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不是夢。鄭允浩在激情平息後,俯望著身下疲憊無力的人兒。他汗濕的確髮際,微微顫抖的紅腫唇瓣,以及密密麻麻分佈在他的身體上輕淺不一的吻痕,一再彰顯著自己方才的癡狂。

 

「對不起……」鄭允浩低下頭,把唇貼在他的耳上,喃喃地道著歉,「剛才我有些粗暴了。」

 

方才他的那個豔陽般的笑容,一定只是他的錯覺。把這個錯覺當成夢的他,為撫平自己曾經無數個日子的想念,動作之間,加了些宣洩,沒有顧忌,徹徹底底地要他。當他有些痛苦的呻吟苦悶地發出,身上越來越熱的溫度傳到他的身體裡時,他就知曉,不是夢。

 

「對不起。」就算他在知道他正在傷害他時強迫自己停止動作,但自己接近瘋狂的欲望已經對他造成了傷害。

 

「對不起。」儘管傷害不大,卻依舊讓鄭允浩後悔不已。

 

明明已經發過誓了的,絕不讓他再受到一絲傷害。

 

「對不起。」每說一句,鄭允浩的聲音就越發低沉。

 

鄭允浩環住了手臂,把他抱在懷中。為什麼他總是一而再,再而三的讓他受痛,他一點也不想的啊……正在此時,鄭允浩感到他反摟住了自己的肩,然後,他的耳間一陣發癢,是他在他的耳上吐吸,火熱的氣息燙灼著他——

 

「不要道歉啊……允浩……我情願……因為、我愛你啊……」

 

那天早上,鄭公館傳來了鄭允浩接近瘋狂的喊叫,劃破了清晨的寧靜,讓一向清寂的鄭公館變得喧嘩——

 

「快——快把歐文醫生叫來——!快啊——!」

 

鄭允浩急切瘋狂的喊叫,一直到了事後閒暇時,才讓鄭家的管事傭人們念起,且久久不退——

畢竟,他們是頭一次見到從來都只是冷靜的主人衣冠不整跑出屋外的那副急躁、激動,且興奮到紅了眼眶的樣子啊。

 

「歐文,為什麼會這樣?他已經記起了我,卻記不起九年多前我被綁架後的事?」

 

「這、要怎麼說呢?——Uknow,你應該知道人在頭部受創的時候常常會因腦震盪而造成一種叫做失憶的病症吧。而且這種失憶症還有很多種症狀,其中一種就叫——選擇性失憶。這種失憶症是病人有選擇性的忘記一些對病人而言十分痛苦的事。這是人體的一種自我保護功能。因為,痛苦的事情承受太多了,人就會失去生存意志的。」

 

「……你的意思是,他不僅因撞傷了頭部患了精神病,也因此失去了一部份的記憶?」

 

「是的——或許當年你的離開,讓他痛苦到近乎絕望吧。」

 

「——那、那要怎麼樣他才會想起十年前的所有?」

 

Uknow,既然那些對他而言是痛苦不堪的,為什麼還要讓他想起呢?你難道不怕他又會因為那些痛苦的事而讓好不容易得到恢復的他再度犯病嗎?要知道,精神病者患上精神病的另一原因就是受到了巨大的心理打擊。」

 

「我不會讓這些事情發生的,我發誓。至於為什麼要讓他想起,那是因為,失去了一部份記憶的他,讓我覺得不完整。——我知道我要讓他記起的事對他而言很殘忍,但是,那些都不過是往事,從我回到韓國見到他的那一眼開始,我就已經下定決心,往後,我只會讓他感到快樂。」

 

「嘖,真是令人感動啊!——Uknow,放心吧,我會讓他回憶起那些事情的,並且,我也會幫你把他治癒。」

 

「真的好謝謝你,歐文!」

 

「行了,你別這麼客氣嘛!我們可是同甘共苦的朋友啊,不是嗎?」

 

「……可是我還是想說,謝謝!」

 

鄭允浩到來時,金在中坐在躺椅上面向著落地窗發呆。鄭允浩不露聲響地來到他的身後,然後彎下身子在他耳際輕輕說道

 

「在,累了嗎?要不要睡一會?」

 

他的輕聲細語讓金在中驚動了一下,似是受到了莫大的驚嚇,鄭允浩擔憂地看著他的臉,卻看到了已經紅了眼眶的他。心裡一揪,鄭允浩快步來到金在中的面前蹲下,雙手捧住他削瘦的頰,擔心地問他

 

「怎麼了,怎麼哭了,是不是哪兒不舒服?」

 

欲落不落的淚盈滿他的眼,讓鄭允浩心如刀絞。無言地望著鄭允浩擔憂的臉許久之後,金在中的淚水滴到了鄭允浩貼在他臉上的手背上。

 

「我的這個夢好長啊……」

 

他哽咽著說出的話,讓鄭允浩心酸地緊緊抱住了他。

 

「傻瓜,事情都已經到這個地步了,你還認為這是夢嗎?」

 

「那你要我怎麼能夠相信——我、好像睡了一個好長好長的覺,醒來後一直對我若即若離的你竟然、竟然就睡在我的身邊——還說愛我……這不是夢是什麼?」

 

金在中的話在空闊的房間裡靜靜地響起,聽起來是那麼的落寞,也令鄭允浩更加痛心。

 

「在……」鄭允浩歎息著吻上他,吻下他不停滴下的淚,隨後,他的唇來到他的耳邊,柔柔地問他,「還記得嗎?還記得我被綁架那天你去救我時受傷後的事嗎?」

 

「……記得……」

 

「那天,我說了什麼?」

 

「……你說,我們可以做永遠的朋友。」

 

「那你知道我在說這句話時,心裡是怎麼想的嗎?」鄭允浩抬頭定定地看著他,「我在想,我一點也不想跟你做朋友,一點也不想——可是,你卻在不斷地說要跟我做朋友……怕你會傷心,我就只能說,我們就做朋友吧。說這句話的我當時有痛苦你知道嗎?因為我才發現,我愛你啊!」

