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一進家門,金在中就褪了外套準備去洗澡解乏。

 

「晚飯去哪吃?朴有天你是不是應該找個好地方給我慶功啊?嗯,想想吃過飯之後去哪裡狂歡呢……」

 

「在中。」朴有天冷漠地打斷在中一意孤行的異想。一路上他都是這樣,自顧自地興奮著,也不知這其中有幾分是真,幾分是做出來的。「我們談談。」

 

在中停下了手舞足蹈,意興闌珊地倒在沙發上「談什麼?」

 

「談談這個案子,我們還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你給我們從頭到尾完完整整地說一遍吧。」

 

在中無奈地搖搖頭。看來,是躲不過了。有天不理會他的不配合,開口發問

 

「你怎麼會找到那個物證官的?又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把焦點鎖在他身上的?」

 

「徐俊熙,他和我們是同一所大學的,是我的學長。我看到鑒定書上的簽字又得到俊秀的提示於是想到了他。起初我是單純的去尋求他的幫助,畢竟他是比較清楚內幕的一個人。他自然是不肯透露什麼的,可是還是不經意間露了馬腳。」

 

「哦?」那兩個人聽得異常認真和虔誠。

 

「他和我們同學校,居然不記得鄭允浩這個人。」

 

「我們畢業都這麼多年了,就算以前認識現在忘記了也很正常嘛。你以為人人都像你似的把鄭允浩放在心上啊?」

 

在中瞟瞟出聲反駁的有天

 

「你還記得徐俊熙嗎?」

 

「我?我哪裡記得他。我們認識嗎?」

 

「不能算認識,但是你想想,大一的時候有一次差點在球場和允浩打起來的那個法學院的輔導員。」

 

只稍微愣了一兩秒,朴有天便馬上拍著大腿高呼起來

 

「原來是他啊!對你有不軌之心的那個!」

 

雖然對他的用詞有那麼一點不認同,但是在中還是點了點頭。看著身旁有天恍然大悟的樣子,俊秀有點起急,這些往事自然是他不知道的。

 

「怎麼回事啊?他是誰啊?」

 

在中無奈地聳聳肩,開始從頭講起

 

「徐俊熙是高我四屆的學長,我們大一入學的時候他剛好畢業。他本來是要出國留學的,但是因為簽證出了問題直到我們入校他也沒能出去,於是就留校做了我們法學系新生的輔導員。我作為班長經常會跟他有一些來往,後來他就有了一些……其他的想法。可是我那時候已經認識了允浩,於是就明示暗示著拒絕了他,以至於他對鄭允浩有著某種心結,兩個人曾經在球場上因為一點小摩擦差點動起手來。後來他找到了一份工作離開了學校,兩年之後去了英國,和我後來去英國讀的是同一所學校。你說,有著這樣的淵源,連有天經我提醒那麼一下都能想起來他,他為什麼想不起來鄭允浩呢?這實在有些欲蓋彌彰的感覺。我也曾經試探過他,他記得我喜歡吃什麼菜喝什麼咖啡,記得我大一時候的事情,那麼對於鄭允浩這個勁敵他實在沒有理由如此陌生。」

 

「所以你就開始懷疑他?」

 

「說不上懷疑,但是覺得他有些問題,這件事可能多多少少會與他有些關係。後來,我讓他帶我去看證物的時候發現了那個安全套出現的紕漏,加上他之前表現出的失常才開始懷疑他,畢竟他是有機會接近那些證物的人。」

 

「所以,你甚至不惜任何代價的去驗證這一點?」

 

在中明白有天指的是什麼

 

「是,你也許覺得我很瘋狂,可是我在做我自己認為值得的事。況且,我所失去的我也會一筆一筆地討回來。」

 

「你想過沒有,就算徐俊熙有和證物同樣的安全套也並不證明那就是他做的。他故意裝做遺忘允浩也許只是因為他不想尷尬。」

 

「你們知道尹慧妍帶回來的照片嗎?」

 

突然聽到在中提起那個人,有天和俊秀對視了一眼後點點頭。允浩曾經在一審取證時跟他們提起過。

 

「那照片上的事情發生在學校的舞會上。尹慧妍怎麼會有那個?比起她,我倒寧願相信是某個和我同學校並且一同參加過舞會的人拍下的。」

 

其實,在中的每一項所謂證據都談不上確鑿,但彼此間又有著極大的關聯,讓人無法確信但也不易推翻。

 

