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DREI

金在中和沈昌珉的感情越來越好。金在中慢慢的會對沈昌珉溫暖的笑。發呆的時間越來越短。和剛入院的時候比也更加配合治療了。可是這樣的金在中反而讓沈昌珉覺得寒冷,好像迴光返照的溫暖。

這麼些天,沈昌珉是個聰明人,大約猜出了鄭允浩和金在中的關係不僅僅是普通朋友,情根深種的兩人,金在中既然沒有明說,沈昌珉也就沒有挑破,也明白了金在中的哀傷和徬徨。沈昌珉是覺得,金在中是在做個決定,然而非常希望鄭允浩能出現阻止,可是卻沒有絲毫阻止的回應。

「昌珉。我累了。 」金在中坐在床上這麼和沈昌珉說。

「昌珉,如果我離開的話,我會想念你的。 」

「昌珉,這樣繼續下去太累了。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

說完這樣的話的金在中很快就出院了——鄭允浩沒有來接。新電影票房不錯,一個又一個的廣告邀約和不停的慶功宴,派了助理開著車子來。沈昌珉看著金在中根本不想掩飾的失望和讓自己害怕的那種死心的淡然。昌珉幫在中拿著不多的生活用品回到金在中和鄭允浩的那個稱作「家」的大房子。空洞的讓人害怕。

 「昌珉,我知道你懂我為什麼喜歡窩在沙發角落裡開冷氣。 」金在中看著沈昌珉微笑。 「如果我離開的話,你會是我唯一想念的人。」

 助理把金在中送到家後很快就離開了。雖然好奇眼前這個人和自己的雇主鄭允浩是多好的朋友可以住進傳說中的豪宅,還是很有禮貌的沒有多問就回去了。

昌珉小坐了一會兒,交待了在中每天要吃的藥,合理的膳食,也就去另外一份工作了。臨走時在中送昌珉的門口,昌珉不忍心看現在在中的表情——雖然是一直甜美的微笑著,但是卻讓人從心底不寒而栗——這笑容裡沒有一點情緒一絲溫度,好像生命就已經定格在了這個無所謂什麼都不在乎的終點。

走了一段路昌珉回頭看的時候金在中還站在門口沒有進去,背後那麼豪華那麼為人艷羨的一所別墅,卻好像四周花園裡綻放的不是花,而是漫天飛雪。敞開著的門像是黑洞一樣將金在中整個人都要吞噬,這哪裡是家,分明是囚籠,囚禁了金在中的盛開。他是可以走出去的,可是居所囚禁了人,愛囚禁了心。還好現在不算太晚,他終於做了這個決定。

 送沈昌珉走之後金在中回到房間,把醫院帶回的被褥拆好放進洗衣機,而後自己一個人坐到沙發上,細細的打量著這個被鄭允浩稱作「家」的地方。忽然覺得有些不對勁,想了想,還是忍住了打開冷氣的習慣,不想再一個人住進醫院,即使是那樣也沒有戀人的寵愛,所以要對自己好一點。

看著這所大房子,是鄭允浩一年多前買的,拼命的工作,所有的積蓄買了這樣一所大大的房子又裝修好,屋子裡每一個角落都是兩個人一起愛的結果。心疼鄭允浩每天勞累的工作,想讓他歇一歇,裝修房子這樣瑣碎的事情自己來就好,可是鄭允浩總是捧著自己的臉認真的說

 「在中。我答應過你要給你一個真正的家,給你幸福的。我一定做到,讓你成為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

看著他這樣子的眼睛,金在中是真的覺得就這樣被全世界拋棄遺忘也沒什麼。看著鄭允浩每天那麼辛苦,真的很想和他說,這些我都不在乎,無論房子多大,只要有你在就是家,只要兩個人在一起就是幸福。

 搬進這個家之後的鄭允浩事業愈發順利,工作越來越忙,回家的時候也越來越短,越來越少,有些東西,在不經意的某個瞬間就那麼發生了變化。開始的無論多忙,每天也必須的回家,到後來的思念的電話,再到現在這個樣子,到底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呢?鄭允浩總是說,我是為了我們的幸福,為了你好。金在中明白鄭允浩是愛自己的。

