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他們到達德瑪的時候已經是深夜。這是一座南部的港口城市,夜色迷人,空氣中流動的風帶著早春的暖意。一輛黑色的梅塞德斯轎車已經等在了停機坪上。他們在行程上所花的時間不過兩個多小時。天嶽的辦事效率和訓練有素令金在中感到吃驚。

 

「到裡德-穆利根銀行。」

 

鄭允浩簡單地對司機吩咐道,然後他放柔聲音,對金在中說

 

「想睡的話就趁現在睡一會兒,我們恐怕得幹一個通宵。」

 

黑色的梅塞德斯轎車停在了裡德-穆利根銀行的後門,雖然是深夜,但是銀行經理已經在門口等候著他們。他們被領到了二樓那間可以眺望港口的寬大的辦公室裡。另有兩個助手等在那兒。鄭允浩幾乎是立刻放下外套,坐在了會議桌前。金在中輕輕搖了搖頭,在他的身旁坐下。大約三十分鐘之後,電腦列印的清單和若干疊報表按照字母順序一摞一摞地排放在了房間中央的會議桌上,一位助手端來了咖啡和點心。但是他們誰也沒有心思看上一眼。他們採取的是股票轉移的方法,通過銀行代理註冊新的公司。這比資產轉移要快得多。格林伯格公司依然存在,但是只剩下一個空殼。直到第二天上午十點,他們才離開裡德-穆利根銀行,那輛黑色的梅塞德斯轎車在銀行的後門忠實地等候著他們。

 

「讓Z社繼續盯住格林伯格公司不放吧,」鄭允浩說道,薄唇微抿著,翹起一個嘲諷的角度,那是金在中非常熟悉的,志滿得意的表情,「等到他們發現那只是一個空殼的時候,我會讓他們知道,Z社在南部已經沒有立足之地。」

 

然後他轉過身,捧住了金在中的臉

 

「多謝你,在中」他輕輕地吻著他,「若不是你提醒,我至今沒有想到這一點」

 

「當局者迷。」金在中輕輕地掙脫了他,「以鄭允浩的智慧,怎麼會想不到這一點?」

 

他淡淡的說道。

 

「你太謙虛了,在中。」鄭允浩說著,再次情不自禁地吻了吻他,「和我預想的一樣,我們合作得很愉快」

 

他高興起來,有些忘乎所以

 

「要不要考慮來天嶽工作?我會為你留著首席法律顧問的位置。我希望每天都能夠見到你,在中。」

 

金在中輕笑起來,他幾乎要被這句話打動了

 

「謝謝你,允浩,」他轉過頭去,望著車窗外的街景,「但是,我有我自己的生活。」

 

他輕輕地,仿佛自言自語一樣說道。但是鄭允浩卻聽見了。

 

「好吧。」鄭允浩說,沒有絲毫的不悅。他此刻的心情很好,「我尊重你的意思,在中。」

 

金在中的拒絕在他的意料之中。他拿起車內的行動電話,吩咐了一些事情,然後他對金在中說

 

「飛機下午會來接我們,現在想去休息,還是四處走走?我記得你是第一次來德瑪。」

 

「那麼,就請你做導遊,帶我參觀德瑪吧。」

 

金在中說。在那樣的通宵工作之後,他們的神經都還亢奮著,完全沒有睡意。德瑪的早晨陽光明媚,空氣清新,通往港口海灣的道路寬敞通暢,不時有小型摩托車和自行車從路邊駛過。這裡很少看到摩天大樓,街道兩邊大多是二層和三層的白色木樓,帶著小小的庭園,沿路還有美麗的小商店,工工整整地刷著色彩斑讕的油漆。從街口遠遠望去,德瑪海灣水天一色,蔚藍晶瑩。

 

「我們下車,四處走走好嗎?」

 

金在中說。德瑪美麗的街景令他感到吃驚,這座景色怡人的南部港口城市看上去如此明媚動人,仿佛與武器交易、軍火、戰爭等片語沒有絲毫關聯。

 

「好。」

 