 

看到鄭允浩眼中顯露的深情,金在中難以置信地不斷搖頭。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鄭允浩你、你不是討厭我嗎……?」

 

「我有說過我討厭你嗎?」鄭允浩固定住他的頭,心疼他曾經的冷漠讓他產生誤解後所受到的傷害。

 

「可是、可是……」

 

「在,我知道現在所發生在你面前的事情讓你覺得不可思議到難以接受,但我可以向你保證,這些絕不是你的夢。而我對你的愛,更不是夢,它是真實存在的——它在我第一次見到你時就出現了,只是當時的我倔強的不肯承認,讓你因此不斷地因我的逃避而被傷害,最後還——」

 

「在,我會用我的一生來彌補我之前在你身上所犯下的錯,乞求你原諒。」

 

「可是允浩——」金在中帶著深深的疑惑望著他,他眼裡濃鬱的情感讓他差點就被蠱惑,「我記不起來我為什麼會在這裡,這裡哪兒,我不是受傷了嗎……我只記得當時我好像很累,累得閉上了眼……再醒來時,你不僅就睡在我的身邊,還說你愛我,我們還——允浩,如果這些都不是我在做夢,那我就好像跳過了一大串的事情,直接的,我們就在一起了,直接的,我看到了你成長後的模樣……」

 

聽到他的話,鄭允浩柔柔地笑著

 

「是啊,在,你是跳過了一大串的事情,將近十年的時間,你都在沉睡著,像一個不願醒來的天使……」

 

「什、什麼?」鄭允浩的話讓金在中瞪大了眼。

 

金在中的困惑令鄭允浩呵笑著吻上他瞪得圓圓的眼,再輕輕摟住他。

 

「在,你放心,我會把一切都告訴你的,用我一生的時間。我會告訴你,我們彼此相愛,卻陰差陽錯,錯過讓我們認知彼此真心的機遇。幸而上天的垂憐,讓我們沒有一錯,就錯了終生。」

 

是啊,他有一生的時間,他會慢慢地,用他最誠摯的愛,彌補他在他身上所犯下的所有罪過。

金在中,十年前我們錯過,十年後,我不會再放開你——不會再去顧忌其他人的眼光,即使你最後選擇不再愛我,我也不會離開你,就算我的呼吸停止,我的魂魄也會陪伴在你身邊。

 

尾聲

 

孔月經過上次的事情,她可以說是對這座伴她成長的城市由心裡感到不安的。雖然鄭允浩無條件的放她離開了,但她還是極其恐懼著他又心血來潮的那天,到時,她怕他真的會成為鄭允浩怒意下的犧牲品——且,到了今天,她還是不能理解鄭允浩當時把她帶到那幢小樓房裡的真正原因。

 

她知道事關金在中,可是她不明白鄭允浩為什麼要在十年後才想要找他。由當年在中的訴說跟他所寫的日記看來,鄭允浩應該是不怎麼喜歡他的啊,那鄭允浩為什麼想要找在中呢?……到底是為什麼呢?怎麼也找不出原因,於是乾脆就放棄不再想。可是也因為這件事,讓她決定逃開這座令她覺得恐懼的城市前,再去找找看她當年把金在中送進的醫院。她無論如何都想再找找看,不論結果如何,她都想試試運氣,看能不能見到金在中一面。

 

——再怎麼說,在中也是對她而言,都是一個重要的朋友啊但,並沒有讓她找多久,她就見到了對她而言,最不願見到的人——鄭允浩。她就走在大街上,鄭允浩則出現在她的面前。出其不意地,也讓她驚慌地。

 

「你不是想去找在中嗎?」

 

在她下意識地轉身就要跑開前,鄭允浩的聲音不急不緩的傳到她的耳朵裡。訝異地回頭看著仍站在原位的鄭允浩,她一時間想不明白鄭允浩他是怎麼知道她正想去找金在中,而且聽他的口氣,鄭允浩似乎知道金在中現在在哪。似是看出站離自己有一段距離的她眼裡的驚疑,鄭允浩繼續說道

 

「我今天就一個人,我來,也不是想要傷害你。我想讓你幫我一個忙——可以找個地方坐下嗎?地方任你選,我奉陪。」

 

像鄭允浩這樣的人,就算是靜靜站在人群之中,都顯得那麼的出類拔萃、與眾不同。鄭允浩面無表情地站著,他的冷靜讓她看不出他現在到底在想什麼。如果要說是什麼讓她沒有繼續逃離他的眼前,可能就是她已經感覺不到,那天晚上,他渾身所散發出來的寒冷。

 

「你知道在中在的地方?」沉默中,她怯弱地問。

 

就算現在他們所處的地方是人潮湧動的大街,但那天鄭允浩的冷酷言語及行為已經深入她的骨髓,讓她見到他——不管何時何地,都會驚恐。

 

「是的,我知道,而且我還可以帶你去見他。金在中他現在很好,已經可以正常地與人交談,也已經記起從前的事情了……他還說,他想見見你。」

 

似乎是顧忌她會因害怕而轉身就跑,鄭允浩說話間,雙手一直放在西褲袋裡,身體也沒有移動過一分。

 

「你剛剛說……你說……?」 鄭允浩淡淡地訴說,卻宛若在她的心海投下隕石,激動層層波濤。

 

「在中他恢復了?」重複他的話,她開始激動起來。

 

她用手捂住快要爆發的興奮呐喊,眼眶跟著紅了。可能是聽到別人的誤傳吧,在她的心裡,一直以為精神病是不可救治的,而在金在中被確診患上精神病的那刻,她真的覺得好難過——在中,畢竟是跟她從小玩到大的好夥伴啊。當初的離開真的是迫不得己,後來的不能相見,真的好令她悔恨,心裡,也一直而痛苦著。

 

現在,聽到不但能見到他,而且還知道了他已經恢復,她,真的好開心……真的……開心到想哭。原來,她一直空虛的心是因為放不下在中造成的,原來,光是聽到有他的消息,她的心就可以得到那麼大的慰藉。

