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刺客
在中在聽到那一聲「我喜歡你」的時候，心頭一熱，但隨即便涼了下來，帶著銘心而隱約的痛，有些東西一波一波涌上心頭，刺激著淚腺…… 為什麼…… 每當我一次次淪陷和沉醉……現實就會提醒我……如今醉的越沉，有朝一日，將會傷的越深……
允浩在聽到侍衛們的呼喊後，眉頭一皺，小心的拉著沉默不語的在中站了起來。 看了一眼正往這邊找來的侍衛們，允浩頓了頓，一邊幫在中整理著衣領一邊輕聲道，
「在中，我說的並不是玩笑話，同樣的，也不是強加於你的……我只是說出我的真心……不論你的回應是什麼，至少我不會後悔……」說完，他用自己的額頭去抵著在中的額頭，「跟公主的婚約……我會向皇上提出作廢的……」
在中一驚，猛的抬頭看他，只見允浩笑笑的替他攏了攏耳邊的碎髮，
「記得我跟你說過，我的信任不輕易給人，一旦給了就是永遠嗎？…… 我的感情也不輕易給人……一旦給了……就是全部……」
侍衛們這時已經迅速找了過來，見到大將軍和金公子都溼漉漉的，旁邊還顫顫巍巍站著一只小花鹿，幾個侍衛都面面相覷。
侍衛長急忙上前幫允浩披上披風
「大將軍，皇命不等人吶，小的們得盡快送您和金公子回府。」
允浩卻摘下侍衛長剛給自己系好的披風，圍在在中身上，抱歉的笑笑
「走吧在中，今天讓你掃興了……下次，我一定教會你騎馬……」
回去的路上，允浩和在中相對無言，雖然和去的時候一樣是同乘一匹馬，但在中的異常沉默和冷峻，讓允浩的情緒也低落了下來。 馬蹄嗒嗒的敲擊著地面，天空飄起了毛毛細雨，雨絲順著在中長長的睫毛淌下。 允浩沉默著幫在中戴好兜帽，在中沒動，也沒說話，只是淡淡抿著唇角，手指微微蜷起，在微涼的寒意中克制著顫抖…… 怎麼辦呢…… 在中心底苦笑，事情終究還是朝著脫離我預料的方向發展了……
允浩，我承認我一直在裝傻，一直騙自己說，你對我沒感覺…… 因為只有這樣，我才能一直在你身邊，才能看到你無拘無束的笑臉…… 允浩，你又何苦把一切都說破呢…… 你知不知道，這聲喜歡一旦出口，我們就再也不能像今天這樣肆意玩笑了…… 甚至……連當初剛結識那樣的關係……也回不去了……
馬蹄聲駐，在中一抬頭，就看到了鄭府的大門，允浩翻身下馬後，想伸手扶在中，但在中看都沒看他一眼，就徑自下了馬朝府裡走去。
允浩望著他消失在細密雨絲中的身影，心裡泛上難言的低沉情緒，一旁的侍衛為難的上前道，
「大將軍，宮裡來的公公還在那兒候著呢，您得趕緊進宮了。」
允浩點點頭，朝備好的馬車走去，剛要掀開門簾，又猛地扭頭囑咐家丁道，
「記得給金公子熱點兒薑湯喝，小心別讓他著涼……還有，好生照料金公子帶回來的那只小花鹿。」
家丁趕緊答應了下來，允浩瞇起眼看了看皇宮的方向，迅速上了車……
在中悵然的回到自己的屋裡，一身的水連擦都沒擦，就直接坐到了凳子上，趴在桌上開始發呆，連家丁什麼時候送了薑湯進來都不知道。 不知過了多久，窗外的雨越下越大，雨滴一下一下打在窗櫺上，淅淅瀝瀝的聲音綿綿傳來…… 突然，燭火暗了一下，接著又明亮起來。 在中抬眼一看，就發現金希澈皺著眉站在了屋裡。
在中淡淡沖他一笑，「希澈哥，這幾天跑哪兒去了？」
希澈沒有回答，而是走上前來拽住他的手腕就朝門外走，在中驚訝的瞪大眼，「怎麼了？！」
希澈沒什麼耐心，「恐怕你得出去躲兩天了。」
在中一怔，希澈攤開手掌給他看，上面有兩條蜿蜒的紅線，此刻正緊緊纏在一起。
「這是你和鄭允浩的紅線……玉帝剛剛發現了，很生氣……你要是不走的話，恐怕……」
希澈欲言又止的看著在中，搖了搖頭。
在中盯著那兩條紅線出神，突然苦笑出聲，甩脫希澈的手，「我不走。」
希澈深深嘆了口氣，「在中，就算為了鄭允浩著想，你也必須……」
在中走回桌邊坐下，冷聲道，「我還沒完成任務……一切都在按計畫進行，玉帝沒有理由抓我。」
希澈揮舞著手掌，紅線在上面若隱若現，「啊？！那這是什麼？！這不是理由麼？！」
在中用手把玩著茶杯，「我說過了，我不會讓他愛上我。」
希澈氣的快說不出話了，「大哥，你到底有沒有聽我說話啊……他已經愛上了好不好？！」
在中冷冷一笑，挑著眼角說道，「你之前說，若想讓一個人徹底不會愛上我，那就要和他做哥們兒，對嗎？」
希澈一愣，點點頭。
在中放下茶杯，望著被雨絲掛滿的屋檐，淡淡翹起嘴角，眉梢盡是冷意和惘然
「其實不然……讓一個人對我徹底死心的最好方法……就是先讓他愛上我，然後再蹬了他，讓他恨我……」
希澈緩緩眨著眼睛
「在中……你要幹嘛呀……千萬別亂來，我從天庭出來之前偷偷看了天命薄，鄭允浩的麻煩馬上要來了……你……」
在中掃了一眼已經涼掉的薑湯，苦澀的彎著眉眼，
「放心，希澈哥，我自有分寸…… 很久以前我就說過……我會幫他渡過劫難，然後就回天庭復命……會很快的，我保證……」在中藏在衣袖裡的手，悄悄攥起了拳頭， 「……不會浪費太多時間的…」
希澈前腳剛走，一個家丁就從在中門前急急忙忙跑過，不久，又一個家丁急匆匆跑過。 在中不解的打開門看了一眼，頓了頓，跟在他們後面朝前廳走去。