可是這種愛讓自己愈發的感覺不到,愈發覺的不安全,找不到存在和被關心的意義。當生日禮物節日禮物變成精美包裝的昂貴LV,金在中反而更懷念很久以前在舊房子時的一頓燭光晚餐,一首歌。

愛情,固然是兩個人的愛情。就這麼離開會不會顯得太自私?可是,一個「他愛我」的認知,已經支撐不了我再繼續下去。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太累太疲憊的我,厭倦了每天這樣的等待。愛情裡的兩個人,這樣子,不對。

金在中忽然很想念以前和鄭允浩租​​住的那個小小的公寓,不大,位置也不好,但是小小的很溫暖很相愛,是現在這所房子太大了所以相愛的氣息都已經分散的找不到了嗎?被褥洗好了。金在中擰出來曬在陽台上。沒有工作的日子閒得有些發慌,自嘲的笑了下,鄭允浩還不知道自己已經辭職了吧,都沒有機會說,更別提這辭職裡包含的委屈,金在中就這麼站在陽台上,看著日落,看著天黑,看著屋外別的房子亮著的燈一盞盞的熄滅,他今天又回不來了吧,今天可是自己出院的第一天呢,什麼時候像個怨婦一樣的思考了呢。牽起嘴角苦笑了下,明天開始,去辦移民手續吧。

鄭允浩,走之前,每天為你做的事我都會告訴你是最後一遍,我不會刻意的躲著你去辦這些手續,也不會刻意的告訴你我要離開,如果你發現,如果你開口挽留,我會留下。一定會。

我會給你很多個機會,所以,請你抓住我,請你抓緊我。我不想離開。可是,我給了你這麼多個機會,如果我離開了,我一定不會回來。

金在中嘆了口氣,轉身回屋收拾自己可能要用的證件,謹慎是自己一直以來的習慣,鄭允浩就毛手毛腳的多,什麼東西都不知道自己放在哪裡了,到處亂丟,連護照身份證什麼的都不知道在哪裡。如果我走了你要怎麼辦呢。

金在中這麼想著,來到書房,一個抽屜一個抽屜的拉開,然而在拉開第二個抽屜的時候動作忽然定住,時間就這麼停止在了某年某月某分某秒,眼淚倉促的噴湧而下,甚至來不起牽起一個生硬的掩飾的微笑,就這麼保持著半蹲著的姿勢,是該說什麼怎麼說,是一直積累的委屈終於有了一個爆發點還是終於沒有辦法欺騙自己這段感情一直沒有變他一直很愛我。怎麼辦。

 

輕輕的拿起靜靜的沉默在抽屜裡的那隻曾經許諾會24小時服務的情侶黑色手機,金在中終於明白為什麼自己昏迷那天發出的短信始終沒有回應。手機不知道什麼時候被丟進這個小小的抽屜,早就已經沒電自動關機。換上自己的一塊同型號的電池打開,彈出的陌生的電話號碼的未接來電,名字有助理有同劇的女演員。呵呵,連最後的一點希望都不給我留。心臟撕裂的真是徹底。早已被你丟棄。早已不是只為我一個人。我要怎麼才能繼續留下呢。現在的我對你,還有多少是獨一無二的唯一。

 

金在中是個行動和思想保持一致的人。第二天就開始辦移民所需的各種手續。在家的時間越來越少,然而有一天因為在警察局耽誤了太晚的時候回到家意外的看到鄭允浩竟然在家等著自己。被這剎那的溫暖迷濛了眼神,只要輕聲問一句到哪裡去了這麼晚才回來就會放棄所有逃離的計劃,寵溺的微笑離自己越來越近,心臟越跳越快,捏緊手裡的檔案袋,緊張的咽了口口水,鄭允浩只是伸手摸了摸他的頭,無不溫柔的說

「下次不要加班這麼晚了,太累了我會心疼。」

 心裡的蕩漾起的波瀾一點一點的淡下去。

「加班。 」從來沒想過自己會離開的吧。不對。是連自己已經因為怎樣的理由辭職了都不知道呢。愣神的一瞬間,回過神來,隨手放下檔案袋,這不是正常的鄭允浩應該在家的時間,上前正了正他的領帶,淡淡的問道

