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些日子沒有來轉改編文了 這次我要轉來跟大家分享的依舊是我自己改的文章 作者的名稱是緒慈 其實我很喜歡看他的文章 緒慈的文章一向平靜又帶點樸實的感覺他刻畫的不是什麼轟轟烈烈的愛情,而是描述平凡中的細膩

這篇文的名字就叫做《點亮星星的人》,很特別的是我在看文的時候除了文章的內容感動到我以外 還有另一個就是文中原著的主角-貝貝 雖然我現在都叫在中叫中兒或小在 但其實最先開始的時候 我是叫他貝貝或寶貝

這篇文的每個章節開頭都有小王子的故事內容 重點是緒慈把小王子跟文中兩位主角結合得非常非常地好 緒慈以自閉症為題材但是他卻能夠寫出很令人感動的文章 很多人都會誤以為有自閉症的小孩就等於是智障 其實不是 我想在這本書裡面會讓人感受到緒慈在找自閉症這方面的資訊他是有一番研究過的 他的生命是沒有光亮的星球,而他就是點亮他生命光芒的點燈人,就跟現實生活中的允在一樣,允浩不能沒有在中,在中也不能沒有允浩是一樣的道理也讓我決定改這篇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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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因此我孤獨地活著,連一個知心的朋友也沒有。直到六年前我的飛機失事,墜落在撒哈拉沙漠。我聽見有個小小的聲音對我說「你願意為我畫只羊嗎?」

——節錄自「小王子」

夏天,在充滿了油畫臭味的小房間內,燠熱的汗水混雜著松節油的味道,刺鼻非常。一幅又一幅已經完成的繪畫作品淩亂掉落在房間地板上,老舊的電風扇發著機械生鐵的嘈雜聲音呼呼吹著,有些運轉不過來。

靠窗的位置,四個人,兩個緊緊靠在一起,另外兩個各拿著一把九零短槍,舉直雙臂動也不敢動。允浩用身上的白一恤擦了一下汗,看了眼那些仿造得幾乎一模一樣的贗畫,而後眼角揚了揚,意示一旁的女警得有所動作。

允浩發覺自己的手心有些汗濕了,槍都快握不住,這樣的情況再僵持下去,會很慘。旁邊的女警收到指令,同樣回了個抬眼角的小動作給他,而後大聲說者

「金先生,我們只是想請你回去配合調查,事情並沒有你想像的糟,你不如先把手中的刀子放下來吧!」

金洛桓緊握著刀子,抵著另一名警員的脖子,恐慌地喊叫。

「退開,你們全部都退開,讓我離開這裡!」

刀子深深陷入了金洛桓抓著的警員脖子,血流了出來。允浩趁金洛桓分心的空檔,連忙小聲問著旁邊的女警

「天殺的支援到底來了沒?」

現場包括允浩在內,就只有三名員警,扣除一名被控制的,就只剩他跟這名女警兩人而已。看著那把刀子越陷越深,允浩擔心得眼淚就快飆出來了。求神拜佛金洛桓這傢伙可以逃得掉,要不然落入他的手裡,他絕對把警局十大酷刑一項一項用在這傢伙身上。 被脅持的可是他「心愛」的同事,他暗戀那同事很久了,意中人被如此箝制,他可真是擔心害怕得不得了。

「天殺的我哪知道?來了就會有警車鳴笛聲!」女警狠狠地瞪了允浩一眼。「要不是你貿然行動,現在事情哪會那麼糟糕!」

「我哪知道才爬上四樓,他就開門出來倒垃圾。」回想起剛才的情形,允浩也覺得莫名其妙。他最近好像特別帶「賽」,幹什麼都會出意外。才想說爬上樓守在門外等候支援,哪知道對方就這麼突然出現,現場一片混亂,接著三個員警被抓了一個。

「我叫你們退開!」

刀子又深入了一些,受制的警員血流得更多。金洛桓只想離開此處,他不想往後的日子得在牢房裡渡過。這間小房間是他用來製造偽畫的地方,他只是為了想讓家人的生活好一些,沒想到卻引來警方注意。方才員警破門而入,金洛桓迫於無奈挾持了一名警員,這並不是金洛桓所希望,但卻是他唯一能脫身的方法。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允浩也放下了槍。

「金先生,或許我們可以好好談談!麻煩你刀子別再往內縮了,會死人的!」允浩看著脖子被劃出了一道血痕的同事,雖然對其心疼不已,心裡頭更是罵金洛桓罵得亂七八糟,但在面對金洛桓時仍是強逼自己笑顏以對。

「別靠過來,不然我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事來。」金洛桓往身後緊貼的玻璃望下,他位於四樓,無法跳樓逃走。他必須立刻離開這裡,否則下午的這個時間,他的家人會來此探望他,屆時生了枝節,那想走也走不了。

「全部都把槍丟到地上!」金洛桓緊張地喊著。

允浩看到身旁的女警把槍放下了。

「還有你!」金洛恒看著允浩。

允浩無奈,不放下的話怕同事會有意外,只好照著金洛桓的話。 於是,允浩將槍給「丟」到地上。突然間「碰--」的一聲,巨響傳來,掉落地上的槍枝進而走火,射出了一枚子彈。

「啊--」金洛桓衷叫了一聲,子彈毫無預警地貫穿了他的肩膀,射破後頭玻璃窗而出。

被他所脅持的警員幾乎是在同一時間,立即扳開金洛桓舉著刀的手臂,而後手肘往後狠狠撞去。 受襲的金洛桓重心不穩往後倒,碎裂的玻璃無法為他提供屏障,他的腰在撞到視窗時翻了個身,腳離開地,倒栽蔥摔出了窗外。旁邊的女警嘴巴張得老大,雙眼瞪到發直,沒料到竟會有如此戲劇化的演變。脖子受傷的警員搗住流血不停的傷口,允浩走到了警員身邊,和他一起往下看。

