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DREIZEHN

 

金在中醒來的時候牆上的時鐘剛好行走成一個直角——已經下午三點鐘了。朦朧著睜開眼,金在中立刻意識到此刻自己已經在鄭允浩的懷裡睡了差不多四個小時。畢竟剛剛回來,畢竟再怎麼相愛那四年的空白還是無法這麼迅速的填補。自己身上披著的外套讓剛剛因為睡眠平復的心髒又有了些許輕微的顫抖——之前從沒有過的愛的細節。有些羞赧的想從這個安穩的懷抱裡掙脫出來,回過頭看見鄭允浩習慣性的睡醒之後的癟癟嘴,很快的恢復了清醒,卻是很坦然的笑笑,和自己說著「醒了」的話。也許四個小時真的是個不短的時間,幸福的凝視著愛著的人的側臉,漸漸的便也進入了甜美的夢鄉,只是姿勢仍然一動未動的呵護著懷裡的天使。金在中醒來後從懷抱裡掙脫,肩膀已經習慣了一個人的重量,然而忽然間就消失了,難免有些僵硬的酸痛。

 

「我睡了這麼久啊。 。 。 」

 

金在中有些莫名其妙的緊張,也沒有什麼成型的原因,但是就是似乎手都不知道要放到哪裡似的,不尷不尬的笑著,看見鄭允浩收回手臂的動作有些遲緩,於是迅速的放外套在一邊,又湊上前去

 

「是不是很酸?疼嗎?我枕了這麼久你怎麼不知道動一下啊。 。 。 」

 

有些嗔怪的語氣,這麼說著,卻已經重新坐到鄭允浩身邊,攀在他肩上,雙手力度合適的揉捏推拿著,一邊還不住的詢問舒不舒服。鄭允浩推辭了下倒也不再堅持,樂的享受,畢竟這麼靠了四個小時是有些疼了。時光靜謐的很美好,希望能夠靜止的時刻越來越多,所以這就是幸福麼。鄭允浩這麼想著,也就不由自主的笑了,金在中看見鄭允浩的笑容,沒有了剛開始的羞澀不適,於是也淡淡的隨著笑了。

 

氣氛一直這麼和諧著的吧,金在中一邊給鄭允浩揉捏著肩膀,一邊兩個人不停地小聲說著些不咸不淡的笑話聊天,無意間就看到了自己進屋時隨手放到茶几上的保溫盒,恍然想起來,這幾個小時自己哭了笑了驚訝了釋然了幸福了,卻忘記了最重要的一件事。

 

「呀!鄭允浩你現在還沒吃飯? ! 」

 

「你睡著了嗎。沒捨得叫醒你。沒事兒,我不餓。 」風平浪靜的語氣解釋著,鄭允浩臉上一直沒有褪下的事恬淡的笑容。

 

「鄭允浩怎麼說你傻你就一直真這麼傻啊!你是得什麼病住院的啊你還不吃午飯!你有空想我睡覺怎麼不多關心關心自己啊!我辛苦了一中午你看現在沒法吃了!你的胃還堅持的住麼!」金在中生起氣來臉就鼓鼓的紅撲撲的很是可愛,鄭允浩忍不住噗嗤一笑,果不其然立刻聽到金在中氣惱又心疼的聲音,「呀!你看你還笑! 」

 

「沒事,我不是很餓的。不要生氣了啊!等會兒找昌珉借個微波爐熱一下吃就好了啊。 」鄭允浩低頭想拉住金在中的手。

 

「什麼啊!微波爐熱好的有剛做出來的新鮮好吃嗎?營養元素都被破壞了啊!唉唉現在都幾點了。等下! 」金在中忽然想起什麼似的停頓了下,「你不是下午要輸液嗎?你看現在都幾點了怎麼還沒扎上啊?護士呢?」

 

「護士來過了啊。我怕扎針把你弄醒,就讓她晚點再來了。 」

 

鄭允浩很自然的說著,一邊的金在中水靈靈的眼睛瞪的大大的,驀地停止了揉捏的動作,像個子彈頭一樣向門外衝去,一邊在空氣裡留下張牙舞爪的囂張的聲音。

 

「我現在去喊護士鄭允浩等我回來再收拾你啊~~~」

 

聽見急匆匆的慌張的腳步聲,鄭允浩嘴角彎出淺淺的笑,不夠濃烈卻足夠柔軟,低調的奢華,帶著這樣的恬笑站起身來,活動了下筋骨,即使是幸福的姿勢也是固定了四個小時,身體真是有些僵硬了呢。做了幾下伸展運動,聽見散亂的沒有規則的腳步聲漸近,知道護士也就要和這踢踢踏他的人一起來了,就在床上坐好,看著窗外漫天的璀璨,真是美好的一天呢。

 