 

「是真的嗎,你沒騙我?」她淚眼婆娑地望著依然平靜的鄭允浩,「在中他真的病好了……他還說,想見我?」

 

「是真的,我沒騙你。」鄭允浩直視著她,沉靜地回答她。

 

或許是見到了鄭允浩深色的眼裡流露出來的真誠,她知道她內心的戒備在一點一點消失。或許是感受到了她正在消除的防備,鄭允浩的臉上泛著隱而難辨的笑意

 

「我們找個地方坐下吧,去見在中前,有些事情必須跟你講明白。」

 

沒有猶豫太久,她在拭幹流出的淚水後,點點頭。她戰戰兢兢地坐在淺棕色的真皮沙發上,不時用眼角的餘光小心謹慎的偷瞄面無表情坐在自己對面的鄭允浩。這是她第七次來到鄭公館——一個說是城堡也不為過的地方。經過上次與鄭允浩的對話,她不但知道了在中的情況,更知道了一個令她震驚的事情——鄭允浩對在中竟也是一見鍾情!震撼的效力讓她聽到這個事情後腦子整個空白,在她因震驚而呆滯的期間,鄭允浩接下來的訴說,才讓她慢慢緩和,跟著鄭允浩說故事般緩慢低沉的話語,沉浸在他們錯過愛情的無奈中。

 

命運好會捉弄人。聽完鄭允浩的話後,她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這個。不由得抬頭望向講完話後看上去冷靜如昔的鄭允浩,她在每次鄭允浩說起金在中時,都看到了他眼裡隱隱閃爍的無限柔情。他,是真的愛著在中的,愛得好深好濃——在鄭允浩刻意緩下臉色,放輕聲音,幾乎是請求般地對她說

 

「在中忘卻的記憶,只有你能幫他喚回,因為當時只有你在場。孔月,就當是看在金在中的面上,你,可以幫忙嗎?當然,我會給你報酬的,不論你想要什麼。」時,她又不禁這麼想著。

 

曾經連想都不敢去想,面前這個高高在上,睥睨天下的男人會用這種口氣說話,他不應該是無所謂一切的嗎?而有什麼能讓這樣的他為了一個人寧願捨棄自尊仍甘之如飴?愛,他愛在中。現在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在中。情愛,讓一個自傲固守的心化為繞指柔……為這兩個深愛彼此,卻經歷這般劫難的人心疼,這份心情沖淡了她對鄭允浩的恐懼,為鄭允浩幽深眼中的深情感動,她答應幫助金在中恢復他遺忘的記憶,一個,不需要報酬的説明。

 

之後的日子裡,鄭允浩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派人接她到這裡來,而她,在見到金在中真的過得很好,並且,完成她應該做的事情後就會倉皇離開,不敢在這個極致華貴在她眼裡卻有若虎穴的地方多呆。

 

當初會答應來這裡幫在中恢復記憶,除了被他對在中的深摯感情迷惑才糊裡糊塗點頭外,就是她真的好想見見在中。儘管她仍不能避免地見到讓她打心眼兒裡畏懼的鄭允浩。但,她的怕,在她親眼看到鄭允浩對在中的態度之後逐漸淡去。在中面前的鄭允浩,只不過是一個竭力博得愛人一笑的深情男人,他的情緒隨著愛人的喜怒哀樂而變化……

 

鄭允浩的感情仿佛全都給了在中,對在中以外的人,他吝嗇到多露出一個表情都覺得浪費。

她的心在屢次看到鄭允浩對在中的細心呵護後,變得微妙,最後,她決定為他們做一些事情。

也因此,在第七次到訪鄭公館後,她非但沒有像前幾次一樣,倉皇離開這個大得像是沒有邊際的私人土地,反而要求跟往常她連看都不敢多看一眼的鄭允浩會面。

 

「你說……」經過漫長地沉默,鄭允浩率先開口說話,「有事情要對我說。」

 

「是的。」她應得喁喏。就算不去看鄭允浩的表情,她也能由他冷靜的話裡知道他此時一定是面無表情的。如同她剛才所想,鄭允浩只有在面對金在中時,才會有真實的表情出現。

 

停頓了一下後,她繼續說道

 

「我想為你上次跟我講的故事再加上一些內容。」

 

鄭允浩沒有多說什麼,用目光示意她把話接著往下說。望進鄭允浩沒有感情的眸子,她艱澀地吞咽了一下口水後才開始動作。她拿起放在她腳邊的一個旅行箱放到她面前的茶几上打開後,把開口面向鄭允浩,讓他看清裡面所存放的東西。

 

「這是?」

 

當鄭允浩把目光放到她放到茶几上的旅行箱裡時,他發出不是很明顯的錯愕話語。

 

「這是在中的東西,這些都是對他而言頗為重要的東西,當初賣掉房子時,我都把它們留了下來,一直都放在老家保存。昨天我特意回一趟老家拿來的。我覺得,這些東西還是應該物歸原主,所以就把它們拿來,讓你、轉交給在中。」沒有多看鄭允浩一眼,她低頭背頌課文似地對鄭允浩說道。

 

沒去在意她的怯懦舉動,鄭允浩在看到她拿來的東西後,目光一直膠結在上頭。他情不自禁地從其中取出一本相冊,並把它翻開來流覽相冊中的每一張相片。經歷過一段頗為漫長的無言後,她忍不住稍稍抬頭,想窺看鄭允浩正在做什麼時,不經意間望見了鄭允浩漆黑的眼睛深處,那隱隱透露的激動。只有在面對在中的事情時,才會見到鄭允浩平時難得一見的情愫。

 

她心想著把視線移到鄭允浩手中捧著的相冊上時,那淡黃色的封面讓她脫口而出

 

「啊,那是在中小時候的照片,有不少都是叔叔還沒過世時跟在中一塊照的,在中寶貝得很呢!」

 

「對!」她還在為自己的失言懊悔時,鄭允浩向她回話,儘管是頭也不抬,也仍舊讓以為他不會回答自己的她訝異不已,「金在中他曾經給我看過,還跟我說過裡頭每張照片的來龍去脈。」