剛到門口，就看見老管家正迎著一個身穿黑色絨衣的男子朝裡走。
在中看著那張側臉，不太確定的輕輕喊了一聲，「韓副將？」
來人正是韓庚，看到在中也沒打傘，就淋著雨站在門外，韓庚看了老管家一眼。
管家趕緊命家丁撐著傘給在中打上，韓庚原本沖他點點頭就想進去的，可是似乎猶豫了一下，又扭頭對在中道，「金公子也一道進來吧……」
等他們一起進到前廳，在中看著一屋子僕人都面色凝重，就隱隱的知道出大事了。
果然，管家一關好門，韓庚就嘆了口氣，對在中說道，「金公子，這事你本來不該知道，但畢竟你和允浩……」
他頓了頓，盯著在中的眼睛說道，「宮裡出事了……」
在中心裡咯噔一下，涼了半截。
韓庚開始在屋裡踱步
「允浩進宮沒多久，就傳出皇上遇刺的消息……好在皇上只是受了點輕傷，刺客也被抓住了……可問題就出在這刺客身上，他是混在允浩的侍衛隊伍裡進的宮……」在中眉心越擰越緊，韓庚望著窗外，無奈的搖頭，「皇上對允浩不信任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兒了……允浩現在被扣在了宮裡，他託人帶出話來，讓我照料你，」
韓庚站定在在中面前，眼底閃過一絲焦慮，「那名刺客……叫慕容軒……」
一道閃電划過夜空，在中的瞳孔猛的收縮，那一夜的種種瞬間涌入他的腦海。慕容軒？那個英俊卻面帶憂郁的年輕人？ 之前他一直留在鄭府不肯走，就是因為他曾偷偷查過天命薄，上面寫著鄭允浩即將遇到一個大劫難，自己一直以為起碼在京城這段時間是安全的，沒想到……
恐怕這次的皇帝遇刺事件，就是大劫難？！ 韓庚仔細的觀察著在中的反應，半晌說道，「而且，這個慕容軒不知受誰指使……竟然口口聲聲說……是允浩軍中的人派他來的……」
在中瞬間擰起眉心，不敢相信的看著韓庚。
韓庚表情愈發的不好看起來，「要知道，如果他直接說他是允浩派來的話，那麼謊言很容易就被戳穿，皇上八成也不會相信這麼一個莫名其妙的刺客的話…… 但是，指使慕容軒說出這話的人顯然很高明，他把矛頭對准了允浩軍隊裡的人……顯然軍隊裡是有奸細的，而且這個奸細地位應該不低，允浩作為帶兵這麼多年的將軍，竟然毫無察覺……這就不得不讓皇上起疑了…… 或者說，不論對方是什麼人，他都明白一點，用間接的方式，比用直接的方式，更能讓皇帝懷疑允浩……你想想看，慕容軒的做法，在皇上看來，就很有可能是為了不供出幕後主謀而使出的小伎倆……」
他深深的嘆息道，眼光卻一直未離開在中臉上
「而這個幕後主謀會是誰……已經再清楚不過了吧…… 更何況允浩什麼時候進宮不好，偏偏跟刺客選擇了同一時刻，想不讓人起疑都難吶……更為火上澆油的是，就在皇上遇刺前一刻，允浩還在跟他說著想廢除公主婚約的事……」他語氣一變，「你也知道吧，欺君之罪……會有什麼下場……」
在中聽到這裡，忽然收斂了表情，低頭沉思了片刻，抬起眼簾，嘴角噙著笑意問道「韓副將，你這是信任？還是試探？」
韓庚臉色微變，頓了頓，冷笑著翹起嘴角，「你說呢？」
在中不答反問，「我能不能去見一見慕容軒？」
韓庚迅速瞇起眼睛，「你明知道我在懷疑你，還想去天牢見慕容軒？」
在中低下頭，一片陰影中，只能見到他緊緊抿著的嘴角，半晌，才下定決心般說道，
「你想救鄭允浩，不是嗎？…… 那就讓我去見慕容軒……」片刻後，天牢門口。
守門的獄卒見到是韓庚帶著一個人走了過來，互相看了一眼，皺眉攔住他們，「韓副將，這……」
韓庚亮出令牌，「我要去天牢審個人，不會太久的。」
獄卒面露難色，「副將，您也知道，今天剛抓了個……」
韓庚打斷他們，不耐煩的說，「如果你們不放心，可以派人跟我們進去，誤了軍機要事，可別怪我不留情面。」
獄卒一聽，嚇得臉色一白，急忙放行，補充道，「那副將，您可得抓緊時間，不能呆太久……」
韓庚面無表情的點點頭，領著在中進去了。 進了天牢左拐右拐，遠遠的就看到燈火通明的牢房前，有幾個配著刀劍的獄卒面色威嚴的站著。 韓庚快走幾步，上前去跟他們交涉一番，幾個獄卒都面露難色，搖搖頭。 韓庚嘆口氣，回頭看了在中一眼，在中卻趁著燈火明暗之際，朝那幾個獄卒微微彈了彈指，還沒等韓庚反應過來，那幾個獄卒就改口道，「既然副將的事情實在緊急，那小的們就先退下了……」
韓庚眼睜睜的看著幾個獄卒魚貫而出，他驚訝的看了在中一眼。 在中沒有再看他，而是徑自走到牢房的木門前，透過圍欄的縫隙看去…… 只見一個瘦削的男子被弔著綁在木樁上，身上穿著的白色衣服早已被血染紅。 在中皺了一下眉，「他們給慕容軒用刑了？」
韓庚跟在中并肩而立，「他刺的可是皇上，要不是為了找出主謀，早就被千刀萬剮了。」
在中摘下兜帽，露出絕色而平靜的臉龐，輕聲道，「慕容軒？」
牢房中的男子微微動了動，抬起頭，蓬亂的黑發下，一雙眼睛茫然無光。 在中又往前走了點兒，就著火光瞇眼看去，「你還記得我嗎？」
慕容軒看著在中的眼光漸漸清明了起來，就在這時，在中突然感到妖氣大盛，慕容軒目光中突然露出凶色和殘忍的恨意，他咬牙切齒，聲音粗啞，仿佛著魔般低吼道，「金在中？！哈哈哈哈……我當然記得你！你化成灰我都記得你！！」
在中被強大的妖氣震的後退了一步，韓庚頓時將佩劍出鞘了一半，警惕的問，「怎麼了？」