半個小時之後的病房裡是這樣一幅場景:鄭允浩靠在墊了好幾個枕頭的床上,金在中圍著從沈昌珉那裡借來的微波爐忙碌——本來想回家做新鮮的給允浩作晚飯,可是允浩卻堅持要吃溫熱的保溫盒裡的中飯,金在中拗不過允浩,沒辦法向沈昌珉借了微波爐——到處找沈昌珉找不著,最後發現是在朴有天的病房裡,還難免的被兩人嘲笑了一番,倒也顧不得了,想著允浩到現在還沒有吃中飯,只是急忙的抱著微波爐回去了,一邊熱中飯,一邊不停地瑣碎的嘮叨著,允浩就這樣帶著寵溺的笑看著他忙碌著——即使這麼忙碌,也不忘不時的訓斥他把手放的平穩一點不要亂動並檢查輸液流動的速度快慢是否適宜。忙而不亂。

 

保溫盒裡的中飯很快就溫好了。並不豐富的菜色。諮詢過昌珉,知道允浩現在還是比較適合吃柔軟的流食,所以做了允浩愛吃又很有營養的翡翠牛肉羹——好吃但是很麻煩的一道菜。先把一隻雞加上姜之類的佐料慢慢的用小火燉幾個小時熬出湯來,當然要把油膩撇掉,只留下清爽可口的湯,卻一點也不膩,口感也好,沒有油脂也正好合適允浩保持身材。再把牛肉剁的爛爛的,和著雞湯燉很久,菠菜和豆腐也是切成如發細絲,和著牛肉雞湯一起燉著,最後加上各種調味品,最後端上餐桌的那麼一碗,不說入口即化,但是也非常好消化,味道也清新足夠,不像別的肉湯容易太膩,營養也豐富,正好適合現在的允浩。

 

本來就是允浩一直很愛吃的菜,只是做起來比較麻煩,連燉湯帶上切牛肉菠菜和豆腐的時間幾乎要花上一整個上午,所以即使是以前也不是經常做,自己走之後,允浩就應該再沒吃過了吧。這麼個懶人,怎麼可能花這麼久時間做道菜慰勞自己呢,話又說回來,除了自己,誰會這麼疼他花這麼久時間只為一道他愛吃的菜呢?這麼想著金在中的嘴角忍不住驕傲的揚了起來。翡翠牛肉羹之外自己還做了道甜品,也是允浩以前愛吃的,木瓜牛奶再配上黃桃汁,這個倒不怎麼麻煩,一直是允浩的最愛,以前總是纏著自己做了大瓶大瓶的帶到片場去解饞,當零食吃——好吃又不長肉的東西確實不怎麼多,不過即使是挺容易就做好了的這個,允浩也一定很久沒吃了。

 

這麼挑剔的人,別人做的或者街上買的哪裡有自己做的正宗,所以就是曾經滄海難為水了。忽然就有點佩服起自己的狠心來,四年來自己拼命想戒掉的已經深中的毒,拼命想改掉的兩個人在一起時的習慣,還有一些莫名其妙的堅持,譬如沒有他的陪伴一定不會做的事,從來沒有仔細想過,這些他是和自己一樣的,或者是更痛的。果然是相愛的人,連疼痛的步調都是如此一致的。

 

依然是和昨天一樣的,在中拿著勺子一口一口的餵著自己吃。有些不適應,但仍然是很甜蜜。手藝還是這麼好。當初在中走之後自己曾經照著菜譜學著做自己愛吃的菜,試了幾次還是放棄了,太過瑣碎太過麻煩,自己始終沒有足夠的時間和耐心去完成一道自己喜愛的佳餚,於是過去的幾年一直是隨便吃些什麼,工作的時候劇組的工作餐,自己一個人的時候外賣、泡麵,或者什麼都不吃,所以有了這麼傷痕累累的一個胃,那些記憶中的美食自然沒有機會再去品嚐,也明了了當初在中是怎樣費心的去做自己不以為然的一些事。失去了才懂得珍惜。不過沒關係,亡羊補牢為時不晚。時隔這麼久再吃到愛人的手藝,撇開心裡的感動不說,在中的廚藝本來就是沒得挑的。一頓飯兩碗粥,吃到最後涼透,各懷心思各自嗟嘆,溫熱的豈止是胃,還有冰涼了許久的一顆心。

 