「完蛋……這回鐵定完蛋……」

允浩搖著頭,看著倒在血泊中的金洛桓。他真不該那麼聽話,把槍用丟的。警用配槍經他一摔,子彈神奇地射了出來,雖然運氣好救了同事,但接下來的後續就叫人無力想像了。按著脖子的警員看了一眼允浩。

「好在沒射穿你的腦袋。你真是幸運。」允浩拍拍同伴的肩。

槍不能用丟的你不知道嗎?警員想這麼說,但受了傷,無法開口講話。

「我這裡需要支援,請派救護車過來。」女警拿著對講機,搗著頭蹲在地上說著。

接著,支援的警車到了、救護車也到了,嗚嗚的鳴笛聲響透大街小巷,這棟公寓裡的住戶們紛紛開啟了窗戶探頭往下。即使是在白天.警示燈的閃爍也令人覺得刺目。允浩體貼地背著受傷的同事慢慢走下樓,雖然高興又有機會可以接近暗戀的物件,但這回發生的烏龍事件可不是寫報告就能了事了。

當林巧巧從街口的便利商店出來,看見老公金洛桓工作室所在的公寓被一堆警車與救護車包圍時,她便有股不祥的預感。她和金洛桓近來為了生活,便做著偽畫買賣,賺錢養家,她也知道夜路走多終會遇見鬼,但沒想過工作室會這麼快就被員警發現。巧巧發現一直跟在她身旁的少年離開了她,往員警聚集的方向走去。

「在在」她連忙抓住少年的手

少年皺起了眉,淡褐色的眼眸裡有著想掙脫的欲望,他不喜歡別人的碰觸,就算這個女人是他哥哥的妻子他熟悉的親人,也一樣。巧巧收回了手。

「別過去。」她說。

「三點了,必須去工作室找阿桓。」被喚做在在的少年執拗地表示。

巧巧看著在在,在在有著和他二十七歲年齡一點也不相稱的面容,俊朗的臉龐五官端正,空靈純粹的表情沒有絲毫人類該有的愛欲癡隕,他神情中所呈現的色彩單純得叫人欣羡。巧巧明白,什麼也不懂的他,難以理解她心中的顧忌。

「阿桓不是說過,叫你要聽我的話?」巧巧忍淚說著。在在是金洛桓交托給她的,這大男孩有著缺陷,他的世界自成一格。

「但是三點了,要去工作室找阿桓。我要去畫畫。」他最終還是掙脫開了巧巧的手,往人群眾集的地方走去。

「在在,不要!」巧巧喊著,但卻只能眼睜睜看著斜背著書包的在在不回頭地離去,而後消失在她眼前。

當在在穿過那些身著制服的人時,他感覺到耳邊傳來嘈雜聲響。他的頭有些疼,雜亂的聲音令他浮躁了起來。

「嗶嗶--」維持秩序的員警攔住在在。「你是幹嘛的,沒看見這裡圍住封條,不准進來嗎?」

「我找阿桓,阿桓在樓上。」在在無法理解這個員警為什麼一直將他推開。

「快點離開,不然我以妨礙公務的罪名逮捕你。」警員推了在在一把,現在正忙著,誰有時間理會這個莫名其妙的小子。

在在跌倒在地,手心被凹凸不平的柏油路面擦破了,他擰著眉,不知該如何是好。但當在在跌在地上,這才看見黃色塑膠封條圍起來的裡面,躺了個人。在在偏著頭,挪眼睛視線,仔細地看著那個人的啦。一灘深沉的血色之間,他的哥哥阿桓就躺在裡面,阿桓,動也不動,眼睛緊閉著。在在站了起來,又要往裡面走去。

「你到底是來幹嘛的,別搗亂!」警員快被在在搞瘋了,這個小子怎麼那麼煩,怎麼講都不會走開。

救護車內擔架被抬了下來,公寓破爛的紅色鐵門裡走下來三個人,那些人連忙將一個脖子受傷的警員抬上擔架,然後在在看見阿桓也被搬上擔架,開始急救。

「活得了嗎?活得了吧!」

在在見到一個穿著白T恤的男人跑到了阿桓身邊,問著醫護人員。

「先生,請別妨礙我們救人!」

「啊,對不起!」那個人摸了摸鼻子,站在原地。

那個人白色的衣服下曬成小麥色的肌膚有些亮,剪得十分短的頭髮蓋不住頸子,露出了線條完美的頸項曲線。而他的衣服上,還有朵梵古的向日葵。顏色鮮豔的向日葵,在人群裡閃耀著。 在在的眼睛接著又跟著阿桓一起動,他還是想衝破「封鎖線」去到阿桓身邊。

「喂,小子,你還真是說不聽!」員警吼了出來。

「幹什麼?」穿著白色衣服的男人走了過來,問著。

警員看著他。

「不知道我是誰?你哪一組的?」允浩翻了翻白眼,亮出紅色貼有大頭照寫著員警人員服務證蓋有和平鴿鋼印的證件,接著還嫌不夠,翻到背面露出白色寫有服務機關、職別、姓名、出生年月日等等詳細資料的欄位元來。