「怎麼這時候會在家?」

「怎麼,你不想看見我啊? 」

 鄭允浩有些嬉皮笑臉的的湊上去,攬住金在中的腰,撥開金在中胸前正在整領帶的手,低下頭,印上金在中兩片濕潤的唇,輕輕的吮吸著,慢慢加深這個吻。金在中瞬間失了神,呆呆的任他的舌尖在自己的唇瓣上舔舐,鄭允浩正試圖將靈舌更深入一步,驀的,該是說色彩斑斕麼,各樣的情緒,幸福,委屈,驚訝,疑惑。。 。到最後只有清醒之後無言的失笑。

一絲絲的不甘。下意識的沒有迎合,只是緊緊地咬緊牙齒。第一次這樣的親吻沒有應該的回應吧,鄭允浩微微地挑了下嘴角,輕輕地咬了一下眼前粉嫩的唇,力道不大不小,卻剛好讓金在中吃痛的驚呼,趁著這麼個瞬間,順利的將舌頭送入。極其細膩的一個吻。舌尖細細的掃過每一顆貝齒,偶爾掠過敏感的上顎,滿意的感到懷中人輕輕地顫動,卻不知這顫動中緊忍著無可奈何的悲涼。卷住躲閃不及的小舌細細的吮吸。是太久違了麼?這樣的突如其來的溫柔讓他不知所措,這是疼愛。

 

「到底什麼事? 」

 

被鄭允浩深吻的金在中有些站不穩,身子軟軟的幾乎要融化在那個綿長的許久不曾有過的甜蜜的吻裡,雙手不由自主的扶在鄭允浩胸前,整個人幾乎依偎在他的懷裡,頭輕輕的靠在那兒,時間幾乎停止在這麼一瞬間,不想離開,真的不想離開,太眷戀這個懷抱,這個胸膛裡跳動的這顆心臟。鄭允浩雙手環繞的弧度裡的溫度,剛剛好的暖熱自己的手,自己的皮膚,自己的每一寸脈搏和紋理。這樣的一個懷抱,消融了自己低溫體制和外面世界的所有溫差。

 

「馬上要去日本宣傳,證件什麼的不知道在哪裡,回來找的。 」

 

鄭允浩把頭抵在金在中的肩上,有些撒嬌的說著「我都找不到呢。 」還指了指幾乎被翻的一團亂的臥室。

又要離開了呢。 這算是離別前的吻嗎。忍不住的胡思亂想。金在中定定的看著鄭允浩

 

「允吶,這麼重要的東西都不知道在哪裡,以後你要怎麼辦。 」

 

「不是還有你嘛」鄭允浩輕輕的蹭了蹭金在中,「老婆快點幫忙找啦~~~我還趕時間呢」

 

金在中從鄭允浩的懷抱裡掙脫出來,縱然再眷戀那裡的溫暖,不想這麼輕易破碎兩個人難得的甜蜜的擁抱,想兩個人就這麼相互依偎著天荒地老。可是「趕時間」。可是心已經死了。即使有回溫也來不及了。也許以前這樣子會彆扭的撒下嬌,在這個懷抱裡不甘心的多呆一會兒,可是現在不會了。

心臟再怎麼疼痛,該繼續的事情還是會繼續。馬上要去日本。回來也還是會有自己不知道是什麼的工作。可是相同的是不會有時間陪自己去哪裡都無所謂了,無論是哪裡總不會是自己身邊。

 

「怎麼把臥室翻的這麼亂,證件這東西怎麼會放在臥室裡。  」

 

金在中嘆了口氣走進書房,拉開抽屜很快找齊了鄭允浩需要的證件——當然又看見了無辜躺在那裡的那隻手機,這麼逼自己無視下去。無視下去。心臟在痛第二次的時候絲毫沒有因為麻木因為習慣而疼痛的少一點。深呼吸一口氣,關上抽屜,拿著證件走出書房,放進鄭允浩丟在沙發上的提包裡,仔細的拉上拉鍊,愣了下神。

 

「老婆真厲害啊~~~還是老婆最好了~~~」

 