時間依然這麼淡淡的流逝著。日子波瀾不驚。在中依然每天早晨早早起床買菜,對了,今天早晨還有一個早安吻——鄭允浩耍的賴。金在中和往常一樣早起之後到鄭允浩的床前彎腰掖被子,俯下身子輕輕凝視的時候,已經醒了很久的鄭允浩忽然從被子裡伸出手來就這麼抱住了胸前的人,於是就有些意外有些期待的吻上了,看著愛人愣愣的反應不過來的樣子,允浩陰謀得逞自然笑的賊兮兮的,在中卻是鬧著個大紅臉,急急忙忙的掙脫了這個還來不及深入但已然持續了些許時間的吻,一邊罵著允浩死不正經一邊慌慌張張的逃離了。卻在走廊的盡頭手指輕輕撫摸著剛剛被吻過的唇,彷彿唇瓣上還有那個人身體的清香,薄薄的一層紋理,嘴角漾出逐漸擴大濃厚的笑容,低著頭,就那麼笑出了聲,幸福就是這麼簡簡單單,簡單愛,來不及去想那些讓自己酸澀的事情,然後回家做各樣的在中愛吃的菜去了。

 

菜色豐富,又營養美味,看著允浩吃的津津有味,就也不覺得麻煩不覺得累了,給愛的人做菜吃原來就是一種幸福。卻是羨慕死了朴有天沈昌珉,一起住過的朴有天自然了解在中的好廚藝,在中以前倒也常做些簡單的料理解決兩個人的一日三餐,即使是這樣也已經把自己的胃寵愛的非常挑剔了,但是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精緻的種種,留著口水想多少嘗點,在中卻怎麼也不肯,堅持的把沈朴拒之門外,只是笑瞇瞇的看著允浩全部吃完,然後兩人甜甜的相視一笑。

 

於是門外的兩人即使再不滿再遺憾也不能多說什麼了。真的很美,有什麼能比看著這麼兩個人終於幸福更重要的呢?哀嚎著在中的重色輕友,沈昌珉朴有天還是乖乖去吃醫院味道不怎麼厚道的食堂了。

 

三天的時間其實挺快。最後的那個下午,已經在輸著最後一瓶水了,護士來換藥的時候也恭喜了就要出院的允浩,在中看上去也是心情很好的樣子。允浩中午依然是在中準備的愛心午餐,吃的飽飽的,在中還忍不住拿著勺子想餵他再多吃一點,最後沈昌珉有些看不下去的衝進來和在中嚷嚷允浩還沒有痊癒再這麼填鴨早晚撐出病來,在中才紅著臉推讓著把剩下的便當送給一邊已經虎視眈眈很久的朴有天,就繼續仔細的看著允浩的輸液情況了。知道此刻兩個人的世界親密的沒有絲毫縫隙給第三個人——哪怕是好朋友駐足,沈昌珉朴有天倒也識趣的很快離開了。允浩看著在中依然停不下來的忙忙碌碌著,這幾天是前所未有的幸福——即使沒有分開的四年前,也很少這麼幸福。好像、好像真的重新愛上了,好像塵封了許久的樹幹,忽然重見天日,這麼和煦的陽光,還有夜間明亮的月亮和偶爾滋潤的雨滴,於是樹木不僅重新茁壯生長——即使在塵封的時間裡樹木也堅挺著不曾乾涸枯萎——還綻放出新鮮耀眼的花來。

 

也許是故意的忽視,也許是的確不曾思量過也許即將分離,兩個人的眼睛裡只是澄澈的愛,澄澈的關心和欣喜,幹乾淨淨和剛剛認識的當年一樣——或許還要更純粹一點。這麼想著,由衷的笑了,笑容蔓延放大,太陽的香氣忽然之間就瀰漫的滿滿的房間裡到處都充斥著,正在咕噥著什麼的在中好像也感覺到忽然暖洋洋的空氣柔軟的擁抱,回過頭看見允浩不加掩飾的幸福的有些傻氣的笑容和一雙不錯盯著自己的鳳目,有些羞,又有些想笑,於是開了口。

 

「笑什麼呢?口水都流出來了。 」在中這麼說著,看見允浩果然就要抬手去擦嘴角,不禁莞爾,忙上前按住差不多抬起來的手「小心點,小心針。」

 

這麼說著,看著允浩呆呆的樣子,還是忍不住噗嗤

 

「看你傻的,你那些小姑娘看見你這樣保准立刻跑得遠遠的再也不飯你了,看你哪有一點國民偶像的樣子呢。 」

 

「她們看不見我這傻樣也要不喜歡我了。這兩天被你餵這麼多,你看都要圓成豬了,到時候就沒人喜歡了。 」

 

鄭允浩靠在床上,眉眼裡都是暖暖的笑意,這麼開著玩笑。

 

「不想吃不滿意就直說,這麼拐彎抹角的。不喜歡就算了,誰稀罕給你做呢。 」

 

明知道是玩笑話,在中還是有些氣惱,臉色都沉了下來,立刻就要從在中床邊坐起來,看見這樣,允浩忙用沒有打針的一隻手拉住在中,還裝著很痛的樣子可憐兮兮的看著在中,在中無奈氣結卻也無可奈何,只能坐下來,卻不再看著在中,賭氣眼睛只瞟向別的方向。

