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在幸福天堂

第九章   真相 

第二日，子時。 

軍營外，允浩摸了摸臉上貼的假鬍子，又看了一眼把膚色塗黑了許多的在中

「你會騎馬嗎？」 

在中拍了拍身邊的高頭大馬，心說在天庭的時候看弼馬溫放過一回馬，騎倒是沒騎過，不過好在我是神仙，應該沒什麼大問題。他剛想撒謊說會騎，就被允浩一把拽了過來。 

允浩先把在中託到馬上坐好，自己再翻身上馬，如同他們第一次相遇那樣，從在中身後抓住韁繩，笑道

「一看你的樣子就知道沒騎過，正好，我們兩人乘一匹，讓另一匹歇腳，這樣輪換著來，應該很快就能到邊境。」 

他說話時噴出的熱氣全部打在在中脖頸處，那種奇怪的感覺再度泛上在中心頭。 在中暗暗下定決心，等他幫鄭允浩打敗蠻族之後，一定要回天庭找沈昌珉問個清楚。兩人騎著同一匹馬，在夜色的掩映下朝著邊境的方向快速行進。 一路上，在中總是能感覺到各種妖魔的妖氣如影隨形的跟著他們，好在都不是什麼厲害的妖精，況且臨出發前金希澈又怕自己仙力不夠，特意給了自己可以增強仙力的七彩琉璃，這才相安無事的過了一夜。眼看著東方露出了魚肚白，允浩和在中決定找個地方休息一下。 

兩人牽著馬走到一處林間空地，允浩擰開鹿皮水壺的蓋子，自然而然的先遞給在中。等在中喝夠了後，才接過來自己潤了潤嗓子。 在中左右打量著這片空地，突然發現空地邊緣處長著一大叢紫色的花朵。紫色的花朵？ 還沒等在中想明白那是什麼花，允浩就已經搶先一步站起來朝那些花走去

「在中，你看，這些花生的真新奇……」 

恍惚中，似乎有誰對自己說過同樣的話，在中又感到隱隱的頭痛了，是誰呢…… 

允浩剛走到花叢的另一側，就有了新的收獲，他微微一笑，回頭沖在中喊道「在中！快來看！」 

在中依言走過來，探頭看去…… 

一片樹叢掩映中，隱隱的能聽到嘩嘩的水聲，允浩抬手撥開幾片擋住視線的樹葉，一道水霧繚繞的瀑布便躍然跳入視野，同時，一陣若有若無的花香傳來，在中扭頭看了眼紫色花叢，又瞇起眼看了看那道瀑布，心底突然一驚…… 他猛地拽住打算朝瀑布走去的鄭允浩，大呼一聲「不好！」 

允浩還沒來得及回過頭來，就感到一陣暈眩，在他昏迷的前一刻，瞥見在中的身子似乎晃了晃…… 閉上眼睛之前，允浩還在心底輕笑一聲…… 

早就說不能帶你出來了嗎，你那點三腳貓的功夫，也就能捉點沒本事的小妖…一片寒冷，冷的徹骨，允浩覺得自己渾身的血液似乎都快凝固，恍惚中他微微睜開眼，看到的確是一片銀白色的煙霧和翻騰的雲海。似乎有誰在抱著自己行走，他低頭看向自己的衣衫，卻發現上面赫然一片血紅…… 自己什麼時候受傷了？！  突然，有什麼東西滴在了自己胸前的衣襟上，暈開一片血色…… 他用盡力氣抬頭望去，卻只看得見抱著自己的那個人尖尖的白玉般的下顎，還有懸在那上面的淚…… 

等一下，是淚嗎…… 又是一滴淚滴落，滴在允浩臉頰上，一瞬間卻仿佛燙疼了允浩的心…… 為什麼哭呢，別哭，不要哭…… 允浩張了張嘴，想要喊出那個人的名字，卻發現自己不記得他叫什麼了…… 心尖上猛的一陣絞痛…… 

