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七

「沒什麼,不累的。」像是要故意證明給在中看似的,俊秀還原地彈跳幾下,想顯示自己身形依然輕巧。

 

連忙按住俊秀:「行了,別跳了,我知道了……」

 

拉著俊秀坐在長凳上,葉間縫隙閃爍,午休時間的醫院寧靜無塵。

 

靜默了稍許:「俊秀……有天他……」

 

他不是瞎子,進病房的一刻就發現兩人之間氣息早已不似原先那樣流暢,俊秀對自己的過分熱情,有天目光中流轉的躲避和掩飾,還有他們之間對話的小心翼翼…俊秀沉默,將手伸向頭頂,任斑駁的陽光穿過指縫,刺入眼中,卻不去躲閃,由著瞳孔瞬間縮小,無所隱藏的適應著強烈的明亮。

 

「我從沒坐過飛機……哥……天空……真的有那麼美嗎……?」俊秀不經意的問著。

 

思維瞬間崩裂,咬緊下唇,在中最終選擇放棄回答。

 

「有天他……真的很愛天空……」俊秀繼續說著,仿佛在中不存在般:「愛情……根本無法彌補他對天空的感情……」

 

「你亂講什麼!這根本是兩碼事!」

 

心中一陣陣揪痛,曾經那樣快樂的俊秀,如今卻如此落寞,早知自己的弟弟已被有天帶走,可預料不到,他將俊秀的一顆心,帶走的這麼徹底……

 

「哥,聯繫美國那邊就拜託你了。」俊秀伸了個懶腰,故意擺出輕鬆愉悅的表情,「希望那邊有新的技術可以讓有天重新當飛行員,呵呵,要不然我就要被那傢伙折磨死了。「

 

「剛剛……你和有天……吵架了嗎……?」小心翼翼的問出心中的疑惑。

 

俊秀聽罷,朝著在中微微一笑:「不是啊」隨即轉開目光:「不是剛剛,是一直……」

 

「俊秀……」心中一緊。

 

「他現在經常拒絕讓我照顧他呢……」苦笑著,俊秀的語氣那麼不經意,仿佛自己和有天只是路人般陌生:「疼的不行的時候寧願自己忍著也不願意讓我給他拿止疼藥……哥……他真難對付呢……是吧……?」

 

陽光暴曬下,頭一陣陣發暈,眼前的人似乎不是自己的弟弟,那樣遙遠……

 

「醫生說,這是正常現象,每個病人都會經歷這樣的時期……」俊秀像是開了話匣,一直絮叨不停:「哥……我不能拋棄他對吧……這是他最脆弱的時候……我要陪他一起度過對吧……」

 

在中呆呆的看著自言自語的俊秀,不知所措。

 

笑容不知不覺中隱去:「可是哥……我真的……快撐不下去了……」語音已哽咽,那顆永遠向著陽光的頭終垂下,淚水蒸發在佈滿日光的空氣中。

 

「哥……我該怎麼辦……」

 

「秀……」緊緊緊緊的擁住俊秀,夏日裡,他卻瑟瑟發抖……

 

「哥……怎麼辦……怎麼辦……」

 

俊秀……別問了……別問了…………你問的我心都要碎了……這個世界……太不公了……究竟上帝還讓你們再受多少痛苦才夠?沒有人能救得了我們……剩下的,除了絕望,還有什麼……?那絲光明……到底在哪裡……? 

 

輕敲房門。

 

「請進。」有天躺在病床上,並未看向門的方向。

 

半晌,卻沒有動靜。不耐煩的回頭,難不成是護士走錯病房。

 

「允浩哥……?」

 

允浩靜靜的站在病房門口,看著被命令強制臥床的有天。逕自走到病床前,替有天拉了拉被子,卻依然沉默。有天看著允浩的動作,也默然不語。除了外面的鳥叫聲,一片寂靜這是受傷後兩人第一次單獨相處,沒有俊秀,沒有在中,沒有昌珉,沒有有煥,只有他和有天……氣息流轉,沉靜是現在最好的語言。不知過了多長時間,允浩輕啟雙唇——

 

「疼嗎……?」

 

定了定,笑著搖搖頭:「俊秀比我疼」伸出手,點向允浩的胸口:「這裡……」

 

蒼白的依稀可見青色血管的手上佈滿針孔,幾近透明——病態的透明……

 

「那你呢……?」

 

「我?」有天還是輕鬆的笑:「我挺好。」

 

「為什麼拒絕手術。」

 

允浩揭穿一切的問題讓有天愣了一秒,然後,顫抖著閉上雙眼——

 

「你明知故問……」

 

接著便不再繼續。

 

允浩苦笑:「也許小時候我就不該帶你去機場看什麼飛機,那樣今天你和俊秀可能會好過點……」

 

有天一愣,笑的慘澹。

 

「要是真的如此,也便好了……」

 

「但如果這樣,你也遇不到俊秀。」

 

「呵呵,我把他害得這麼慘,恐怕我不認識他會更好吧……」有天眼波流轉,幽色的鬱氣悄然瀉出。

 

允浩歎氣,悲哀的笑容:「沒有金俊秀和天空的朴有天,還是朴有天嗎……?」

 

渾身一震,允浩的話像是利錐,穿過厚厚的偽裝,直入心中。眼眶發漲,手指不自覺的抓住床單,越發的握緊。

 

「有天……疼嗎……?」還是那個問題,允浩輕輕的問。

 

不說話,只是回望著允浩。

 

「有天,告訴哥,疼嗎……?」

 

半晌,淚水淌濕了沉頭,有天咬緊唇瓣,輕輕的,點了點頭。

 

允浩眼眶微紅,顫抖著聲音:「疼就說出來,別再忍著了……」

 