 

「誰不滿意了?我最喜歡你做的菜了。我巴不得吃的像豬一樣,天天在你身邊,到時候你想甩也甩不掉。 」

 

說著有些膩歪的情話,不出意外的看到在中的大紅臉,最近在中似乎羞澀了不少,輕輕一個吻淺淺一句情話,就能看見在中迅速垂下的頭和粉嫩紅著的側臉。惡趣味的允浩就喜歡這樣不厚道的調戲一下。

 

「切。油嘴滑舌的。真是吃多撐的了。 」在中低著頭,手裡不自覺的揉著床單,這個樣子,真是最開始的純真呢,假裝掩飾著自己的心跳和不安。

 

「等下這瓶輸完就要出院了呢。 。 。 」允浩忽然結束剛剛的調笑,有些嘆息的似乎是自言自語又似乎是詢問的說了這麼句。

 

 「是啊。你再休息明天一天就要去工作了。你說你是受虐狂麼?身體這個樣子還這麼急著去拍攝,一點也不知道珍惜自己。。 。 」

 

在中很是嗔怪的嘟囔著。兩個人說話的重點似乎不一樣,不過沒什麼。在中心裡硬邦邦的有些疼,還是這麼不懂得珍惜自己,和以前一樣。不對,是比以前更不懂得珍惜自己了。又氣又疼。這算什麼呢。還是可以相信的麼?這些天的感動,這些天自己看在眼裡暖在心裡的分分毫毫,究竟是算些什麼呢。心裡酸澀的百轉千迴,卻不曾發現,自己真正介意的,已然不是是否會再次受到不想疼痛的傷害,而是自己愛的他會因為那些不在意而受折磨。本來就是相愛的人,轉變也是這麼理所當然的自然。

 

 「那你。。 。 」

 

允浩猶豫著想說出這幾天自己一直忽略著但的確已經到眼前的問題——離開這個病房,在中還會和自己在一起?說的照顧,是到此為止,還是會一直下去?心裡這樣的不安,始終未能完全消除,像是顆不定式炸彈在心裡,隱秘的隱藏著,明知道在那裡卻無可奈何,依然不安的幸福著。看在中的眼睛,能讀出明顯的差別,明顯的愛,自己不懷疑,可是那眼睛,即使深愛著,卻始終未曾安定下來,一直飄搖著,好像大些的風就可以吹走的風箏,即使這兩天看著他越來越安穩,但是那軸線,始終不曾握在自己手上。

 

太幸福了。以為可以笑著不勉強的放他走,可是真的重新又愛一遍,才懂得,那樣是對自己太殘忍,鋒利的刀刃將心臟刻劃的鮮血淋漓也不比如此疼痛——還不曾失去,只是擔心,只是不確定,不敢想像如果最後在中真的再次離開,自己會是如何撕心裂肺。於是放棄了之前可笑的想法。相愛著的兩個人,分明自己愛他,分明他也愛我,為什麼不努力去在一起,讓自己幸福也讓他幸福?以前的那些想法已經分崩離析。握住他,握住自己的愛才是最重要的。以前的擔心都是無謂的困擾,因為現在的自己,覺得捨不得,覺得可以呵護自己愛的人不受一點傷。

 

「你身體好點了嗎?一工作起來肯定又要死要活的。鄭允浩我和你講這次我看著你看定了!你可千萬別攔著我好耍賴!哼!反正家裡鑰匙我也有。」

 

不等允浩說完,在中就匆忙的打斷,看似囂張的吼了這麼一段,威脅似的揮舞著小拳頭,卻猝不及防的被允浩抓住。

 

「怎麼了?不待見我你直說啊不要武力威脅啊。 唔。 。 。 」剩下的話就這麼被淹沒在允浩忽然的吻裡。

 

身體總是先於思想行動,在允浩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之前,上身已經離開在中墊在那裡的舒服的兩個枕頭,含住在中紅潤的兩片紛飛的薄唇,沒有更深入一步,只是舌尖輕輕的仔細的勾勒出愛人唇瓣的輪廓,撫摸過每一絲紋理,極盡溫柔的吮吸和幾乎沒有任何力道的撕咬,這麼多年來兩人之間最點到為止卻是最溫柔最仔細的一個吻。沒有任何抵抗,好像所有的不安所有的疑惑都就此融化。跳動著的心臟,燃燒著的脈搏,就這麼安靜下來。

 

心在這麼個瞬間有了歸屬。灰飛煙滅的不好的情緒。親愛的,我們還在一起。我們一直在一起。

 

「在中。謝謝你。 」

 

第十四章 VIERZEHN

 