我竟然忘了他？…我怎能忘了他…… 心痛的快窒息，那人卻忽然停下了…… 前方傳來幾個人的聲音，似乎在勸說這人回去…… 抱著他的人又緊了緊手臂，把他抱得更牢，低聲道，「讓開。」 

遠處傳來一個朦朧的聲音

「文雎天君，求您了，您就帶著戰神回去吧！這寒池是天庭重地！沒有玉帝的口諭，就是王母來了也不能讓她進來呀！」 

而那道清脆中帶著哽咽和沙啞的聲音卻沒有絲毫動搖「讓開！」 

另一道聲音傳來

「天君！您若是再執著下去，可休怪末將無禮！」 

那人冷笑一聲，猛的用單手抱緊允浩，另一手從允浩腰間抽出一柄劍，然後大力向前方砍去…所有人都驚呼一聲躲避開來，允浩閉著眼睛也能感覺到那場面有多混亂…… 

只聽四散奔逃的聲音中夾雜著這個人清冷的聲音，「擋路者，形同此石！」 

說完，允浩感覺到那人又抱著自己前進了，只不過允浩能感覺到他的力不從心，能感覺到他抱著自己的手臂在微微顫抖…… 耳邊似乎聽到眾人驚慌的議論紛紛，有人在小聲說著趕緊去找小王子之類的話…… 突然，這人一個趔趄，允浩感覺自己瞬間掉進了萬年冰潭，冰冷的讓人麻木的寒池之水立刻翻涌著包裹住他。 就在他窒息的前一刻，一個略帶溫暖的懷抱靠了過來，一雙手顫抖著把他架了起來，靠在了池壁上。那些阻攔的人應該已經散去，周圍靜謐無聲，然而身邊這人卻突然發出一聲壓抑的哽咽，似乎在極力隱忍著哭聲。 

那道聲音又響了起來，一雙冰冷的手輕柔的撫摸著他的臉頰

「允浩……玉帝不會救你……」 聲音被哭聲哽住，他頓了頓，又繼續說道「他們也不肯救你……他們都不想救你……」 

那雙手顫抖得更厲害了，允浩能感覺到，身邊的這個人全身都在顫抖……那不是單純的身體上的寒冷…… 

允浩知道，這個人的心，一定也被寒冷侵蝕著…… 又是悶住的哽咽聲，隨後這人似乎咬著牙說道， 

「但我不會讓你灰飛煙滅的……他們說你元神俱散……他們說你心神俱裂……」 

啪嗒，是淚珠落到水裡的聲音， 

「但我不信……允浩……我知道你的元神一定還在……你還能聽到我說話對不對？允浩……」 

又是一滴淚滴落的聲音，隨後，那雙手狠狠的打向自己的肩頭， 

「鄭允浩！你說話啊！你起來！睜開眼！你不是說會好好的回來？！你不是說只要捱過了這一關，即便是玉帝也會被我們感動嗎？！……」 之後，又靜了許久，一聲沙啞得撕心裂肺的喊聲傳來，「鄭允浩！……」 

允浩拼命想看清是誰在喊他，想抬起手拂去他的淚水，想告訴他不要傷心，想告訴他我沒事的…… 但是他做不到…… 他只能一動不動的聽著，卻無法做出任何反應…… 心痛，如同蟻蟲，一點點啃噬著他心底最柔軟的地方…… 身邊的人喊完那一聲後，似乎失去了所有的力氣，猛的靠在了他的頸窩處。允浩感覺到那個人呼出的氣體也帶著寒意，那道聲音輕輕地對著他的耳朵絮語， 

「允浩……我堅持不住了……我不想堅持了……玉帝說的對……如果我真的愛你……又怎麼能殘忍的看著你受刑這麼多日……」 這人苦笑一聲，繼續說道「都是我的錯，如果當初沒有答應你就好了……如果當初我沒有傻到認為只要我們有情就終能感天動地就好了……」 