有天用雙手蓋住眼睛,身體不可抑制的抖動。

 

「哥……我想飛……我真的好想飛……」枕巾上,濕跡一片一片的氤氳開。

 

握緊有天的手,強制性的拉開他的眼前:「我知道……我都知道……」

 

另一隻手依然蓋著眼睛,有天泣不成聲。

 

「有天……不要放棄……你還有俊秀……」

 

「嗯……」

 

「勇敢一點……若你都無法面對現實……你讓俊秀怎麼辦?」

 

「……」

 

「別再隱瞞你真實的感情……」允浩回眸,看向門邊。

 

抹去淚水,門外,在中帶著雙眼紅腫的俊秀,默默的站立著,凝視著他們。朴有天……你隱瞞了一輩子的感情,現在,看著你最愛的人,你難道還要繼續隱瞞嗎?他是你認定要陪你一起走下去的人,是你用生命去救的人。

 

擦去淚滴,有天笑著,那麼溫馨,深吸氣,輕輕說道:「俊秀,過來吧……」

 

俊秀含淚笑開:「嗯……」

 

望著相擁的二人,帶著在中,允浩靜靜的離去。

 

「允浩……」醫院走廊裡,在中握著允浩的手,腳步停下。

 

「嗯?」

 

「幸好有你……」

 

微怔,然後展臂,將在中一點一點的擁緊懷中,同樣的話,這一次,卻是在中告訴自己這條路上,幸好有你我相伴,才那樣放心交付彼此。在中,我真的好幸運……

 

「閉上眼睛。」允浩在在中耳邊悄聲說道。

 

疑惑地問:「做什麼?」

 

允浩溫暖的大手覆蓋住在中的雙眼,睫毛刷過掌心,蝶翼般顫動。依言闔上眼,感受到允浩一手穿過自己腰間,另一隻手握緊自己的肩。

 

「別怕。」

 

輕點頭,握住允浩放在自己腰間的手,有些慌張的捏緊。

 

「走。」允浩輕聲指示著在中。

 

顫巍巍邁步,第一次感受到黑暗中的行走是何其恐懼,一切未知,似乎眼前就是牆壁,朝自己壓迫過來;腳下就是深淵,向前一步就會墜入萬劫不復的地獄。這時,卻記得腰間有一隻手,牢牢的抓住自己。

 

「不要睜眼,相信我。」肩上的手繞過在中的胸前,握住他的手腕。

 

輕笑,若不全意相信他,怕是一步都走不出去了。整個人置身允浩的懷中,身後是令人安心的聲音和氣息,允浩就這樣,一步一步的,送著在中往前走。

 

「左拐彎。」

 

依言停住腳步,順著腰間的力道慢慢向左轉。伸手想向四周摸去,卻被允浩溫柔的按住。

 

「放心,我不會讓任何危險靠近你的。」允浩帶有磁性的聲音那樣令人安心,在中聞言輕聲笑開——

 

「就算你把我賣了,我也不會睜眼。」

 

允浩停下,微怔的看著在中的笑靨。這種交付自我的信任,在中已經在不知不覺間給了自己嗎?在中,我只想讓你知道,如果沒有你充分的信任,這條路,我便無法帶你走完……

 

「怎麼不走了?嗯?」在中歪頭尋向允浩所在的方向,忽然感覺額上落下輕柔的一吻——

 

「有臺階。」允浩的氣息拂過面頰。

 

「臺階?哦。」輕抬左腳,向前想探觸地面。

 

卻不料一陣天旋地轉,身體被允浩打橫抱起——

 

「抓緊。」

 

在中慌忙勾住允浩的脖頸:「你幹什麼?這是醫院!」

 

允浩邊下樓邊道:「你就當自己失明了,什麼都不要管,全部交給我就好。」

 

話畢,在中停下掙扎,乖順的呆在允浩懷中。默默的數著臺階的級數,20下之後,允浩將在中輕輕放下。

 

「就站在這裡,我去開車。」

 

依然閉著雙眼,笑著回答:「嗯。」

 

直到允浩將自己抱上車,系上安全帶——

 

「我什麼時候可以睜開眼睛?」

 

發動車子:「到我告訴你的時候。」

 

在中撇撇嘴:「幹嘛特意搞得神秘兮兮的。」

 

「不是特意,只是臨時想帶你去一個地方。」允浩打開天窗,風一陣陣的吹拂過,帶著夏日的香氣,充斥在鼻息之間。

 

隨著時間的流逝,飛機引擎的聲音越來越大。

 

「允浩,你帶我來機場做什麼?你今天不是請假了嗎?」

 

「請假了就不能來機場?」允浩邊開車邊笑。

 

在中皺皺鼻頭,這人不懂什麼叫浪漫嗎?電影中似乎都是帶去海邊的,他卻好,工作狂一個,回來上班不說,還把自己拉來看他上班。車停下,允浩先下車,繞到另一邊打開車門。

 

「到了」

 

扶著在中走出來:「先別睜眼。」

 

驚異的覺得自己腳下踩的是草而不是磁磚,而且似乎允浩在帶自己上坡,在中開口問:「你該不會真要賣了我到山裡吧?」

 

允浩低低的笑出聲來:「你不是剛才說就算我把你賣了你也不會睜眼嗎。」

 

在中聳聳肩:「但願你能把我賣個好價錢。」

 

允浩但笑不語,只是盯著在中腳下的步伐,時不時的提醒他小心石頭。

 

「可以了,睜眼吧。」允浩附在在中耳邊,對他說道,終於停了下來,引擎的聲音好像就在身邊,大的令人驚慌。

 