溫情之後的兩人,結束了這麼纏綿的吻,卻沒有立刻分開,唇瓣還是輕輕的貼在一起,允浩一隻手臂攬在中在懷裡,兩個人都沒有說什麼話,也沒有要分開的意思,就這麼相互依偎著,享受著皮膚輕微觸碰帶來的粗糙的溫暖的親密的愉悅。在中嘴角彎成淺淺的微笑的弧度,暖和,到處都暖洋洋的,外面的世界很美好,藍藍的天空白白的雲朵,擁擠快樂的人群,雖然天氣有些冷,可是有太陽,有金色的陽光,還是挺暖和的,在中忽然覺得自己可以和允浩一起到外面到處走走,不用再避忌寒冷和孤單,牽著愛人的手,像現在一樣,在沒有溫差的世界裡,也不會有平常的恐懼。雖然有風,風還有點大,不過沒關係,允浩高高的個子,可以裹自己在他的風衣裡,這樣有他的體溫在,再大的風也不怕了。這麼想著,心裡的笑容蕩漾出更美的漣漪,卻也不挪一下位子,是太享受此刻的親密了吧,捨不得留一點縫隙,捨不得離開熟悉的體溫熟悉的心跳,還有熟悉的薄薄的唇和下巴上有些磨有些癢的胡茬,所以就這麼輕輕張開口,感受著每一瞬間因為些許輕微的觸碰和摩擦引起的身體的悸動,幾經恍神,還是淡淡的有些沙啞的迷人的想讓人進一步探索找尋的聲音

 

「允浩,等會兒這瓶輸完了,陪我出去走一會兒好不好? 」

 

「嗯。 。 。 」

 

允浩有些迷亂不清的回應,沉浸在迷失太久的幸福中的允浩似乎和在中一樣,捨不得留下絲毫縫隙,只是這麼擁著在中在懷裡,一個並不深入的吻,足以讓這個英明的男人失去所有的理智意亂情迷,此刻頭腦不是那麼清醒的吧,也許並不清楚在中剛剛說的是什麼,但是仍然毫不猶豫的答應了,下意識的反應,只要是他的要求,自己一定不會拒絕。盡我所能去愛你。讓你回來,讓你離不開。

 

好像意識到了什麼,在中還沒來得及從喜悅中甦醒,心裡混沌的重複著剛剛的對話,忽然找到了對話中的重點,想急忙的推開允浩又怕自己的動作太過粗暴牽動了他的傷口,矛盾猶豫卻堅決著拉開了兩人的距離,慌亂的尋著允浩輸液的那隻手

 

「手呢?打針的那隻手呢?你個死色鬼,親什麼啊?什麼時候不能非現在。 。 。快給我看看跑水了沒有? 」

 

一瞬間的失神,還沒有反應過來,連接著吊瓶的一隻手就被急促仍然輕柔的握住了手指,在中想拿起來仔細看又怕牽動裡面的尖銳,彎下腰小心翼翼的觀察著,嘴裡輕輕吹著氣,眉眼裡滿是心疼和後悔,五官委屈的幾乎擰在了一起

 

「疼嗎?都是你啊。 。 。跑水了沒?不像啊。 。 。真的不疼嗎? 」嗔怪的責備著,掩飾不住的心疼,觀察了半天,咬著下唇,想了想「還是叫護士來看看好了。」說著就放下允浩的手——動作還是輕輕的。快步走到門口,又是忽然想起來什麼的樣子,紅著臉,裝作惡狠狠的回頭叮囑著「等下護士問的話就說你自己不小心動的!要是敢說。。 。的話。 要你好看啦! ! 」說完還氣勢十足的瞪了允浩一眼,一溜煙的向護士站跑去了。

 

到這時允浩的思想才完全清醒了過來。感嘆著這個逆生長的孩子呀,怎麼以前沒有發現他這麼可愛這麼愛臉紅這麼喜歡裝凶狠呢? ——不過真的很可愛啊!剛剛說是想出去走走麼?多好啊!兩個人手拉手在相愛的城市裡行走,不論是繁華的街道還是安靜的公園,不論是鼎盛的路邊攤還是酒吧低沉優雅的鋼琴奏曲,只是和他一起,和愛一起行走,每一個地方留下兩個人愛的痕跡,挺美,真的,你的生命中有我挺拔的身影,我的輪迴中有你絕妙的旋轉。只屬於兩個人的愛的星球——就這麼走走,挺好的。最開始愛上的時候,也是手拉手走過一條條也許破舊也許奢華的馬路。如今,又要拉著他的手,算是故地重遊麼?故地重遊,可如今卻是更懂得幸福了。思緒來不及更加蔓延,就聽見親愛的他明晃晃急匆匆的聲音

 

「護士姐姐,走快點吧,允浩萬一跑水了會很疼的。 他這死孩子,一點也不老實。 。 。 」一語雙關嗎?心情太好了。允浩的咧出了大大的笑容。

 