話音未落，周圍的火光全滅，一片黑暗中，在中看到青白色的妖氣，正順著圍欄的縫隙飄出來，然後突地一變，如同一把利劍，刺向自己！
在中立刻施仙術築起屏障，但這妖氣是在中從未見過的強大，竟能在短時間內沖破屏障，直刺在中面門！ 在中驚呼一聲向後退去，然而終究慢了半拍，眼睜睜看著妖劍已到眼前！ 在中一閉眼，心底一涼……
但就在妖氣化成的劍即將刺入在中眉心的前一刻，一道金色的光芒突然從在中眉心迸發，妖劍被金光一照，立刻灰飛煙滅！ 金光所到之處，火把又重新燃起！ 在中驚魂未定的喘著粗氣，摸了摸自己的眉心。
韓庚則在一旁驚訝的瞪大眼看著這一切，半晌，他皺緊了眉頭，看向在中，「你……你到底還是妖？你一直在騙我們，對不對？！」
然而，他話還未說完，突然毫無徵兆的倒了下去，昏迷在地上。
在中一驚，卻發現希澈從通道的那一頭隱著身跑了過來，「在中！你到底在做什麼？！如果被韓庚發現了……」
在中卻無暇分心，他緊緊抓住木頭圍欄，瞇起眼，低聲道「你不是慕容軒！你是誰？！」
牢房裡那人哈哈大笑起來，聲音依舊粗啞
「想不到戰神考慮的還真是周到，那東西過了那麼多年竟然還能生效……」
隱隱的頭痛襲來，在中死死抓住欄杆，「你到底是誰？！」
慕容軒抬起頭，揚著下巴，「我就是慕容軒啊……」
希澈此時也走上前來，吸了吸鼻子，仍未散去的妖氣還飄在空氣中…… 希澈皺著眉頓了頓，然後猛地慘白了臉色，捂著嘴連連後退，手指有些顫抖的指著牢房中的人，「你……不會吧……你……你竟然還活著？！」
那人張狂的笑著，嗓音如同來自冥府，「是啊，沒想到吧……」
他看向在中，英俊的眉眼扭曲成陰鬱的恨意「文雎天君，不認識我了嗎，真是貴人多忘事啊……」
疼痛從眉心蔓延開來，在中緊緊咬牙忍著，「你到底是何方妖孽！」
男子翹著嘴角，「嘖嘖，真是讓我傷心啊，你居然一點都不記得我了……不過很抱歉，我還有事要忙，咱們改日再聊啊，天君……哈哈哈……」
一陣張狂的笑聲之後，慕容軒的頭一低，沒了聲響。
在中驚詫的看了他半天，猛的回頭看向希澈「慕容軒被那妖怪附體了？！那妖到底是誰？！」
這時，牢房中傳來一聲輕微的咳嗽，慕容軒面色慘淡的抬起頭，虛弱的眨了眨眼，「仙君？怎麼是你？」
在中急切的想闖進牢房問個清楚，希澈卻一把按住他的肩膀，淡淡看向慕容軒，「你為什麼同意他附在你身上？」
慕容軒眼光一黯，垂下眼簾，「抱歉，無可奉告。」
在中皺緊了眉頭，心頭瞬間轉過千百個想法，突然，腦海中靈光一現，他猛地問道，「那妖怪是不是用什麼要挾你了？！」
慕容軒嘴角動了動，低下頭不說話。
在中垂了垂眼簾，輕聲問，「是琳兒的事，對不對？」
慕容軒嘴角的線條更加僵硬，仍舊不說話。 在中眼眸中的溫度驟降，冷笑一聲，「哼，所以你就為了琳兒陷害鄭允浩？！」
慕容軒抬起頭，眼中滿是矛盾的神色。
在中深吸一口氣，壓下不斷竄上來的疼痛，短促的從鼻腔裡哼了一聲，幽幽道，「你以為……除了那妖怪，別人都動不了琳兒嗎……」
慕容軒臉色大變，哆嗦著嘴唇看向在中。
在中走上前一步，眼中映照出跳躍的火光，「慕容軒，你如果不說實話，我們照樣也能用琳兒的事逼你說……」
在中挑起一邊嘴角，眉心突然有金光一閃而過，眉梢盡是邪魅的神色，
「你不知道嗎，做神仙的，有的時候，會比做妖的，更狠……」
希澈猛的看向在中，眼中滿是震驚和難以置信……這句話…… 這句一模一樣的話……當年的鄭允浩，曾經說過不止一遍……
第二十章 決定
慕容軒絕望的閉了閉眼，「他說，如果我不照他的話做，琳兒就無法投胎……他在琳兒的骨灰上動了手腳……如果琳兒不能及時投胎，那麼她不久便會灰飛煙滅……」
在中眼中精光一閃，「他是誰？」
慕容軒搖搖頭，「我不知道，那天我帶著琳兒回家鄉的時候，就遇上了他……他從未讓我看到過真面貌，總是用面具把臉遮起來……我不得不按照他的吩咐，到京城刺殺皇上……他的妖力太強大了，我根本鬥不過他。」
在中頓了頓，「那陷害鄭允浩的那些話，也是他教你說的？」
慕容軒搖搖頭，「我不知道我都說過些什麼……他有的時候會突然附在我身上……但是你們來之前，他跟我說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話……」
希澈一皺眉，和在中對視一眼，「他說什麼了？」
慕容軒望著地面回憶，「好像是說……若想保戰神周全，就要文雎什麼什麼的用自己來替換……」
在中手心滿是冷汗，他微微退了一步，囔囔重復著那句話……
希澈趕緊喊道，「喂，你別信他的話，那妖怪不知道打的什麼主意，什麼叫用自己來替換？！弄不好就是他設的陷阱，等著你跳呢！」
在中目光裡突然一片清明，他似乎懂得了該如何幫助允浩渡過劫難，也懂得了為什麼化解劫難的這項任務非自己不可…… 在中淡淡的看了一眼希澈，微微一笑，然後走上前去，對慕容軒道，「我會讓我身邊這位仙君去幫助你的琳兒成功投胎轉世，」
希澈一怔，在中小聲對他說，「哥，拜託你了。」緊接著，他繼續對慕容軒道，「你只需記住一條……如若再有人問你軍中的內奸是誰……你就說是金在中。」