緩緩睜開久閉的雙眼,一瞬間陽光充滿世界。微風吹拂過深綠色的苜蓿草,或藍或白的苜蓿花點綴其間,葉似花,花非葉,放肆的綻開在這六月的初夏。

 

「在中,抬頭。」

 

轟鳴聲響起,巨大的黑色陰影籠罩住整個山坡,藍色的大韓航空飛機飛過,似乎離頭頂只有幾步之遙,髮絲散亂在氣流中,幾近失聰,怔然看著這撼動心扉的景象。機械聲漸消,氣流卻留下大片的苜蓿隨風搖曳,翻滾著綠色的潮湧,耳邊似乎寧靜下來,只剩葉與花拍打的沙沙聲。整片天空蔚藍無雲,腳下的綠色和頭頂的藍色遙望生輝……這裡是機場,卻不是仁川,而是金浦,那個有著五人最初夢想的地方……

 

「小時候,我和有天就是來這裡看飛機的」允浩看著起降的一架架飛機,逕自對在中開了口:「很好奇那麼大的物體怎麼就戰勝了萬有引力,飛了上去。」

 

在中靜靜的傾聽,允浩的聲音和苜蓿的清香一起碎裂,散落在風轉花飛的空氣中。

 

「在中啊,知道飛機為什麼能飛上天空嗎?」

 

在中不言,只是笑著聽他說。

 

「因為希望,人類對未知的天空懷有希望……」允浩凝神看著遠處的機場,目光上移,追逐著難以捉摸的絲絲細雲:「後來,有天告訴我,我們腳下踩著的這些苜蓿的花語就是——希望……」

 

在這裡,在中和俊秀永遠的失去了父親;在這裡,允浩和有天許下了一起飛翔的願望;在這裡,俊秀和有天約定永不分離;在這裡,他們三個第一次飛向天際……

 

如今,在這裡,允浩握緊在中的手,一字一句的說:「在中,就算只有一絲希望,我們也不要放棄……」

 

在中迎著微風,髮絲被吹亂,舞動在明媚的日光下,然後,勾起唇角,在這篇海洋中,微笑……

 

「嗯……」

 

就著在中的手,將他拉進懷裡,輕輕的,吻上那張唇。空中,飛機掠過,駛向天際…… 

 

四十八

或許是有天真的想開了,或許是他不再執念於飛行了,當醫生再次來做例行查體的時候,有天笑著和醫生握手,決定同意接受手術。

 

俊秀聽聞,一臉驚異的問:「你到底是怎麼回事?怎麼就這麼同意了?」

 

「你怎麼這麼煩,我不做手術你生氣,做手術了你也生氣,你乾脆讓我死了算了。」有天佯嗔著。

 

「亂講!我是問你為什麼每次做這些決定都不跟我說一聲。」俊秀邊埋怨邊拿過床頭的水杯:「抬頭。」

 

有天費力的抬頭,俊秀坐在床邊,胳膊穿過有天的頸下,小心翼翼墊高他的脖子,緩慢的把水送入他口中。

 

「不喝了嗎?」有天用手輕輕推開杯子,俊秀再次輕柔的把手臂抽出,讓他慢慢的躺回枕頭上。

 

有天搖搖頭,看著俊秀把杯子擱回櫃子上,像是觀察般的不動聲色。

 

俊秀禁不住往自己身上打量了一遍:「你這麼看我幹嘛?有問題嗎?」

 

有天深奧的笑:「你希望我做決定之前跟你商量嗎?」

 

俊秀沒好氣的瞪回一眼:「你愛說不說!反正最後我也扭不過你!」

 

情不自禁的伸手捏捏俊秀臉上的肉:「我怕你多想……」

 

「什麼話……!」

 

「呵呵……」

 

「少給我打哈哈,說清楚!」

 

「哈哈……俊秀……我餓了……」

 

「說不清楚不許吃飯!」

 

「我真的餓了……」

 

「朴有天你是不是覺得我很煩?你是不是……」話沒說完,便被有天一把拉近,一個深深的吻送上,以唇封緘,徹底把俊秀滿腹的牢騷壓制了下去。

 

「你……唔……」俊秀又羞又惱,卻又怕壓到有天,連掙扎都不敢,只能無能為力的任由他將自己治的死死的。

 

哄人經驗豐富的朴有天……對付金俊秀果然也是駕輕就熟……得知有天終於同意手術後,在中心裡稍稍有些撫慰。也許天空真的和他緣分已盡了…想到這裡,不禁的微微皺眉——這一切,總算是過去了吧……

 

關上車門,自從住到允浩這邊後,便不再坐公司的班車上下班了,每次開車往來於機場和家之間,再加上飛行,體力基本被榨乾。拖著沉重的身體和同樣沉重的行李回到家,轉動鑰匙—— 允浩似乎也是才回來,衣服都沒換就癱在沙發上一動不動。

 

「剛回來?」邊放行李邊問。

 

「嗯……」

 

「喝酒了?」

 

「一點點,今天有宴會。」允浩輕揉眉心,眼睛閉上了就不肯睜開。

 

在中拉了允浩一把:「起來,先把西裝脫了,小心壓皺。」

 

允浩卻直接又往沙發上縮了縮:「別動我,就躺一下下。」

 

在中也是累的要死,沒有多餘的力氣在這裡跟他耗著,匆匆去泡了杯茶給他醒酒,扯下允浩身上的西裝外套便進了浴室淋浴,出來的時候順便擰了條熱毛巾。眼瞅著允浩昏昏沉沉的就要睡過去,只能無奈的替他把鞋和襪子脫了,領帶也解開,費力的給他擦了把臉,就再也喚不動這個徹底軟在沙發上絲毫沒有筋骨的男人了。

 

皺皺眉,還是去端了盆熱水放在地板上:「把腳洗了再睡。」

 

允浩半夢半醒的看了眼地上的盆,掙扎的向在中伸出一隻手。在中簡直是氣不打一處來,這人真是被自己慣壞了!連起床都要自己拉!