 

「其實……」鄭允浩講完後,她咬著下唇,瞄了鄭允浩一眼,「在中從來都不曾主動給我看過這些對他而言,最重要的東西——都是我偷偷看的。讓他願意與別人分享他所重視的東西的人,鄭允浩,你是第一個。」

 

鄭允浩翻閱相冊的手停滯在半空,目光深沉難明地迅速看了對面的她一眼後,他小心地合上相冊

 

「可惜的是,當時的我並沒有深入地去探測他的內心,忽略了他的真心……造成了對他的傷害。「

 

聽出了鄭允浩內心的懊悔,深受感動的她忘了自己對他的恐懼,沒有想太多的定定望著他。她繼續說道

 

「鄭允浩,我還要跟你說一件事,這件事,就是你在九年前,去醫院找金在中時看到的那一幕的真相。」

 

上次他們的談話中,鄭允浩講明瞭他下定決心離開金在中的原因。當時的她,因為處在鄭允浩居然愛著在中的震撼中,所以沒有向鄭允浩說明。她的話,讓鄭允浩側目凝視她

 

「那天的真相?!」

 

「是啊,那天我跟在中之所以會接吻的原因。」腦中開始回憶起那天的事情後,她望進鄭允浩的眼睛,在她無意中窺見他眼底深處的隱隱痛楚時,淡淡地笑了,「看到在中寫的日記後,我才知道,在中會說出讓我跟他交往的話的原因——還是因為你啊,鄭允浩。」

 

『小月,我們交往吧。』左手被人折斷還沒痊癒的金在中只能讓身為他的青梅竹馬的好朋友的她餵食。

 

在她把她帶來的白粥喂給他吃完,把空碗放到床頭櫃上時,金在中靜靜地說出這麼一句話。她因他的意外之言而呆滯了片刻,呆呆看著金在中住院的這段時間因心情不好而略微蒼白的臉。

沒有沉默太久,她突然間吃吃笑了起來,在金在中還未有所反應前,她拉長頸子,吻上他。

 

這不是他們的第一個吻,還在青澀懵懂時,對情愛充滿好奇心的他們早已把吻獻給了對方——青梅竹馬的彼此,恰好是他們嘗試初吻的對象。他們的吻由一開始竊入未知領域大門偷吃禁果的激昂變成了毫無波蕩的平淡乏味。

 

這個吻也是,在吻的至初與終結,他們都不能由對方那兒找到溫情,得到的只是膠合的唇瓣分開時,內心不斷湧現的空虛。

 

『你認為……』離開金在中後的她還在笑著,『這樣的我們能夠成為情侶嗎?』

 

金在中沒有回答她,顯得有些沮喪地躺回床上。他的視線望著被風不時吹拂窗紗時,稍稍露出的窗外明媚景色。

 

『在中,你是不是有了喜歡的人了?』她的視線跟著金在中停留在窗臺上後,問他。他很長一段時間的異常,讓她猜測。

 

『……』金在中沒有回答她,望著窗外沉默。

 

看著他沉默,她無所謂地挑挑眉梢,反正她已經由他的反常中猜出個大概。她接著往下問

 

『她,是個怎麼樣的人呢?一定很出眾吧?要不然不會讓你變得這麼陰陽怪氣的。有沒有像她告白?如果沒有要趁早喔,否則別人會搶走。』

 

『可是,他跟我是兩個世界的人。我連想對他告白的餘地都沒有。』沒有繼續沉默,金在中在她的話音落下片刻後說道。

 

『所以你就想找另一個人,把你的這份不能向她表露的感情轉移到其他人身上?』否則他剛才怎會對她說要跟她交往。他們不是早就深知他們是不可能成為情侶了的嗎?

 

金在中慢慢地收回視線,望著床尾

 

『可惜的是,我的這個想法夭折了。剛剛的那個吻,讓我發現,我對他的感情,是不可能再產生在另一個人身上了。』

 

盯著曾經不管歷經何種驟變都是一臉灑脫的他此時的落魄身影,她露齒笑著往他的腦門扣了一掌,像平時嬉罵打鬧時一樣

 

『不要露出這種樣子,這不像你,一點也不像!你可不要忘了你可是笑傲人生的人哦!為什麼不向她告白?什麼兩個世界的人!這裡只有一個世界,我們都生活在這個世界中,面對也會過去,逃避也會過去,既然都會成為過去,那就不要留下遺憾,讓回憶變得空缺。不管結果怎樣,你都要去試試,至少你可以在往後的無數個回憶這件事的時間裡對自己說,我已經做過。』

 

她頗長的話語讓金在中抬頭望向她

 

『沒想到啊,小月。你也能說出一番大道理啊!』

 

『去!』他的揶揄讓她當頭又給他一掌。

 

『哎呀!痛!』

 

『活該!』她把頭撇向一邊,冷哼。

 

裝疼捂住額頭的同時,金在中瞄了一眼她,隨後下定決心似地說了一句

 

『小月,我會跟他說明一切的。就算他會就此離開也好,至少他知道了,我在愛他,會一直愛他。』

 

『那我就在背後幫你加油嘍!』回過頭,她伸出手,笑道。『我祝你好運!』

 

『謝謝!』

 

他回笑。用沒有受傷的手重重地擊上她攤開的手掌,接受了她的好意。

 

『對了,在中,她是誰啊?這個被你深戀的人。『她神秘地靠近金在中,一雙清亮的眼睛閃著好奇的光芒。

 

『……總有一天我會跟你說的,但不是現在。』金在中淺笑,一語帶過。

 

她因他的避而不答氣得眯起了眼。

 

『啊,小氣鬼!』

 

『哈哈,我就是小氣,你又能怎樣!』

 

『怎樣?!哼!我再也不拿飯菜來給你了,讓你吃醫院的伙食!』

 

『啊?!』…

 