「在中哥。」一直在旁邊靜靜聆聽的俊秀開了口,從他的角度他也有看不懂的地方。

 

「其實徐俊熙已經答應幫助你了,即使你不揭穿他,單靠他提供的鑒定書允浩哥一樣可以獲救不是嗎?或者,你有了確鑿的證據可以證明允浩哥的無辜,為什麼還要多走一步要他來做偽證呢?」

 

「呵。」在中笑著捋捋頭髮,這孩子果然有著敏銳的專業眼光。「俊秀,我們學法律的人,永遠不要靠不真實的東西去結案,哪怕是對你暫時有利。因為就算可以蒙混過關,你的內心也會出現再也抹不去的雜質。至於為什麼一定要把他牽扯進來,很簡單,敢隨便動我金在中的人,我不會那麼輕易放過他。」

 

「可是,他終究還是肯幫你的。如果他有心要害允浩哥,那麼他這一步無異於讓自己之前冒的險都付之東流。或許他只是一時的鬼迷心竅。」

 

一句話,讓在中想起了法庭上徐俊熙那曖昧的笑容。此刻,讀出了慘烈的味道。或者,你真的只是一時的不甘,但我不願意去揣測這些可能性究竟有多大。因為很不幸,你認識的金在中不是一個會輕易心軟的人。我要讓你嘗到被心愛的人背叛的剜心之痛。

 

在中低著頭,用手撥弄著懷裡的沙發靠墊,表情冷漠。

 

「我只是一個律師,推理斷案都不是我需要做的。人是誰殺的、和徐俊熙有什麼關係,我想這都用不著我來操心,我只是盡我的努力提供線索而已。如果他是無辜的,自然會沒事。」

 

「可你不覺得你為了這些不一定成立的證據而付出的代價太大了些嗎?你以後要怎麼辦?」

 

「朴有天,你是生意人,你告訴我該怎麼衡量價值?我是用心去量的。」

 

有天自知辯論的話自己全然不是金在中的對手。何況……用心去量,如果出事的人換作俊秀,自己也會不惜一切的吧。朴有天苦笑了一下,不再追問,轉移了話題

 

「明天早點起床,我們一起去接允浩。」

 

「你們去吧,我不想到那個地方,還是留在家裡等你們回來好了。」

 

在中丟開手裡的靠墊,向浴室走去。有天瞭解他心裡的複雜,沒有再堅持。

 

(二十一)

 

「哐啷啷」的聲音讓等候了許久的有天和俊秀一下子打起了精神。看守所的大門打開,鄭允浩從中徐徐走出。

 

瘦了許多,臉色也不是很好,但好在看上去精神不錯。劫後餘生,那種感受是旁人無法體會的。特別是昨天驚心動魄百轉千回的審判過程,作為犯罪嫌疑人的他一直在現場,但是有天都忘記了去觀察他的反應。那樣令旁人都覺得震撼的一幕幕,想必在於他衝擊更是巨大。不過在有天看來,人沒事了總是最好的。留得青山在,剩下的事讓他們自己去慢慢溝通吧。共同經歷了這樣的風浪,還有什麼是不能擺平的?

 

「還好嗎?」

 

從沒經歷過這種場面的朴有天尷尬之中居然蹦出如此笨拙的一句話,著實有些失水準。

 

「嗯。」允浩點點頭,目光在有天和俊秀身上流連了一番。

 

看出他似乎在找尋什麼,有天忙解釋

 

「在中在家等我們,恐怕回家就有一桌豐盛的洗塵宴呢!」

 

允浩笑笑。似乎這一遭不尋常的境遇使得他有了些改變,有天覺得他的笑帶著超脫現實的平靜,又好似春日暖暖的陽光,充裕著滿足的幸福。

 

「上車吧。」俊秀把相對無言的兩個人從各自的心事中帶回現實。

 

有天別有深意地笑著拍拍允浩的肩,替他拉開車門。揚塵而去,告別發生在這裡的種種磨難。

有天和俊秀去車庫停車,讓允浩一個人先進屋。其實,他們是故意離開的。他們知道,重逢的兩人自有一番感慨,應該留給他們一段獨處的時間。磨蹭了半天,有天和俊秀才慢悠悠地踱回別墅。

 

拉開房門,卻見允浩一雙焦躁的眼睛

 

「有天,在中呢?」

 

