙雙進了書房。董芸一臉迷惑不解地看著兒子。金在中拍拍母親的手背
「沒事。」
書房內，鄭仲翰與兒子面對面坐著。
「這就是結果嗎？」鄭仲翰問道。
「是的，父親。」
「人棄你取。」
「父親，請不要這樣說，這可是整間公司過千名員工生計問題。」
「你是真的打算把這種鑽進鑽出的營生當然終生職業？」
「若做的好，我打算多做幾年，五十歲之後我會考慮退下來休息。」
「錢賺夠了嗎？」鄭父問。
鄭允浩微笑
「對於現在的我來說，已經不是賺取多少身家的問題，而是一種責任，一種成就，我相信社會需要我這樣的人。」
鄭仲翰點頭，但仍不甘心地說道
「其實，以你的學歷和經驗，進入大學找一份教席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鄭允浩露出歉意的笑容
「父親，你知道我從無此類打算。如果要服務社會，在哪裡做哪行都是一樣的。」
「你的路，你選擇。」鄭仲翰看著兒子，多年來他幾乎沒有扶過他，而如今，眼前的年輕男子已然自己登上了頂峰。
「真沒有想到，在這場風暴當中，你竟是受益人。」鄭仲翰不可思議地說。
「不，父親，尚未塵埃落定。」
鄭仲翰笑了，輕拍兒子的肩
「我相信你的能力與實力，你能這樣同我說，已是定局。」
鄭允浩低頭微笑。 晚餐桌上，周明議問董芸
「芸姨，馬上就是新年長假，你和我父親出去走走可好？」
「不，還是不要了。」董芸搖頭。
「為什麼，不喜歡？去澳洲不錯，那裡現在正是夏季。」
「但是……」董芸看著鄭允浩，鹿般的眼睛滿是關切，卻無法說出。
鄭仲翰開口
「你不願意旅行嗎？我記得你說過想出去的。」
「可是現在，現在環境這樣，我……」董芸不知要如何表達。
鄭仲翰握住董芸的手
「不妨，市道再差也不會影響到允浩，他自有辦法。」
「我看週刊上……」
「不要信。」鄭仲翰接著，「我們去澳洲過年好了，那裡幾個大埠都有不要看是在外國，同我們自家地頭沒什麼分別，一樣的放鞭炮舞龍貼春聯吃年糕。那裡自然環境很好，我們去看樹熊去。對了，我們去聽歌劇。」說著，鄭仲翰的語氣興奮起來。
「那他們……」董芸看看桌邊坐著的兩個兒子。
「他們自己會找節目，過年，他們還想自己樂呢，我們走了才好，他們不必來立規矩。」
「是，媽，你去吧。」金在中贊成。
董芸點頭，其實，她是希望可以和鄭仲翰出去旅行的。鄭仲翰轉臉看著兒子
「那麼，旅行的準備事宜就交給你辦了。」
「這是自然。」鄭允浩點頭。
金在中也很希望母親能在這個時候出去走走，看著市面如此蕭條，他怕引起母親傷心的回憶，也怕她擔心自己和鄭允浩，金在中私下裡希望母親最好和鄭伯伯等市面有所復蘇後再回首爾。
辦公室內，柏安娜同劉驥悄聲說著話。
「這上下，不知道到底會怎麼樣呢？辭退了不少人了。」柏安娜很是不安。
「也不多啊，有些人是自己要走的。」劉驥比她鎮定一些。
「我們……」柏安娜欲言又止。她和劉驥共事超過三年，已有些同事感隋，兩人做事互幫互補，有商有量，並無心結芥蒂，已培養出手足般的情義，職場上需要步步為營，無形的刀光劍影間，兩個同事能維持這樣的感情，實屬不易。
「我相信鄭先生自有他的想法。」劉驥說道，雖然他看不懂鄭允浩微笑背後的內容，但是以經驗判斷鄭允浩是不會在這一次的風暴中倒下去。
「可是我怕……」柏安娜交握著雙手，臉容憂鬱。
劉驥想到，柏安娜剛買了樓，經濟負擔不比從前，且她有兩個年幼的弟弟，她當然希望未來若干時間內能有穩定收入。
「我又不敢問他。」柏安娜輕聲抱歉。
「他會告訴我們。」
耶誕節長假即將來臨。李延安請鄭允浩單獨開會。坐在李延年位於萬凱的董事會主席室那專有的辦公桌前，鄭允浩望著這位既是自己前輩，又是自己合夥人之一的男人。李延年一臉疲態。
「允浩，這一次是我錯了。」李延年將臉埋在手心裡。
「不。整件並購行動並沒有錯，我們以最合理價格收購到本市排名第五的證券行，相信我，就是明智的一次訣擇。」
「唯一的錯識是時間統統不對。」
鄭允浩不語，只是靜靜地看著李延年。
「這一仗下來，我身家去掉一半不止，如何是好？」李延年握拳長歎。
「東山再起。」
「時不我與。允浩，我高估了自己的能力，我太不冷靜，現在靜下來細想想，危機暴發之前已有徵兆，可是我被利益蒙蔽了眼睛，被利潤沖昏了頭腦，我完全沒有在意那些本應引起我注意的地方。」
鄭允浩溫和的勸慰
「不，這不是你一個人的責任。」
「但這是我個人的失敗。」
很長一段時間，鄭允浩和李延年只是默默相對靜坐，誰也不說話。 終於，李延年打破了沉默，
「她說要走。」
鄭允浩緩緩接著
「要複出嗎？」
「有這個意思，問我要一大筆贍養費。」