鄭允浩說。他吩咐司機把車停在德瑪海灣附近的街道上。他們沿著街道慢慢地散著步。因為無須擔心被人認出,他們的手指交纏著,若即若離地牽著手。德瑪曾經是的西班牙殖民地,即使現在,走在街上也可以聽到輕快的西班牙語,有一把木吉他聲音沙啞地輕輕彈唱著。他們在街角一家酒館外的遮陽篷下坐下,現在還是白天,但已有不少人開始飲酒,德瑪的生活節奏是悠閒的,他們學著當地人的樣子點了大杯的郎母酒,捧在手裡小口飲啜著。鋪著紅格子桌布的木質餐桌上擺放著清淡的沙拉,黑漿果鬆餅盛在雪白的碟子裡。鄰桌的幾位西班牙女郎仿佛正在慶祝什麼,她們切開了一隻剛剛烘好的藍莓蛋糕,也為他們送來了一塊。德瑪早春的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甜香,天空蔚藍,遠遠的可以聽到海浪拍打堤岸的聲音。鄭允浩摸了摸身上的口袋

 

「借我五十美分。」

 

他對金在中說道,然後他走到酒館門口放著的那架老式電唱機前,投入硬幣。在陽光下,金在中眯起眼睛,舒服地蜷縮在座椅上,小口小口地啃著黑漿果松餅,他看著鄭允浩穿著西裝的藍色身影站在紅色的老式電唱機前,他的一隻手撐在電唱機上,側著頭微微思索著,有一縷散發落在他的額前,被風輕輕吹動著,垂在他的鼻尖上,德瑪明亮的陽光照著他的側面,使得原本過於端正的臉變得生動起來,他看上去高大、英俊,帶著一些孩子氣的懶洋洋的天真。

 

從老式的電唱機中傳來一首節奏明快的舞曲,細細地飄蕩在空氣中。金在中調整了一下坐姿,更舒服地讓自己在那張座椅上蜷縮起來,黑漿果松餅已經吃完了,他無意識地將手放在唇邊,用舌尖輕輕舔著沾在指間的果醬,從舌尖傳來細小的甜蜜令他有一種心滿意足的感覺,淡金色的頭髮曬得有些發燙,他微微眯起眼睛,看著鄰桌的那幾位元西班牙女郎隨著音樂隨性地搖擺著身體,周圍的街景陌生而美麗,金在中想起昨夜通宵達旦的工作,仿佛是為了換來此刻和鄭允浩一起在德瑪度過的短短幾個小時。他最終還是做了違背自己原則的事情,為了鄭允浩。他想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幾個小時之後,他們將離開德瑪,回到首爾市,生活將繼續下去,什麼也不會改變,什麼也無須改變。這就足夠了。金在中心想。他並不想做一個貪心的人。

 

他看著鄭允浩向他走來,唇角向上勾起,迷人地微笑著。他站到座椅的後面,將下巴擱在金在中淡金色的頭髮上,輕輕廝磨著

 

「佛朗明哥。」他說,「想跳舞嗎?」

 

金在中搖了搖頭

 

「我不會跳舞。」

 

他看到鄭允浩故作吃驚地瞪大了眼睛,不禁笑了起來

 

「算了吧鄭允浩」他笑著說,「我記得你也不會跳舞。」

 

鄭允浩用手捂住心臟的位置,做出自尊心受到傷害的樣子

 

「你忘了,沒有我不能的事。」

 

他說。然後他向鄰桌走去,向其中的一位女孩用西班牙語說了些什麼,她們都鼓起掌來,那位女孩站起來,落落大方地將手伸給鄭允浩。他們就在人行道上跳起了佛朗明哥。有人駐足觀看,也有人吹起了口哨。金在中看到鄭允浩回過頭來,向自己眨了眨眼睛。

 

金在中笑了起來。鄭允浩的舞步並不花哨,但是節奏感很強,顯然是受過科班訓練的樣子,沉穩有力地支撐著舞伴的動作,他的動作性感,控制得恰到好處的力度,猶如大型貓科動物般的輕盈、優雅、暗藏著危險的野性。金在中有些著迷地看著他的一舉一動,他迷人地微笑著,將興奮得滿臉通紅的女孩送回座位上,然後他向金在中走來

 

「如何?」他在他身邊的座椅上坐下,笑著問道,他的額頭微微滲出汗來,在陽光下閃閃發光。

 

金在中輕輕地鼓了鼓掌

 

「允浩,我從不知道你的舞跳得那麼好。」

 

