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鄭允浩入村,又是豔陽高照。因是晌午之時,村中人煙稀少。偶有村婦提著竹籃經過,見了他竟不再繞道,而是展顏一笑。鄭允浩正暗自納悶,突聞有人輕聲喚他,原來是村中的教書先生朴舉人。

朴舉人原是鄰村人士,前些日子才搬來,在學堂裡做了教書先生。他幼時即以博聞強識聞名鄉間,眾人皆盼其高中。兩年前與村中那教書先生一道進京趕考,據聞他最後被點為探花,卻隻身匆匆歸來,決定終生居於這山林,不願出仕。鄭允浩與朴舉人不算熟識,只見過幾面。現下朴舉人立於他面前,一襲青色長衫,一把雪白摺扇,舉手投足間儒雅倜儻。鄭允浩算是明白那些姑娘為何一提他便面紅了。這模樣,同村中的莊稼漢自是雲泥之別。鄭允浩突想起屋中男屍,若他尚活著,亦是這般風流罷。他再觀自己一身粗布短衫,不覺頹然。

 

「先生喚我何事?」鄭允浩恭敬道。

 

朴舉人桃花眼彎了彎,道

 

「好事。」他輕搖摺扇,正色道「王霸三日前失足落水,不幸溺亡。」

 

鄭允浩訝然,正慾開口,朴舉人又道

 

「這幾日村人面上悲痛,心裡卻歡喜不已。你應是最後知曉的了。」

 

「他怎會突然……」

 

朴舉人一合摺扇

 

「他作惡多端,合該如此。不過倒是有幾分怪異……」

 

「如何怪異?」

 

「據聞他像得了失心瘋,拼命往水裡跑,」朴舉人蹙眉,繼續道「一面跑一面求饒,卻不見他周圍有人影。」

 

鄭允浩聞言一愣,思忖片刻道

 

「先生可信鬼怪之事?」

 

本以為朴舉人會勃然大怒,說甚麼子不語怪力亂神,未料他竟輕輕一笑,道

 

「信。」

 

言罷朴舉人又展開摺扇,神色略帶悲戚

 

「可惜只得一見便……」他住了口搖頭嘆息,而後合扇抱拳道「叨擾鄭兄了,告辭。」

 

同朴舉人道別後,鄭允浩邁步走向常去的那間鋪子。還未進門掌櫃又是匆忙迎出,這回倒是和顏悅色,先是同鄭允浩寒暄幾句,又殷勤地接過皮子,算帳時還多給了鄭允浩幾枚銅錢。鄭允浩見狀不由聯想起村人先後之態,心底生出些許不快。但他立刻壓下,覺著自己太過計較。這些村人本性純良,先前避著他亦是那惡霸所迫。現下惡霸得除,村人待他如常,本是皆大歡喜之事,卻……

 

卻不知這滿心的哀傷,是因何而起。鄭允浩暗嘆,向掌櫃告別後轉身出了鋪子。之後他在麵館裡填了肚子,又買了些日常物什,打點完便向村西角馮婆處走去。才拐了個彎,就見馮婆拄杖立於屋前,左手則捏著封信。鄭允浩一看便知是她外孫回信了,忙道

 

「婆婆,你且回屋,我替您念信。」

 

「好,好。」馮婆不迭道,臉上是掩藏不住的喜色。

 

「您以後在屋裡等我就行,不用老在門口候著,」鄭允浩囑道「這會兒入了夏,日頭毒著呢。」

 

「就怕我這老耳朵聽不清叩門聲,讓你在外頭傻站哪!」馮婆笑道,突停下腳步打量了鄭允浩幾眼

 

「你這娃兒長得還真俊,怪不得那些女娃兒老偷偷過來打探你去向。」話及此,她又開始勸道「你也該成家了,可有哪個上心的,老婆子替你說說去?」

 

鄭允浩聞言苦笑,扶著馮婆坐到椅上,道

 

「婆婆,咱不說這個,先聽我念信罷。」

 

