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難言
「你是廣寒宮的那棵桂樹修煉而成的桂樹精？！」
有天驚訝的瞪大眼，不是他沒想過這種可能性，而是他實在無法相信，如果真是那樣的話，為什麼自己一點都沒印象，為什麼嫦娥從沒提起過，為什麼天庭的所有人都好像完全不知道這件事，尤其是這個桂樹精還受過天譴，這麼大的事兒，為什麼從沒人告訴自己？為什麼自己一直什麼都不知道？！
金俊秀眼底泛著冷意
「呵呵，很驚訝麼？你一定想問為什麼自己對我沒有任何印象，對吧？」
有天沒有動，皺眉看著俊秀。
俊秀輕輕一笑
「因為……當年我受刑之後，你就忘了我，以及所有與我有關的事。」
有天挑起一邊眉毛
「忘了？！」
俊秀在有天設下的屏障裡走了兩步
「無情散，聽說過吧？」
無情散是天庭禁藥，因為此藥必由下藥人之血煉成，喝藥人則會忘記與下藥人有關的任何事，甚至連一丁點殘餘的印象都不會有。
有天大驚，難以置信的說
「你給我下了無情散？！為什麼？」
俊秀苦澀的看了他一眼，隨即強作驕傲的微微仰起頭，閉著眼，回憶般的輕聲道
「因為我自私。我在天庭喜歡上了一個不該喜歡的人，被發現後即將受天譴，可我不願他受牽連，而你……你是知情者，我不希望你告密，我想保護他……所以給你下了藥。」
有天半信半疑「那你喜歡上的那個人……是誰？」
俊秀突然睜開眼大笑了兩聲
「朴有天，當初我給你下藥就是為了讓你忘了我……也忘了他，如今我又怎麼會告訴你呢……如果我告訴了你，又怎麼能保他周全呢？」
有天突然想起來金俊秀喝醉那一晚說的話，低聲道「那……我們以前很熟？」
俊秀低垂著眼簾，淡淡哼笑
「你說呢，廣寒宮總共就那麼大的地兒……我們低頭不見抬頭見，當然熟了……」
有天似乎有些迷茫
「你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發現兔子就是我的？」
俊秀拉著嘴角，眼底閃過莫名的傷感
「你什麼時候遇見的我，我就什麼時候發現的。雖然第一次見面，你身上的仙力弱的幾乎無法察覺，但……好歹我們也曾在廣寒宮共事那麼多年，一眼就認出你，並不是什麼難事……」 俊秀又聳聳肩，苦笑道，「我知道你什麼都不記得了，而我也不想讓你記起……所以就一直裝作不認識你，把你當普通的兔子對待。」
他抬起頭看向有天，臉上沒有過多的表情
「我本不想與你有什麼糾葛，所以盡力維持著那樣一種假象，但你最終卻打破了那種假象……」 他低下頭，無奈的彎了彎嘴角，「我才不得不跟你翻臉……當初給你服無情散，并不是在你自願的情況下……所以無論怎麼說，都是我對不住你……」
俊秀盯著地上積水被微風吹出的痕跡，緩緩說道
「對兔子好，也是因為我有愧於你……至於不想讓你再跟著我，處處避開你……我也是出於好心，」 俊秀抬眼，冷冷看向有天，「你也看到了，天譴可不是鬧著玩的，我不希望你因為我的緣故，陷入什麼麻煩之中，」 他挺直了脊背，加重了音調，「那麼，朴大仙君，麻煩你把屏障撤了，我還要回去煎藥。」
有天仍舊在消化俊秀剛剛說的一大番話，似乎沒回過神來，隨手一揮，屏障消失，俊秀又深深看了有天一眼，眼底滑過一絲決絕，接著他快步朝巷子口走去。
有天卻突然想到了什麼，跳起來追了上去
「你買藥做什麼？妖……是不用吃藥的吧……」
俊秀停下腳步，站在原地，沒有回身。
只見他肩膀微微動了動，毫無波瀾的聲音傳來
「這藥和這針灸，可以幫我在月圓之夜減輕痛苦……以前在鄉村不會嚇到別人……但如今不同了，我住的地方幾乎每天都人來人往，我不想嚇壞他們……」
有天擰起眉頭，緊走兩步，站到俊秀背後，輕聲道
「我這麼問可能不太合適，如果你不願說的話，可以不回答……但我真的很想知道……既然你已經是妖了……為什麼還苦苦承受那個咒的懲罰……為什麼不……不找個人來緩解？……」
俊秀身體不易察覺的顫了顫，他半晌沒說話，正當有天打算放棄得知答案的時候，俊秀輕輕側過臉，嘴角勾勒著惘然的笑容，
「因為當年……我答應過那個人……不會做輕賤自己的事……」
說完，俊秀又扭過臉去，在邁步前行的同時，低聲道，
「我們再也不要見面了，朴有天……」
隨著俊秀的身影轉過牆角，這句話，也隨風飄散。 微風輕吹著朴有天的衣角，他佇立在巷子中，久久未曾離去…… 他總是覺得…… 金俊秀……仍然在隱瞞什麼……
皇宮，御書房。 允浩只覺心裡一窒，巨大的震驚感由裡到外包圍了他，讓他一瞬間失去了轉頭的勇氣…… 不會的…… 允浩咬著牙關，暗暗攥起拳頭…在中不會那麼傻的自己想到這招但他們找誰去做替罪羊也不可能是他……
他們連證據都沒有！憑什麼抓在中？！ 允浩緊緊皺著眉頭，閉了閉眼，鼓足了勇氣猛的回頭…… 看到的正是一襲月白色衣衫，面容略顯憔悴的在中。 那一瞬間，允浩幾乎定在了原地，動彈不得。
在中卻絲毫沒有偏移視線看他，而是直直的看著皇帝，皇帝冷眼看了看在中，又扭頭去看允浩
「愛卿，這人是你們軍隊中的嗎？」