他由衷地說道,看著坐在自己對面的那個男人眯起狹長的眼睛,掩飾不住地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但是嘴上還在謙虛著

 

「只是小小的社交技巧罷了。你知道,有些應酬是避免不了的。」

 

「真辛苦。」金在中打趣他。

 

「但是也有樂趣。」鄭允浩說,「怎麼樣,要不要我教你?」

 

「在這裡?」金在中笑了起來,「不,謝謝。」

 

「那麼,去旅館?」鄭允浩的聲音低沉起來,他將金在中的手握在自己的掌心,低頭吻著他的指尖,「天嶽在這附近有一家度假酒店,我叫他們準備好房間。」

 

他們去了酒店。從套間的落地窗可以眺望到白色的沙灘,蔚藍晶瑩的海面上,隨風飄蕩的點點帆影。鄭允浩脫下外套,隨手扔在沙發上

 

「佛朗明哥是舞蹈,也是調情。」鄭允浩說,他拿起金在中的右手,放在自己的腰間,「感受對方的身體……」

 

他執起他的左手

 

「十指交握的時候,注意感受掌心的溫度……」

 

他們現在面對面地站著,僅穿著襯衫的身體緊貼著

 

「現在前進……跟著我的腳步……轉身……注意抬頭……很好……」

 

房間裡沒有音樂,鄭允浩低低地哼唱著舞曲,他看上去怡然自得,嘴角勾著若有若無的笑,感到金在中柔順地靠著自己,有些拘謹地被自己帶動著移動腳步,鄭允浩的感覺很好。被自己握在手中的手心微微滲出了汗,鄭允浩的目光略轉,看到金在中有些緊張地低頭看著腳下

 

「不用刻意去記舞步……」鄭允浩發出低沉的笑聲,貼著他白玉似的耳殼輕輕吹氣,「現在轉頭……後退……注意呼吸……」

 

只是小小的挑逗,便能看到淡淡的粉紅爬上白皙的脖頸,握在掌中的手指敏感地顫動了一下,令鄭允浩越發得意起來。

身體的移動間,他們的大腿不時輕輕地觸碰到對方。看似無意地,鄭允浩掌握著步伐,不著痕跡地將金在中逼向身後的牆壁。因為帶舞的緣故,鄭允浩跳的是女步。步伐交錯的時候,鄭允浩將自己的腿頂入金在中的雙腿之間,向上抬起膝蓋,他們的下身緊貼著,若有若無的摩擦,如他所料,金在中慌亂著僵硬了身體。他教給他的基本舞步中並沒有勾腿的動作。他亂了腳步,有些失去平衡地,小小地向後了退一步,然後他的背脊抵住了身後的牆壁。鄭允浩的膝蓋仍然頂在他的雙腿之間,隔著織物的摩擦,他感到柔軟的欲望正在慢慢挺立起來。

 

「在中……」

 

鄭允浩低低地喚道,將他們仍然交握著的手按在金在中頭頂上方的牆壁上,維持著這個曖昧的姿勢,他逼近他,迫使他仰起頭來,完全貼住了牆壁

 

「我說過,佛朗明哥是舞蹈,也是調情……」他得意的笑著,聲音低沉,狹長的眼中滑過一絲狡黠,「想要嗎,在中……」

 

他伸出舌頭,找到藏在淡金色髮梢下的小巧耳垂,壞心地舔弄著,另一隻手往下,拉著還僵硬地扶在自己腰間的右手,探向他們緊貼的下身。金在中小小地掙動著,想從緊握的掌心中抽出手來,卻被鄭允浩抓得更緊,按向自己悄然挺立的欲望。修長的手指摸索著,拉下金在中外褲的拉鍊,鄭允浩將手探入進去,隔著柔軟的全棉織物,輕輕撥弄著

 

「在中……」

 

他低喘著,喚著他的名字,從被壓制的身體下傳來小小的,驚悸般的顫抖,令他無法克制地想要擁抱他。

 

「允浩……」他聽到他小小地喘息著,喚著他的名字,然後他放棄了掙紮,「你差不多二十四小時沒有睡覺了。」他抬頭看著他,指出這一點。

 

「我們都已經很習慣通宵工作了,不是嗎……」鄭允浩反駁回去,他低下頭,捧起金在中的臉,細細的吻著,「給我好嗎……在中……我從昨天晚上就想要你……」

 