那時的風輕輕吹拂著,平靜溫和的空氣讓嬉鬧的他們根本就不知道,有一個人,把他們接吻的畫面看在心中,並做出了一個讓金在中痛苦不堪的決定。聽完她的話後,鄭允浩捂住臉,低頭苦笑。

 

「命運啊……」鄭允浩苦澀地喃言。

 

是啊,命運啊。望著鄭允浩痛悔的身影,她感同身受。

 

「如果當時你沒有來到醫院,如果當時你沒有恰好看到那一幕,如果當時你沒有選擇離開……一切都會不同。」

 

她跟著苦笑,她再次為命運的愛捉弄人而唏噓感歎。

 

「是會不同,但不絕對是最好的發展。」鄭允浩似有所悟地說出。

 

靜靜地看著鄭允浩,她突然間道出一句

 

「鄭允浩,當初是不是你的父親讓你離開韓國的?」

 

鄭允浩頗為訝異地回視她,反問

 

「你怎麼知道的?」

 

她再次苦笑

 

「我猜的。」

 

「我之所以能夠猜出來,是我早就知道了,你的父親他,很討厭你跟在中在一起。九年多前,你被綁架的那天早上,你的父親就把在中帶走過一次。不知道你父親對在中說了什麼,回來後的在中,很傷心。而後,就是我跟在中跑去救你,而你又反救了被綁匪打傷的在中,並把在中摟在懷裡時的那一幕,不止是我,你的父親也看到了。他不是在你準備把在中送到醫院時趕到的,他其實早在之前就到了。當時,你父親看到那一幕時的表情,好冷酷,好像恨不得在中馬上消失……」

 

「所以,鄭允浩……」她有些急切地接著說,「如果你真的愛在中,不想他再受傷害,你最好注意一下你父親。我怕他會——」

 

「你放心」鄭允浩斬釘截鐵地對她說道,「現在我的父親他,已經沒有再控制我的力量了。不過……」

 

鄭允浩的話停滯了片刻,而此時他的目光,是堅毅不容忽略的

 

「為了不讓在中的周圍存在任何不利於他的隱患,我會好好地安排一下我的父親的。」

 

探見鄭允浩眼中的堅毅與深情,她微微地笑了。在天上的金叔叔方姨,你們可以安心了。在中他,會在這個男人的守護中,一輩子幸福。

 

鄭楓鴻他早就知道了會有這麼一天,而這一天,正也是他所盼望的,所以,當自己的兒子把屹立了半個世紀的家族事業用了不到三年的時間就納入他的旗下,成為他的一個子公司時,他並沒有外人想像的那樣,氣得閉門不見客。

 

他為他的這個兒子而自豪,他怎麼會生氣呢。他之所以把自己關在房間裡,是在享受,從前的他從未有機會嘗試過的獨自一個人時的清閒。如果說有什麼不如意的地方,那就是,他的兒子,愛上了一個不應該愛的人。什麼叫不應該愛的人?這個問題他也想過,在他在九年前多前看到他的兒子,用一種悲慟的表情把一個男生抱在懷中時,他認為他的兒子愛的,就是一個不該愛的人,他愛上了同性。身處商界,形形色色的人他都見過,但因為他是商人,形形色色的人對他而言都是客人,他們想做什麼,要做什麼,是他們的自由,不管他們愛的是哪一類人,不管他們的所作所為是錯是對。

 

但,他不能以這種心情去看待他兒子的這份感情,只因為,他是他的兒子,他們血濃於水,儘管他不露聲色,但他清楚的明瞭,他同樣擁有父親寵愛兒子的心情。為了兒子的前程,為了兒子的幸福,他寧願扮演冷面壞人。

 

愛上一個同性,根本就不是愛上一個異性這麼簡單的事。國家的保守,社會的輿論,人們的眼光,家族的壓力——這些事情,足足可以影響到一個人的一生。輕則前途波折,重則身敗名裂。而這些,都不是身為一個父親的人期望發生在自己兒子身上的。

 

因此,他從中作梗,快刀斬亂麻般,把兒子送到遙遠的國外,斷卻他的一切希望,讓他這份萌生不久的感情在時間的沖刷下,淡化。但,這些都是他異想天開的以為。他忘了他的兒子完全遺傳到了他的脾性。堅韌、持著、果敢、冷靜,並且,不顧一切。

 

他不知道是不是兒子的那份他認為不堪的感情激勵著他,他一直引以為傲的兒子僅用兩年時間,就完成了所有的大學課程。之後,他獨自前往加拿大,一邊攻讀更高的學位,一邊白手起家。僅在七年多的時間裡,他的成績連他這個做父親的都自愧不如。當他的孩子以自己的雄厚實力開始頻頻打壓他們家族的分公司在國外的市場時,儘管無數的人都說他的兒子是個孽子,他還是為他的兒子驕傲。這只不過說明,青出於藍勝於藍。可,人事間的事豈能盡如人意。

 

——被他送往國外的兒子回來了,回到這個他戀戀不捨的地方。不是因為他的父母親人,而是,他一直忘卻不掉的所愛,那一個,用同樣的目光看著他的兒子的男生。事已至此,他還能說什麼呢?他的兒子用將近十年的時光向他證明,此愛不可能會變,他會為了這份愛,不顧一切。

 

「咯、咯。」清脆的敲門聲有條不紊地傳到他滿腹心思的心裡。聆聽著這不同以往的敲門聲,他的嘴解揚起淡淡的暖意。有十年了吧,這個獨屬於某一個人的敲門聲再次響起在這間書房裡。

 

「進來。」他一貫冷漠的語氣此時平靜,在略帶滄桑的暗啞音調中,隱隱透露愉悅。

 

沒有從躺椅中站起來,沒有回頭,心思卻靜靜地注意著推門而入的人,走來的聲音。

 

「爸……」在一道暗影把躺著的他覆蓋後,略為低沉的聲音,入侵他的全身。

 

啊,暌違了十年的稱呼——壓抑心中的波湧,他緩慢地抬頭,看著他的兒子,鄭允浩。

 