鄭允浩帶著鼻音的撒嬌,笑瞇瞇的看著整理證件的金在中,今天的金在中是有些奇怪麼?沒有過多的責備自己粗心大意,也沒有氣急敗壞的吼自己不許喊他「老婆」順便丟兩個抱枕來。都沒有。只是靜靜的沉默著,發自己的呆,想自己的事,眉眼之間的是無可奈何的悲傷。

這樣覺著,卻也沒有深入的想太多,拿出手機看了看錶,時間差不多了,自己還要交證件給經紀人。走到在中身邊,接過在中遞來的包包,走到玄關處一邊換鞋一邊就要走了。一直放空的在中卻忽然從沙發上起身,快幾步走到允浩身邊,拉住他的衣角,認真的看著他的眼睛。

 

「鄭允浩。你的證件一直分類都放在書房桌子右邊的抽屜裡。你記住。這是我最後一次找證件給你,以後你都要自己一個人找了。」

 

金在中的眼神分外認真。只是那時慌張要走的鄭允浩沒有過多注意,只是簡單的以為金在中還是在氣自己什麼都不知道在哪裡,於是俯身在金在中的臉上親了一下,好看的笑著說以後一定會記得不要生氣了云云。看著金在中臉上淡淡的自嘲的苦澀的然而終究是無所謂的笑,有些異樣,但還是快步離開了。說著自己今天會早點回來。

門口的他也沒有多餘的喜悅,只是平常的「哦」了一聲,和往常一樣站在那裡看自己離開。往後的日子裡越來越多的最後一次被提及。最後一次煮粥給你。最後一次準備胃藥給你。最後一次幫你搭配衣服。最後一次幫你調好洗澡水的溫度。最後一次洗毛巾給你。最後一次。這麼多個最後一次,幾乎赤裸裸的提醒。可還是忽略了。可還是沒有注意。似乎長久以來這個人在自己身邊,這樣子的事情已經是習以為常。這樣子的無微不至微小不起眼但在那個人離開後卻發現是早已融入生活成為習慣的照顧是因為愛。

 

因為有愛,因為有支撐的動力所以從來不覺得辛苦只會有甜蜜的負擔,然而當愛情的溫度越來越遠,隔著遙遠的千山萬水無法送達,繼續下去的力量越來越少,每天沒日重複的如此,成了有些獨守空房的無能無力。愛情終究是兩個人才能繼續下去。

這樣子累了,所以必須要離開。不想太依賴一個不能依偎的人。想在還站的起來的時候離開這裡休養生息不要等到累的無能為力的時候等待死亡。好吧。在兩個人在一起的溫差還沒有大的像北極和赤道一樣時離開。在心臟還沒有疲憊的不能跳動的時候離開。

 

是你先總是留給我一個沒有溫度的背影。沒有回頭向我招手微笑。就這麼離開了。離開了,所以沒有聽見。看你這樣子離開,也是最後一次

 

第四章 VIER

第二天允浩就飛去日本宣傳了。回來之後的日子也是一如既往的沒有變化。忙碌。不停歇。各種各樣的手續都在辦著。當最後一個留下的藉口也找不到,是該這樣子走了吧。走之前在中約昌珉見了面。算是離別。

自己一向很喜歡這個聰明又溫暖貼心的孩子,雖然只是照顧自己那麼十來天,卻是自己現如今要好的朋友了吧。聰慧如他,早已讀懂自己的心思和離開的理由,沒有多說話的疼惜,仍然感覺得到。難得這樣懂得自己,懂得自己和鄭允浩的人,算是半個知己吧,現在自己決定離開,這樣的原因離開,道個別,傾訴一下,讓這個生自己養自己的國度在最後離開的時候總留下些溫暖的回憶。

 

金在中沒有告訴沈昌珉自己最後選擇移民到哪裡,只是說是在歐洲。也許有時間會去日本玩一下,但是定居是在歐洲了。開始沈昌珉猜測會在巴黎那個他沒能和愛的人一起去的城市彌補遺憾,卻被金在中淡淡而堅定的否決了。

那個城市是兩個人說好一起卻一直未曾實現的甜蜜的假期,所以不去觸碰那個記憶裡的傷口。這樣一個城市,只能和愛的他一起去。如果沒有他,那麼這個城市於我而言只是一個鋼鐵混合的建築物混合體,只是一個感情的廢墟。華麗的街道如果不能洋溢著兩個人的歡聲笑語,那就不要一個人去留下寂寞孤單的腳印。不會去那裡定居。不會去那裡旅行。會離的遠遠的。