欲望深沉忍隱到脹痛的地步,並非縱欲無度的人,卻被反復佔有眼前這具身體的想法所深深吸引著,無法自拔。這算不算是對已逝的負平生的背叛?鄭允浩無法思考也無法回答。掌心中傳來肌膚溫熱細膩的觸感,捧在手中的臉龐因為熬夜而略顯蒼白,鄭允浩用拇指細細摩娑著,看著淡淡的粉紅色在白皙的肌膚上漸漸暈染開來。金在中低下頭去,秀氣的手指撥弄著鄭允浩胸前的領帶

 

「允浩……」

 

他緩緩地拉下他的領帶,手指摸索著,解開襯衫的紐扣,微涼的指尖觸碰到鄭允浩赤裸的胸膛,心悸般的酥癢,使得脹痛的欲望越發昂揚,幾乎令人焦躁起來,他低下頭去,親吻著柔軟的淡金色髮絲,另一隻手有些急切地拉下了阻隔在他們之間的衣物。然後他抱起金在中,目光在房間中搜索著,最後落在了那張紅色的單人沙發上。

 

「在中……」

 

鄭允浩低低呼喚著,降下身體,親吻著金在中的頭髮,柔軟的淡金色髮絲散亂在暗紅色的絲絨沙發上,白皙修長的身體被迫展開,金在中仰起頭,柔順地回應著鄭允浩的吻。濕熱的嘴唇沿著鎖骨往下,停留在柔嫩的乳頭,只是輕輕舔弄,便能感覺到來自身下的敏感的顫抖。男人滾燙的掌心滑過平坦的小腹,手指捲曲著下體細密柔軟的茸毛,輕輕拉扯,鄭允浩如願聽到了驚喘的聲音

 

「在中,把腿打開……」

 

他輕輕愛撫著金在中勃起的欲望,柔聲勸誘著。

 

「唔……」

 

敏感的部位被愛撫,使得身體酸軟無力,無法做出回應,望向鄭允浩的雙眸微睜著,迷蒙著水澤,令鄭允浩無法自控地抬起那雙修長的雙腿,架到沙發兩側的扶手上。

 

「不……」

 

察覺到鄭允浩的意圖,金在中有些慌亂地掙動起來,然而鄭允浩的手臂俯撐在沙發兩側的扶手,制住了想要合攏的雙腿,令金在中的身體完全展開在自己的面前。

 

「允浩,放開我……」

 

雙腿被迫張開到令人羞恥的程度,火熱的欲望緊貼著小腹,連自己也未曾看過的私處完全暴露在鄭允浩的視線之下,令金在中無所適從地繃緊了身體。

 

「知道嗎,你令我失控……」鄭允浩喃喃著俯下身,暴戾地吻住金在中的嘴唇,「你令我害怕,在中…我害怕自己會背叛平生……我害怕自己會愛上你,在中……」

 

 

他俯視著那張美麗的臉龐,淡金色的髮梢下柔美的輪廓,纖長的眼睫低垂顫動著,鄭允浩輕輕摩娑著柔軟的唇瓣,將手指探入其中,輕輕翻攪著,聽到他發出細小的嗚咽,令人越發的焦躁。修長的手指往下,借著津液的潤滑,侵佔了金在中的私處。

 

「唔嗯……」還沒有從前夜的激情中恢復過來的私處再次被撐開,緊澀的痛楚令金在中躇起形狀姣好的眉,輕輕地喘息著,下意識地收縮起身體。「在中……你絞得我好緊……」

 

鄭允浩呻吟了一聲。想要佔據這具身體的欲望如此強烈,甚至來不及等到完全的潤滑,他抽出手指,抬起金在中的雙腿,將自己深深地埋入了他的體內。

 

「唔……啊……允浩……」

 

碩大的欲望突然壓迫沒入體內,金在中幾乎是尖叫起來,隨即咬住了嘴唇。不同於以往的溫柔,幾乎是暴戾的,鄭允浩抓住他的腳踝,將他的雙腿曲起,壓迫在胸前,維持著這個令金在中感到羞恥的姿勢,他開始緩慢地在他的體內抽動起來

 

「唔……唔嗯……」

 