 

「快起來,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懶了!」

 

允浩軟綿綿的坐起來,把腳伸進水裡,連動的懶的動。

 

「這樣怎麼洗的乾淨!」

 

沒有回音…… 他又睡過去了…在中又好氣又好笑的看著允浩—怎麼累成這個樣子…難道不知道自己會心疼嗎……?

 

歎口氣,認命的替他擦乾腳,輕輕把他放平到沙發上,從臥室拿出一床薄被給他蓋上,關上燈和門窗,這才一個人躺在主臥室的大床上,大字型的佔據所有空間,不用跟人擠的感覺也不錯第二天一早,在中的早飯吃的有一口沒一口,全神貫注的盯著允浩,眼神犀利。允浩坐如針氈,飯也沒法好好吃,被這眼神盯的不自在——

 

「在中,你看我幹什麼?」

 

「最近怎麼了,累成那樣?」最終還是擔心允浩的身體,這麼每天忙到晚上才能回家,他又不像自己一樣執勤三天休息兩天,有時周休二日都被佔據,不讓人著急才怪。

 

允浩大口大口的吞著飯,含糊不清的說:「最近董事會一直在開會。」

 

「開會?」

 

「嗯,昨天開會討論有天的事」

 

在中一愣:「有天?」

 

允浩把海苔泡進湯裡攪拌:「在中啊,湯裡多加點醬油吧。」

 

「別吃那麼鹹的,對你胃不好。」在中立刻駁回。

 

允浩囔了囔嘴,只能乖乖的低頭繼續吃飯。

 

「繼續說啊,討論有天什麼?」

 

「說讓有天轉地勤的事,培養一個飛行員不容易,怎麼都得讓他工作回來補償公司的。」

 

在中慢條斯理的嚼著泡菜,和狼吞虎嚥的允浩形成鮮明對比。

 

「我跟他們大概彙報了一下有天的病情,最後初步考慮讓有天康復後擔任飛行部技術管理室長。」

 

在中停了一下,皺了皺眉:「技術管理室?有天同意了嗎?」

 

「嗯,他說能幫公司管理飛行員晉升也不錯。」

 

「什麼啊,他當室長的時候昌珉早都考完機長了,一點忙都幫不上。」在中一語點破。

 

允浩笑出聲來:「你倒是考慮的周道」

 

「俊秀呢?」

 

允浩吃飯向來快,吃完後就把碗盤摞好,坐在桌前看著在中吃。

 

「放心,俊秀交辭職信的時候他們的部長就跟人事部談了,說把辭職先壓下,改成留職停薪。」

 

「咦?他們部長人這麼好?」在中咬著筷子問。

 

「俊秀沒跟你說過新上任的部長是他以前的師傅嗎?」

 

在中恍惚的搖搖頭,不得不承認,自己平時比較注意和俊秀感情方面的交流,所以有時就會忽略了俊秀工作方面的事情,在這些現實問題上就會手忙腳亂,允浩則剛好相反,總是首先關心現實方面的問題,所以自然處理的得當,但就因為如此,所以總被誤解為木訥不懂情趣。

 

看著時不時伸筷子到自己盤子裡偷吃醃海帶的允浩,在中幸福的笑開,誰說這人不懂情趣的,他把所有的事情都辦的妥帖合適,不讓自己有一點顧慮,這種莫大的安全感,又是誰可以輕易給予?

 

將盛海帶的盤子拉到自己這邊,又擋下了允浩伸過來的筷子:「海帶性涼對你胃不好!」

 

允浩只得收回筷子:「我吃飽了,就是看你吃我才想跟你搶的。」

 

在中不甚和氣的瞥了允浩一眼,快速消滅了剩下的海帶,便起身收拾桌子。允浩幫忙把餐具放到水槽內,在中走進廚房遞給他領帶——

 

「快走吧,司機已經在樓下了。」

 

允浩一抬表,邊打領帶邊說:「在中啊,日韓快線你執勤到幾號來著?」

 

「29號啊,怎麼了。」

 

「30號去日本看決賽吧,這次國家隊很有希望啊,說不定可以進四強呢。」允浩相當愉悅。

 

在中略一考慮:「那你呢?」

 

「我29號先過去,你30號坐早班的飛機過來吧,剛好可以趕上晚上的比賽」

 

瞅著日曆,30號是周日,在中不禁好奇:「你週一不上班了?」

 

「我不可以請帶薪假嗎?」允浩邊穿鞋邊反問道。

 

在中抿唇一笑:「你的愛好還真不少,精力怎麼那麼旺盛啊。」

 

對著穿衣鏡整理一下,允浩笑得有些無力:「這一個月的事情實在是太多,想逃出國去休息一下。」

 

心口一動,想拉住允浩說些什麼,允浩卻打開門準備出發。

 

「你開車路上小心,晚上要是看我還沒回來就別等了。」允浩輕吻著在中的頰側說。

 

整顆心都被噎著似的,只能微笑的送他出門。默默的看著允浩進了電梯下樓,卻遲遲不肯關門,只是盯著緊閉的電梯門發怔。真的,真的好心痛這樣努力的允浩。蹲坐在玄關,空無一人的房間顯得好大好冷,

 

他的事業心強自己是深知的,又是那種極重家庭之人,這樣的自己,如何能讓他安心,如何能給他一個溫暖的家?允浩總是說希望自己多自信一點,苦笑,自己信允浩,信愛情,什麼都信,就是不信自己……甩甩頭,暗笑自己的傷情,每日每日的思考這些有的沒的,又有什麼用,不過是圖添自己和允浩的煩惱罷了。 