「需不需要我念證件號碼給你聽?」允浩問著。

「對不起,長官。」警員連忙道歉。

「你們在幹嘛?」允浩問。

「是這小子一直想跑進去裡面,也沒看見我們正在忙。」

他雖然只是個小小員警,但卻身負著重要的責任,他得等檢查官和監識人員到來,在此之前不能讓任何人進入裡面破壞現場完整。

「有什麼事嗎」允浩抹了抹身上的血。

在在看著這個男人,而後指著離去的救護車,說者

「我找阿桓。」

「咦?」允浩眯了眯眼,問著眼前少年。

「你認識金洛桓?」這個少年斜背著個黑色的合成皮書包,看來有點學生樣。

「不認識金洛桓。」在在說。

「什麼跟什麼?」允浩被在在弄混了。「那你還指著那個送走的人?」

「一點了,所以我找阿桓。」在在回答一些不甚連貫的答案。

「金洛桓不就是那個人?」允浩也指著離去的救護車。

「我要找阿桓。」在在回答。

「阿桓就是金洛桓對吧?」

「我不認識金洛桓。」

「你到底在講什麼東西啊--算了,一起帶回警局。」允浩慘叫了聲,然後宣佈放棄。

在在看著這個叫允浩的男人,覺得允浩此時此刻的表情,十分像愛德華·孟克筆下的呐喊人偶圖。他喜歡孟克的呐喊。 允浩回到警局後,還沒能坐下來休息,他跟另一名女警就被擰著耳朵拉進局長辦公室,接著局長炮轟了他們將近三個小時。

「到底是誰帶頭的?人沒到就貿然闖進去。知不知道這條線索是線民多辛苦才查到的,現在只抓到個偽畫商,還害人家住進加護病房,更連累一個同事受傷,如今也不清楚還有沒有同夥,就斷了所有線索,你們噢,一個比一個不守紀律,一個比一個難以管教,真是無可救藥到極點!帶頭的是哪個?給我站出來!」

女警的目光看向允浩。允浩舉起手,坦承地道

「不好意思,就是我。」

「又是你,又是你!鄭允浩,你到底要在我任內捅多少簍子才甘心,我就快退休了,又弄出這樣的事情來,看我不順眼就要大聲說出來!」

「老大,我知道這次是我的錯……」允浩歎了口氣。他也很不想的,誰知道配槍會那麼爛,自己走火。

「當然是你的錯!不是你的錯難道是我的錯?你下半個月不用來上班了,我要你停職十五天,這十五天裡給我好好想想你到底在幹些什麼。案子上頭會派督察下來調查,記住不准亂跑,一定要隨傳隨到,否則誰都救不了你。楊桃,你也比照辦理。你們兩個,繳械後不稍息解散離去。快滾!」局長接著將這兩個不成材的屬下,轟出了辦公室。

他們兩個駝著背,捂著耳朵,慢慢地回到自弓的座位上收拾東西。

「放假了,真好啊--」正在泡泡面的同事感歎道。

「不太好。」女警回答。「如果金洛桓死掉了,那我這輩子一定會化為烏有,而且每天做惡夢。」她收拾好了包包,臉色蒼白便離開座位。

「小楊桃,你去哪裡?」允浩拉住綁著馬尾的女警頭髮。「別叫我小楊桃。」

女警抗議。

「那叫你什麼?阿桃?你本來就叫做楊桃了。」允浩說「去醫院嗎?」

「我要去看興晃,他脖子被傷成那樣,血流個不停,連話都說不出來,也不知道要不要緊。」女警說著,臉色還是慘白著。

「好吧,去看你男朋友!我晚一點再過去。」允浩鬆開了女警的馬尾。

他心愛的人愛的是別人,允浩苦笑了下。談話間故意講出男朋友這三個宇,允浩其實是用來提醒自己,要自己趕快死心的。他愛的那個人,並不喜歡男人。允浩的目光轉移,搜尋著不久前一起被帶回警局的少年。

「人咧?」允浩間著。

「哪個人?」一旁看報紙的同事間。

「就是長得白白嫩嫩,眼睛大大的,大概二十歲左右的一個男孩子。我說叫誰幫忙做筆錄的那個。」允浩形容。

「那個啊……」同事壓下報紙,左右望瞭望。「喏,不是在那裡。」

他用下巴比了比趴在長椅上睡覺的身影。

「筆錄呢?」允浩伸手。「沒。」

「沒?」

「你自己去問吧,你們被叫進去三個小時,三個小時我們也沒能問出什麼來。」同事小聲地說「我覺得那個年輕人怪怪的,也許有點智慧不足。問他什麼都不理,最後還趴在桌上玩起檔案夾來。」

「玩檔案夾?」允浩感到匪夷所思。

「對啊,你桌上的檔案夾。」同事笑了聲。

「咦?」允浩覺得奇怪,於是翻了翻昨天弄好的資料,哪知道一翻開整理了大半個月的資料,卻發覺上面都是原子筆的塗鴉。允浩大叫「天啊,我的小鋼珠記錄簿!」

同事低頭猛笑。允浩拿著他的珍貴資料怒氣衝衝地走到在在身邊,猛力地搖晃在在的肩膀。

「起來!給我起來!」

在在被允浩粗魯的動作給吵醒,緩緩地由成為枕頭的書包上起身,但在在的睡意仍在,臉上一片茫然,眉頭也糾結不開,顯得有些不悅。

「你怎麼搞的,沒事做手癢嗎?竟然動我的資料簿!」

允浩一手抖著之前沒日沒夜從各個小鋼珠店收集而來的彈珠台資料檔案夾,一手氣憤地舉了起來,想朝在在揍下去,這可是他花了好大心力才整理來,沒想到竟然短短三個小時就被毀了。在在雙唇開開,好像聽不懂允浩在講些什麼似地,雙眼呆滯,傻傻地看著允浩。允浩氣結,一拳揮倒了旁邊的幾張鐵椅子。辦公室內框啷啷地,都是鐵椅子倒地產生的噪音。