允浩脖子僵硬的瞪視著在中，對皇帝的問話渾然不覺，直到王公公見氣氛不對咳嗽了一聲，允浩才回過神，立刻轉頭對皇帝拱手道「不是！」
這句不是說的利落干脆，連一點猶豫和回轉的余地都沒有。
王公公驚恐的看了一眼允浩，繼續咳嗽，皇帝挑了挑眉，一手捋著鬍鬚，
「哦？鄭愛卿，你再仔細看看？」
允浩眉心擰的緊緊的，聲音堅決中透著一絲焦躁
「回皇上話，他確實不是臣軍中之人，是否在抓人時出了些……差錯？還請皇上明察！」
王公公已經咳嗽的聲嘶力竭了，允浩依舊保持著剛才的姿勢，靜靜等著皇上的決定。
皇上輕笑一聲，「那……」他轉向金在中，「你不是說自己與鄭將軍是熟識嗎？」
在中垂著眼簾，看不出情緒，冷聲道
「草民確實不曾編入鄭將軍軍隊裡，但卻取得了鄭將軍的信任，是以大將軍親信的身份打入你們軍隊內部的……如果皇上不信，可以去問鄭府的所有下人，他們都知道我和鄭將軍的關系有多親密。」
允浩瞪大眼，難以置信的回頭看著他，嘴唇蠕動「在中……」
皇帝緊接著問道
「在你屋裡搜出的那些通敵的書信和你竊取的機密文件……都屬實嗎？」
在中點點頭，身上綁的鎖鏈發出幾聲輕響
「屬實，那些就是草民接近鄭將軍的目的，想要得到這些東西，光混入軍營是不夠的，必須得到大將軍的信任，成為他身邊的親信，才是最好的辦法……」
皇帝頓了頓
「你並不是蠻族人士，為何要做出此等通敵叛國之事？」
在中淡淡一笑
「因為我需要錢……我過夠了窮人的日子，本想跟著一個捉妖師學捉妖好去騙人錢財，但後來發現這樣其實賺不了多少錢……後來有蠻族那邊的人找到了我，給了我一大筆錢財……所以我就答應他們了，想了個辦法，混入了鄭將軍麾下……」
「金在中！」
允浩憤怒的打斷了他，王公公被嚇得一顫，咳嗽的幾乎背過氣去。
允浩大聲說道
「皇上，臣認為此事完全是誤解，是有人想嫁禍，那名刺客恐怕有古怪，還望皇上三思！臣願以戴罪之身，替皇上徹查到底！」
王公公咔的一聲，被痰卡到了嗓子，終於成功的背過氣去了。 皇帝掃了他一眼，揮揮手，小太監趕緊扶著王公公拐出了御書房。 剛一出迴廊，王公公就立刻清醒過來，拉過親信小太監的手，上氣不接下氣的說
「快，快去良妃娘娘那兒找韓庚韓大人，就，就說鄭大人跟皇上說話的語氣太衝，咱家也保不了他了……」
而這邊，還沒等皇帝開口，在中又搶著說道
「皇上！從鄭將軍的態度就可以看出我所說之事件件屬實！您肯定了解鄭將軍的為人，正是因為他視我如親信，才會言語之間如此回護我……」 說著，他自進屋一來第一次看向允浩，嘲諷的翹起嘴角「承蒙大將軍錯愛了，我金在中……並不是你想象中的那個好人……」
緊接著，沒等允浩說話，在中又立刻對皇上說道，「草民自知罪無可恕，甘受懲罰。」
允浩和在中兩人言語之間，一個極力辯解金在中無罪，一個極力把所有過錯都攬在自己身上，最後竟形成夾逼之勢，話鋒全指到了皇帝那裡。 皇帝顯然沒想到，指認奸細這麼簡單的一件事，一向果決的鄭允浩竟然咬牙不認，說什麼都還想讓自己再查。 皇帝冷笑一聲，再查？再查下去，倒霉的就不知是誰了！ 鄭允浩這麼聰明，不會想不到這點…… 看他對那個金在中的態度，竟似真的拼命回護…… 難道鄭允浩……真的參與了這次行刺事件？！
眼看著皇帝瞇起的眼中閃過一絲寒光，在中皺起眉頭，明知對凡間皇帝君王之類的人物使用使其改變思想和決定的仙術，是觸犯天條的，但事到如今，他做出這些事情為的就是救鄭允浩於劫難，又怎麼能因為皇帝的一時起疑而讓一切努力泡湯？眨眼間，在中藏在袖子中的手就微微動了動，一道快的肉眼看不見的金光一閃而過，皇帝的目光迷茫了片刻，隨即又清明起來。
他笑著走到允浩身邊，拍了拍他肌肉僵硬的肩膀
「愛卿，你是一時還無法接受這個事情吧？畢竟曾經是身邊最親近的人……這樣，你先回府緩一緩，反正這個金在中朕打算暫時先壓在天牢，」他掃了在中一眼，「朕並不打算讓這件事就這麼過去，蠻族欺人太甚，朕要利用金在中找出他們幕後的主使，」 說著，他又笑著看向允浩，「這不也正好可以為愛卿出兵提供另一個緣由嗎，呵呵……」
允浩嘴角的線條異常生硬，他立刻答道
「皇上，臣私以為……」
正在這時，王公公有些焦急的聲音由書房外傳來
「皇上，剛剛得的信兒，安和公主似乎在御花園磕破了膝蓋，太醫院的陳大夫和齊大夫正往憶淑閣趕呢……」
皇帝一聽自己最寵愛的女兒受傷，臉色馬上大變，他立刻揮手讓侍衛把在中帶回天牢，然後讓允浩回府修養，自己則直奔安和公主的憶淑閣而去。
允浩急切的想與被侍衛帶下去的在中對視，但在中竟看都沒看他，就那樣沉默著，微微低著頭出了御書房。 允浩心裡五味雜陳，他始終無法相信在中真的背叛了他，無法相信目光那樣純淨的人竟然是奸細…… 理智告訴他，那些證據就擺在面前，而且在中自己也供認不諱，同時還告訴他，如果只是為了救他，在中完全沒必要走這麼一條路，僅憑慕容軒一個刺客，皇帝其實也不能拿自己怎麼樣，他實在是想不通，在中這樣做到底有什麼道理……