慕容軒一愣，張嘴想說什麼，卻被希澈打斷，「你瘋了？！」
在中扭頭看他，眨眨眼
「希澈哥，不用再瞞我……這段陳年往事，我曾經夢到過……」說著，他轉向欲言又止的慕容軒，「你不用擔心，要挾你的妖，也必定希望你這樣做……」
在中看了一眼地上的韓庚，無奈的笑笑
「希澈哥，韓副將就麻煩你送回府去吧，一會兒你就控制著他，然後戴上兜帽，裝成是我的樣子，等出了天牢就好辦了……」
說完，在中微微一動，隱身前行。 希澈拉住他，在中卻連頭都沒回，輕聲道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我一定要救鄭允浩……不僅要從皇上手裡救他……也要從天命之中把他救出來……」
回去的路上，在中開始回憶那個夢。 夢中的文雎天君和戰神一起，在前往捉妖的路上，這只妖原本是天界神獸中的一只銀白色的狐狸，後來似乎戀上凡間的另一只狐妖，所以才被天庭責罰，也墮入妖道。 可他卻從此對天庭恨之入骨，日日夜夜潛心修煉，竟用生吃人心的方法來迅速增加修為，再加上作神獸時他就曾偷吃過許多仙丹，此狐妖很快就成為人間一魔物，甚至和他愛的那只狐妖一起叫板天庭，想與玉帝一決高下。 玉帝派戰神前往凡間除妖，在中不放心，所以也悄悄跟了來。 後來允浩唯恐妖氣傷到在中，特意咬破自己的手指，往在中眉心點了點，說是什麼永遠不會消失的護身符…… 再後來那兩只狐妖都被允浩所重傷，在掉下天界的時候分散了……
現在想來，這附在慕容軒身上的狐妖，恐怕就是當年幸存的那只…… 怪不得當妖氣逼近自己的時候，眉心會撕裂般疼痛的冒出金光…… 在中苦笑著，抬手緩緩拂過眉間，回憶著當初允浩幫他點上護身符的時候，那溫柔的眼眸和微微勾起的唇角…… 在中知道這種護身符是用允浩元神的一小部分幻化而成的，所以才會他才會在護身符顯現的瞬間，用允浩的語氣和表情，說出允浩的口頭禪……
東方漸漸露出魚肚白，下了一夜的雨也淅淅瀝瀝的漸漸停了下來，京城籠罩在一片生機和希望之中…… 在中卻長長的嘆了一口氣，站在鄭府門外的拐角處，緊緊咬著牙關，盯著路面上雨水中自己的倒影，被一路上的雨水打溼的髮絲，凌亂的垂在肩頭…… 那狐妖要報復的，便是允浩和自己了……
如果自己引起狐妖的全部注意，將報復一力承擔過來，再加上允浩在朝廷之中的重要性和不可或缺性，應該就能逃過這一劫了…… 而且，讓玉帝放過允浩的唯一辦法，就是自己把所有懲罰都攬過來，一如當年仍是戰神的允浩為了救他所做的一切…… 在中苦笑，自己才跟希澈說過不久之後會讓允浩對自己絕望，沒想到這機會來的這麼快…… 允浩的那句我喜歡你還猶在耳畔，一夜的功夫，卻已物是人非……
在中蹲下來，在清冷的黎明，縮成一團，抵擋著侵蝕入骨的寒意，屋檐上殘存的雨水一滴滴落在身邊，打亂了自己的倒影…… 冷風吹疼了臉頰，也讓眼底泛起酸澀，在中緩緩闔上眼簾，冷意從指尖蔓延到腳跟，不停的發著抖，他卻咬著牙笑了，由開始的很小聲，到後來的揚聲大笑，再到漸漸沒有了聲音，把頭埋在膝上，肩膀隨著呼吸微微起伏…… 一滴冰涼的雨水落到他脖頸上，在中狠狠的打了個寒戰…… 這不算什麼，在中安慰自己道，這沒什麼的，本來自己不是也打算從鄭允浩這兒盡快抽身嗎…… 現在一切都朝著自己計劃的方向運行，這很好……很好……很…… 只是…… 鄭允浩……你為什麼要對我說喜歡……
為什麼為什麼！！……
如果你不說……是不是我就不會像現在一樣難受…… 在中苦笑出聲，緩緩起身，清晨的一縷陽光順著屋檐灑下，照亮了懸在上面的一滴滴水珠……在中面無表情的一步步緩緩前行，穿過一條條街道，看著店鋪一個個開張，街上的人潮漸漸多了起來…… 嘈雜和喧囂之中，在中心底卻是一片死寂…… 寂靜的讓他足以聽清自己的心痛到麻木後微微碎裂的聲音……
鄭允浩……你是個說話不算話的人…… 你不是說過……會帶著我玩遍京城的嗎…… 不是說……會帶著我去逛集市的嗎…騙子…… 你這個……大騙子…… 你看，現在我想和你一起逛，但卻沒有機會了…… 再也…… 沒機會了……
回到府邸，在中悵然若失的朝自己的房間走去，迎面看見有天急匆匆朝他跑來，劈頭蓋臉的問道
「你到底想幹嘛啊？！剛才希澈哥都跟我說了，他已經接近抓狂的邊緣了，我說，你跟鄭允浩的紅線可是綁在一起的！也就是一條船上的螞蟻了，你可千萬要三思而後行啊，咱可都是小仙，禁不起折騰，萬一玉帝怒了，一個雷劈下來，你小心灰飛煙滅！」
在中掃了他一眼，淡淡一笑，沒有說話，朝前走去。
有天驚訝的瞪了瞪眼，追了上去
「我說金在中，你是不是已經被雷劈傻了，怎麼連防雨咒都不會念了？你看看自己，淋得像落湯雞……」
有天就這樣一路說著跟到了在中門口，一直沉默不語的在中突然轉過頭，對朴有天低聲道，「這賬房你別幹了，盡快辭了吧。」
有天一愣，「為什麼？」
在中倚在門框上，依舊淡淡笑著，「這是我和鄭允浩之間的事，鬧起來之後，你別插手……而且，萬一有天譴，我也不想連累你。」
說完，在中就當著有天的面把門關上了。
有天嘆了一口氣，一邊嘟囔著「一個個的都不讓人省心……」一邊走掉了。