「你笑什麼笑啊! !這麼不老實害我去找護士姐姐你還好意思笑! ! 」兇巴巴的在中愈發可愛了,對著護士姐姐卻又是一副清純無害的表情。「護士姐姐,怎麼樣?有問題嗎? 」而後閉上眼,一副不要聽不要相信的樣子。

 

「他好好的一點問題也沒有。 」護士鬱悶又好笑的回頭看在中,「看你這麼急我還以為出什麼大事兒了呢。 」

 

在中有點不好意思,低下頭捻著衣角,嘴裡嘟囔著

 

「我不知道啊。 。看他動那麼厲害。 。 。就以為。 。 。 」

 

 真的是逆生長了!!允浩歪著頭看著這樣子沒見過的在中忍不住噗嗤的笑出了聲,護士聽見也笑了,在中不敢對護士姐姐怎麼樣,卻兇巴巴的瞪了允浩一眼,氣呼呼的坐到一邊的沙發上,允浩看見急忙著開口幫忙解圍

 

「我剛剛是折騰很厲害啊,我們在中關心我嘛。不過護士姐姐,你看這差不多輸完了吧?可以拔針了? 」

 

「嗯?可以了。 」護士愣了一下,看了看玻璃瓶裡的液體,的確已經滴的差不多了,就給允浩拔了針,臨走叮囑著「你這三天的藥已經輸完了,和沈醫生說下,辦了出院手續就可以出院了。以後工作忙也得注意下養胃啊!」

 

允浩笑著答應著,看著護士出去把門合上,掀開被子從床上下來,走到在中身邊坐下,看著表情不像是還在生氣的樣子,自然而然的要攬上在中肩,卻被在中一下子撥開了手臂,還有悶悶的聲音「少在這裡毛手毛腳的。剛拔了針按你的棉花去。」

 

允浩聽著愣了下,笑容搖晃了下,聽話的按著護士留下的一團棉球,還是坐在在中身邊

 

「知道了。 」

 

兩個人都不多說話,空氣裡很是靜謐卻也很和諧。沒有靠在一起的兩個人,遠遠看去不是貌合神離而是靈魂間的水乳交融——即使不同的姿勢,即使看向不同的方向,即使是不同的表情,可那一種感覺,眸子深處的那種信仰和依賴,周身散發的氣息,不是相似而是契合。氣場並不是強勢的排除一切的果斷,只是,當你看見這麼兩個人,就可以立即明白所有想要拆散——抑或即使是加入的努力都將是徒勞。說不出為什麼,但就是以那樣一種理所當然的事實存在著。

 

「對了,這兩天怎麼不見昌珉? 」在中忽然偏過頭看著允浩。

 

「在朴有天那兒的吧。 」允浩回答的語氣像是今天要吃飯明天要喝水一樣篤定和不假思索。

 

「啀?為什麼啊? 」在中有些木愣愣的沒反應過來。

 

「不了解別人我還不了解昌珉?看他對老朴那態度就知道了。自己還像個木頭似的什麼都沒發現。 。嘖嘖。 」允浩揭開棉球看了看裡面的出血點。

 

「啊。 。 。那你是說昌珉對有天。 。 。 ? 」恍然大悟一樣的在中。

 

「是啊。我們在中真聰明。 」允浩一邊說著,一邊攬住在中的肩,「我的棉球按的時間差不多了可以丟掉了麼? 」

 

「嗯。 。 。你討厭啊。 。 。 」在中嘴上雖然不滿的嘟囔著,卻沒有阻止的動作,甜甜的笑著。 「那你的出院手續怎麼辦啊?」

 

「等會兒助手來辦。 」允浩說著站起身,從一旁拿起在中的外套遞給他,示意他穿上,自己也拿了衣服向盥洗室走去。

 

「你幹嗎? 」

 

「換衣服啊。難道你要我穿著病號服陪你出去走走? 」

 

陽光下的笑臉。一個人的回憶果然還是太過單薄。過去的四年就像自己一個人獨舞的矯情蒼白的獨角戲。離開已經是太過沉痛的懲罰,看著他的眼睛他的笑,自己有理由相信很愛很愛自己的他,不會讓自己再疼痛再受傷害。有理由相信,和他一起,永遠一定不只是傳說。他的懷抱他的手,是自己最眷戀的幸福。微笑著揮了揮手,給自己一個機會,給愛一個機會,心裡點了點頭,化作絕美洋溢的笑容。「那你快點。我等你。 」

 

我等你。

 