允浩感覺到那人顫抖的越來越厲害， 

「可是我始終不甘心！我不明白！……我們到底做錯了什麼？！為什麼仙就不能有情？！連凡人都懂得道理，為什麼他們就是不懂！」 

頸窩處的重量一輕，身邊的人抬起頭來，拉著允浩往寒池裡又走了走，冰冷的池水讓允浩的意識有些模糊……只聽身邊那人似乎虛弱的笑了一聲， 

「允浩啊……你可以叫我懦夫……但我真的撐不下去了……所以我把元神給你好不好？……你要好好過下去…… 還有……你幫我去問問玉帝……到底……我們錯在了哪裡……」 

聲音越來越小，周圍越來越冷，允浩內心似乎有什麼在激烈的掙扎著……突然，唇上一陣溫熱，似乎有什麼東西正想頂開自己的嘴唇進來…… 一片黑暗中，允浩似乎看到了幾道金光…… 接著，心口一陣劇烈的抽痛，允浩再次失去了所有意識…

是哪裡來的小妖？！ 居然敢給我用捆仙索？！ 在中現在正被五花大綁的扔在一個山洞裡，身上被捆仙索捆得嚴嚴實實，連抬一抬手都做不到。 在中憤恨的盯著山洞頂，餘光可以瞥到昏迷的鄭允浩也被扔在一邊，只不過身上沒綁那麼多繩子而已。在中吸了吸鼻子，滿山洞都是膩人的甜香，這次八成落在什麼女妖精手裡了。不過話說回來，她們怎麼會有捆仙索？！ 難道是仙界的某位仙君和她們有什麼不清不楚的關係？！ 

正想著，洞口傳來女子嬌柔的聲音

「姐姐，這次我們收獲可不小呢！抓到了一個小神仙，還有一個年輕男子……他們都長得很英俊……身上的陽氣也很強喲……」 

在中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住…… 難道這些妖是要靠滋補男人精氣來幫助修行的嗎？！ 哦真是太讓人驚訝了，在中自嘲的嘆道，自己第一次出來捉妖就碰上了妖精中的採花妖！而且還是一群有捆仙索的妖！ 正暗罵著，洞口傳來另一道更加輕柔的聲音

「神仙？！你們用了捆仙索？！我不是交代過你們，不許隨便用那東西？！」 

「哎呀姐姐，用一用也沒什麼的，反正我們難得遇上神仙嘛……再說了，你那捆仙索要是不用來捆仙，難道要任由它放在那裡發霉嗎？」 

那道輕柔的聲音似乎有些生氣，「你們懂什麼？！還不快去給我把人放了！」 

接著就是凌亂的腳步聲，在中看到幾名身著粉色衣衫的年輕姑娘匆匆跑了過來給自己鬆綁…… 

這麼多妖啊…… 在中仔細打量著她們，搖搖頭，長得這麼好看，可惜了，都是一群採花妖…… 終於能自由活動了，在中輕鬆的抖了抖手腳，然後走過去查看鄭允浩的狀況。 身後又傳來一道腳步聲，接著是剛才吩咐放人的那道聲音響起

「這位仙君，真是不好意思，她們修行尚淺，對仙君多有得罪，還望見諒。」 

在中哼笑一聲，心說念在你比較懂事的份上，今天我就放你們一馬。 他轉回頭，剛想開口說話，卻見對面的紫衣女子衣服目瞪口呆的樣子，連退了兩步，什麼都說不出了。在中摸摸自己的臉，奇怪，我不就是抹黑了點兒，也不至於把一介採花妖嚇成這樣吧…… 

那紫衣女子盯著在中的臉，一瞬不瞬的瞧了許久，突然普通一聲跪了下來

「小女子……小女子見過文雎天君……」 

她又小心翼翼的朝在中身後看了一眼，隨即垂下眼簾

「還有……還有戰神將軍。」 

京城郊外。 

「老板，再來一壺桂花釀！」 

俊秀連連答應著，一邊擦著額頭上的汗珠，一邊往內堂跑去拿酒。 半路撞上了一個人，俊秀一邊道歉一邊抬頭，卻發現面前赫然是朴有天那張似笑非笑的臉。 

俊秀氣的緊抿著嘴角，小聲道

「大仙君！你還有完沒完？！我不是都跟你說了！我什麼都不記得了！你怎麼還是不走？看來做神仙很清閒了？不好意思！這是人間！我很忙！麻煩你讓開！」 

說著，俊秀一把推開他，朝酒窖跑去。 有天被推得一愣，但他隨即扯出一抹邪笑，扇子一揮，收斂掉自己所有的仙力，瞬間又化成了原身——一直毛茸茸的白兔子，一竄一竄的跳進了草叢中。 等金俊秀拿完酒，招呼好客人，回到後堂喘口氣休息的時候，猛的從草叢中蹦到了門檻上。 