而另一方面，情感又不斷的告訴他，在中做這一切都是為了救自己，為了防止皇上對自己有什麼不利，這一切都是他假裝的，證據是偽造的，那些證供也都是他編排的謊話…… 允浩緊緊攥著拳頭，憋著一股氣，皺著眉咬著牙走出了皇宮。 一掀開馬車的簾，就看到韓庚正面色嚴肅的坐在裡面，允浩一愣，卻見韓庚衝他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允浩立刻裝作若無其事的上車，吩咐下人回府。
馬車一動起來，韓庚就輕聲道「我都聽說了。」
允浩知道是王公公給他報的信，點點頭，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你怎麼看？」
韓庚挑挑眉
「我還是堅持我自己的觀點……別的我都不信，我就信事實，還有證據。」 他搖著頭看向允浩，「既然證據確鑿，你還有什麼可猶豫的？！我明白，你割捨不下這段感情，可是你知不知道，入朝為官，如同上陣殺敵，切忌感情用事！朝中有多少人看你不順眼你還不知道麼？！皇上對你……」 他再次壓低了聲音，「對你到底是個什麼態度你自己還不清楚麼？！你剛才為什麼不指認他？別說你猶豫了這一次了，就是稍稍說錯一個字，都有可能引來皇上的懷疑！到時候你後悔都來不及！剛才要不是我託如淑幫忙，說不定你這會兒就被壓入天牢了！你到底懂不懂！」
允浩猛的抬頭，眼底滿是血絲，嘴角也在微微顫抖，韓庚被嚇了一跳「允浩……」
允浩閉上眼平靜了一下，緩緩說道
「那你說在中為什麼要在昨晚去天牢看慕容軒？！嗯？！為什麼你會什麼都記不清了？！」
韓庚嘆口氣
「這件事確實是值得懷疑……不過我聯系目前為止得出的結論，說出我最客觀的推測……他很有可能是看事情瞞不住了，怕慕容軒供出更多的內幕，才讓他說出是金在中指使的這類話……」 韓庚淡淡看向允浩，「金在中是個聰明人，他肯定知道，如果慕容軒供出了蠻族那邊的主使，恐怕蠻族不會輕易饒了他的家人……」
韓庚皺起眉頭
「我說金在中的身世怎麼查不出來呢，一定是他的家人被蠻族控制著當做要挾他的籌碼，不然金在中又怎麼會乖乖替他們賣命？」 他看了一眼低頭不語的允浩，「你覺得我說的有道理嗎？」
允浩盯著自己的指尖出神，半晌，突然哼笑了兩聲
「有道理。」
韓庚皺眉
「你也轉變的太快了吧？」
允浩卻瞇起眼，咬著牙說道
「有道理歸有道理，但就算你剛才說的全部是事實，我都不會信，」 允浩攥緊了拳頭，任由指甲深深印入掌心，「不是在中親口告訴我的……不是他看著我的眼睛說出來的……不論是什麼……我都不會信。」
韓庚搖搖頭
「鄭允浩，你要是再這麼感情用事，過幾天那仗也別打了，」 他冷聲道，「讓你這麼個心思不在戰場的人領兵，豈不等同於讓兄弟們送死？！」
允浩沉默不語，韓庚氣的長長的呼出一口氣。 突然，他靈光一現，一個名字映入腦海。 金希澈！ 韓庚拍了拍自己的腦門，我怎麼把金在中他師傅忘了？！ 這傢貨古古怪怪的，搞不好就是同黨！ 就算不是同黨，我起碼也能從他嘴裡套出些話來！
允浩斜睨了他一眼，「你怎麼了？」
韓庚迅速瞥了一眼允浩，心想不能讓這傢貨知道，不然萬一金希澈說出什麼對金在中不利的話，他還不得當場崩潰……
「呵呵，沒什麼，我戰場上落下的老毛病了，一下雨就頭疼，這你還不知道嗎？……」
允浩心不在焉的應了一句，「是嗎？！我怎麼記得你一下雨是腿疼呢……」
說完，他再次陷入了沉默…… 在中……我一定要你當面……對我說清楚……
第二十三章 夢迴
話說這日沈昌珉正在小吃攤前流連忘返，忽然心裡突的一跳，他掐指一算，不禁狠狠的咬了一口糯米糕，唉聲嘆氣道
「在中哥啊……我自問當年在天庭也沒虧待過你們……怎麼動不動就這麼多蛾子……這光天化日的，還讓不讓人好好吃點東西了……」
話音剛落，他就看到遠遠的天際邊騰起一朵金色雲彩，往他的方向飄來昌珉戀戀不捨的看了一眼滿桌的小吃，無奈的付了錢，起身想走，又頓了頓，回身揣了兩個核桃酥在袖子裡，這才嘟著嘴走到拐角處，看看四周沒人注意，噌的一下，騰雲而上，迎著那片雲朵而去一登上雲端，就看清了來者，是一群天兵打扮的仙人，還有兩三個小仙童。
昌珉又嘆了口氣，兩朵雲對接，昌珉穩穩的負手而立，一名天兵上前恭敬的拱手道
「見過小王子殿下。」
昌珉淡著眉眼點點頭，儼然一副大氣貴公子的做派，哪裡還尋得到半點跟金在中和朴有天混在一起時候的吊兒郎當和玩世不恭小仙童也跑過來行禮，「殿下殿下，玉帝派我們來接你回去呢。」
昌珉微微勾著嘴角，眼中閃過一絲冷意
「怎麼，玉……父皇還怕我抗旨不尊不成，竟然興師動眾，勞煩這麼多天兵來接我呢？」
天兵低了低頭
「獲悉下凡的仙人金在中擅自控制凡間君王的思想，觸犯天條，當捉回天庭審問。」
昌珉哼笑一聲「不必了，他並非觸犯天條，他經過了特別允許。」
天兵臉色有點難看「敢問殿下……是誰允許的？」
昌珉挑著眉，嘴角似勾非勾，輕如嘆息般說了一個字「我。」
天兵犯了難，天庭誰不知道王母對這個小兒子有多寵愛，就是玉帝也拿他沒辦法，當初文雎天君和戰神犯了那麼重的天條，小王子一句「我願自降仙格保他二人周全」就解決了說是自降仙格，其實根本也沒實際懲罰，玉帝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讓他在月老閣裝裝樣子而已，每個月的初一和十五，還必將這位小王子召回宮裡，以藉王母思念兒子的心情。