「允浩!」寫筆錄的紙張被丟到允浩身旁的椅子上。「不要真的揍下去,老大還在裡面。還有,筆錄順便!謝謝!」

允浩拿出原子筆,拾起紙來,拉起一張椅子坐到在在身旁,努力地使自己氣順,而後問道

「叫什麼名字?」他是人民的保母,再憤怒也得假一下,維持完美形象。

在在仍是沒有反應,他一雙淡褐色的眸子繞著允浩轉。允浩的白色T恤上有著血跡,允浩臉上也有,允浩身上還有一種味道,一股煙草和肥皂香混和的味道。

「我問你叫什麼名字。」允浩大喝了一聲,炯目瞪住在在。

在在被嚇了一跳,整個人抖了一下。他討厭突如其來無預警的聲音,並且別開目光,不和允浩的眼神有所交集。

「最後一次,告訴我你的名字!」允浩就快把槍掏出來,指住這個少年的太陽穴。不過當他摸到腰際,才想起槍早在剛剛就交給他們家局長老大了。

「在在。」靜了幾秒,他才說。

「在在?」允浩搗著頭。「姓在名在嗎?什麼怪名字,活脫在裝可愛!」

他接著再問。

「你是哪裡人?」

在在還是看著他,這次,在在朝他笑了笑。這個員警有許多奇怪的表情,臉上的動作不停在變,令人目不暇給。

「我問你是哪裡人,不是叫你沖著我笑。」允浩壓著怒氣再問了一次「拜託你好心一點,告訴我你是哪裡人?」

「外星人。」在在說。

「外星人」允浩吼了出來。

「噗--」旁邊一堆同事忍不住大笑。

「吵什麼,亂七八糟!」局長由裡面探出頭來。

局長見到允浩拿著繕寫筆錄的紙張正在做事,又斥了聲

「鄭允浩,叫你放假回家面壁思過,你現在又在幹什麼?」

「沒,我收拾收拾就離開了。」允浩翻了翻白眼,將手中的東西扔到同事桌上。

「亂七八糟,一點紀律也沒有。」局長碰地聲大力關上了門。

允浩等到裡頭的聲音小了之後,跑到同事的電腦前,按下凡個鍵,把人家的滑鼠抓著胡亂跑。

「老大叫你放假,你這下又不甘寂寞做什麼了?」同事挪開了個位置,繼續看手中的報紙。

「不差這幾分鐘。」允浩調出了金洛桓的檔案,然後查看了一下,抬頭看了看那個大男孩。「你說你叫在在?」他問著。

在在整理起自己的書包來,接著拍了拍身上的衣服,就要離開。

「怎麼?」同事問著。

「他是金洛桓的弟弟,金在中。」允浩沉吟了。

「就是今天被你搞到送進加護病房那個金洛桓的弟弟?」

「別故意提醒我我犯的錯事。」允浩打了同事的後腦勺一記。

「看你怎麼賠給人家一個哥哥。」同事繼續講著風涼話。

「你想去見你哥哥嗎?」允浩轉頭問著在在。但三秒後見在在沒反應,便又再道「想去見阿桓嗎?」

在在點頭。 允浩打開了屬於在在的資料夾詳細閱讀。資料夾裡沒有太多東西,唯一有的,就是「自閉症患者」這幾個字。 允浩低著頭搜尋自己對自閉者的印象,他所能夠知道的訊息就像電影「雨人」那樣,呆呆的、笨笨的,不如他的意就會亂發脾氣甚至做出自殘行為,而且有著天賦才能記憶力超強的另一種人類。

「通知金洛桓的家人沒?」允浩問了問同事。

「正在聯絡他離了婚的老婆,不過目前還沒消息。」

「接下來你們看著辦,我放假了。」允浩關上檔案,回到在在身邊。

「走吧!」他對在在說著。

在在溫馴地跟在他的身後,乖乖地離開警察局。然而當允浩進入車庫開出自己的車,打開車門要在在坐進來時,在在還是一直待在馬路上,雙腳不肯移動半步跨人車內。

「幹嘛?快上車啊?過了探病時間就不能探望病人了!」允浩下車,無法理解在在為啥又靜止不動像塊木頭。

「我不坐車。」在在搖頭。

「醫院離這裡很遠,不坐車怎麼去?」允浩搭住在在的肩,要把在在推進副駕駛座。

在在像蛇一樣,動作靈巧地滑開來。不讓允浩有機會在他肩膀上使力,將他推進車子裡去。 允浩不死心,抓住在在的手想將他拉回來,然而在在不是甩開就是掙脫,允浩根本就只能碰觸到在在的衣服,沒辦法抓住在在的人。

「喂!老子沒空陪你玩遊戲!」抓了五分鐘左右,在在閃來閃去,讓允浩氣急敗壞地大喊。

路旁走過的行人打趣地看著他們。 允浩跨了個箭步,一把將在在抱住。然後用力將這個身高和他差不多的大男孩擠進車裡,關上車門。 但當他準備繞回駕駛座時,卻發現另一邊的車門被開啟,在在接著從裡頭鑽了出來,還拍了拍自己的書包,大大吐了一口氣。

「喂!你……」允浩氣急敗壞。

在在見允浩又要衝過來抓他,想也不想便跑到馬路上,讓允浩追著跑。

「我的天,危險啊!」允浩大叫。’

下班時候車流量大,在在在行駛迅速的車輛間閃過來又閃過去,險象環生,一堆車子猛鳴喇叭,交通亂成一團。

「不要跑!給我站住!」允浩吼著。「媽的,你到底想幹嘛,想死也不是這種死法,我報告已經寫一疊了,你別再連累我!」

「不要坐車。」在在在馬路分隔島上遙喊著。「我不要坐車。」

「好!不坐車。你快給我滾回來!」允浩舉雙手投降。

在在點了個頭,接著又在車流中穿梭,回到了允浩身旁。允浩背脊上、額頭上,全都是豆大的冷汗汗珠,這傢伙到底懂不懂危險是什麼?三歲小孩都瞭解不能如此任意穿梭馬路的吧!