 

也許是上帝真的開了眼,儘管有天再也不能重返駕駛座,美國那邊卻有了好消息——那位在美國深造的好友說他的同事恰好要來這家醫院做學術交流,醫院方面也發了邀請函,希望這位世界權威的骨科醫生能夠親自做一台手術作為學術觀摩。他看過有天的資料之後和醫院商議決定為有天做這次的手術。長久的陰蠡終於有了一線陽光灑入,他們,真的很久沒這麼真心的笑過了…… 

 

「對了哥,你要和允浩哥去看世界盃嗎?」手術前兩天去醫院探望有天,俊秀聽到在中說看球賽的事情,眼睛都在發亮。 

 

「嗯,要不是你不敢坐飛機,真應該讓他帶你去,我替你在這兒照顧有天。」

 

有天自然不放過奚落俊秀的好機會:「在中哥,你讓俊秀坐船過去看吧,我實在是想逃脫他的魔爪了。」

 

俊秀氣得想打人,卻礙於有天腰上的傷不敢下手,只能罵一句:「你這人怎麼這樣!坐船我也不去!」不痛不癢,一點攻擊力都沒有。 

 

在中笑著看吵鬧的二人,他覺得俊秀真的變了,找到了生命中最重要的東西,所以不再執著於過去的追求——一等航空整備師資格,足球,遊戲,單純的生活——他都拋棄了…有天啊,你還真是生生的砍下了我最親的手足,拿去做你的衣服了…… 這算是對我搶走你的手足的報復?在中笑開,這樣也挺好…… 

 

心情從沒有這麼平靜,和氣的勸走了想要在等在手術室門口的父親和李珍熙,也竟然可以不帶一絲波瀾的微笑,告訴從美國趕來看望他的生母,讓她不必擔心,手術有俊秀和有煥陪著就好。真的是解脫了吧……因為不再執念於那個破碎的家庭,不再用無盡的怨恨去拷問父母的良心,與其如此,想和俊秀一起,想守護這份來之不易的感情,比任何事情都重要了……  看著俊秀緊張的有些發顫的樣子,不由的輕聲笑著:「俊秀啊,你是在推我進手術室不是太平間,別擺出一幅我要死了的樣子啊。」

 

俊秀反應很激烈:「你亂說什麼!!」 

 

「那就別皺著眉頭渾身哆嗦啊,對世界權威都沒信心?」

 

張口就反駁:「我自己愛抖,抖著好玩你管得著嘛!」 

 

有天笑得整張床都在顫:「好吧好吧」隨即轉向走在另一邊的有煥:「有煥啊,今天就交給你了。」

 

有煥鄭重地點點頭:「哥,放心吧…」

 

眼看到了手術室的門口,俊秀難以自持的握緊有天的手:「有天……」 

 

有天收起笑容,緊了緊俊秀蒼白的手,只說了兩個字——等我……俊秀來不及回話,站在原地,看著有天被護士送進手術間,幽遠的深眸就那麼被冰冷的門一點一點封鎖進去。盯著空蕩蕩的門,似乎有天還在那裡沖著自己微笑一般,貪婪的凝視,甚至不敢眨一眨眼睛,直到淚水積攢溢出,一發不可收拾。 

 

有天……這是我最後一次為你流淚……這一場事故……耗盡了我所有的淚水…下一次,就算是你死了,我也不再哭了……所以,這次就讓我哭個夠吧…… 

 

6月30日 

 

「金前輩,需要喝些什麼呢」面前明眸皓齒的空姐笑的輕柔,推著餐車詢問著他。 

 

放下手中的雜誌:「清水就好。」

 

「好的,您稍等。」 

 

在中微側著身子細細打量空姐倒水時的動作,間或幫她調正領前的絲巾。很久沒有作為一個乘客乘坐飛機了,親自感受自己培訓出來的空乘的服務,也是別有一番體會。打開遮陽板,一萬米以上的高空清澈的不敢讓人細看,遠處白色雲霧延伸,不經意間思度或許彼岸就是天堂吧…… 抬腕看表,還有不到一小時就要到成田機場,思緒紛飛。20天前的手術很順利,現在的有天做一些簡單的行走已經沒有問題了,而且大有要把躺在床上的時光補回來的架勢,每天牽著俊秀滿醫院的散步。俊秀笑著說,看來他們兩個的長假就要結束了,還得繼續回到大韓航空為允浩哥賣命。不禁莞爾,讓人擔心的傢伙們,總算是長大了…坐上計程車,將紙上寫的地址拿給司機看,抬腕看表,10點多,允浩應該吃過早飯了吧。 

 

四十九

他訂的酒店離機場不遠,但也避開了航空公司指定酒店,免得遇上同行落人話柄。 

 

1029號…在中拖著行李箱一間一間數過,最終停在了樓道最裡面的房間門口。 

 

按響門鈴:「允浩啊,是我。」 

 

房門打開,允浩一臉落魄相,鬍子沒刮,還穿著賓館的浴袍,頭髮蓬亂,睡眼惺忪。 

 

接過在中手裡的行李:「我剛一掛你電話就又睡過去了……「」不好意思的撓撓頭,將行李放進壁櫥裡。 

 

在中忍不住環視一下四周,允浩的箱子敞開著放在客廳中央,充電器相機筆記本之類的東西零落的放在沙發上甚至是小冰箱上,裡屋的床上被子也沒疊,明顯他是還沒讓服務員來清理房間。 

 

「你昨晚幹什麼去了今天睡那麼久?」 

 