 

「昌珉。至少現在。我要找個地方治好自己。讓自己一個人走的穩一點。 」

 

和昌珉見完面,最後一件事情也這麼結束了。飛機票就在隔一天的日子。沒有刻意的挑選鄭允浩哪天不會回家的時候離開,就這麼淡淡的隨意了。畢竟,如果他能在最後一分鐘將溫度傳達到機場,自己還會說服自己留下。雲淡風輕。意料之外的已經在外地好幾天的鄭允浩在金在中要走的那天清晨回了家。在浴室泡完澡裹著浴巾出來,順手將毛巾搭到睡椅上,這麼的看著,眼睛裡生澀的脹痛感。已經為他洗了最後一次毛巾疊了最後一次床,所以這些就不會再做了。

看著這個以後都不會看見的男人,擁抱。親吻。期待著他發現自己僵硬的反常,他還是像往常一樣匆忙的換身衣服就離開了。臨走時輕吻了自己的額頭,用手輕輕去撫摸他吻過的那冰涼的一角。他甚至匆忙的沒有發現衣櫃裡的衣服少了自己的一半。沒有發現屋子裡幾件自己的行李。不想再把淚水流在這個北緯66度的城市的房間,匆忙的打車,去機場,早早的坐上飛機,等待飛機昂揚在九千英尺的高空才敢讓淚水肆無忌憚的奔湧而出。自己的離開算不上瀟灑,甚至一直在等待他的挽留,然而又是極端堅定的。最後離開時看那個兩個人共同居住了兩年的房屋,幾乎找不到自己存在過生活過的痕跡。所有的衣物,飾品,照片——那些合照沒有帶走一張。

記憶既然已經決定要遺忘,就要遺忘的徹底,不留自己任何思念的機會和理由。甚至註銷了自己的手機號碼、郵箱,所有有存在感的東西。沒有人知道自己到底要去到哪裡。金在中已經消失不見。在開始新的生活的時候,面對陌生面孔的詢問,他會告訴別人,也告訴自己,我是Hero。

 

斷絕的徹底一點吧。本來就是這麼決絕的性格。所有影響以後的決定。當初和鄭允浩在一起,現在離開。固執如斯,沒人能阻止。從此以後,不再打開自己家鄉的網頁,不再收看自己家鄉的播報,不去想他過的怎樣。重新開始,就讓過去的全部都死去。

 

這樣想著,這樣決定著,這樣做著,心痛的厲害,金在中閉上眼睛。自己的愛情自己的離開。生與死。以後的生命裡自己將還會進行怎樣的命題。離開自己深愛如此亦深愛自己的人會有多痛,這個離開的決定會不會後悔。會對允浩造成怎樣的傷害。不去想。鳥自焚而成鳳凰。現在。

 

金在中消失了。重生了。

 

幾天後的深夜,至於到底是幾天,在鄭允浩後來仔細回想的時候,是六天。這麼久忙碌工作的離開,似乎是最久的一次,可以算是因為這個失去他的嗎。不是這麼簡單的吧。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家,玄關處換鞋的時候習慣性的向沙發的角落裡望去,卻以外的沒有看到熟悉的蜷縮的身影,只是一晃神,便了然的笑了笑,心下只想著在中總算記得回臥室的大床休息,順手脫下外套丟到沙發上,才發現今天屋裡沒有了往日駭人的低溫,可是清清冷冷的溫暖反而比平常更讓人不寒而栗。

 

滿意的勾了勾嘴角,然而莫名其妙的不安卻漸漸漸漸的蔓延開來,很快就生長成巨大的一篇壓得人喘不過起來,鄭允浩被這忽然出現的情緒驚擾的慌了神,低聲咒罵了句,急急的彶上拖鞋,來不及歇一歇就推開臥室的門,想凝視下能讓自己寧靜下來的深愛的臉,想他埋在羽絨被里安靜恬睡的微翹的睫毛,細微牽扯的嘴角,均勻的呼吸。想到這裡,鄭允浩心裡漾出一個滿足的笑容,房間裡沒有開燈,可是好像到處都亮了。