緊繃的身體在適應了異樣的感覺後,被碩大的欲望進出的私處漸漸變得柔軟,隨著鄭允浩的挺身,酥麻的感覺沿著脊椎蔓延開來,前所未有的強烈快感,令金在中無所適從地抓緊了鄭允浩的手臂,發出了低微的呻吟。

 

「在中……叫出來……我想聽你的聲音……」

 

感受到緊裹著自己的內壁的陣陣痙攣,鄭允浩俯下身,惡意地將圓小的耳垂含在齒間,用舌尖舔弄著,低聲誘惑著。他看到金在中抬起眼睛,茫然地望向自己,迷蒙的水霧沾上了眼睫,他無意識地輕輕搖著頭,咬住被吻得紅腫的嘴唇,強忍著即將逸出的呻吟。

 

「在中……」

 

用舌尖撬開他的嘴唇,肆意地逗弄,逼迫他伸出舌頭,與他糾纏,呼吸急促到幾乎窒息的地步,他放開他的唇,稍稍蹲下身子,再次挺身,用力頂入前所未有的深度,成功地逼出他的尖叫。

 

「啊……允浩,允浩……」

 

他伸出手,緊緊攀住鄭允浩的脖頸,脆弱敏感的私處被碩大的欲望撐開到極限,被用力頂撞的下體好像要被弄壞了一般,不受控制地痙攣著,令金在中無助地搖著頭,啜泣起來

 

「允浩,停下來……不行……不行了……」

 

他斷續地叫喊著,帶著哭音。身體狂亂到無法思考的地步,再也顧不得羞恥,他艱難地將手探向下體,握住自己被忽略的器官。含住碩大欲望的部位在敏感地緊縮,鄭允浩痛苦地吸氣,他狠狠地抽動著,然後在即將達到高潮的時候停了下來

 

「在中……」

 

他低頭看著他,埋在體內的欲望炙熱滾燙,汗水沿著他的額頭,從下顎滑落到他的胸前,暗褐色的雙眼因為欲望的灼燒而流露出痛苦的神色,但除此之外,還有什麼……感受到鄭允浩不同尋常的焦躁,金在中抬起手,輕輕撫摸著他的臉頰

 

「允浩,怎麼了……」他忍住下體的不適,柔聲問道。

 

鄭允浩低下頭,凝視著金在中的臉龐,突然用力抱緊了他。這具身體的美好令他貪戀不已,他以為那是因為在負平生離去之後,他已經自我壓抑了太久,或許是因為金在中在他掌控一切的世界當中是一個異數,才令他如此想要征服他,男人的愛和欲望是可以分開的,鄭允浩一向如此認為。但是對於金在中,在欲望之外還有著更為深沉的衝動,即使反復佔據這具身體也無法得到平息的衝動。這股衝動仿佛早已存在,隨著每一次小小的觸碰越發強烈,終於令人焦躁起來。鄭允浩知道,在他與金在中之間,有一些被小心維持著的東西打破了,隨之而來的是一種全新的,令他不由自主地感到害怕,又滿心歡喜、暗自期待的關係。

 

「恐怕我已經愛上你了,在中……」

 

他看著他的眼睛,低聲說道。承認這個事實令鄭允浩感到痛苦,他想到負平生,想到那輛被壓得稀爛的雪弗萊轎車,想到在扭曲的車底流淌的鮮血,但是與此同時,他又感到了一陣輕鬆,一種如釋重負的奇妙的喜悅。他低下頭,望著金在中,他的眼睛淡定平靜,帶著了然的溫柔。於是鄭允浩知道,此時此刻他們的心靈是相通的,他的痛苦,他的喜悅,同樣也傳遞給了他。

 

「我知道。」

 

金在中柔聲說道,然後他抬起雙臂,摟住了鄭允浩的脖頸。緊擁的身體重新開始律動,他們幾乎是同時達到了高潮。有什麼東西炸開了,空間暫態開闊了,人仿佛置身廣闊天空之下的感覺,四周的牆壁消失了,德瑪春天朦朧的光影溫柔地包裹住他們,海豚次第躍出水面,像珍珠閃著白光從深藍海底一顆接一顆浮上來,草兒在風中搖曳,閃爍著金色的光。這個時刻終於來臨了。

 