「以後不可以在馬路上跑來跑去!」允浩指著在在的鼻子,憤怒而慌亂使得他的眼睛就快要噴出火來。允浩繼續說「這是一件很要不得的事情!而且最重要的是,在員警面前隨意跑到馬路上,簡直就是挑戰公權力!下次再讓我看見,我會開你紅單!」

允浩實在是氣得不得了。在在雖然無法理解允浩在說些什麼,但他還是點了點頭。

「我不跑到馬路上,你也不叫我坐車。」

「兩件事根本不能混為一談。」

「什麼是混為一談?」在在基本上聽不懂四個字為一句的艱深字詞,他的詞彙理解能力十分薄弱。

「混為一談就是,我是員警,我最大,你不要頂嘴。」允浩快氣瘋了。

在在皺著眉頭。

第二章

「有一天,我看了四十四次落日!」你告訴我。

過了一會兒你又說「你知道的--當一個人很悲傷的時候,就會喜歡起落日來……」

「那麼,那天,你一定很悲傷了?」我問著「你看四十四次落日的那天?」

你沒有回答。

——節錄自「小王子」

將車開回了車庫,允浩瞪了在在一眼,而後兩個人一前一後往醫院方向走去。因為在在死都不肯坐車,所以他們整整走了一個小時。夏天的太陽消失的很慢,當他們如同郊遊散步一般龜速到達醫院時,太陽仍掛著。允浩以T恤擦起臉上額上的汗,轉頭看身後的在在

「快一點。」他喊了聲。

低頭端詳著路邊野花的在在抬起了頭,碎步跑來。 進了醫院,中央空調令允浩渾身冷了起來,背著書包的在在仍是慢條斯理地走著,神情從容的在在就像學校剛下課的學生,臉上沒有半點生活中柴米油鹽的困擾。

「稍早送來的金洛桓在幾樓?」允浩說著。「我是處理他案件的員警。」

「證件?」忙著接電話的護士問著。「…」

允浩摸了摸鼻子,證件方才被局長收走了。

「我送他弟弟來。」

「身分證?」護士再問。

「你的身分證呢?」允浩把在在抓了過來。

「我叫在在。」在在說著。

「我是問你身分證,不是問你的身分。」允浩搖了搖頭,覺得這傢伙真是無法溝通。

「護士小姐……那個……」允浩只好在櫃檯處笑著,一副白目的樣子問櫃檯內的護士。「身分證也沒,可以檢查DNA驗明正身嗎?」

「七樓加護病房。」護士不想理會允浩,說完繼續忙著處理自已的事情。

「走吧!」允浩拉著在在就走。他們搭電梯上了七樓,到加護病房外,發現醫生都離開了,只剩一個護士和兩個員警守著。

「可以進去嗎?」允浩相同事打完招呼後,問了問護士。

「暫時不行。」護士說。「病人剛剛從開刀房出來,情況十分不穩定。」

在在走了過去,趴在加護病房的大型玻璃窗外,凝視著躺在床上全身插滿管子的金洛桓。

「麻煩你了。」允浩謝過護士。

和守在病房外的同事打過招呼後,允浩接著來到了在在身旁。

「阿桓就在裡面。」他以在在能夠理解的語言說著。

「阿桓為什麼不出來?」在在疑惑地問著。

「他睡著了。」允浩無法向這個少年解釋,是他的槍走火,才害金洛桓由四樓高的地方摔到地上。他心中泛起了強烈的罪惡感,即便他與同事當時的行為,只能算是自衛。

「我叫阿桓起床,時間到了。」在在突然由允浩身旁閃開,推開加護病房的門就沖進去。

「先生!病人現在情況不好,不能進去!」護士驚訝地叫著。

「快出來!」允浩也嚇了一跳,他立刻抓住在在的衣服,想要把在在拖出病房外。

但在在扭來扭去跑過來又跑過去,比蛇還滑溜。允浩幾次摸到在在,卻又讓在在給跑一開。 在在沖到了病房之內,喘著氣對睡在床上的哥哥說

「阿桓、阿桓起來,要畫畫了。」

睡著了的阿桓表情很奇怪,在在說不出那種感覺,但醫院的環境與突如其來出現圍繞在他身邊的這些陌生人,讓他前所未有地緊張與慌亂,他的神經無法承受這麼劇烈的改變,情緒的起伏因此洶湧而強烈。允浩躡手躡腳靠近,猛地由背後將在在抱住。在在對允浩沒有事先預知的動作十分抗拒,他死命掙扎著,像是陷人流沙中的動物,因循著本能而劇烈反抗。

「走開、走開。」在在放聲喊著,他討厭與別人碰觸。現在是阿桓和他畫畫的時間,不能有所變動。

「媽的!」允浩咒駡了聲,轉頭看向外面呆柞著的同事。「你們倆在幹嘛,還不快過來幫忙。」

但外頭的兩名警員還來不及挪腳步,便見在在幾次用頭撞往後面的允浩,雙腳又不斷瞪地,將重量加在允浩身上,跳個不停。在在的後腦勺猛地撞上允浩的鼻子,允浩痛得咒駡了聲

「媽的!」

在在又跳離了地,用全身的重量衝撞允浩,允浩站不穩腳滑了一跤,整個人摔到了地上,屁股直接衝擊地面。「哇啊」允浩淒慘地哀嚎了聲,鬆開對在在的桎梏。

「娘啊……」他的眼淚噴了出來,尾椎受創,屁屁因此裂成兩半。

在在立刻爬起身來,奔到哥哥床邊。他搖晃著哥哥插著點滴針頭的手臂,神情無助。

「阿桓,起來了,起來了。」在在說著。

不知什麼時候起,他安全的世界有所變動,原本都預定好的作息遭受外力變化,突如其來的異動另他無法接受,阿桓不睜開眼,巧巧也不見了,一切秩序的脫軌皆讓他慌亂而失措。 在外頭的同事趕忙先將跌坐在地的允浩拖到外頭去,然後兩人再合力將在在制伏,抬到加護病房之外。護士鐵青著臉,將門鎖好。接著回過頭來指著淚流不止的允浩罵道