有天很快以老家有親人生病為由，辭了賬房先生的職務，出了鄭府。 其實他也明白，萬一真有點什麼事兒，作為鄭府的一員，可能會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所以脫離了這個身份，反而更有助於他看清事態，必要時還可以幫幫在中。
看來還是得去客棧找沈昌珉落腳了，有天拎著個小包袱，走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在路過水鏡樓時，他猶豫了一下，站在街角定定的看著，為要不要去看看金俊秀而舉棋不定。 正在這時，他在水鏡樓街道對面的巷子口處，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有天輕笑一聲，真是湊巧了，金俊秀這一大清早的是要去哪兒啊？ 他立刻隱身跟了上去，并盡量和俊秀保持距離，以免離得太近而被金俊秀察覺仙氣。
俊秀進了一家藥店，有天就在門口等著，不久俊秀就出來了，手裡多了一包藥，腰間還別著一排針灸用的銀針。 俊秀的手臂上纏著繃帶，昭示著上次從樓梯上摔傷的地方還沒好。 不過有天深知那是金俊秀用來騙人的法子，即便是個小妖，即便傷了骨頭，也滿可以在一個時辰之內就痊愈。 擦肩而過的瞬間，俊秀瞥了一眼有天站著的地方，臉色微變。 有天一捂嘴，壞了，剛才光顧著看俊秀打著繃帶的胳膊，忘了收斂仙力……
果然，俊秀定定的看著有天的方向，眼中瞬息萬變的閃過各種情緒，最終他低垂著眼簾，輕聲道，「跟我來吧。」
說完，一轉身朝小巷深處走去。
有天只好訕訕的跟了過去，小巷的盡頭是堵高牆，四周很靜，地上的積水一踩上去就會發出聲音。 有天後來干脆不隱身了，就跟著俊秀一直走到那堵牆前。 俊秀回轉身，淡淡的看向他。 有天不知該擺出什麼表情，只好咧著嘴笑了笑。
俊秀冷笑了一聲，「仙君，今天我們就把話說清楚吧，你為什麼老跟著我？」
有天挑挑眉，「那你為什麼總逃避我？」
俊秀又是一聲冷笑，「笑話，我怎麼就成了逃避你了？我只是想不受打擾的過自己的生活，這樣也有錯？！」
有天頓了頓，盯著俊秀的眼睛看
「像你這樣的身份，又怎麼能過不受打擾的生活？就算不是我找你，將來也會有別的仙人或妖精找你麻煩的……」
俊秀冷峻的扯著嘴角，「我的身份？我的身份怎麼了？」
有天嘆了口氣
「你自己最清楚……天譴……這絕不是隨便一個犯了小錯誤的妖會遭受的……我一直跟著你，也只不過想問清楚你到底是怎麼受到懲罰的罷了……」有天說著，舔了舔嘴唇，有些尷尬的道，「我沒有惡意的，只是……不管怎麼說，我們也算有緣，如果你所犯之罪尚輕，也許我可以回天庭幫你求情，到時候你也可免去受每月月圓之夜的那些痛苦……」
俊秀有些輕蔑的看了他一眼，冷聲道
「不愧是仙君啊，心腸真是善良……不過，我並不需要你的同情或者憐憫……那些痛苦我都受了一千年了，早就習慣了，」 他停下話語，抬頭看著有天，毫無笑意的翹起嘴「仙君，你還是少管閑事為妙，回天庭享福去多好？」
話音未落，他就與有天擦肩而過，朝巷子口走去，突然，他又停下腳步，背對著有天說，
「仙君，這是我最後一次警告你，不要再跟著我，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俊秀說完，抬腿便走，有天卻猛地一把拽住他的胳膊，把他拽回來，瞇起眼睛說道，「金俊秀，你這是什麼態度？！」
俊秀挑著眉梢，眼底依舊波瀾不驚，「我怎麼了？」
有天氣的翻了翻眼睛，「我這都是為了幫你！你為什麼說話語氣總是那麼沖！我變成兔子的時候你明明不是這樣的！而且後來你知道了兔子就是我變的也沒見你虐待兔子啊！為什麼明明是同一個人，前後會有這麼大的區別？！」
俊秀沒理他，揮開他的手臂又想走，有天氣急，一伸手在俊秀面前加了個屏障，金光閃爍中，俊秀冷冷的回頭看向有天。
有天偏頭不去看他，「今天你不把話說清楚，就別走了。」
靜了半晌，俊秀突然自嘲的一笑，轉身上前兩步，和有天面對面，輕聲道，「我要說的事，不是你想聽的。」
有天皺眉看向他，擺擺手，「你又不是我，怎麼會知道我不想聽？！」
俊秀一瞬不瞬的看著有天的臉，嘴角的笑容半分苦澀半分冰冷
「因為我太了解你了，朴有天……」
有天大驚，張大了嘴，「你……你怎麼會知道我的名字？！」
他隨即醒悟過來，「你以前果然是天庭的人嗎？」
說著，有天握住俊秀的肩膀，「那……那你和廣寒宮……是什麼關係？」
俊秀定定的看著有天驚訝的表情，嘴角苦澀的笑容愈發加深，他把手掌攤開到有天眼前，手心裡倏地一下冒出一朵桂花…… 俊秀特有的嗓音淡淡響起，
「朴大仙君恐怕早已忘了……廣寒宮裡那棵桂樹了吧……”
鄭府。
在中坐在窗邊看著天空發呆，手裡還攥著允浩給他的紫砂手爐，心底半是平靜半是慌亂。 平靜是因為他終於下了決定，慌亂是他不知道允浩的狀況如何，也不知道允浩究竟會對他的決定作何反應…… 為了可以騙的允浩走入他精心設下的局，在中剛才特意在屋子裡用仙術做了些假象…… 眼看著日頭移到了天空正中，在中閉了閉眼，掐算了一下，嘴角漾起一絲苦笑…… 該來的，也快來了…… 沒過多久，他就聽到了外面的喧嘩聲，呼喝聲，以及下人們驚恐的叫聲……