「在中……」他捧住他的臉,讓他望向自己,「說你愛我,在中……」

「我愛你,允浩。」他柔聲說道「如果這能夠令你好受些的話。我愛你。」

 

金在中輕輕地說著,他抬起手,撫摸著鄭允浩的髮絲。他們維持著擁抱的姿勢,彼此的欲望已經平靜下來,再也無需用欲望來證明什麼或者逃避什麼,此時此刻,他們能夠清楚地感受到彼此的心意。

 

「我想和你在一起,在中」鄭允浩說,「不是為了天嶽或者其他什麼目的,只是單純的想和你在一起。」

 

但是,在這之前,他必須親手解決那件事。那場車禍,負平生的死,有人要為此付出代價。這是他必須做的。

 

格林伯格的案子已經處理完畢,天嶽在南部的勢力已經沒有後顧之憂……鄭允浩在心裡盤算著。

 

「我想和你在一起,在中。」他慢慢地說道,捧起金在中的臉龐「所以,在那之前,等我,好嗎?」

 

第十八章

 

他們在德瑪又逗留了兩天才回到首爾市。兩個人的手上都積了一堆的工作。之後的幾個星期依然忙碌,他們幾乎沒有碰面的時間。生活仿佛又回到了過去的軌道上,但是有什麼東西在悄悄改變著。他們偶爾也打電話,但是往往拿起電話,又不知道說些什麼。

 

「你好嗎?」

 

「我很好。」

 

在這樣簡單的問候之後,他們因為相愛而感到害羞,尷尬地沉默著,他們靜聽著電話中對方的呼吸聲,金在中往事務所的窗外望去,老式辦公大樓的牆上常春藤正在發芽,嫩綠的新葉從紅磚的縫隙間探出頭來。不知何時,首爾市也已經是春天了。

 

「天哪,你一定是在談戀愛了。」離月說。她穿了一身墨綠色的春裝套裙,頭上帶著頂綠天鵝絨的卷邊小帽子,即使在室內也捨不得摘下,「這是BCBG的春季新款。」

 

她這樣告訴金在中。

 

「難道相愛的人的臉上都刻著字嗎?」金在中有些吃驚的問道。

 

「你在放下電話之後,含情脈脈地看著電話機已經超過一分鐘了。」離月說,將一疊整理好的卷宗放在金在中的辦公桌上,「我敢打賭那一定不是委託人打來的。」

 

「離月……」金在中說,在這個心直口快的秘書面前,他不由自主的臉紅了。

 

「好了,不要向我透露你的戀愛煩惱。我不是戀愛專家。」離月說,「上午聽證會的記錄還沒有整理,我要去幹活了。」

 

她向秘書間走去,過了一會兒,她又走了進來

 

「下午我要請假兩個小時,今天是星期五,TJMaxx有打折活動。」

 

「你的這一身打扮已經夠漂亮了。」金在中說。

 

「聽著」離月說,她雙手撐在他的辦公桌前,威脅地看著他,「如果我因為加班沒有時間買衣服和約會而嫁不出去的話,你要對我負責。」

 

「好吧。」金在中說,「你可以請假。」

 

「謝謝。」她看了他一眼,轉身向外走去,「你是一個仁慈的老闆。」

 

金在中笑了起來,也許是受到了窗外常春藤的感染,他的心情很好。他把咖啡移到一邊,開始處理面前的卷宗。過了一會兒,他聽到了外面的腳步聲。

 

「還有什麼事嗎?」他問道,然後他抬起頭來,看到鄭允浩站在他的身旁。

 

「允浩……你怎麼會在這裡?」

 

金在中推開椅子,將頭向後仰起看著他。鄭允浩俯下身,吻了一下他的嘴唇。

 

「我正好有半個小時的空暇時間,所以過來看看你。」

 

鄭允浩說,他穿著乾淨的白襯衫和藍色西裝,景泰藍花紋的領帶摘了下來,隨手塞在上衣的口袋裡,露出一角。他將手插在褲子的口袋裡,笑得非常迷人。

 

「我想你,在中。」他說,然後他看了看表,「一起吃午飯好嗎?」

 