玉帝有令速速捉拿金在中回天庭受罰，而小王子卻明顯是在回護金在中，一群天兵面面相覷，不知如何是好昌珉唇角的笑意慢慢淡去
「諸位不用為難，我回到大殿上，自會與父皇解釋，保證不會責罰到諸位頭上。」
先不說天庭小王子一向言出必行一言九鼎，單單聽他說話的語調，就知道已經沒有商量的餘地了。一眾天兵只好唯唯諾諾的點點頭，「那殿下就請吧。」
為首的天兵做了個手勢，昌珉徐徐一笑，「勞煩眾位開路了。」
說著，他輕踩雲端，跟在眾天兵後頭，朝著天際飛去。金色的陽光閃爍在周圍，昌珉保持著微笑的表情，用袖子掩了掩嘴，隨後在心底感嘆了兩句話……我當個王子容易麼我，裝嚴肅裝的嘴角都抽筋了……還有，核桃酥真好吃啊……
卻說鄭允浩先把韓庚送回韓府，韓庚一下車就直奔金希澈的住地而去，前日這金希澈也不知著了什麼魔，非要搬出去住，韓庚出於好心挽留，他還不高興，嫌韓庚多管閒事。把韓庚氣的派人跟踪他，知道了他新住處的所在，主要是怕這麼一個不靠譜的主兒以後在京城惹麻煩，韓庚也好提前一步去收拾爛攤子，畢竟人是自己帶來的。而允浩則一路心事很重的回到了自己府上，老管家驚魂未定的湊上來，顫顫巍巍道，「少主……」
允浩一揮手
「我都知道了，他們除了搜查金公子的房間，還去哪兒了？」
管家搖頭
「這宮裡的侍衛說，皇上只讓他們搜查金在中的屋子，嚴令他們擅闖大將軍府的其他地方。」
允浩點點頭，看來老皇帝還真是給足了他面子。幸虧看管天牢的侍衛首領是自己相交多年的兄弟，出宮前允浩已經託人囑咐過了，想來他們也不會虧待在中在中……在中……
一想到這個人，這個名字，允浩的心口就開始隱隱作痛，他甚至開始無所適從，不知自己應該怎麼想才恰當……如果說，這一切都是在中為自己背的黑鍋，那麼自己會心痛自責的無以復加……而如果說……有那麼萬分之一的可能……這一切都是真的……允浩攥緊了拳頭猛的捶向桌面，他不敢再想下去，也不願再想下去……
太多的懷疑和煩惱壓的他透不過氣來，信步在院子裡走著，卻不知不覺間走到了在中曾住的那間屋外。允浩定定的站在門口的台階上，盯著熟悉的門窗，久久沒有動，想伸出手去推門，想再像往常那樣叫一聲「在中……」，卻赫然醒悟，人去樓空，想說的話，也哽在喉中……
突然，他聽到了屋裡傳來輕微的悉悉索索聲……難道有賊？ ！允浩立刻眉心一擰，抬腳踹開門闖了進去。一進屋就瞥見床上拱起的被子下，有蠕動的身形……允浩大驚，立刻一手抄起牆角放著的裝飾花瓶，一手握拳，小心翼翼的朝床邊移去……掀起被子的一角，猛的拉開，允浩低吼道，「何人竟敢擅闖……」
吼到一半他就愣住了，只見先前在中抱回來的那隻小鹿不知何時跑了進來，此刻正窩在床上沖他眨巴著純真的大眼睛。允浩鬆了一口氣，把花瓶放下，抱起小鹿，坐在床沿，有一搭沒一搭的摸著它脖頸處的毛。
「小傢伙，你怎麼溜進來的，嗯？要是被在中知道你隨便在他床上打滾……」
說到這裡，允浩頓住了……他苦笑一聲，在中又怎麼會知道呢，他現在人在天牢……正胡思亂想著，允浩突然感覺到指尖的觸感有點不太一樣，他低頭仔細的看了看，小鹿脖子周圍有一圈毛的毛色很淡，似乎有曾經帶過項圈的痕跡。
允浩又輕輕摸了摸，疑惑的對小花鹿說，「難道你曾經被人養過？」
小鹿眨巴著眼睛，突然對允浩打了個響鼻，身子也不老實的掙動起來。允浩一愣，隨即微笑著拍了拍它的頭頂，「你還跟我生氣呀？！生什麼氣啊你……」
指尖滑過小鹿的大眼睛，允浩嘴角的笑容淡去，怔怔的輕聲道
「你生氣時候的眼神跟他好像……」
他把小鹿又抱的緊了些，目光悵然的看向窗外，囔囔道，
「知道嗎……我現在很想他……不管他說的那些是真是假……我都很想他……」
再說韓庚，順著街道拐來拐去，終於找到了金希澈暫住的那個小院子。在院外敲了半天門也沒人應，韓庚嘆了口氣搖搖頭，看來今天要白跑一趟了。可是轉了轉眼珠想了想，他又頓住了想要離去的身形。這個金希澈向來想法行動異於常人，搞不好他是故意不應門的，韓庚左右看了看，見沒人注意，就飛身蹬在院牆外的水井沿上，腳下一個用力，身子往上一竄，人就已經夠到牆頭了。等他在牆頭站好，回頭看的時候，嚇得差點掉下去。
只見一個五六歲的小男孩兒，正擦著鼻涕坐在對面的宅院門口的台階上，對他傻呵呵的笑著。韓庚怕他喊「捉賊」，畢竟到時候被巡街的官兵看到堂堂朝廷武將光天化日的翻牆進民宅，可真不是什麼光榮的事兒，而且萬一被他們發現這個地方住的是誰，想必又少不了一番盤問和混亂。想到這裡，韓庚只好乾笑兩聲，對著小男孩兒比了個「噓」的手勢，然後隨手掏出兩塊碎銀，衝小男兒招招手。小男孩兒仍舊笑瞇瞇的跑過來，在牆根下站定，仰著頭費勁的看著蹲在牆頭的韓庚。
韓庚把碎銀扔下去，示意小男孩兒接住，然後悄聲跟他說
「乖哈，哥哥不是賊，哥哥是這個院子主人的朋友，大門壞了，所以我才翻牆的……」
小男孩兒笑的傻兮兮，撿起銀子藏在手心，也對著韓庚比了一個「噓」的手勢。