片刻，他的房門被嘭的踹開，一個宮裡禁軍頭領打扮的人領著一大堆士兵沖了進來，指著在中喊道「金在中！你被指收買刺客刺殺當今聖上，論罪當斬，現先收押天牢，即刻受審！」
說完，他沖身後揮了揮手，「來人！帶走！」
在中淡淡一笑，站起身，絲毫沒有反抗，跟著兩個官兵走出了房間，躲在不遠處角落裡的下人們都驚恐的指著他竊竊私語。
在中留戀的看了一眼這個他住了不長時間的屋子，咬了咬嘴唇，狠下心，無視家丁們或鄙夷或惶恐或擔憂或關切的目光，被押著出了後院的大門。
禁軍將領又揮了揮手，指著在中的房間，「搜！」
韓庚一早就趕到了皇宮，昨天的事情他越想越不對勁兒，自己怎麼莫名其妙的就回到了府裡連在中和慕容軒說了些什麼都記不清了。 他左思右想，覺得這件事一定要想辦法知會允浩。好在皇上念在允浩是朝廷重臣，在沒定罪前先把他關押在了宮裡的一個偏院，而不是天牢裡。韓庚一路朝偏院走，一路就在思索一會兒想個什麼辦法才能把消息告知允浩…… 畢竟那麼多的禁衛軍看管之下，要硬闖是不可能的。 結果，他剛剛轉過一個拐角，就聽到了一個嬌縱的聲音大喊道，
「為什麼不讓我進去？！父皇說了什麼我不管！總之鄭允浩是我未來的夫婿，我進去看看他也不行？！你們都給我讓開！」
不遠處，偏院門口，一個身穿桃紅色衣裙的嬌俏身影正想往裡沖，她身後跟著的一大堆丫鬟嬤嬤都驚慌失措的想拉住前面這位主子。 而看門的侍衛也直冒冷汗，好言相勸，想阻攔住這個女子。 韓庚一看到女子的身影，嘴角就悄悄揚起一絲輕鬆的笑意……
安和公主…… 我怎麼把你給忘了呢……
第二十一章 背叛
安和公主正在橫衝直撞的時候，感到背後有人拍她肩膀，她不耐煩的轉頭大喊
「哪個大膽的……」 結果一看是韓庚，公主的氣焰立馬低了下去，臉上一紅，不好意思的說，「啊，是韓庚哥哥……」
原來，韓庚的姨媽是皇帝眾多妃子的其中一名，所以他從小就是跟宮裡的小王子小公主們一起玩大的，由於韓庚的姨媽時常在公主小時候照顧她，所以他與安和公主的關系一直不錯，公主這麼多年來也一直叫他哥哥。 這安和公主是皇帝當年最寵愛的一位妃子的獨生女兒，那位妃子生下公主沒多久就病逝了。皇帝一直對她思念的緊，所以也加倍的疼愛這個愛妃留給自己的女兒。
眼看著公主一天天長大，出落的越發像她去世的母親，老皇帝對公主的寵愛更是到達了登峰造極的地步，別說捨不得送去和親了，就算平時在宮裡，那也是眾星捧月，連太子見了她都得禮讓三分。
好在安和公主雖然嬌縱了些，倒還不至於不明事理。 韓庚溫柔的笑笑，拍拍公主的頭頂，叫她的小名，「如淑，在這兒鬧什麼呢？」
安和公主的母妃當年被封為淑妃，所以皇上給她起名如淑，足見皇帝對她們母女的用情極深。 公主一撇嘴，指著眼前看到韓庚來就場之後都明顯鬆了一口氣的禁衛軍們說，「他們不讓我進屋去看允浩哥！」
韓庚抬頭掃視了一眼侍衛們，輕輕抿起嘴角，「哦？」
侍衛們剛鬆下去的那口氣又提了起來，面面相覷…… 怎麼這位主子的口氣聽起來更不善啊公主又瞪了侍衛們一眼，趴到韓庚耳邊小聲說
「聽說允浩哥從昨晚開始就為了表忠心不肯吃飯！」
韓庚失笑，心說他不肯吃飯那我昨晚偷偷派人送進去的是什麼？！
「你聽誰說的？」
公主眨巴著大眼睛，指了指自己身後的一堆宮女們，小丫鬟們嚇得撲通跪了下來，剛要開口討饒，韓庚就一擺手，大聲道，「聽說大將軍已經很長時間沒有進食了？」
當班的禁衛軍們對視一眼，昨天晚上不是他們在值，鄭允浩吃沒吃他們當然不知道，不過今天的早飯鄭允浩確實沒吃就是了。 韓庚見他們不說話，又清了清嗓子道
「大將軍一向對朝廷忠心耿耿，不久前更是屢立奇功，打敗蠻族入侵，對皇上忠心可鑒。這次皇上應該是為了穩住失態，怕流言擴散才先把大將軍留在皇宮的。你們卻這般嚴防死守，如同看押犯人，」
幾個侍衛聽到這兒，臉色已然有點掛不住了，韓庚頓了頓，忽然加重語氣說道
「鄭允浩是未來朝廷不可或缺的將才，更是安和公主將來的駙馬爺……萬一鄭將軍有個好歹，你們幾個……」
韓庚沒把話說完，而是留了個話頭，冷笑了一聲。 禁衛軍首領的冷汗唰的就下來了，他為難的看了看韓庚，欲言又止。 韓庚冷著臉，拉過安和公主
「公主准備了些小菜，只是想勸鄭將軍吃飯而已，這也不行麼？好啊，那你們就讓鄭將軍餓著吧，等等看，看誰先熬不住。」
禁軍首領一臉快哭出來的表情，左思右想為難了好久，才咬咬牙道
「那請公主進去吧……但是……您別逗留太久就是了……畢竟我們也是奉命行事……」
韓庚矜持的點點頭，隨後猛的推了一把安和公主，公主趕緊拉過兩個捧著飯盒的丫鬟進去了。韓庚邁步跟了上去，禁軍首領猶豫了一下，伸手欲攔，韓庚瞪了他一眼，禁軍首領被這種氣勢嚇的縮了回去，只好硬著頭皮放行。進到院內，就看見允浩正穿著一身短打衣襟，手拿一把木劍，在小院子裡練劍。 一層薄汗覆在他臉上，陽光斜著照下來，透著晶瑩，顯得整個人更加英氣勃發。
允浩看到安和公主加韓庚的組合，感到十分驚奇，立即放下手中的劍，怔怔道
「你們倆怎麼進來的？」
公主笑瞇瞇的跑過來，拉著允浩往裡屋走
「哎呀你就別管了，允浩哥，你餓了吧？我帶了食盒來，裡面有你愛吃的點心……」