「你們知不知道這樣很危險,如果病人有個什麼萬一,這責任該誰來負?」允浩根本疼得講不出話來。

兩個同事緊緊壓著不停掙扎的在在,陪著苦笑。一百七十幾公分的在在身材雖不壯碩,但也瘦弱不到哪裡去,兩個大男人也有些困難才能將他壓制住

「他…他有病的…」良久,允浩才說得出話。「是自閉症。還有暴力傾向。」

允浩一手搗著可憐的屁股,一手摸著紅腫的鼻子。

「那你們當家長的就更應該管好他,自閉症的暴力傾向就是因為家人做了不良示範,患者才會學起來。」護士氣憤得很。「請多學學怎麼教導這樣的孩子,你們必須有耐心才行」

護士罵完拂袖而去,轉身入加護病房中,繼續她看顧病人的工作。

「關我屁事……」允浩擦了擦飄出來的眼淚。「他又不是我生的……」

在同事的壓制之下,在在無法動彈,允浩敲了在在的額頭一下,對在在說

「你給我安靜下來。你哥哥現在正在睡覺,等會你如果吵醒了他,他一定會大發脾氣,說不定就把你丟下,不理會你。」允浩耍起騙小孩的手段,他記得小孩子都很蠢,隨便唬弄唬弄就會乖乖安靜下來。

「可是時間到了。」在在舉起手腕,讓允浩看著表。在在的神情是驚慌的,就像是個受了驚嚇的孩子。

允浩伸出手,把在在腕上的玩具表摘下。

「這個不准,我先幫你收起來。」允浩忍著痛,苦撐著將表塞進口袋中。「以後買個新的給你,不許吵了知不知道?」

在在點了點頭,安靜下來不再掙扎。

「等阿桓醒來,買新表。」

當同事鬆開對在在的桎格,在在緩緩地坐了起來,靜默著。

「他短時間內不會醒。」允浩提醒在在。

在在平靜得很快.他由書包中拿出了本素描冊子,再由鉛筆盒中取出鉛筆,望著加護病房的玻璃窗,低下頭便開始一筆一筆地開始作畫。他像沒聽見允浩的話般,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在在的頭髮淩亂著,那對淡褐色的眼裡空洞非常,他揮著筆,記錄著玻璃窗內的一切。

「你不要抗拒我們,我們是員警,員警你該知道吧?就是人民的保母。」允浩試著與在在溝通。

但在在連話也沒回,只是低著頭。

「保母這個宇詞是不是太難了?」同事插嘴。

「保母就是奶媽。」允浩接著說「所有市民都是我們要照顧的小孩,我們當員警的義務就是要照顧你們這些小孩,也因為如此,我是絕對不會傷害你。」

允浩保證著。

「所以,麻煩你好心點幫幫忙,信任一下我,別再出狀況了行不行?」

在在連頭也沒抬一下。允浩歎了口氣。 過了好一會兒,允浩相信在在短時間內不會再度發瘋,便問著身旁的同事。

「興晃呢?」

「樓下。」同事回答。

「謝了。」允浩看了在在一眼,歎了口氣道「暫時先幫我看著這傢伙,我等會兒回來。」

「……」兩名同事對看了下。「麻煩請你早點回來,這傢伙怪可怕的。」

「又不會把你們給吃了。」允浩哼了聲。

「反正你快點回來就對了。」允浩搗著發疼的屁股,一拐一拐地離開。

他走到了樓下,打開同事興晃的病房,白色的病房內沒有一丁點聲音,正在看書的楊桃抬起了頭來,正睡著的興晃也睜開了眼。

「怎麼?醫生說怎樣?」允浩走到興晃的病床旁。雖然旁邊有椅子,但他實在不敢貿然再度坐下,來弄疼自己裂成兩大半的脆弱屁股。

興晃脖子纏著白色繃帶,雖然裹了厚厚的一層,但仍然能看到紗布裡頭有著紅色的血跡。那真是叫人觸目驚心。興晃疲憊地笑了笑。楊桃說

「縫了七十幾針,他暫時沒辦法說話。」

她到病床前,摸了摸興晃的臉。

「醫生說等一下可能會發燒,不過幸好只是刀傷,好了也不會有後遺症。金洛桓就慘了,也不知道醒不醒得過來。他腦部受了重創,就算沒死,也會變成植物人。興晃不小心把他推下樓,不知道會不會有事。」

「不會有事的。」允浩只能這樣說「你們兩個就要結婚了,如果有事,我一個人扛起來算了。」

「白癡,哪能這樣!」楊桃敲了允浩的頭一記。

興晃伸出手,拍了拍允浩的手背,以唇形說著

「你想太多了。」

又待了一會兒,到最後實在是受不了這一對甜蜜來甜蜜去的景象,允浩才說

「我先走了。金洛桓的弟弟就在加護病房外,我去看著那小子。」

楊桃抬起了頭來。

「允浩……金洛桓沒有家人,老婆也跟他離了婚,他只剩那個弟弟而已……基於道義……」

「我知道該怎麼做。」允浩點頭。

他關上了病房房門往樓上走去。 不知道為什麼,這間醫院冷清清的,沒有一點生氣,白色的牆壁白色的病房白色的床單,讓躺在病床上的人顯得更加蒼白虛弱。興晃有楊桃陪著,他不該再多想。他們這一對向來能將對方打理得很好,他沒有理由也沒有資格為興晃擔心,他之所以離開沒有留下,是害怕楊桃看出什麼端倪。當得知他們就要結婚後,他一直避免跟興晃過於接近。