牽手走在城市喧囂的街道,真的已經很久沒有這樣子了。一切都很自然。允浩換好衣服的時候剛還助理也到了,收拾停當,簡單交代了幾件事情,就拉著在中的手——自然而然的沒有任何造作的遲疑,四年的空白都不存在,不存在曾經不在一起了或是現在重新在一起了,就像是播放器裡的歌曲——你可以把聲音調的很低很低,甚至低的聽不見,可是當你把聲音重新調到喜歡的高度時,卻不曾影響整首歌的連貫性,音符依然婉轉流轉。就這樣握緊在中的手,寬厚的手掌漸漸融化著手心的冰涼,這雙本來就應該我呵護的手,時隔多年肌膚重新的親密,每一絲紋理都契合的恰到好處,貪婪的吞噬著彼此熟悉的氣味,再也分不開的樣子,像是在替主人訴說著多年的不見和不捨。

 

相視一笑,「我們走吧。 」,允浩說著,就兩個笑容甜釀的背影,一起消失在醫院走廊的盡頭,相愛的光芒柔和而耀眼,一眼萬年,瞬間裡好像灰色的牆壁都紛飛著翅膀沾滿金粉的蝴蝶,熠熠生輝,卻還是人間。

 

回到首爾之後就泡在醫院裡,除了從機場到醫院一路的奔波和這幾天醫院-超市-家的三點一線,在中根本沒有時間也沒有心情打量這座自己過去十幾年一直生長一直深愛的城市。如今牽著愛人的手,漫步在有點陌生卻絲毫沒有距離感的街道,允浩住的醫院不在市中心的繁華地帶,但也並不偏僻,依傍著曲曲折折的一尾湖,周圍的風景自然別有一番意味。以前和允浩也是經常來這個湖邊遊玩——當然不是去這所醫院,只是喜歡這淡淡的甚至算不上是湖光山色的風景,還有湖邊熱鬧清淨的一條小吃街,所以經常和允浩兩個人,連便當都不用帶,就這樣在湖邊走一整天,坐一整天,吵吵笑笑,說一些話,唱一些歌。累了的話就去不遠的小吃街上,花不多的錢就能吃到極美味的一份小吃,兩個人在簡陋的座位上相互餵著,有人多的時候還會難為情的羞澀的笑,卻也並不停下手上的動作。到如今這些事想著自然又是另外一幅樣子了。

 

在中把頭微微的靠在允浩肩上,慢慢走著,不僅為了回憶,心裡還是有些擔心允浩大病初癒的身體,湖水和四年前一樣清冽,碧草藍天,一點也不少,甚至自己和允浩以前常常圍著嬉戲的那叢金達萊都不曾換了位置,遠遠的山頭似乎懸掛著什麼廣告牌卻看不清楚,雖然不喜歡,但也明了都是必然的事情,雖然礙眼,那廣告牌也只是遠遠的並沒有破壞了整片湖泊和諧的美感。然而細細的看下來,卻不見了同樣倒映著歡喜年華的那條小吃街——連一家店的影子都不曾尋到,觀察了下,才恍然凡發現湖景依然如斯,而湖邊的格局已然大不相同了。曾經小吃街的位置上如今敞開的是明亮寬敞的街道,花店、精品店、珠寶、服飾,淡雅的格調芬芳如蘭,卻少了平易近人的親切的溫度,有些冷呢。這麼想著這麼感覺著,就不自覺的握緊了允浩的手,風的確更大了,又向允浩的懷裡靠了靠,感覺到在中的不安,允浩更放慢了步調,頭輕輕低垂著,唇靠近在中耳邊,呼出的氣息熱熱的撲到耳面還有臉頰上,心裡癢癢的,「怎麼不開心?」

 

在中還是有些不習慣大街上這樣的親密,有些臉紅的推開了,小心翼翼的四處看了看,見到是沒有人注意,才用不輕不重的語氣說著

 

「你小心一點啦!大街上這樣子,被人看見了認出你來怎麼辦。 」

 

允浩卻是不甚在意的笑了笑,動作沒有一點收斂

 

「你看我現在裹成這個樣子,除了你誰能認出來是我呢? 」

 

在中稍微抬起頭看著允浩,真的就噗嗤的又一次笑出聲來,此時的允浩,黑色厚實風衣裡面,除了長袖襯衣,還被自己強迫著加了件絨線的毛衫,就算允浩再瘦,穿了這麼多件也顯得有些臃腫了,灰色的質地優良的圍巾倒是很優雅,黑色豹紋邊框的墨鏡也很是拉風,可是看著下巴上套著的還是自己強行武力征服允浩帶上的可愛小青蛙圖案的綠色口罩——本來是帶給有天的,整個人一下子就幼稚可笑起來,還有自己那頂白色絨絨球的LOLI針織帽,合在一起幾乎遮住了整張臉,即使仔細看的話,也不容易看出是平日里叱吒風雲的鄭允浩了。

 

「怎麼?不喜歡呀?挺好看的呀我覺得。 」忍住笑,在中裝作一本正經的說著,還伸手幫允浩正了正口罩。

 