韓庚讚許的點頭「對對對，你別跟別人說啊……」
小男孩兒傻笑著衝他眨眨眼
「我不說，大哥哥，我知道了……」
他壓低了聲音，故作神秘，指了指希澈的院門
「你跟這個哥哥一樣，也是神仙！」
韓庚一愣，什麼亂七八糟的？ ！會翻牆就是神仙了？ ！
再看小男孩兒，偷偷摸摸掏出碎銀，就拿牙咬，一邊咬一邊嘟囔
「咦？這個神仙哥哥給的糖怎麼不如上次那個大眼睛的神仙哥哥給的糖甜呢？而且還這麼硬……」
韓庚剛想告訴他那不是糖，那是可以用來買糖的，就听到不遠處傳來一個婦人生氣的喊聲。他急忙一扭身跳進了院子裡，等韓庚身輕如燕的落在地上之後，那個婦人的聲音才隔著一道牆傳了過來
「你個傻小子！亂跑什麼？！老娘找你找的都快急死了！看我回去不揍死你！」
小男孩兒執拗的聲音傳來
「娘！我今天又看見一個神仙哥哥！你看，他還給我糖了呢！」女人啪啪的打了小男孩兒屁股幾下，「混小子！你成心想氣死我是不是？！又是什麼神仙哥哥？！都幾遍了？！老娘告訴你！再胡說八道今天晚飯就別吃了！什麼糖？！那明明就是銀子！不是告訴過你不能隨便拿人家東西嗎？！快給人家還回去！」
似乎是打得重了，男孩兒哇哇大哭起來，婦人拉著大哭的男孩兒走遠了。
韓庚這才拍了拍胸口鬆了口氣，轉身朝屋裡走去。走到正廳，門被輕易推開，裡面一個人也沒有。韓庚納悶的看了一眼日頭，難不成金希澈真不在家。這樣想著，他又轉到了臥房前，想了想，先輕輕敲了敲門，沒人應，韓庚皺著眉，用力一推門，邁步踏了進去……
允浩在屋裡抱著小鹿，也不知怎麼的，想著想著事情就困了，身體似乎不受自己控制著往床上一倒，就睡了過去……允浩其實很少做夢的，因為長年奔波在戰場上，夜間都睡不踏實，總是要時刻提著一口氣，警覺的防備著敵人可能的偷襲，而且還養成了一有條件就隨時隨地補眠的習慣，每次睡得時間都不長，所以也不怎麼做夢。可是今天，他竟意外的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夢裡先是有閃著光芒的各種顏色的雲霧包圍著他，周圍似乎有不同的人對他說話，可是他卻始終聽不清他們到底在說什麼，好像是「恭喜恭喜」之類的話。眼前的景象漸漸清晰，似乎是在一個大殿之上，但又不是他經常見到的皇宮大殿，而是處處透著仙境氣息，連柱子都是用上好的白玉雕製而成，上面的花紋栩栩如生，而地面是用可以清晰的照出人影的整塊大理石做成，正中間鑲嵌著一個雲霧繚繞的鏡面。
朦朦朧朧中，允浩就站到了這個大殿的正中，無論耳邊有多麼嘈雜，他的心卻很寧靜，目標很明確，他在找一個人……找誰呢？他自己也不清楚，他只知道，當看到那個人的時候，他就一定會認出他……人群在允浩眼前晃動，他左右轉著視線尋找著……毫無預兆的，他心跳驟然加快，允浩立刻分開人群朝前走去……
不遠處，一個淡青色的人影遠離嘈雜的眾人，孑然而立，靜靜的留給他一個背影……那瘦削的背影，看上去如此熟悉……夢中的一切都不受自己控制，允浩急切的朝著那個目標前進，走到那人背後，伸手去拍他的肩膀……
淡青色的衣擺動了動，輕風揚起那人鬢角的一縷黑髮，允浩從那人身後能看到他淡淡勾著的唇角……那人轉身的一瞬間，允浩只覺金光刺眼，一片耀眼的光芒中，他似乎看到了一個明眸皓齒的熟悉面孔，但很快，過於刺眼的光芒讓允浩看不清周遭的一切… …
等光芒散去，允浩再度想看清那個人的時候，才發現周圍的場景已然改變，似乎是在一個山清水秀的郊外，只不過他眼前似乎蒙了一層霧氣，看什麼都看不真切，連聲音聽起來都好似帶著回音，聽不出原本的音色……
只聽一道溫柔中卻又透著輕佻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
「怎樣？喜歡我送你的這個禮物嗎？嗯？」
靜了半晌，另一道有些冷冰冰的聲音響起
「這又是從哪位仙君那裡搶來的？快給人家送回去！」
允浩順著聲音的來源看去，卻只能隱隱約約看到兩個身影相對而立，站在草地上，兩人之間似乎是一隻顫顫巍巍站不穩的小動物……再凝神細看，赫然發現，那是一隻小花鹿，只不過與允浩剛才還抱著的那隻不同，這一隻身上的皮毛是水亮的棕色，毛上的花斑也是耀金色的，而且頭上兩隻小小的角竟也是金色的，不同於凡物。
只聽那個有些輕佻的聲音輕嘆道
「你怎麼就是不信我呢，我哪裡會搶東西嗎，這明明是我從太白金星那裡贏來的剛出生沒多久的小神鹿。」
清冷的聲音冷哼一聲
「還好意思說呢？！你堂堂戰神跟太白金星比騎射，人家又怎能比得過你？！這和明搶有什麼區別？！」
只聽那兩道身影中穿著絳紅色衣衫，略高一點的男子玩味一笑，
「我們何必為這種問題爭論不休？餵，我辛辛苦苦為你贏來的，你好歹也抱抱它嘛……剛出生的小神獸如果沒受到及時愛撫的話，將來心裡會有陰影的，我手下有名士兵的坐騎就是那樣，小時候被冷落了，現在特孤僻，見誰都躲，還動不動就撿院子裡的角落隨地大小便，說它也不聽，就知道拿蹄子刨土弄你一臉灰……」