允浩走進浴室刷牙,口齒不清的說:「沒幹什麼,我就是補眠來著。」 

 

在中無奈的搖搖頭,幫他把箱子合好放在牆邊,走進浴室,看見允浩正在往臉上打著泡沫。 

 

「昌珉已經升為機長了。」靠著門,在中和允浩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 

 

「是嗎?那太好了。」允浩邊回答邊看著鏡子費勁的去刮下頜的鬍鬚,在中看著心煩,直接接過剃鬚刀,站在允浩面前:「抬頭!」 

 

允浩聽話的仰頭,由著在中幫他剃。 

 

「行了。」在中把允浩的頭擺正,拿過毛巾為他把臉擦乾淨。 

 

允浩摸摸光溜溜的下巴,咧開嘴笑:「在中你技術真好。」 

 

把須後水倒在掌心,拍到允浩的臉上:「是你太笨。」 

 

允浩也沒反駁,只是兩手撐在在中身側的洗漱臺上,靜靜的看著在中靠著檯子,感受著他的手撫過。在中溫熱的指尖一點一點地滑過允浩的面頰,打著一個個小小的圈,將須後水按壓著揉進允浩的皮膚內。但逐漸的,在中不再將目光凝聚在允浩的頰上,而是回望著允浩黝黑無底的瞳仁,那裡面反射出來的自己令他感到陌生,帶著絲絲期盼的表情,著了迷似被吸引到了另一個世界。手上的按壓的動作也不知不覺停了下來。 

 

允浩的臉慢慢靠近,在中想自己一定是吃錯了藥,要不然怎麼手就扶在允浩的臉上卻無力推開反而拉近他呢,暗笑自己發癡,卻在允浩的唇碰觸上自己的之後,閉上了雙眼。第一次有著純粹的身體和精神上放縱的想法,不是想要通過性來證明什麼,也不是希望給自己一個確認,或者是憤怒與悲傷的發洩,只是想要單純的享受——享受愛帶來的歡愉與美好……沒有有天沒有俊秀沒有昌珉沒有工作沒有責任沒有家庭,只有他們二人,沉淪在情欲的世界中。 

 

互相交換彼此的氣息,落下的吻時而溫柔時而激情,靠的過近的軀體招搖著傳遞著誘惑,耳鬢廝磨間已是騎虎難下。允浩本是撐在洗漱臺上的手拖住在中的腰,將他抱起坐在臺上。炙熱的吻停不下來,靈巧的舌沿著唇角滑下,流連於在中細白的頸子上,烙下點點愛的痕跡。 

 

腰肢發軟,在中仰著身子無力的將頭靠上梳妝鏡,任由允浩解開自己領口的扣子,難耐的氣息噴灑在胸前。 除了第一次是因為安慰自己,允浩做愛的時候往往是沉默的,只是在激情難抑的時候會不住的叫著自己的名字,他是沉穩而內斂的,比起語言,他更願意用行動來證實自己的感情,從過去就是,現在也是。輕咬著在中胸前,廝磨著,舔舐著,留下魅惑的印記一路延伸。 

 

在中喘息著拉開允浩浴袍上的帶子,將手附上他欲望的頂端,旋轉,摩挲。允浩一聲低喘,緊緊將在中的腰肢束縛住,送向自己,不斷瘋狂的啃咬著他的耳側鬢旁,騰出一隻手急切的扯著在中的長褲,拉下拉鍊,不等退下薄薄的布料,手直接穿過最後的限制便握住了發熱顫抖的器官。在中也沒打算忍住呻吟,輕輕地呼喊一聲聲的洩露,側過頭想要允浩的吻,唇舌一旦相碰便再也無法分離,膠著連接著,誰都不願意最先離開。 

 

手下的動作越來越快,一陣陣銷魂的快感由下身穿到大腦,心臟都快要負荷不了的激情,一切思考全部停止,有些驚慌於這樣的感覺,眼淚都快被逼出來,只能更緊密地貼合對方,更激烈的接吻,就算是這激情的背後是死亡,也甘之如飴……不經意瞥到鏡中的自己,迷戀於在中的身體,不知節制的放縱自己於情欲之間,允浩混亂的大腦迷糊的想著:現在的自己還真像個流氓…… 

 

直到兩人同時在對方手中釋放,才急速喘息著將嘴唇分離開,允浩趴在在中胸口,全身的力氣交付給他,感受著激情的餘韻慢慢散發到全身每個細胞。在中乏力的靠著鏡子,剛剛就像將自己從飛機上扔下的瞬間,刺激卻又漂浮在雲海之間。無意識的撥弄著允浩的髮絲,體液散發出的淡淡的麝香漂浮在空氣中…… 

 

儘管渾身有些發軟,在中依然是笑的歡快笑的輕鬆,允浩彷若無人的環著他,不停歇的指著這邊那邊的給在中看,在中也並不抗拒,任允浩拉起自己和看臺上的觀眾一起做著人浪,從身後環住他把著他的手敲打著應援棒,甚至在開心的時候輕輕在頰上拂過一個吻。 

 

允浩看球很專注,有時緊張的會握住自己的手,嘴裡念叨著有了有了,然後激動的和其他球迷一起站起來看著戰況,卻在球打梁出界後懊悔的大喊一聲,再訕訕的坐回原位,繼續重複剛才的動作。在中間或靜靜的看著允浩的表情,觀察著他的喜怒變化,可能比球賽還有趣。德國隊落後的比分讓允浩的臉快攢到一起,滿臉的不快盡顯出來,很少見到這樣喜形於色他,在中但笑不語,也不去安慰,只是看著此時心性如此簡單的允浩,饒有趣味。 

 