允浩被她扯著，不住的扭頭用詢問的眼神看韓庚。 韓庚知道他對安和公主一直有種復雜的情緒，一方面把她當妹妹看待，一方面又對自己的親生妹妹替安和公主去和親這件事感到無法釋懷。韓庚嘆口氣，上前幾步，攔住安和
「如淑，你先進去把點心擺好，我跟允浩有點事要商量。」
安和不太高興的撅著嘴「什麼事什麼事？」
韓庚輕輕推了她額頭一把
「戰場上的事，你一個小丫頭就別聽了，快進屋吧……」
等安和一進屋，韓庚立刻把允浩拉到院子角落，一邊警惕的打量著周圍的環境，一邊盡量言簡意賅的把昨晚的事說了一遍。 一提到在中，允浩的情緒就有些激動，他抓住韓庚的胳膊
「你怎麼能把他帶到天牢呢？！那種地方多危險！」
韓庚皺著眉頭
「可是你不覺得奇怪嗎？為什麼我一覺醒來就什麼都記不清了？」
允浩無奈的笑了一聲
「怎麼，你還堅持在中是妖的那個理論？」
韓庚抿緊了嘴角，背著手站在牆根
「其實我最擔心的倒不是妖不妖的問題……我更怕是另一種可能……」
陽光愈發的刺眼，允浩瞇起眼睛看著他，靜了半晌，搖頭道「不可能。」
韓庚一挑眉
「怎麼不可能？你不覺得，如果你軍中的內奸就是他的話，那麼所有的一切就都能說得通了嗎？」
允浩淡淡一笑，拿著木劍朝庭院裡走了兩步，拉開架勢打算繼續練
「總之我相信在中，他絕不可能是內奸。他如果想害我，早就害了。」
韓庚氣呼呼的攔住他
「內奸并不一定都是被派來殺你的！也許他的目的是盜取軍情！或者更嚴重一點！他可能是拿你當跳板，終極目標是當今聖上！」
允浩臉色微變，猛的揮開他的手
「你為什麼總是懷疑他？！就憑一些猜測就說在中是奸細，未免也太主觀了吧？」
韓庚無奈的揚了揚頭
「到底是誰太主觀？！你才認識他多久啊就那麼相信他？我恰恰是在客觀的給你分析各種可能性！我並沒有說在中就一定是奸細，我只是在推測罷了！在沒有確鑿的證據之前，誰也不能妄下判斷！」
兩人誰也不退讓的對視了一會兒之後，允浩穩了穩氣息，閉著眼睛說道
「那你還來跟我說這些幹嘛？沒事的話就回吧，免得皇上懷疑你。」
韓庚搖搖頭，拍了拍允浩的肩膀
「我來是想提醒你萬事小心……剛才進宮之前我得到消息，他們在清晨的時候又審了一遍牢裡的刺客……」
允浩沉默了一下，隨即冷冷一笑，扔下木劍朝裡屋走去。 韓庚擰著眉頭跟在後面，公主從屋裡探出頭招呼道，
「喂！你們兩個快點啊！粥都快涼了！這加了花瓣的粥可是我親手做的……」
三人在屋裡剛吃了幾口點心，就聽外面的侍衛急急闖了進來
「皇上有令，速命鄭允浩鄭將軍前去御書房議事……」
允浩立即和韓庚對視一眼，兩人心中都是一沉，在這個當口喊允浩去御書房，恐怕不是議事那麼簡單…… 八成，是刺客又說了些什麼話…… 氣氛一下子嚴肅了起來，侍衛盯著允浩，等著他起身，韓庚也不好當著侍衛的面跟允浩說什麼。 突然，一直沒發話的公主開口道，「急什麼急？！我們早飯還沒吃完呢！等喝完了粥再走！」
侍衛滿頭大汗
「安和公主，這恐怕不成吧，皇上那邊兒還等著我們復命呢……」
公主眼睛一瞪，把腰一叉「大膽奴才！成不成還由你說了算？！父皇要是問起來，你就說是我說的，等吃完早飯再讓鄭將軍去御書房！」
侍衛為難的撇著嘴下去了，宮裡的人都知道皇上對安和公主有多寵愛，惹了誰也不能惹這位主子…… 韓庚趁著侍衛出去的空當，立刻起身拉著允浩到屋子的一角商量，「一會兒到了皇上面前，一定見機行事，」
允浩點點頭，看了埋頭吃飯的公主一眼，壓低了聲音
「御書房的王公公是咱們的人，有什麼事兒的話，我會託他往外帶話。你一會兒先別出宮，去你姨媽宮裡，我讓他們把信兒傳到你姨媽那兒。」
韓庚點點頭，拍了允浩肩膀一下「萬事小心。」
允浩感激的嗯了一聲，隨即跟安和道別，然後轉身隨著侍衛出去了。
韓庚施施然的走到桌邊，假裝漫不經心的說
「如淑啊，我們倆剛才說的那些戰場上的事，可都算機密，你別上外頭瞎說去啊……」
公主抬頭，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
「什麼啊，你們剛才說什麼了？我可一句都沒聽清……」
韓庚怔了怔，盯著眼前這個剛滿十六歲的小丫頭看…… 看樣子，如淑應該什麼都知道，只是在裝傻罷了…… 不管她為什麼這麼做，起碼不會害允浩就是了…… 這個小丫頭，應該值得信任…… 安和公主抬頭看了一眼韓庚，奇道
「韓庚哥哥，你怎麼不吃？……哦！我知道了！」 她故意拖長腔，好讓窗外的侍衛們和一些宮女們都聽到，「你一定是太想念良妃娘娘了！你都好幾個月沒來看她了吧？良妃娘娘昨兒個還跟我說她想你了呢……乾脆一會兒你也先別出宮了，去你姨媽那兒坐坐唄！」
韓庚一驚，好個聰明的小丫頭，她這麼一喊，既能讓屋外皇上的眼線們都聽到這個提議是公主發出的，不會懷疑韓庚，又能讓韓庚一會兒去拜訪良妃的行動不至太過突兀，可以順理成章。 韓庚看著笑瞇瞇的公主，陷入了沉思。 這麼說來，安和公主算是和允浩站在同一戰線上了，萬一皇上動怒，好歹還有安和在這兒頂著……