另外那個水色衣衫的人影似乎憋不住輕笑了一聲，但隨即又沒了聲響，僵了一會兒，才彎下腰小心翼翼的抱起那頭渾身閃著金光的小鹿。
小鹿立刻親暱的依偎了過去，直往他懷裡鑽，還一直用舌頭舔著那人的臉。
那人輕聲的斷斷續續笑著，用手不斷輕拍小鹿的頭頂，一旁略高的男子似乎是看呆了，半晌才輕輕說了一句
「你終於笑了啊……你笑起來……真好看……」
抱著小鹿的男子一聽這話，立刻止住了笑聲，把小鹿放在地上。而小鹿竟一刻也不願離開他，使勁蹭著他的腿，小聲的嗚嗚叫著。
絳色衣衫的男子噗嗤一樂
「現在你不再生我氣了吧？我早就說過嘛，這個好玩的物件包管你喜歡……」
他湊近了些，在那個水色衣衫的男子耳邊輕笑著說
「小神獸都會認第一眼看到的仙人或者神獸作母親……他一出生我就把他用布蒙著給你帶過來了，小東西第一眼看到的人，可是你呀……」
說罷，還往男子耳廓裡吹了口熱氣。那男子顫了顫，氣呼呼的轉身就走，身後還站不太穩的小鹿急急忙忙想跟上去，可一連摔了兩三個跟頭，可憐的怯怯嗚咽起來。絳色衣衫的男子插著手站在一旁看好戲，果然，那個水色衣衫的男子走了兩步就定住了，心有不忍的頓了頓，終於一咬牙轉身走了回來，輕輕抱起小鹿，往另一個男子的方向看了一眼，聲音冰冷的說道
「你的道歉我接受了，以後也希望戰神不要再糾纏，文雎就此謝過了。」
說完，他抱著小鹿快步走開了，視線中只剩下那名絳色衣衫的男子，他立在原地，望著男子背影的方向，邪魅的笑了兩聲，
「文雎天君……呵呵……我還偏偏就纏定你了……」
片刻後，男子轉過身來，就在允浩即將看清他長相的那一瞬間，他感到臉上被濕潤的東西一舔而過……下一刻，允浩猛的睜開眼，看到的是自己熟悉的木床幃頂，而身邊，在中帶回來的小花鹿正瞪大眼看著他，一邊看一邊時不時的伸出舌頭，怯怯的舔一下他的臉……
第二十四章 對簿
允浩無奈的笑了笑，刮了刮小花鹿的鼻子，坐起身來揉了揉有些僵硬的手臂，允浩歎了口氣，看來是看到小鹿睹物思人太累心了，才會莫名其妙的睡著做了那些夢。
他看了眼天色，正打算起身去天牢看看在中的情況的時候，周貴突然在門口攔住了他，焦急的道
「少主，韓大人請您速速去他府上一趟，說是有要事相商。」
允浩一皺眉，在這個節骨眼上韓庚命人來找他，必定不是小事，他立刻吩咐下人備車，馬不停蹄的趕到韓庚府上。為了防止別人起疑，允浩特意從後門拐了進去。一下車他就被韓府的下人直接帶到了後院，從花廊進了一個套門，到了韓府之中比較隱秘的一個別院。韓庚家底豐厚，韓府雖然是從他父輩那一代開始修建的，但卻修的很壯觀，外表雖然看不出來，但內裡很精緻細密，迴廊別院，無一不透著講究。
韓庚在十六歲那一年第一次上戰場立了功，他父親就把這個別院獎給了他。這個別院位置比較隱秘，一般人根本找不到這兒，就算是府裡的家丁，沒呆上個半年左右，也經常在別院附近迷路。當初允浩他們幾個還跟韓庚開玩笑說，以後你要是想金窩藏嬌就可以藏到這裡來，安全的很。此刻，允浩見別院裡燈火通明，不斷的有下人忙碌的進進出出，就知道事情比他想像的還要緊急。允浩攔住一個丫鬟想問個究竟，卻看到她手裡捧的水盆上浮著一層鮮血……
允浩心下一驚，難道韓庚受傷了？ ！他一個箭步竄了進去，卻發現韓庚正背對著門口，面向裡屋，焦急的踮著腳看著。
允浩鬆了一口氣，走上去拍拍他肩膀
「嚇我一跳，還以為你被傷到了……我說，這是怎麼回事啊，要不是我知道你還沒娶親，看這陣勢還真要以為你娘子生了……」
韓庚回頭瞪了他一眼，表情嚴肅的說，「跟我來。」
等允浩跟著他進了裡屋，才發現裡屋的大床邊竟圍了好幾個大夫。屋裡一股血腥味混著草藥味，韓庚拉了允浩一把，指著床上躺著的人說，「你看。」
允浩定睛一瞧，又嚇了一跳。床上的人分明就是當初在軍營幫他們破敵捉妖的金希澈，只不過他現在面如紙色，連嘴唇都因為缺血而蒼白了起來。
韓庚皺著眉說
「今天早些時候我去金希澈住的地方找他，一進屋就發現他渾身是血的倒在臥房的地上……饒是我也嚇得手腳冰涼，幸虧一探他鼻息尚在。我就趕緊雇了輛馬車把他帶回來了，」他憂慮的看向允浩，「最讓人不明所以的一點是，大夫們都看不出他受了什麼傷，可就是有源源不斷的血順著他嘴角流出來……」
說著，韓庚看了一眼雙目緊閉的金希澈，深深嘆了一口氣
「我原本以為是中毒，可大夫又說他脈象穩定，沒有任何中毒跡象，只是氣息十分微弱罷了……」
正說著，又有一絲鮮血順著希澈緊閉的嘴角溢出，韓庚不忍的動了動眉梢，抬手用拇指輕柔的替他擦去。
他擔憂的扭頭看向允浩
「你也知道這金希澈跟金在中關係很密切……如今他莫名其妙變成這樣……先不去探究原因……我只是怕……」
允浩聽到這裡，心裡一涼…在中！如果這是有人故意所為，那肯定是想殺人滅口了！那牢裡的在中豈不是會很危險？！
想到這裡，允浩拔腿就走，韓庚在他身後喊
「我已經派自己人過去守著了！喂，允浩！你先別走呀！我們還沒商量出合適的對策……」
可是允浩管不了那麼多了，現在他心裡所思所想，全部都是在中在中會不會已經受傷了？在中會不會被劫持？在中會不會……血腥的氣息還縈繞在允浩鼻端，他猛地攥緊拳頭，牽過韓庚馬厩裡的戰馬，飛身而上，咬著牙，朝天牢的方向閃電疾風般飛馳而去！卻說昌珉正跟著一眾天兵往天宮趕，忽然見一側的天空被烏雲遮掩，妖氣大盛，雲層之中隱隱有異象萌動。