結果似乎老天故意和允浩過不去,第一個進球不過十多分鐘後,裡瓦爾多故意抬腳將斜傳至禁區前沿的球一漏,騙過了德國隊的後衛林克,羅納爾多起右腳腳弓一記低平球推射,球越過倒地撲救的卡恩,蹭著球門左側立柱滾入網內。巴西隊的球迷興奮的簡直要把整個球場給掀開,似乎已經提前進入慶祝狀態,允浩的嘴巴撅得老高,不樂意的揪著在中的手,嘴巴裡「什麼呀什麼呀」的念叨著。 

 

當然,奇跡沒有發生,最後只剩下不到二十分鐘的時間沒有給德國隊任何希望,當羅納爾多興奮的奔向大力神杯,當所有人將卡福拋向空中,當卡恩久久的跪在草地上懺悔,當德國隊相伴著走下球場,一切就結束了。 

 

在中有些擔心的望向允浩,有了俊秀的先例,他清楚的知道一個球迷現在可能出現的低潮情緒,在四周全是巴西球迷的彩帶和歡呼的包圍下,在中輕輕附在允浩耳邊—— 

 

「那個……」

 

「呀!!!」

 

允浩卻大叫一聲,震的在中一個哆嗦。 

 

「什麼呀!那種球卡恩都能撲失!氣死我了!!」允浩直接用腳狠狠的踢著前排的座椅,發洩心中的不滿。 

 

在中被允浩的樣子嚇得徹底愣住,這樣的允浩—太可愛了點吧……簡直和小孩子一樣的任性和直率,不去傷感,不去矯情。這場比賽,對他而言就是簡單的比賽,技術和力量的比拼,輸掉便是輸掉,沒有任何的象徵意義和個人寄託。所以他只是單純的生氣,卻不去憂鬱。 

 

允浩的愛,很簡單,他不懂得像有天那樣裝飾自己的言語和行為,也不像自己一般以退為進與感情周旋,對事物如此,對人亦如此。也許在某些人看來是一種巨大的無情,但在在中看來,那是最坦率的情誼吧。 

 

抿唇微笑:「笨蛋,你還不走?等著看人家慶祝不成?」 

 

允浩一把摟過在中的肩:「不行!在中!陪我去發洩一下啊!!」

 

在中一歪,允浩沒輕沒重的下手,真的讓自己有點快散架的骨骼搖搖欲墜了:「你……你想怎麼發洩……?」

 

「走!去喝酒!」允浩倒是豪言壯志。 

 

在中苦笑:「行行行,你說怎麼辦都好,先放手再說。」 

 

允浩也意識到自己恐怕下手太重,沒有意識到在中的身體狀況,有點尷尬的鬆開手,改為牽著他,在華麗的盛宴和喧囂的慶典中,悄然離去…… 

 

酒店的餐廳,盛夏的陽光穿透明亮的玻璃,灑入大堂內,在中細細的吞嚼著早餐,已經吃完飯的允浩拿著地圖在研究。 

 

「唔,在中啊,到了大阪先去大阪城看看?」 

 

「先去道頓堀逛逛吧,大阪城挺大的,第二天再去。」在中因為工作,雖沒有系統的遊歷過日本,但卻是知道不少,儼然充當起了這次旅行的導遊。 

 

「坐新幹線到名古屋是幾點啊?」允浩繼續發問。 

 

「我算算啊」在中擱下手裡的刀叉,「買兩點的票的話,大概就是三點半多一點到吧。」 

 

允浩受教的點點頭,在便簽上寫寫畫畫,整個旅行被他安排的迥然有序。 

 

「給名古屋那邊的租車行打電話了沒?」允浩的日語水準基本為零,這次算是全部仰仗著在中過活。 

 

「嗯,上了新幹線後再打個電話確認一下把車子送來的時間。」在中喝著牛奶,狐疑的盯著一直笑得合不攏嘴的允浩:「你笑什麼啊?」 

 

「和我們在中一起出門就是方便,連導遊都免了。」允浩一臉癡傻的模樣讓在中忍俊不禁。 

 

雖然很享受這樣的誇獎,還是不免抬杠:「什麼呀,你在日本用英語照樣沒問題。」 

 

「不要,日本人的英語發音比俊秀的還難聽,我才不跟他們說。」允浩難得的吐槽。 

 

在中哈哈大笑:「允浩,你信不信,有天說過和你一樣的話。」 

 

允浩輕瞄一眼:「信,而且我敢打保證,昌珉也會這麼說。」 

 

在中笑得更開心:「俊秀聽了會哭的。」 

 

「哭什麼?感動於他終於不是那個說英語最難聽的人了?」允浩一臉認真,讓人難以判斷他是真的不知道還是故意擠兌俊秀。 

 

在中捂著肚子:「哎呦我不跟你說了,笑得肚子疼。」

 

允浩終於不再開玩笑,將地圖和紙筆收拾好:「走吧,去附近的公園散散步。」 

 

「嗯。」微笑著,這樣的生活,如此的平靜,愜意。 

 

跟上允浩的腳步,自然的握起允浩的手:「你還沒告訴我昨天去淺草寺你寫了什麼心願呢?」 

 

「都說了是秘密。」允浩直接帶上墨鏡,左看右看,就是不看在中。 

 

「是不是關於我的?」在中不死心的問。 

 

「不是。」允浩也答的簡練。 

 

在中撇撇嘴,這笨蛋估計是許了和大韓航空有關的願望了,這個愣頭青,真是把事業當情人了。 

 

「你這人怎麼這樣!」 

 

允浩斜眼看了看故意左顧右盼不理自己的在中,偷偷的笑—— 

 

「你笑什麼?」

 

強忍著笑意搖了搖頭:「沒什麼,真的」

 