他們去了事務所附近的中央公園,中午的陽光很好,他們在速食店裡買了吞拿魚義大利麵沙拉、芝士香腸卷和咖啡,像大學生一樣坐在公園的長凳上吃了起來。公園裡有許多遛狗的人,一隻金色的牧羊犬聞到香腸的味道,跑到他們的腳下小聲嗚咽著。金在中俯下身,把手中的香腸卷遞給它,摸了摸它的腦袋。

 

「可愛的小東西。」他說,「如果有空的話,我也想養一條狗。」

 

「是啊。」鄭允浩說,然後他看了一眼身旁的金在中,髮梢略長的淡金色劉海柔軟地搭在他的額前,就像牧羊犬身上的金色長毛一般,在陽光下閃著明亮的光澤。趁著周圍的人們沒有留意的瞬間,鄭允浩覆身在他的唇上吻了一下,「你也很可愛,在中」

 

他在他的耳邊低聲說道,又直起身子,做出若無其事的樣子。

 

「喂,允浩……」

 

金在中剛剛喝下一口咖啡,立刻嗆咳起來。他漲紅了臉,這樣在公眾場合下小小的親密舉動令他感到緊張,但同時又感到甜蜜。戀愛的感覺大致如此吧。金在中心想,雖然在三十七歲的時候開始戀愛是一件可笑的事情。但是這事的確發生了。他是在戀愛,和鄭允浩。

 

他們將空的塑膠食品盒扔到垃圾筒裡,沿著公園的草坪慢慢地散步,就像他們大學時代常常做的那樣,他們隨心所欲地聊天,有的時候因為想不出話題而陷入沉默之中,他們就靜靜地走著,在沒有人看到的地方短暫地勾住對方的手指,正午陽光充足,鳥兒在樹梢啁啾不停,一隻野狗在樹叢裡探頭探腦,從遠處傳來街道上堵車的喇叭聲,在這樣美麗的中午,即使沉默也是充滿了柔情。

 

他們談到了天嶽。格林伯格一案已經基本解決,但是天嶽首席法律顧問的位置依然空缺,董事會決定從法務部的律師中提名,但那並不是馬上就能夠定下來的事情。目前實際上代理著首席法律顧問的職務的,是法務部的負責人命世風流。他經驗豐富,已為天嶽效力多年,但由於他不是華裔,因此得到提名的可能性並不大。

 

「你還有最後一次考慮的機會,在中,」鄭允浩笑道,「你知道我不能永遠為你保留著這個位置。」

 

「抱歉,允浩」金在中說,「我是一個堅持將工作與感情分開的人。」

 

「你的原則。」鄭允浩說。

 

「你在怪我嗎,允浩?」

 

金在中轉過頭去,看著鄭允浩的側臉,他的臉上並沒有任何懊惱的神情

 

「不,在中,你知道我一向尊重你的決定。」我只是想每天都能夠見到你。

 

鄭允浩說,輕輕吻了吻金在中淡金色的髮梢。他們並沒有同居,偶爾鄭允浩會去金在中的公寓,但從不在那裡過夜。金在中知道鄭允浩還無法擺脫那段過去。負平生仍然在他的心中佔據一席之地,也許將永遠佔據一席之地。傷口仍然存在,儘管鄭允浩將它埋得深之又深。他無法原諒自己如此之快地背叛了原先的愛人,對於負平生的死,對於那場蓄謀的車禍,鄭允浩也永遠無法釋懷。

 

還需要時間。金在中心想。他可以等。他並不在乎。眼前的幸福已經令他心滿意足。有的早晨,他從睡夢中醒來,聞到枕間鄭允浩所留下的氣息,這種巨大的幸福令他感到恍惚,甚至恐懼起來,他默默祈禱,但願時光停止流逝,永遠地停留在這個早春。

 

「快了,在中。」鄭允浩說,「很快我就能夠解決那件事。然後我們就能夠在一起了。」

 

鄭允浩說著,打開了車門,他從車窗探出頭來,最後吻了吻金在中的臉頰,然後發動了轎車。金在中站在路邊,看著那輛黑色的賓士開上街道,目送鄭允浩消失在首爾市龐大蜿蜒的車流之中。這是一個美好的午後,風中帶著朦朧的春意,從明亮的天空中滲透開的近似透明的藍色不著痕跡將周圍的景物浸潤其中,就連堵車的街道也變得美麗起來。金在中靜靜地佇立在路邊,看著這一切,因為這過於美好的午後而感到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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