昌珉立刻警覺的瞇起眼睛，而天兵們立刻圍在昌珉周圍，為首的將領沉聲道，「保護殿下！」
昌珉無奈的攤了攤手，拍了拍他面前天兵的肩膀
「我說諸位，你們把我圍起來幹嘛？」他指了指那一側的天際，「諒那妖怪也不會喪心病狂的想綁架我吧？！再說了，就算他有那個膽子，他也沒那個能力呀，你們還真以為父皇收了我的仙力了？」
說著，昌珉抬指輕輕點了點那個方向，一道耀眼的炫金色光芒就轉著圈的直射了出去，劈進了那一團濃重的烏雲裡，發出一聲響徹雲霄的轟鳴，片刻後，烏雲漸漸淡了下去。一眨眼間就做完了這一切，昌珉拍拍手，輕鬆的抬了抬下巴，「你們幾個，去看看到底是何方妖物作孽。」
天兵們都目瞪口呆的見證了昌珉剛才施出的強大仙術，此刻不禁有些發呆，連將領也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昌珉聳聳肩
「好吧，你們都不願去的話我就自己去。」
說著就要動身，將領這才回過神來，趕緊命手下繼續留在原地保護殿下，自己領著兩個天兵去了。不一會兒，他們三個就迅速的飛了回來，將領的臉色有些發白，只見他小心翼翼的用手護住一團金色光芒，嘴唇哆哆嗦嗦的說，「殿，殿下，這這這… …」
昌珉一看清他手掌中的東西，心裡就是一涼…那是一個金燦燦的琉璃珠般的東西，周圍閃著一片柔和的光芒，珠子中間能隱隱看到紅色的絲線……
昌珉不禁冷汗也下來了，難以置信的張大嘴，「這……這是月老的元神？！」
沒有了元神的仙人，都是靠自身修為撐著，身體的能量會慢慢衰竭，如果元神無法及時被補救送回他體內，很快就會灰飛煙滅！一想到金希澈失去元神後的現狀，昌珉就驚懼的瞪大眼，怒氣沖衝的問道，「到底是何妖物？！竟如此強大！能生生將希澈哥的元神震出！！」
將領先用仙術在希澈的元神上又加了一層保護，這才擦擦汗，目露恐慌的說
「如果末將沒看錯的話……那妖物……應該是當年叛離天庭的……神獸銀弩……」
銀弩？ ！昌珉大驚，他沒想到這傢伙還活著，記得當年他還小的時候，見過這個銀弩幾次。他的原身是一隻銀白色狐狸，因為眉心有連弩形狀的暗紋，所以被抱養他的仙人賜名「銀弩」，這神獸異常聰明，化成人形時，變作的是個風度翩翩的儒雅俊朗青年，只不過他心思有些過重，聽說經常偷吃太上老君煉的仙丹，然而老君看在他聰明伶俐會討巧的份兒上就沒追究。誰知這神獸竟還不老實，在偷偷溜去凡間的時候，戀上了凡間的一名母狐妖，並與其苟合，甚至讓那狐妖受孕。
玉帝知道此事之後大為震怒，整個天庭為之震驚，玉帝大怒之下將其貶入妖道，並將那懷有孽種的狐妖震於寶山之下。後來銀弩為了救她出來，竟不惜觸犯天條，生食人心，修為迅猛增加。玉帝看在他曾是神獸的份上想再給他一個機會，也就任由他救出那母狐妖，希望他甘受刑罰，並從此不要生事。
誰知銀弩並不領情，他不僅反抗天譴，而且還聯合那隻狐妖一起攻打天庭。這件事後來還是當時的戰神鄭允浩解決的，昌珉皺了皺眉，他記得很清楚，那次在中哥是跟著允浩哥一起去除妖的，就是從那以後他們倆才真正好上的……只是，他明明記得當時他倆已經把兩隻作亂的狐妖都打得返回原形墜入人間了呀……怎麼銀弩竟然沒死？ ！
容不得他細想，昌珉立刻吩咐一眾天兵道
「你們立刻回去把消息告知父皇，就說我將元神送回月老體內後自會立刻趕回大殿。」
說罷，他轉身衝兩個小仙童擺擺手
「你們倆跟我來，月老元神入體後需靜養一段時間，到時候你們就留在月老身邊保護著，切不可讓妖物傷到他。」
兩個小仙童應了，緊跟著昌珉騰起雲彩，向凡間急速飛去……
允浩快馬加鞭趕到天牢，直接就要往裡闖，守衛立刻攔住他，客客氣氣道
「鄭大人，沒有皇上親筆手諭，任何人不得進出天牢。」
允浩皺眉看向他，語氣不善，「皇上那邊我自會交代，你先讓我進去。」
守衛搖頭
「鄭大人，卑職也有卑職的難處，您要是想進去，必須把手諭拿來。」
允浩正想往裡硬闖，就看見遠遠的一個侍衛首領打扮的年輕人朝自己跑來，他心下一喜，這正是自己安排的親信，是屬於他和韓庚這個陣營裡的眾兄弟的其中一名，是個禁衛軍長，名叫楚凌風。
允浩見他跑到近前，急忙說道，「阿風，想辦法讓我進天牢。」
楚凌風左右看了看，壓低聲音焦急道
「我的老哥誒！不是說好了入夜了再來麼？！現在這班守衛還沒換班！不是咱們的人！你就這麼大喇喇闖進來了！萬一有信兒傳到宮裡，又引來懷疑怎麼辦？！」
允浩一把拉住他的胳膊
「好兄弟，來不及解釋那麼多了，事情有變，在中他現在可能很危險！我等不到入夜了！」
楚凌風皺眉思索了一會兒，狠下心來咬咬牙
「那成，那我跟他們說說，讓你進去，但你可別呆長了，看看人沒什麼大礙就麻利兒的出來，有什麼要緊的話到了晚上再說，否則招來了懷疑，別說入夜了，就算下個月都不一定讓你見著他！」
允浩聽了，忙答應了，跟著楚凌風到了天牢門口。