俊秀先是一怔，隨即垂了垂眼簾走了過來

「小兔子？！你……你不會是從軍營一路找到這裡的吧？！」 

兔子乖巧的抖了抖耳朵，俊秀憐惜的把他抱起來，拍拍他的頭頂， 

「那一定很辛苦吧…… 那種感覺，我了解的…… 不知在哪裡才能找到……不知還能不能再見……」 

朴兔子把頭埋到俊秀衣襟裡偷笑，所以他沒有看到，俊秀清明的眼眸中，一閃而過的痛苦……和哀傷……

山洞裡，在中一步一頓的走到跪在地上的女妖面前，慢慢蹲了下來，直視著她的雙眼，「你剛剛……叫我什麼？……」 

那女妖有些奇怪的抬眼看著在中，隨即恍然大悟道

「文雎天君！您……您都不記得了嗎……」 

在中心口開始隱隱作痛，他伸手猛的揪住自己胸前的衣襟，啞聲道

「不記得什麼？！」 

那女妖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反而苦笑著自言自語， 

「也是……要保住你們的唯一辦法，就是讓你們都忘記…… 呵呵，小王子始終是最睿智的那一個……」 

在中抓住她的肩膀，搖了搖

「我應該記得什麼？！我忘記了什麼？！」 

那女妖扶著在中站了起來，淡淡一笑

「天君……你想不想……聽個故事？……你一定很好奇，我為什麼會有捆仙索吧？」 

一千多年前，我還是天庭中一名小小的仙娥。 有一位仙君的仙宮中人手不夠，所以我和其他幾名仙娥一起被派了過去。 那名仙君在天庭司文職，特別樸素，宮闕也很小，擺設什麼的也一點都不講究，除了他的書房。他是個極愛書的人，書房裡的那些藏書，還有那些筆墨硯台什麼的，都是他精心得來的，可謂是整座仙宮裡最名貴的東西了。 那名仙君為人很謙和，對誰都是微笑著，但也同樣，對誰都是淡淡的，不遠不近，親切感與疏離感並存。而在沒有人的時候，仙君的臉總是冷冷的，一個人獨自看書，或者出神…… 

我們幾個都覺得，這位仙君骨子裡浸著深深的孤獨，每次看著他站在宮門口，盯著茫茫雲海發呆的樣子，我們都能感到如影隨形的悲傷……直到某一天，我們罕見的在他臉上看到了怒色，聽說是和天庭新封的一名戰神產生了些不愉快。 我們都沒怎麼看過仙君生氣的模樣，也都不敢去勸慰，畢竟仙君不喜歡與人過分親近，生怕我們一個不小心把仙君徹底惹惱。 

沒成想，一向和仙君關係很好的天庭小王子還沒趕來寬慰，那位戰神倒是趕來了……仙君先是命令我們閉門，把那位戰神關在門外整整一天一夜，我實在是看不下去了，剛想過去勸戰神離開，大門卻吱呀一聲打開了。仙君冷著臉，站在高處，瞪著那位戰神不說話。而那位戰神卻仰著臉，看著仙君，歪起嘴角笑著…… 

「這就是一切故事的開始……」 

紫衣女妖輕聲說道，目光看向依舊昏迷的允浩， 

「那位戰神，就是如今的鄭允浩…… 而我所說的仙君……就是你……」 她轉向在中，微微一笑「文雎天君，金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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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雎就是在中 戰神就是允浩 兩人的前塵往事也即將要慢慢揭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