淺草寺的許願牌上,一塊寫著韓語的牌子格外顯眼—— 

 

——請讓我可以成為令我的所愛可以安心交付一生的人…… 

 

這一路的旅遊,從來沒有過的感受,似乎天地只剩下他們兩人,一路開著車,從名古屋到京都,再到大阪,在神社綠蔭蔥蔥中相伴而行,在仲夏滿天焰火中無所顧忌的擁吻,關西的名勝,清爽甘甜的刨冰,和式風情的風鈴,廟會上的團扇和金魚,道頓堀的時尚男女,因為擁有彼此,一切那樣的不同。 

 

在飛往札幌的飛機上,允浩一直都緊緊地攬著在中的肩,相依相靠,在這個編織的最美的夢境中陷落,沉淪…… 

 

「在中啊,你怎麼也來這一套」允浩的雙眼被手絹蒙著,正是最初在中借給他的那塊——藍白相間的格子花紋延伸在素色的棉布上,柔軟清香。 

 

在中把著方向盤,眼神稍微飄向左邊,看著坐在副駕駛座上的允浩,立刻又移開目光,盯著前方的道路:「讓你也體驗一下失明的感覺,看你以後離不離的開我。」 

 

允浩輕輕的扯動嘴角,笑道:「你是不是一直對我很不滿啊?」 

 

「你才知道,所以別總是以為我離了你沒法活,我今天就是要讓你意識到,你也一樣。」在中似笑非笑的朝他威脅著。 

 

允浩沒有回話,只是笑著。半個多小時的車程,對於蒙著眼睛的允浩來說是有點過於長了,就在他昏昏欲睡快要進入夢鄉的時候,車子終於停下,在中清潤的嗓音在耳邊響起:「下車吧。」

 

允浩搖了搖昏沉的腦袋,感到在中的手指勾過自己的指尖,十指交握,緊緊地固定在掌心間。在中帶領自己的動作很輕柔,不似自己那般將他置於懷中所給予的安全感,他則是將可能的危險排除出這個區域,然後牽著自己的雙手,慢慢的將自己扶起。蒙在眼睛上的手絹被在中解開,陽光突然充滿視線內,刺得人睜不開眼睛。 

 

「允浩,睜開眼睛」在中輕聲命令著。 

 

眯著的雙眼微微打開,七彩的顏色盈滿眼簾,混合著無數清香的味道隨著空氣蒸騰在七月的天空中。無盡的花海,延伸到天際盡頭,彩虹般的鮮亮紛飛,從沒見過那麼明麗的藍色天空,和這片花葉翻湧如海潮激蕩,氣勢萬千。恍惚自己是否至於彩虹之間,四周不同色澤的花田依次排開,紅橙黃綠藍靛紫媚得張揚。風掠過,花叢順風搖盪,悠揚散開,帶著最純粹的自然原始色澤,輕柔的拂動人心。如精靈般的白色房屋,在萬頃花田間點綴著。翠綠的青山,白色的柵欄,似梵古最絢爛的油畫,放縱的油彩宣揚著最鮮活的生命。 

 

「漂亮嗎?」在中站在允浩身後輕輕的問。 

 

深吸一口含著花香的空氣,答道:「好漂亮,和天堂一樣美。」 

 

走到允浩面前,認真地捧起他的臉,一字一句的宣告:「鄭允浩,你記住,你的天堂裡,只能有我。」 

 

允浩笑了,點了點頭,輕吻著在中的眉心鼻尖,擁他入懷。在中,你也記住,我的天堂也只有你能給我…… 花謝花飛,一切永駐這一瞬…… 

 

穿著合身的和式浴衣,全身依然沉浸在剛泡過的溫泉的熱氣中,輕靠在允浩的肩上,夏日的一輪明月給這個日式的庭院裡灑下片片銀輝,映得滿室生輝。 

 

腳下是柔軟的綠茵,不時的蟲鳴更襯的夜色的靜謐。彎彎曲曲小徑鋪著路石,在疏樹矮草中穿過,青苔綠草漫上石階,沒入水中,池水清漪;清爽的微風穿花過樹而來,柔柔地掠過人身,滌去初夏的暑氣,沁沁涼涼得讓人舒服得幾近迷糊。 

 

淺色的回廊在草長鶯飛中穿梭,和式臥室的推拉門打開,光著腳坐在走廊上,旁邊置著茶壺,茗香混合著夏夜的清涼飄散開來。 

 

抬起頭和允浩認真的接吻,輕吮著他的唇瓣,舌尖輕觸,在唇角滑開,若有似乎的揪著他的衣領,夜色如水,就這樣相互糾纏著融入天地間。忽然響起的手機鈴聲破壞了這個柔情的時刻,允浩皺眉取過電話,打開接聽。在中也有些不好意思,起身走回臥室,取出行李來收拾,假期的最後一天,明日一早就要出發到函館機場返回韓國。 

 

「怎麼會出這種事情?」允浩突然提高的嗓音讓在中嚇了一跳,慌忙回頭,看見允浩已經從長廊上站起來,緊皺著眉頭回到臥室,迅速的從箱子裡拿出了筆記型電腦,一手拿著電話,一手握著滑鼠,樣子前所未有的凝重。 

 

「我明天中午12點到仁川,你隨時關注韓亞那邊的情況。」允浩說完最後一句話,合上手機,又快速的打開蓋子,播出一組號碼。 

 

「允浩,出什麼事了?」

 

允浩的唇一開一翕,最終在電話接通前幾秒,乾澀的說:「美國聯邦貿易委員會開始調查韓航和韓亞聯合操控航運價格……」

 

腦中轟然炸開,允浩接下來打電話的內容他什麼都聽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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