只見楚凌風跟那兩個守衛嘀咕了半天，兩人才面有難色的點點頭，允浩趕緊趁著他們沒變卦衝了進去。楚凌風看到守衛欲言又止的樣子，拍拍胸脯說，「放心，我跟著鄭大人進去，有什麼責任我一個人擔著，絕不拖累你們。」
兩個守衛這才放下心，讓楚凌風趕緊跟著進去了。到了牢裡，允浩直奔重犯囚室而去，到了最裡面的單間，柵欄外火把明亮，幾個守衛或站或坐的守在外面，一看到允浩跑了過來，都是一懵。
楚凌風趕緊跟上來，對幾個守衛揮揮手，「都退下吧，鄭大人奉命前來，有我看著就行了。」
幾個守衛一看頭兒都發話了，也不好再說什麼，只得摸不著頭腦的離開。允浩定定的走到圍欄邊，凝視著裡面的在中。在中依舊一身素色衣衫，坐在牢房的木頭長凳上，藉著桌上微弱的燭光，不知在低頭拿毛筆在幾張有些破爛的紙張上寫著什麼。
聽到外面的聲響，他有些迷糊的抬起頭看去，卻正對上允浩百感交集的視線……在中手上一顫，毛筆歪了歪，墨跡在宣紙上劃出長長的一條。
在中穩了穩心神，眉眼間漾開淡淡的卻疏離的笑意，不慌不忙的放下紙筆，慢步走到木欄邊，離著允浩有一定距離站定，半低著頭輕聲道
「鄭將軍？您怎麼來了？」
他眨眨眼，眼光掃過允浩迅速消瘦了下去的雙頰，還有緊緊攥著垂在身側的拳頭
「這牢房陰暗潮濕，大將軍貴體為重，以後還是少來為妙… …」
他話未說完，允浩就打斷他，聲音是出乎意料的平靜，「在中，你抬頭看著我。」
在中頓了頓，輕笑一聲，緩緩抬起頭來，對上允浩的目光，挑挑眉
「我看著呢。然後呢？大將軍還有什麼吩咐？」
允浩呼吸一窒，攥緊的拳頭瞬間鬆開
「在中，你別這樣跟我說話。」
在中嘴角掛著敷衍的笑意
「那我該怎麼跟你說話呢，鄭將軍？以前跟你親近，是因為我有任務在身，現在計劃被你們識破了，我要是再腆著臉直呼你的大名，恐怕也太沒臉沒皮了。」
允浩眼底泛上一股熱氣，他咬牙忍住，強迫自己平靜下來，沉聲說道
「在中……這裡沒外人……你有什麼不方便說的話，都可以告訴我……」
楚凌風在一旁探頭探腦的提醒道
「言簡意賅啊大哥，你只有不到半個時辰的時間！」
允浩對他點點頭，隨後又走近了些，定定看向在中，小聲道
「我不管當初是誰引導你走出這一步……但那人顯然沒安好心……金希澈受傷了……」
在中一驚，瞪大眼看向他，允浩繼續說道
「我怕他也不會放過你……」
說到這裡，允浩再也忍不下去了，他猛地隔著木欄抓起在中冰涼的手，緊緊握住
「在中！你別傻了！就算你把所有罪過都承擔下來，皇上照樣可以隨便找個藉口懲治我！你到底被誰威脅了？！說出來我們一起解決！」
在中靜靜的聽完允浩的話，勾起唇角，緩慢而有力的，把自己的手，從允浩手中掙脫出來。允浩一呆，難以置信的看著在中。
在中沒有回答他的話，反而輕聲的問道
「鄭允浩，你不會……真喜歡我吧？」
允浩皺起眉，一言不發的凝視著在中。在中好整以暇的抱著肩膀，歪頭看著允浩，嘖嘖嘴
「可惜了，大將軍生就一副好皮囊，到頭來竟然是個斷袖……」
允浩沒說話，眼底滑過一絲震驚，原本放鬆的雙手，此刻又漸漸攥成了拳頭……
在中諷刺的笑了一聲
「可惜啊……鄭將軍，您看走眼了，我就是個勢利小人，為了錢財，出賣朋友這種事，我做起來絲毫不感到愧疚，像我這種人，不值得您喜歡，更何況……」在中嘴角諷刺的笑意加大，「你喜歡男人，我不喜歡……」
他往前走了一步，靠的離允浩很近，吐氣般說道
「以前的種種，我不過是為了達到目的而做戲罷了……現在想起來，我都覺得……」
熱熱的氣息噴在耳側，在中的嘴唇幾乎擦著允浩的耳廓說了兩個字，這兩個字輕的不能再輕，卻異常清晰，砸進允浩心口最脆弱的地方……
「噁心……」
允浩久久沒有動，在中卻不敢再去看他的表情，他怕再看下去，早已憋在胸口的感情就會不受控制的湧出。於是，在中在說完這段話之後，迅速的背轉了身，緊緊閉著眼，克制著從腳底升起的戰栗，狠狠咬了咬牙，才逼出相對平靜的嗓音
「鄭將軍，沒什麼事的話就回去吧，我乏得很，還想趕在行刑之前，好好睡幾覺呢……」
說完，他立刻走到床上躺下，用被子把自己緊緊裹起來，用牙齒咬著被角，忍住嗚咽聲，任眼眶發紅，卻倔強的一聲不吭。他聽了半天，允浩的方向久久沒有動靜，也不知走了沒有，剛想從被子的縫隙看一眼，就听到允浩低沉的聲音一字一頓傳來，「金在中，」
在中絕望的閉了閉眼，心裡反复說著，罵我吧，恨我吧，別再來看我了，就此忘了我吧……然而允浩後面說的話，卻讓在中僵在原地，心頭一窒……
他說
「我倒要看看你能騙我到什麼時候……還有，我說過喜歡你的那句話，不會收回。」斬釘截鐵的說完這些，允浩的腳步聲一轉，漸漸遠去……
而在中，則猛的睜開了緊閉的眼睛，眼中是各種複雜的情緒，他自嘲的笑了笑，淚痕在臉上一閃而過，指甲深深陷到掌心裡，掐出一手的血印……
鄭允浩……我怎麼會喜歡上你這麼一個頑固的大傻子……你這又是何苦……
為什麼我想救你，卻這麼艱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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