「坐下吧,我們有十年不見面了吧。坐下跟我好好談談。「他揮動手,讓兒子坐在他身邊的椅子上。

 

當那高挺的身軀坐穩妥後,他得以仔細地觀察他。呵,跟年輕時的他很相像。他的兒子,比他離開他的身時更成熟、穩健了。眼眉之中,已經找不到十七歲時稚氣的影子,目光之中,更為炯炯犀利。這些,都是經歷一番刻苦的人,才會有的。

 

在他的視線裡,他的兒子一直沉默地望著他。不理會兒子眼裡那高深莫測的心思,他露出笑容,微微地

 

「生意還好嗎?」

 

「……還可以。」他知道他的溫和臉色讓他的兒子驚奇了——他也是頭一次這麼面對他的兒子呢。因為盼望太高,所以,他一直以身作則,希望他成為一個處驚不變的人,就像現在,儘管知道他在驚訝,卻看不出來。

 

「身體呢?可以嗎?」他笑著繼續問。

 

「還好。」他的適應能力很好,現在,連他這個教導他的父親也看不出來他此時的心思。孩子正面容冷靜地看著他,回答的話,也開始順暢了。

 

「這次,不是專程來看我的吧?」他目不斜視地盯著兒子。

 

「……」孩子沒有回答,但他卻心知肚明。他的兒子收購他的公司的真正原因他比誰都明瞭,他的兒子只是不希望他再擁有可以阻撓他的力量……

 

空氣因為沉默而變得緊迫,無言一段時間後,他默默地說

 

「孩子,下次回來時,把那個孩子也一塊帶來吧。讓我跟你的母親好好看看,你深愛的那個人。」

 

他的這句話,讓兒子黯淡的眼睛頓時發光——有點像父親允諾了稚小的孩子,答應給他買想要的玩具。他既而一想,才發現,他還從未給兒子買過一個玩具,從來,都只是苛刻的要求。

 

「爸!」兒子的聲音激動著,他的心卻更愉悅。孩子還是孩子啊,就算已經成長,還是不由自主地期盼父母的認同。

 

「對了。」他笑著說,「你那麼有錢,就給我跟你媽買一幢靠海的房子吧。勾心鬥角了半輩子,我也要好好的享清福了。」

 

「爸……」

 

兒子低下頭,壓制著激動,而他,拉長身子,輕輕地,把手覆蓋他的頭頂上,撫摸——這種帶著鼓勵安慰的舉動,從前的他想做,不能做。現在,他不會因兒子已經成長而忽略。

 

「孩子,累了的時候,回家來休息吧。」

 

送走兒子後,他來到窗前,把窗簾拉得更開一些,燦爛的陽光泄滿他的全身。這時候,他省悟了一件事,成全了兒子,等於成全了自己。困惑了他將近十年的事情,在他做出成全後,全都煙消雲散。現在的他,一身舒暢。他走到書桌前,拉開側邊的一個抽屜,從中翻找出一遝資料,粗略地翻開。由資料的封面,可以窺見樂寧兩字。而他,靜靜看了一會兒後,把這遝資料放入火盆裡,點燃。九年多前的他,做了一件事,這件事,只有他一個人知道。

 

那年,他打聽出了,那個叫金在中的孩子出車禍發瘋的事。於是,他從中安排,下了些手段讓照顧金在中的人把他送到一家剛剛成立不久,設備不盡完善的小精神病院。然後,他設法使那家孔姓人離開這個城市,再以其他人的名義迫使這個醫院搬到另一個地方,換掉名字,讓所有的人都失去與金在中的聯繫。

 

而,這樣一個沒有家族聯繫,沒有親朋照顧的精神病患者,在一家人手不夠,設備不齊全的精神病院裡丟失,並從此消失,會有誰去注意到呢?十年前的每天,他都想下手,但一直沒有去做。十年後的今天,他慶幸他沒有下手,否則,他毀掉的不僅僅是金在中這個孩子。——並且,還將永遠都見不到,他的兒子毫無芥蒂叫他爸爸時的樣子。所有的錯誤只要不是絕對的,天空就會在雨後出現彩虹。抬眼望著窗外明媚的景色,他再沒有負擔的笑了。

 

在跟浩

 

做一個小遊戲,一個人把眼睛閉起來,數數。可以由一數到十,也可以由零數到一百,反正,隨你。然後,另一個人,也可以是很多人,在這個人閉上眼睛數數的時候跑到一個地方躲起來。只要能在數數的這個人數完前找到一個地方躲藏,並且不被他找到直到這個人認輸,躲藏的人就贏了,否則就輸。這個遊戲幾乎每個人小的時候都玩過,都知道它有一個名字,叫,捉迷藏。在跟浩,現在也在玩這個遊戲,成是鬼——躲藏的角色,然是鍾馗——捉鬼。

 

然閉上眼睛數數,他由一數到五十。閉上眼睛,他聽到成赤著腳跑在蔥鬱的草坪上的聲音。這個細細的沙沙聲,漸漸、漸漸傳遠。數到二十時,成的腳步聲已經聽不到了,然於是就胡思亂想起來。他昨天去找孔月了,她是成青梅竹馬的好朋友,也是他曾經誤以為是情敵的人。

儘管已經明瞭成從不曾愛過她,但十年前他在醫院見到的那一幕就如同利刃,在他每次想起時,狠狠地刺入他的心臟。他不明白,成並不愛她,可為什麼要說那句話,並且接吻呢?