「拿得出，不妨給她，到底跟了你這一場，虧待她總是不妥。」
鄭允浩也隱著姓名說。李延年早已與妻子分居，幾年來他一直同某性感女星走，帶她出席各種場合，外界已然承認兩人關係。這一段，鄭允浩是知道的。
「允浩，還是你比較明智，從來不亂交女朋友。」
鄭允浩苦笑出來
「延年，別人不知道，你還不知道嗎？是，我承認我是很會應酬，但是這並不代表我會追女人，向客戶做投資分析我是在行，但是同人談戀愛我真 的就說不出像樣的話了。在交際場合是一回事，兩個人交往又是另一回事，我並不會得哄人開心呢。坊間對我誤會重重，間接帶累我沒有交往對象。」
李延年又歎息一下，看著鄭允浩
「允浩，你最大好處就是處在這個圈子裡，沒有銅臭味。許是和你出身有關，你們周家書香世家，你做這一行，但是做人做事並沒有這一行特有的錢的氣味，你姿態十分地從容大方，不知征服多少人。」
「你把我說的太好了。」
李延年搖頭
「不，業內指你作風低調，賺取那樣高的利潤也不會替自己宣傳一下。就沖這個，客戶亦會上門來，因為他們需要的是好的投諮意見，而並非只知誇耀的經理人。」
鄭允浩看看李延年，笑一笑，垂下眼簾。李延年喝一口已冷的咖啡
「你這個低調的作風，我真的很欣賞，不過，我也知道，你的笑容背後，並不簡單。」
鄭允浩抬起頭，直視李延年，等著他的下文。李延年以手扶額，臉上表情不像哭也不像笑
「這麼長時間，我才知道，萬東背後真正的大股東是你，不要說我，整個業界只怕也無人知道端倪。」
鄭允浩語氣平靜
「我的確較早前有陸續購入萬東的股份。」
李延年低下頭
「鄭允浩，你贏了。」
鄭允浩只是微笑
「不，還沒有。」
「你還想要怎麼樣？」
「時間還沒有到。」
李延年攤攤手
「我已經失去一切。」
鄭允浩說
「怎麼會，你還有很多。」
「什麼？我還有什麼？這麼些年來，我順風順水，我太高估自己，及至婚姻失敗，現在，事業也失敗，身邊的女人也走了，夥計也走了。我自高處跌落，什麼都沒了。」說著，李延年的聲音中已有淚意。
鄭允浩伸手拍拍李延年的手臂
「不，你還有佩佩。」
李延年猛地抬頭
「佩佩。」那是他唯一獨生女兒的乳名。
「對。」
「呵，佩佩。」「她是你生命中真正的陽光。」
李延年的眼中，閃出溫柔的神色。鄭允浩靠在座椅背上，緩緩地開口
「如果你要出售萬凱的股份，不如讓給我吧。」
李延年慢慢的點著頭，他和他，都等的是這一句。
「我會出最合理的價格。」
「我找你來，你應該知道我就是為了和你說這個吧。」李延年語氣平靜。
鄭允浩點點頭。
「一切皆在你掌握之中。允浩，你是最大贏家。」
鄭允浩搖頭
「等一下，延年，我承擔下來，意味著我要對近千名員工負責，要對無數股東客戶負責，我肩上壓力重重，舉步維艱．未來一段時間，我可不會有好日子過。」
聽著鄭允浩的話，李延年苦笑。
「這樣吧，聖誕長假過後，我們來辦手續。」李延年決定地說。
「我知道了。」
「啊，是該我退下來的時候了。」李延年抱頭長歎。
「可以休息一下。佩佩不是一直想去澳洲的嗎？」鄭允浩建議地說。
李延年放下手
「澳洲？」
「是。」
「怎麼我不知道，她幾時說起過？」
鄭允浩看著李延年，眼神中閃過一絲責備，李延年愧疚地低下頭，他經年與女伴在一起，並不常見女兒。
「佩佩一直喜歡黃金海岸風光，並且她表示過希望可以學習酒店管理專業，做這一方面的專業人才。不如乘著這難得的長假，你同佩佩往澳洲一行，順便看看那裡幾間好大學的酒店管理專業課程是否佩佩喜歡。」
李延年看牢鄭允浩，說不出話來，半晌才道
「長假。」
「是。長假。」
「也好，我放個長假。」
鄭允浩微笑
「你已有五年未和佩佩一起渡假了，她現在長得有多高了你知道嗎？」
李延年低下頭
「鄭允浩，鄭允浩。罷了。我想，你是不會一方面接手我全部股份，一方面暗笑我落荒而逃的。鄭允浩，如果業內一定要選個君子出來，你是不二人選。也罷，如果要出售的話，還是讓給你吧。」
鄭允浩臉上是淡淡永恆般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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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跟後天 文的部分先休息 等我禮拜ㄧ的時候在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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