但問題是，越是這樣，允浩和安和的婚約就越是不能廢，朝中有不少大臣都嫉妒允浩位高權重，這些人經常在皇上面前進讒言，說允浩功高蓋主，不得不說這些人還是很有能力的，否則也不會造成皇帝這麼多年來對允浩的疑心一天天加重…… 現在又出了刺客這麼一檔子事兒，那些大臣們很有可能糾集起來，想趁機置允浩於死地。 短時間內，唯一能讓允浩作為擋箭牌的，就是他和安和公主的婚約。
當初皇上定下這門親事，為的是牽制允浩，恐怕連他也沒想到，如今這門親事竟成了允浩的護身符…… 還有一點，也是最難辦的一點…… 安和對允浩的事這麼盡心盡力，足見已經動情…… 將來如果有一天允浩想悔婚，於情於理…… 都幾乎是不可能的了……
御書房。 皇上一身明黃，有五十多歲，身材中等，微微蓄須，眉目間透著威嚴。
允浩一進御書房就立刻跪下行禮道，「罪臣鄭允浩拜見吾皇。」
皇帝微微一笑
「愛卿，起來說話。你怎麼自稱罪臣？朕並沒有定你的罪啊……」
允浩低著頭，恭敬說道
「臣未能及時保護皇上，並且刺客混在臣的侍衛隊裡進宮，臣罪責難逃。」
皇上呵呵笑了兩聲，起身走到允浩身前
「愛卿啊，你知道朕為什麼不在大殿上、眾臣前宣你麼？」
允浩又低了低頭
「皇上宅心仁厚，定是為了給罪臣一個將功補過的機會。」
皇上哈哈一笑，走回桌邊，那裡擱著兩摞折子，皇上拿起其中一摞中的一本，輕輕衝允浩晃了晃
「鄭愛卿，知道這堆折子裡寫的是什麼嗎？」
允浩始終低著頭「恕罪臣愚昧。」
皇上眼中寒光一閃
「這都是要彈劾你的折子，裡面寫的都是一些你通敵賣國、打算篡權的證據和說詞。」
允浩抬起頭，直視著皇帝的雙眼
「罪臣對皇上和國家的忠誠，日月可鑒，問心無愧。」
皇帝微微一笑，拿起另一堆折子中的一本
「而這堆折子呢，奏的都是邊境隱患和戰亂，要求朕派兵出征……」
允浩微微皺起眉頭，看向皇上。
皇帝嘆了口氣「朕也很無奈啊，朕素來有愛才之心，而你，」 他又走回允浩面前，「是國家的棟梁，是我們國家的支柱啊……」
聽不出皇帝到底想說什麼，允浩眼睛都不眨就立刻跪下
「罪臣不敢當。」
皇帝微笑著把允浩拉起
「哎，允浩，朕是打小看著你長大的，我們雖有君臣之別，但感情更像是父子……」
允浩心裡越來越亂，他已經完全不知道皇帝這左一句右一句的目的何在了。 他偷偷瞥了一眼御書房門口站著的王公公，卻發現老太監閉目養神般，神態安詳的很…… 難道刺客的事兒有了什麼轉機，皇上已經確認此事與我無關了？ 允浩打起十二分精神，繼續聽皇上說著，
「允浩啊，朕一向知道你對君對國的忠誠。這次的事件，朕從一開始就相信不是你做的，但礙於刺客混在你的隊伍裡進宮，朕不得不先拘禁你……現在事情已經大白，整件事與你無關，是由混進你軍隊的奸細所為。而他也已經全部供認不諱，證據確鑿，只要你一會兒指認他，便可即刻定罪。」 皇帝笑瞇瞇的扶著允浩的肩頭，「當年的江山，是朕的祖輩和你的祖輩一同打下來的。而如今的江山，朕，也同樣需要你的軍隊來鞏固……」
允浩聽到這裡才算是明白了，邊境又告急了，皇上急需自己幫他穩定邊防，畢竟兵權的一大部分在自己這裡，而且自己帶的軍隊也是最能打的，所以在這件事上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還找到了替罪羊，洗脫了自己的嫌疑，好壓制住朝中那些蠢蠢欲動的想彈劾自己的勢力。皇上剛才那些繞來繞去的話無非就是告訴自己，現在我還用得著你，所以你暫時安全；同時也是一種警告，你在朝中敵人不少，哪天要是敢動了反心，我照樣可以反手把你拿下。 所謂臣子，不過是皇帝手中的棋子罷了。
允浩暗暗苦笑，隨即臉上裝出欣喜的表情
「多謝皇上仁慈，臣必定鞠躬盡瘁，大敗敵軍！」
皇上又是呵呵一笑
「不急不急，經過這件事，愛卿想必也受驚了，應該好好歇歇，起碼把朕准你的那一個月假歇滿。況且……」
皇帝捋了捋鬍子
「你和安和，也好久沒好好說說話了吧？」
允浩目光一凜，開口道
「皇上，昨日臣的那個不情之請……」
皇上雖然仍是在笑，語氣裡卻多了一絲強硬和冰冷
「朕知道，你還是小孩子心性，外面的花花世界，玩玩也就罷了，你和安和的婚事，可不能視同兒戲啊……」
話說到這份兒上，皇上已經明確的警告了允浩，若是你想悔婚，就別想全身而退。 允浩咬了咬牙，還想說什麼，皇帝的視線卻掠過他，衝王公公點點頭。
王公公立刻張開嗓子喊道
「宣罪人……」
允浩一愣，皇上衝他微笑道
「愛卿，你先來看看，這個刺客招供的罪人，在你軍中任的什麼職啊……」
允浩只得先把廢除婚約的事情放在一邊，背對著御書房的門，站在原地等待著。
不一會兒，鎖鏈聲響起，腳步聲停，一個人在衛兵的押解下進到御書房，靜了一會兒，一個衛兵低吼
「大膽！見了聖上竟然不跪！」
隨即一聲悶響，接著是「咚」的一聲，允浩輕輕搖了搖頭，聽聲音應該是那人執意不跪，被衛兵重重踢在了膝蓋窩處才被迫跪下了。
皇帝威嚴的看著那人跪著的方向，沉聲道「你是何人？」
一道清亮的聲音響起，那一瞬間，允浩驚訝的幾乎停止了呼吸……
「草民……金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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