「嗯?」兩人一時還沒有明白。

 

「你不是說在中在家嗎?他人呢?」

 

有天這才反應過來,急衝衝地直闖在中的臥室。果然,是空的。頭腦中一時有些發蒙。然後不甘心跑進一間又一間已經房門大開的房間。俊秀也幫著查看其他房間。但是,徒勞無功。金在中,你個傻瓜……坐在機場候機廳的金在中看著手掌間不停震動的手機,嘴角微扯。一直拖著沒有登機,就是在等這通電話。

 

我必須要走,但是,也必須要給你們一個交代。否則,你們不會輕易的放開我。

 

「金在中,你在哪兒呢?」直衝耳膜的喊聲昭示著對方的焦急。

 

「機場。」

 

朴有天的心一沉,想像中最壞的結果發生了。

 

「你瘋了,跑那兒去幹嗎?允浩回來了!」

 

「有天,你仔仔細細地聽我說。我要走,不是在鬧什麼小脾氣。經歷了這麼多的事,我再鬧脾氣就太幼稚了。我很認真地考慮過了,我和允浩不能在一起。我是個有很多毛病的人,說我小心眼也罷,說我追求完美也罷,我就是不能接受一段不確定的感情。我不信任他,如同他不信任我一樣。一起走過了這麼長一條路,突然發現一路結伴而行的人相互看不清彼此的心了。那麼,前面的路我就沒有信心再走下去,我找不到方向。所以,你替我轉告他,放我走吧。與其費盡心思找我,不如靜下去來想一想,誰才是那個要攜手一生的人。」

 

「在中,你別那麼衝動!允浩在我旁邊,換他跟你說,你們兩個好好談談!」

 

急匆匆地把電話遞給一直在旁神色緊張的允浩,待他拿到耳邊卻發現只剩下冷冰冰的忙音。聽著桌上的電話響起鈴聲,金在中很是無奈。回到英國已經有兩個多月了。兩個多月來,電話費呈幾何倍數爆漲。因為幾乎每隔幾天就有越洋電話從韓國打過來。

 

起初是鄭允浩,但在中每次一聽到他的聲音就會掛斷。於是執著者換成了朴有天,諸如此類的對話成了經常上演的戲碼

 

「在中啊,我公司又惹上了點官司,你快回來救火吧!」

「你那個破公司還是儘早關門大吉的好。」

「在中,過兩天是校友聚會,每年才一次,你一定得回來啊!」

「怎麼,還想讓我幫你照顧你的小心肝?後果自負。」

 

朴有天敗下陣來後俊秀義不容辭地接過接力棒。

 

「在中哥,我接了個案子,有些搞不定,你回來幫幫我吧。」

「俊秀,其實朴有天也認識很多大律師的,他當初沒少勾搭我們系的女生。」

「在中哥,我的Mickey生了,你不回來看看啊?小寶寶特別可愛!」——Mickey是俊秀養的一隻小母狗。

「等你的Minnie也生了我再回去看吧。」——Minnie是俊秀養的另一隻小公狗。

 

事實證明,金在中並非有天和俊秀這類純良之輩可以擺平的。於是他們請出了殺手鐧。

 

「喂!金在中!」在中剛剛拿起電話就被氣勢沖天的叫聲震得耳膜作響。

 

揉了揉耳朵,重新把聽筒貼近自己

 

「沈大少有何貴幹?」

 

沈昌珉——鄭允浩和朴有天掌握的最後一步制勝之招。

 

「找你討債的。」語氣間充滿了驕橫跋扈的少爺做派。

 

「我好像不欠你什麼吧?」

 

「不欠?欠得多!去年你剛回韓國時我借你的車被你撞壞了你不記得了?」

 

「這點事情你是不是準備用來說一輩子?不是早就修好了嘛。」

 

「修?表面上的完整只是一種假象,它終究是壞了的,不會像新車那樣完美無缺了。那可是我最喜歡的東西,你怎麼彌補我心靈上的創傷?」

 

在中有些頭痛地用手抵住額頭

 

「你想怎麼樣?難道要我以身相許?」

 

「你敢!」

 

聽筒裡又傳來一道男聲。金在中這才發現,原來沈昌珉用的是免提,而剛才自己與他的對話已經被人聲聲入耳了。那聲音雖不非常熟悉,但在中知道那個冷峻高傲的聲音的主人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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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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