          

然而臥室輕掩的門推開,鄭允浩忽然明白了自己不安的理由,深咖啡色的被褥整齊的平鋪在king size的雙人床上,沒有絲毫有人休息過的痕跡。

 

「在中? 」

 

鄭允浩輕聲的喊了聲,這麼個時間他不在,會在哪裡呢。浴室,書房,天台,匆忙而仔細固執的將整個房間跑遍,和最開始沒有看見他在床上的下意識一樣——不在沙發上,不在床上,那也就意味著,不在這個房子的任何一個地方。

 

這麼晚了,會去哪兒呢。鄭允浩心下真的慌了。暗自對自己說他可能去朋友家去外面玩,只是出去了一下而已。可是這個鐘點,況且在中和自己在一起之後,並沒有見有很好的朋友經常會一起。

猛然想起什麼似的,衝到玄關處,拉開鞋櫃,果然更加驚慌的發現,不見的不止那雙應該擺在最顯眼處的白色雪花拖鞋——是所有,在中所有的鞋都不見了,只有自己的鞋規規整整的擺在那裡,連位置都沒有改變,清醒的消失,並沒有重新擺列的更好看的自己的鞋子,清醒的只是在中的不見了。這意味著什麼。

 

也許是去旅行了。這麼安慰著。忙著摸出手機,想看下在中有沒有留信息給自己,可是只有助理和經紀人的幾條未讀短信。從來沒有這麼不聲不響不見的在中。撥通那個熟悉的號碼,按著這麼幾個鍵,才晃然的覺得自己終究是已經很久沒有撥通過這個號碼,手卻有些生了,加上著急,是真的撥錯了好幾次,好容易按下通話鍵,心想著很快可以聽到他的聲音讓自己安心,一個生硬的女聲不停的說著,您撥打的電話是空號,您撥打的電話是空號。差點以為自己撥錯了號碼的鄭允浩,連著重撥了好幾次,仍然是這麼個不停止重複的女聲。

 

真的站不穩了。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恐懼。從來沒有過的恐懼。像是很久之前那次在中為自己被車撞斷右腿,送醫院之後自己在急救室外的恐懼,害怕這個人從此會離自己而去。

那時還只是恐懼在中也許會因為自己會不能再站起來,不能和自己一起郊遊踏青,不能一起牽手在大街上牽手擁抱,已經突破好多阻礙好不容易在一起的兩個人不能再愛下去。好像從來沒有想過這麼多一樣。然而現在的恐懼和那時又不同。像是黑洞一樣,連蔓延的過程都沒有,一瞬間就把自己吞噬,連疼痛的瞬間都沒有,就已經失去。是隔了太遠嗎。還是自己從來不清楚他的心裡究竟在渴望著什麼。現在,有種真的徹底失去他的。錯覺嗎?

 

在中這麼瘦弱,也許是褥子太過柔軟,在中不小心陷在裡面,又沒有開燈,所以沒有看到呢。這麼可笑的設想,但抱著僅存的一絲希冀站起身沖向臥室,站起身的時候腿就然軟了一下,差點摔倒在沙發上。鄭允浩是什麼。眾人心中的完美男人。

可是如果說鄭允浩是王者,那麼金在中就是鄭允浩的王者之魂,支撐著鄭允浩勇往直前無往不勝,可是如果沒有了金在中這王者之魂,自己也不過剩下一個沒有心的華麗的軀殼。兩個人緊握住彼此的手,即使在沼澤在泥濘也是漫步雲端。

 

打開臥室的所有的燈,黑暗的房間一下子閃的很刺眼,來不及遮住眼睛,就這麼微瞇著眼掀開了床上的被褥,沉下去的心沒有看見自己卑微期待的人。鄭允浩頹然的就著床邊坐倒在床邊上,沒關係只是不見了而已,只是出去了沒有告訴我而已,只是不小心電話號碼不見了而已。抬頭看見空蕩蕩的睡椅椅背上搭著的一方毛巾——鄭允浩記得那時自己上次回家——也就是好幾天之前的那個早上——洗完澡之後隨手搭在那裡的。

 