 

真的想不明白,但他還是得去找她。不僅是因為成說想見見她,還因為,她能夠幫助成恢復忘卻的記憶。成忘記了他離開韓國時的記憶,也並不知道,時間,已經在他內心的封閉沉眠時,過了將近十年。

 

歐文說,要想讓成恢復記憶,有效的辦法就是引導他想起那些事。這樣的話,只有一個人能夠幫助成,那就是孔月。只有她,知曉成發生車禍的經過。所以,他必須得去找她。他去了,而她,在聽完他對成的心意後,答應了。他也在這件事中,漸漸改變了對她的看法——因為,她是真心的為成著想;因為成,她說不需要任何報酬。

 

這怎麼行呢。當時的他想著,反正公司空出的公關行業的職位挺多的,過段時間,讓她去試試看吧。回來時,對成說了她明天會來的事,成聽了之後興奮不已,說,十年後的她,會是什麼樣的呢。

 

沒多少改變。他淡淡地回答。心卻在成過度的開心中感到有些不是滋味。——再中的心思,應該全部用來想他。在中不知道他的想法,一宿都因為這件事而輾轉難眠。早上時,因為天氣很晴朗,天空萬裡無雲,在中於是就睜著一雙黑黑的大眼睛瞪著他,讓他陪他到樹陰下走走。怎麼會不答應呢!就算在中要去太空,他也會點頭——當然,前提是在中的身子允許。走著走著,在中的玩性大發,脫下鞋子,赤著腳踏在鬱鬱蔥蔥的草坪上跳著笑著。

 

他想爬樹,他則列出了無數個現在的他不能上樹的原因——儘管知道他已心癢難耐。——嘟著嘴生悶氣的他,好可愛!但為了不讓在中不高興,他提出了玩捉迷藏。枝繁葉茂的林間是個不錯的玩捉迷藏的場所。在中聽了非常贊同,連連點點。沒有猜拳,允浩主動做鍾馗,在中興致勃勃地讓然由一數到五十。你不會找到我的。在然閉眼前,在中的笑靨定格在允號的腦海裡。那就試試看吧。然閉上了眼,開始數了。在中,則馬不停蹄地跑開了……

 

……他數到哪了?當允浩不再胡思亂想時,他發現他早就忘了數數。算了,應該過了五十了。

我開始找嘍!允浩沖著沒有人影的林子喊道。不會有人回答,否則不就暴露了行蹤。允浩並沒有胡亂瞎走,他的眼睛雖允浩閉著,但他可以用聽力辨別在中的去向。允浩往在中離開的方向走去。允浩笑著去找在中,此時他在想,不管在中逃往何方,他都會找他,並把他找到。如同允浩所想,他找到了在中,沒有花多少時間,沒有走多遠。他是不是想事情想太久了?見到在中的那一刻,允浩菀爾。否則他怎會等到睡著了呢?

 

輕輕地躺在在中的身邊,允浩沒有叫醒他。昨夜的無眠造成了在中現在的睡眠。天氣很舒適,就讓在中睡吧。允浩靜靜地看著沉睡中的在中,在中的睡臉,他看了無數次,卻總看不厭。每看一次,都會有一種新的感受。

 

現在,他看在中時,看到了在中的唇不再蒼白。手撫觸而上時,還傳來了溫溫的感覺。他的在中,他的愛,已經醒了。心想著,允浩笑了。

 

風輕輕吹著,吹過樹梢時,把綠葉吹得沙沙聲響,每一聲,每一聲,是輕輕地,柔柔地,引起了人的睡意。陽光透過樹梢把草地照得斑駁,而點點散落在地面上的光芒就是太陽的種子,告訴天底下的人們,這個世界,哪兒都有希望的種子,只等你發現並把它灌溉。

 

在跟浩,在這滿是希望的地方睡了,睡夢中的他們夢了什麼?

在跟浩,一定做了美夢,此時的他們都帶著淡微的笑意,緊緊握住了彼此的手兒。

 

——全文完——

 

《血色》番外——《做了一個夢》

 

如果是醫生或護士進來,他們就會先敲敲門,連貫的三下;

如果是小月,她會急驚風似地沖門而入,儘管護士警告了她不下百次;

那如果是鄭允浩呢?他會怎麼進來?

鄭允浩一定會很輕很輕地敲兩下,等到有人答覆後,才會推門進來。

鄭允浩就是這麼一個彬彬有禮的人呢。

 

對了,鄭允浩富家子弟嘛,是受過良好的教養的。難怪他從來就覺得鄭允浩跟他們不一樣,就算鄭允浩站在人群裡,還是能一眼就認出他,他是那麼的與眾不同,高高在上。那扇門開了又關,關了又開,有人走進來了,又有人走出去了,但,他等不到他想見的人。

 

「哎,鄭允浩今天還不來見你呀。」小月每天滿懷希望的來到醫院裡探病,她也想見鄭允浩。自從她知道鄭允浩的身世後,她就做著幾乎每個少女都會做的夢。得到貴公子鄭允浩的青睞,嫁入豪門,成為錦衣玉食的貴夫人。她每天都抱著這個願望而來,每天都失望而歸,鄭允浩沒來。

 

「那當然了,才被綁架過的允浩怎麼可能這麼輕易就能出來。」他這麼對小月說,也是在對他自己說。他沒有小月那麼「宏」「的夢想,他只想見見鄭允浩。前兩天,鄭允浩對他說過,可以跟他做永遠的朋友。只要有鄭允浩的這個承諾,他可以滿足了……

 

他天天都盯著那扇淡藍色的木門,儘管睡意襲身,他也撐著不合上雙眼。他怕,鄭允浩來時他正好睡著。但,時間一天天過去,他身上的傷也漸漸好轉,鄭允浩一次也沒來過。

 

醫生宣佈他的身體已經無大礙後,告訴他明天可以出院了。一定是鄭允浩的父母怕鄭允浩又會出事,所以不准他出來吧。要離開醫院前,他這樣對自己說。可是,明天他要出院了,斷掉的手也快好了,應該打電話跟鄭允浩說一聲,免得他擔心——

 

「我們家少爺已經不在國內,他到國外讀書了。」

 

機械似的語調冷冰冰地說著對他而言最殘忍的話,讓他,當場呆掉。他才不相信呢,對,他一點也不相信!鄭允浩,鄭允浩才剛剛說過可以跟他做永遠的朋友……可以永遠在一起的啊……鄭允浩,一定是在跟他開玩笑,是在騙他,他其實還在,還在學校的門口等他……等他去找他……

 

「在中……你不要去啊……」小月,他一定要去的,鄭允浩在等他,在等他啊……他怎麼可以不去,不然鄭允浩見不到他會生氣的……

 

「在中,你的手還沒好,不能騎車……」沒事的,以前他也不總是喜歡單手騎摩托車嗎?雖然自從要載鄭允浩後,他就沒有單手騎車過……只有騎車,才能早些見到鄭允浩,鄭允浩才不會等久……不能讓鄭允浩等久……不能……

 

咦?小月,你為什麼哭?怎麼了?他想伸手,卻根本動彈不得,全身好痛啊。他怎麼了,他怎麼會在這裡?對了,他不是還要去找鄭允浩嗎?那為什麼他還在原地?