因為他喜歡著他的搭檔一直以來。回到了加護病房前,玻璃窗裡的護士拿著塊板子,似乎在記錄著什麼。在在將畫好的素描簿翻了頁,允浩沒看見在在方才究竟畫了些什麼,他只看見在在左手握著鉛筆,知道在在原來是左撇子。

惦記著楊桃剛剛說過的話,允浩良心不安,於是就算在在方才如何傷他,他也沒辦法對在在記恨。

「你肚子餓不餓,我先帶你去吃東西,然後送你回家去。」允浩坐在在在身邊。醫院裡太過安靜,向來習慣嘈雜的他一下子接受不了,竟有種快要窒息的感覺。

在在看了允浩一眼,頓了幾秒,而後將手中的素描簿與鉛筆遞到了允浩面前。

「願意幫我畫一隻羊嗎?」在在問著。

「啥?」允浩疑惑自己在這奇怪傢伙口中聽見了什麼。

「為我畫只羊。」

「我不會畫羊。」但允浩還是接下了在在的素描簿。他在上面塗鴉了一陣,然後將完成品還給了在在。

在在看了圖,輕輕笑了出來。

「羊在裡面!你應該知道。」允浩畫了個盒子,他把羊藏在盒子裡。

有一本書裡頭是這樣寫的,有人要求作者畫一隻羊,作者畫了幾次對方都不滿意,最後作者乾脆畫了個盒子,並說明羊就關在盒子裡面。然而允浩已經忘了那本書叫什麼名字,因為時間已經太久了,他對那本書早巳不復記憶。

在在小心翼翼地將素描本合起來,他遇到一個願意為他畫羊的人了。無法辨別好人壞人的他,向來以這種方法分別誰值得信賴,誰的話他可以聽。於是當允浩畫出了一隻羊,他便相信這個人可以信任。

「肚子餓。」在在接著說。

「想吃什麼?」允浩問。

「便利商店。」

「便利商店不能吃。」允浩說。

在在皺了眉頭。

「看是要吃飯團、包子還是關東煮。」允浩說。

和同事告別後,允浩帶著在在到樓下,醫院外頭有一間二十四小時營業的7-11他們就走進裡頭。在在只挑了一個茶葉蛋跟一罐牛奶。允浩感到不可思議。

「鳥食!」他喊著。

在在不太理解允浩話裡的意思。

「吃這麼少,就跟小鳥一樣,你不怕營養不良嗎?」允浩又幫在在取了個便當。

「拿去!」

基本上剛剛的暴力事件,允浩完全不記在心裡頭了。他覺得在在平時應答還算流利,只是有時受到刺激容易情緒失控,當明白了在在的事,他便進而地能夠說服自己關心他。然而在在根本不理會允浩,逕自走往自動門。允浩摸摸鼻子,這小鬼老對他視而不見,真是夠了!

「年輕人,要結帳啊!」允浩拉回在在,等在在手中食物掃過條碼後,才鬆開在在的衣服讓他離開。

當允浩在櫃檯付錢時,在在跑到外頭吃完茶葉蛋喝完牛奶,等允浩跟著他屁股後頭走出來,在在空著手晃了晃。

「還有便當。」允浩遞了過去,卻看見在在把手縮到身後,那雙淡褐色的眼睛睜得圓圓大大的,一直看著他。

允浩把他拉了過來,打開他的書包,將熱好的便當放進他的書包裡頭。

「待會餓了就可以吃,不許丟掉。接著我送你回家,你家在哪裡?」

「巧巧七點接我。」在在說。

「巧巧?林巧巧?你哥哥的老婆?」允浩一連問了幾個問題,但目光才觸及在在的視線,在在立刻偏過頭去看著馬路上來來往往的車輛,根本不回答。

「現在是快七點了沒錯。」允浩看了下表。「但是你確定巧巧知道你在這裡?」

「等巧巧。」允浩的問句太長而且沒有明確重點,在在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這樣吧,我先送你回家,再請我同事聯絡巧巧。」允浩對在在說完話後,撥了個電話回去警局。「喂,我是允浩啦,那個林巧巧找到了沒?這樣啊,繼續找,找到了通知我。」

允浩掛上了電話,看著在在。

「先回家吧!你家住在哪裡?」他走到在在身旁,搭往在在的肩。

哪知在在肩一斜,又滑開了來。允浩撲了個空,又尷尬又覺得不受到尊重。

「你總是這樣和別人相處嗎?」在在沒有答話,只是拿出了他的素描本,站在便利商店前頭又開始畫起了眼前景象。

這次他畫得很慢,他在等巧巧時總是畫得很慢,因為這樣,巧巧就能在他的圖畫完之前來到,接他一起回家。

「喂!」允浩試著再一次搭上在在的肩。

只不過在在閃得更快,允浩撲了個空。

「算了,我要回去了,你慢慢等吧!」允浩惱羞成怒吼了聲。

允浩接著轉頭就往警局的方向走。這樣一個傢伙老是不搭理人,問他什麼,也沒個反應。這個有著裝可愛名字的少年根本不讓人靠近,允浩覺得自己就算留下來也沒用。而且,倘若自己又幹了什麼激怒在在的事,在在跟他硬碰硬起來,倒楣的也會是自己。在在有病,有病的人最大,像他這樣健健康康的就算幹什麼事是為了他好的,也會被說是欺負弱小活該理虧。