那天的金在中只是靜靜的站在那裡看著自己,眼睛像是一湖死水不見絲毫波瀾。擁抱和親吻也是淡淡的幾乎沒有回應。在自己差不多要氣急敗壞的時候覺得胸口糯濕糯濕,始終垂著的金在中的手臂愈來愈緊的環住了自己的後背,把臉埋在自己的胸前,的確是哭了。那天,雖然明顯感覺到在中的不正常,但是急著趕外地通告的自己還是很快的走了。

金在中和往常一樣送自己到門外,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就那樣匆忙走掉了。那麼,那天那個濕潤苦澀的擁抱是最後溫暖記憶的保存和想要自己挽留的最後的暗示嗎。可還是那麼粗心的忽略掉了——或者自己已經多久沒有細心過了。

 

搭在那裡的那方沒有洗——甚至位子都沒有動過的毛巾。金在中是真的。。而且是那天開始就?金在中那麼個有輕微潔癖的人,一直都在的話怎麼可能容忍一個沒有洗的毛巾在屋子裡這麼久。

想到金在中潔癖的那些小習慣,總要自己不停的洗手洗東西,開門了要洗,拿遙控器了要洗,不准穿著睡褲以外的褲子坐在床上——其實如果在床上的話基本上就是睡褲也沒有了。想著金在中這麼可愛的小習慣,自己被弄得無語凝噎的時候嚷嚷過乾脆在浴缸裡滿滿的酒精,每次回家前先泡個酒精澡消毒好了,因為這句話還被金在中小小的暴力過。嘴角一個輕輕的苦澀的笑。

 

金在中在走之前,是有一次認真的看著自己的眼睛說,最後一次洗毛巾給自己,可是沒有在意。事實上,現在慢慢想起,金在中說過那麼多個第一次,那麼多個那麼明顯的暗示,可是,自己還是就那麼忽略掉了。

 

拉開衣櫃的門,不出意外的金在中所有的衣服都已經不見了。不見了。無可奈何無能為力。鄭允浩是個聰明人。算是心下有些了解了嗎。可還是一直不肯不願意承認。就那麼靠在床邊的地板上不知道坐了多久,鄭允浩忽然想起了年輕時的那個電話。

答應彼此會為對方24小時開機的電話。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鄭允浩知道金在中一直都把那個手機寶貝著隨身帶著的,可是自己的那隻被放到哪裡去了?起身到處的尋找,把書房扒拉的亂七八糟,最後拉開一個抽屜看見自己的手機靜靜的躺在那裡,來不及欣喜,就只能頹然的心臟重重的墜下。

 

金在中真的離開了。金在中不會回來了。這個認知清晰的在腦海中,再也沒有逃避的藉口。兩隻手機,黑白的情侶機,像當時剛剛買回來的時候一樣並排乖巧的在一起。在中沒有帶走它,沒有帶走這個連睡覺也要壓到枕頭下面的手機。在中是真的不打算回來了。所以連這個也沒有帶走嗎。

 

恍惚之間鄭允浩有些明白了金在中離開的原因。兩隻手機就這麼並排在這裡,金在中一定看見了自己最開始孤零零在這裡的黑色款。兩個人最開始相愛的諾言,是自己先失約了,是自己沒有24小時帶愛的人在身邊,是自己沒有隻為這麼一個人保存。鄭允浩有點不敢想發現這樣的金在中是會怎樣,自己感覺的到的變得敏感的心卻總是沒有時間去安慰,總說以後會有時間好好安撫好好補償,可是還來不及金在中就這樣消失掉了。

是懲罰嗎?顫抖著手按下了開機鍵,以為會是沒有電的提示,卻看著充的滿格的電,愣神的功夫手機進來了幾條短信,看著開始的助理的名字有些暴躁煩悶的不看就刪掉,翻到後面看到了白色手機主人名字的短信,不長,短短的幾行字。

 

「最後一次用這隻手機發信息給你。我是下一秒鐘離開的。你發現後的現在會是在多久之後呢。 」

此去經年。明白了你離開的原因。在中,你體質低溫,怕冷,總想努力工作,給最好最大間的房子,我們的家溫暖你。可是不曾發覺,你與世界的溫差從來不在於此。

你需要的,你想要的,始終只是手心兩個人脈搏共同的跳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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