「是,當然好看。只要你喜歡,怎麼都好看。 」

 

被在中自然的動作晃了眼睛,允浩愣了一下,嘴角漾出寵溺的笑,然而隔著口罩無法明辨,只有仍然緊握著在中手的手心慢慢升高的溫度,讓人覺得,是愛的,的確是愛的。

 

「看著你眼睛裡有影子,不開心麼?還是有心事? 」

 

金在中抬起頭,陽光細細碎碎的鋪灑開來,沒有樹木遮擋,就這麼明晃晃的刺進了眼睛,有點酸澀,於是低下頭揉了揉。即使決定留下,即使決定給自己給愛一個機會,可是並不代表心裡的那些蜿蜒糾纏的結就此鬆綁——也許會在歲月中慢慢的變淡變淡,但是絕不會就此自己釋然。傷口從未真正癒合,然而此刻,他在自己身邊,牽著自己的手,感覺到自己情緒哪怕是如此輕微的抖動。一直不意外他能讀懂自己的心。本來就是太相愛的人,一個眼神,一個不經意的動作,彼此的默契無需累贅,需要的只是平日里體貼的在意。心若在那裡了,就好了。以前允浩總是忙碌於紛擾的事情,所以所有的情緒漸漸漸漸的冷淡之後就必然的離開了。

 

在中懂,要怎樣的細緻入微的觀察,才能不漏掉對方心臟的每一拍。本來就沒有太大的指望,只是心裡自己這樣想著,這樣傷感著,以後留在他身邊,只要可以常常陪著自己,有溫暖的懷抱,安穩的肩膀,心疼的眼神,細緻的吻,有這麼的疼愛就足夠了。他已經給了自己前所未有的呵護。不否認這種呵護有失而復得的後怕,沒有敢奢侈的想他能和自己幻想的一樣,留心於每一次心跳,然而事實就這樣了。是不是自己低估了鄭允浩的愛,低估了鄭允浩的執著和改變。美夢成真竟然真的不只是成語,而美夢成真之後帶給自己的也不是瞬間膨脹的欣喜,而是源遠流長的感動和堅定。就算這諒解只是一瞬間,也足夠自己和允浩平平穩穩的過個十年八年。

 

而顯然的,這諒解,這改變。在中懂得,允浩是不會再失去自己第二次的,所以,曾經的迷茫和疑惑,不安和徘徊,都會消失殆盡。幸福不是還在遠方招手,而是已經給了自己一個大大的擁抱,溫暖厚實,不是沙漠中的海市蜃樓,而是一個足夠堅定足夠柔軟的懷抱和肩膀。無論自己曾經怎樣受傷怎樣疼,但是現在,一定可以確定,在這麼一個用愛編織的溫暖的洞穴裡,一定會好的。什麼都會好的。

 

身邊的人還在用溫柔好聽的聲音問自己怎麼了。太陽也只是一瞬間晃了眼睛。紅著眼圈,在中並不想流眼淚出來,這麼容易哭的人都不像自己了。低著頭揉了揉眼睛,然後對著允浩扯出一個大大的微笑,「沒事。沙子迷著眼睛了。」

 

其實哪裡有沙子呢。新近剛建的街道,乾淨的紙屑都不容易見到。鄭允浩也沒有繼續問下去,只是了然的笑了笑,說著

 

「想以前的小吃街了吧?兩年前這裡建旅遊區,小吃街都拆掉了。 」

 

「嗯。 。 。有些可惜呢。 」

 

在中倒是不意外允浩讀懂著心裡所想,畢竟是兩個人一起珍藏的回憶,不會只一個人覺得可惜。

 

「也沒能最後再見見。 。 。以後就都見不著了。 。 。很喜歡小吃街里的那些擠得不行的小桌子小椅子啊。 。 。哎。。 。你說我還沒回來最後瞅瞅呢,怎麼就拆了啊? 」

 

癟著嘴不講理的在中很可愛,允浩笑著看著

 

「很遺憾吧? 」

 

「嗯,當然遺憾了。這裡面你吃了我多少豆腐! 我還沒吃回來呢就拆了! 」

 

在中回答的理直氣壯,允浩在一邊失語又失笑的樣子,直直的把身邊的人攬在懷裡,緊一點,再緊一點,在中在這並不想逃離的束縛裡也只是像徵性的扑騰了兩下,就安心的靜下來享受愛人的呵護,裝作悶悶的聲音狠狠的說著

 

「鄭允浩你就是吃準了我不會在大街上給你難堪是吧?回家你等著!你等著啊!我。 。 。 」

 

「回家。 。 。晚上回家,我會給你個驚喜。 」靠在在中的耳根,即使是隔著大大的口罩,仍然有熱熱的氣息流動著。「回家,我會給你個驚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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