允浩走進便利商店裡買了支奇異筆,態度強硬地拉過在在的手,口氣有些不好地說著

「不要閃,再閃小心我揍你。」

在在安靜地看著允浩的動作,只是手還是扭來扭去。他不習慣與別人碰觸。允浩在在在手心上寫下了自己的手機號碼。

「有什麼事就打電話給我。」說完,他將奇異筆收了起來,頭也不回地就離開。

在在看看手上的黑色阿拉伯數字,再看看允浩離去的背影,他想開口,但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於是直到允浩的身影淹沒在人群之中,在在都微啟著唇,沒有停止過對允浩的凝視。太陽漸漸下山了,落日餘暉覆蓋大地,橘黃色的光線看來有些哀傷,被光線所照射的物體也沾染了那些哀傷。消失在在在眼前的允浩,他的背影也是。

擁有許多強烈情緒與表情的允浩是個完整的人,有著人該有的喜怒哀樂。在在羡慕允浩能有那些表情,因為出生以來就病了的他失去表達多種情感的能力。他始終感覺自己像個外星人,意外降臨了地球,卻不懂得地球的一切,不懂得如何在人類面前表達自己的感覺,他和四周圍的人保持著距離,而且就算再怎麼靠近他們也會顯得格格不入。

他回過頭來慢慢地在素描薄上畫著,他想追上去,但七點了,他得等待巧巧帶他回家。他記不得回家的路,阿桓老是笑他路癡。苦命地走一個小時路程回到警察局,允浩進到車庫開出自己的愛車,然後回到家中。歸程他中途停車進入書局買了一本有關於自閉症的書,而後書在他開門之後被丟在客廳的沙發上,他跑去洗了個澡,接著便窩上床,放空腦袋呼呼大睡起來。 一直睡到淩晨兩點,手機開始不停作響,允浩睜開檬朧雙眼,拿起擺在床頭的電話接聽。

「喂……」他有氣無力。

「喂……呃……先生你好,我7-11的店員。我們今天見過面,我替你結帳的,你還記得嗎?」

「啊?」允浩腦袋空空的,根本不知道對方講些什麼。

「是這樣的,今天跟你一起的男孩子一整晚都睡在我們店門口沒有離開過,他看起來……呃……有些問題……我們實在很擔心大半夜他這樣下去會有危險,他給了我們你的電話,所以我們想你是不是能過來處理一下。」電話那頭說著。

「搞什麼嘛……你們先看著他,我馬上過去!」允浩掙扎著起了床,在烏漆抹黑的房間呆了呆,接著垂著頭爬起身來,換好衣服,慢慢地往外走去。

關門、鎖門,下樓開車,當允浩在兩點半將車停在醫院外的7-11時,在在就坐在商店門口的公共電話下雙眼緊閉,沉沉睡著。和7-11店員點頭打過招呼後,允浩站到在在面前,他蹲了下來,搖晃著抱著書包睡著的在在。

「喂,醒醒!」允浩輕輕拍打了在在的臉頰幾下。

但在在似乎睡得很熟,並沒有轉醒的跡象,允浩打了個呵欠,正想著不知該怎麼辦,便利商店裡的店員走了出來,禮貌性地對他點了個頭。

「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嗎?」店員說。

允浩轉了個念頭,心想這傢伙睡著了也好,就直接塞進車裡帶回家吧。

「麻煩你,幫我一下,把他抬進車裡」

允浩打開車門,與那位店員合力將在在搬進汽車後座,趁著在在還沒醒,猛踩油門一路呼嘯回到自己家。入了車庫後,他熄火下車,來到後座。

「喂,醒醒,要睡到樓上去睡。」他一直搖晃一著在在,又扯了扯在在的包。「你現在可是在你最討厭的車子裡面噢,你要一直待在車裡嗎?快醒醒!」

在在動了動眼皮,露出那雙淡褐色的眼睛來。允浩看著在在的模樣,他覺得在在就跟個十八九歲的少年沒兩樣,剛睡醒抱著書包的在在有點呆呆的,一些蠢蠢的。但在在模樣本來就俊秀,又有著濃眉大眼,仔細一看倒是很叫人流口水的小帥哥。允浩心想,在在如果不是這副呆樣,如果再酷一些,肯定會風靡萬千少女,讓人為他癡迷為他心碎。允浩拉了在在一把,將在在拉出車外。

「上樓吧!先在這裡待一晚,省得你睡在馬路旁發生什麼事情。」

允浩走在前頭,在在睡眼惺忪地跟在後頭,允浩每走幾步路就回過頭去看一看,看在在有沒有跟好,怕在在一個腳踩空,滾到樓下去。上了樓之後,允浩打開了客房的門,把在在推進去。

「睡吧,棉被枕頭什麼都有,盥洗室也在裡頭,別再吵我,我要回去補眠了」允浩臨去時打開了客房的燈,之後將門給關上。

在在獨自站在房間內,左右仔細地看了看,他發覺這裡並不是他平常所習慣的環境,他家裡的床是雙人床,而這裡的是張單人床。他再摸了摸床單,發現床單的布料是麻織的,而他只睡棉質床單。並且,最重要的是,這裡只有他一個人,他沒辦法一個人睡。

「阿桓……」在在開始叫出聲。「阿桓你在哪裡?」

他打開了門,在這陌生完全不熟悉的環境裡,呼喊著哥哥的名字。

「阿桓……」在在打開了走道盡頭的房間門,房裡頭有張大大的雙人床,床上睡著個人,他靠了上去,輕輕喊著「阿桓。」

「吵死了……」這個禮拜連續辦案睡不到幾小時的允浩早巳神智不清,他拉起被子蓋住自己的耳朵,無意理會噪音發自何處。

在在將書包丟到地上,鑽進床上,但發現床上沒有枕頭,於是又跑回方才的房間拿了顆枕頭回來。他扯了扯旁邊人的被子,拉出一部分,努力將自己卷了起來。

「晚安。」在在打了個呵欠,對允浩說著。

「駒--」允浩發出了鼾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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