 

「在中你幹嘛?你不要亂動啊,你受了很重的傷……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醒來……」

 

受傷?他怎麼會受傷?

 

「你難道不記得了?你車騎得太快,撞上了別的車子……」

 

是嗎?他出了車禍,他受了傷?可是他為什麼記不得了?對、對了,鄭允浩呢?他還要去見鄭允浩……鄭允浩還在等他……

 

「在中你幹嘛,你不要亂動啊!傷口會裂開的!」

 

不要,他不要,他要見鄭允浩……

 

「醫生——!醫生!快來啊,在中他怎麼了,一直動——!」

 

再張開眼睛,他看到了一張陌生的臉,不是鄭允浩……

 

「知道你是誰嗎?」陌生人輕聲地問他。

 

鄭允浩。他笑嘻嘻地說道。

 

「在中,你不要這樣,你不要嚇我。」他的身子被人拉到另一邊,是小月呢,可是她為什麼還哭呢?小月不是最討厭哭泣的嗎?

 

「在中,你慢慢地回答,你是誰?」

 

鄭允浩。他沖她笑。

 

「那我呢?我是誰,你還記得嗎?」

 

鄭允浩……

 

「我不是!我是孔月,你的青梅竹馬啊!」

 

鄭允浩……鄭允浩……他才不要叫他們呢!他只想叫鄭允浩。

 

「在中,你不要這樣,不要啊,你這樣子,讓我怎麼向死去的方姨交代啊!在中——」小月今天怎麼了,老哭,還哭得一臉的淚水。可是,他現在不想理她,他想做什麼呢?對了,是鄭允浩,他想見鄭允浩……鄭允浩……鄭允浩……是小月來了,她來見他……那鄭允浩呢?他沒來嗎?

 

「不要再提鄭允浩了!」小月叫那麼大聲幹嘛。看看、看看,跟他在一起的那些病友都嚇得躲起來了。小月真是,這樣子會嫁不出去的。

 

鄭允浩,他沒來嗎?小月你要記得帶他來。他已經換了一家醫院,你不帶他來,鄭允浩會找不到路的……

 

「在中,拜託你!不要再提鄭允浩了,他已經、已經——」

 

為什麼不提鄭允浩呢?他好想見他呢?還有,他還有很多話想對他說……

 

「說什麼、說什麼!鄭允浩他不會來了的,他已經離開了!」

 

小月,你再亂說我生氣了哦。鄭允浩他還說他們可以永遠在一起呢,怎麼會離開呢。鄭允浩不會騙他……才不會——

 

「不會才怪!你難道真的忘了嗎?鄭允浩他已經離開韓國了,他已經到國外去了,他還永遠不會再回來了!」

 

不要再說了,鄭允浩他才不會離開,才不會!你滾開,你滾開!我討厭你,討厭你!居然說鄭允浩不會來了——

 

「在中,你接受現實吧……鄭允浩真的不會再回來了——」

 

滾開啊!我討厭你!滾——

 

「在中——在中——」

 

「在——在——醒醒,醒醒——」

 

他張開眼,看到了那張他迷戀不已的臉滿是擔憂地看著自己,沒有任何猶豫,他撲身投入他的懷抱。

 

「做噩夢了?」他低沉的嗓音夾著濃厚的關切,「都哭出來了。是什麼夢呢?讓你哭成這樣。」

 

是什麼夢呢?他緊緊地抱著他,感受被他摟住時的溫暖,他沒有回答,沒有止住的淚水浸濕了他的衣襟。

 

「不怕喔,不怕。只是一個夢,醒來就好。」他沒有堅持要他的回答,知道他還為夢境而心有餘悸,輕輕地撫拍著他的背。

 

在他的懷中得到些許慰藉後,他抽泣著問他

 

「鄭允浩,你會永遠在我的身邊嗎?會嗎?會嗎?……」

 

他不停地問、不停的問。而他,在他問累稍停片刻時,柔柔地說

 

「在,我愛你,用我的生命去愛你。我不管永遠有多遠,如果永遠代表永恆,那我的愛就是永遠,我會在你的身邊,永遠。」

 

「允浩……,謝謝你,謝謝你愛我,謝謝讓我清楚地知道,剛剛的那一切,只不過是一個夢。」

 

是啊,剛剛的那些,都只不過是他做的一個夢而已,一個噩夢。夢醒後,他擁有的是鄭允浩的愛,鄭允浩的溫暖,他可以賴在他的懷裡。就算夢裡的一切再怎麼讓他心神俱裂,夢也畢竟是夢,只要醒來,只要醒來——一切都會過去。

 

「允浩……」

 

「什麼?」他的聲音還是那麼的溫柔,讓他眷戀。

 

「我剛剛,做了一個夢。」

 

「嗯,我知道。可是我不知道你做了什麼夢呢?可以跟我說嗎?」

 

「好。」他抬起頭,對他展露笑靨,「我會把一切都跟你說的,因為允浩你,是我的最愛啊!」

 

他的笑,迎來了他無數個的吻,最後的一個,落到了他的唇上……

 

「……允浩,我還沒告訴你我剛剛所做的夢呢。」激吻之中,他偷得片刻空檔喘著氣說道。

 

「來日方長,等到我們有空了再說……現在,我們還要彼此相愛呢……」

 

他的嗓音此刻更為低沉,也更為惑人,讓他,不由得熱起了身子……期待,他們彼此的愛。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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