待念完信,鄭允浩方知馮婆外孫竟就在鄰縣,也難怪幾日就得回信。他道有要事需先辦,大約七月末可來探望馮婆,並解決鄭允浩所托之事。至於王霸那事,他只道善惡皆有報,那惡徒報應將至,教鄭允浩暫且退讓,不可衝動。傳言修道之人能掐會算,但若這般准的,倒也真是少見。鄭允浩收好信,心下有些佩服,覺得男屍之事也定能圓滿解決。只是今日才五月初九,離七月末尚且兩月有餘……無妨,那男屍放著不占地方,也不用餵食換衣。鄭允浩暗自思索,最初的懼意竟已全消。

 

從馮婆處出來後,鄭允浩便啟程回屋。他行了大半,發覺已時近黃昏。晚霞映染天際,綺麗非常;雲霧繚繞山頂,蔚為壯觀。暮色下,看野草隨風拂動,聽眾鳥啼叫歸巢,雖是荒郊野外,卻也頗有一番情致。見此景鄭允浩不由心情大好,哼著不著調的小曲,腳下也更為有勁,不多時就遠遠瞧見了自家小屋。他大步邁過去,待接近時竟發現窗戶不知何時破了個大洞,而窗下正好擺著床榻,榻上則是……

 

鄭允浩心道不妙,忙推門入屋,望見幾隻烏鴉落於薄被之上,顧盼擺尾,不時發出鳴聲。而薄被微隆,想那男屍應是裹於其中。鄭允浩走至榻前將烏鴉驅走,鬆開被子確信男屍安好如初,才放了心。幸好裹得嚴實,不然准被這些烏鴉啄食。鄭允浩尋思著,手突地一頓,心間生出幾分疑惑:他怎記得……離開時只是替其蓋被而未裹起?鄭允浩陡然盯住男屍,許久未見異狀,便搖了搖頭。興許是自己記錯了罷。

 

鄭允浩理好床褥,想起王霸之事,不由開口道

 

「可記得前些日子我同你說起的那人,他三日前溺死了,且死前行為怪異……」他遲疑片刻,道「可是你、你……做的?你是否身懷異能?若是,能否、能否同我交談……」

 

男屍依舊靜臥,毫無反應。

 

鄭允浩見狀心下落寞,道

 

「你且安心,待七月末你便可了結心願,投胎轉世。到時你可否……」他突地住了口,不再言語。未幾便離榻去尋了紙糊上窗戶,並思量著在屋外做些捕鳥的陷阱。

 

深夜,鄭允浩拾掇完熄燈躺下,卻覺心潮湧動,輾轉難眠。他側身借月光凝視男屍,終是伸臂攬住。伴隨那股透心涼意,鄭允浩竟漸漸睡去。四下即刻寂靜,只聽得窗外蟲鳴陣陣。良久,一聲嘆息響起,似怨似嗔。

 

到十五那日,鄭允浩早早歸了屋。今夜是望月,天又晴好,他剛巧可去山間小溪洗個澡。小屋中並非無浴桶,但比起縮於其中,在溪間洗浴更為暢快。鄭允浩取了東西正慾走,不覺將目光落在男屍身上。何不趁此替這男屍也清洗一番?待不久夜色便降臨,到處昏暗一片,視物也不甚清楚,應不會再像上回那般。想起先前之事,鄭允浩不覺面露赧色,心道幸好這男屍無法開口。

 

想罷鄭允浩將所需物事紮成包袱拐於肩上,而後抱起男屍,小心地走出門。外面夕陽已落,天色未暗,餘暉映照,層林盡染。樹木沙沙作響,溪水潺潺流動,鳥啼蟲鳴,魚遊蛙躍,雖已黃昏卻仍是一派靈動之象。鄭允浩尋到常去的那處小溪,將男屍在岸邊放下,包袱則置於其旁。這小溪水不深,最淺處只及他膝彎,最深也不過到腰間。鄭允浩急急脫盡衣衫,嘩啦一聲入了水,清涼之感頓生,逐漸循遍全身,燥熱立散,只余舒爽。

 

浸了一陣,鄭允浩開始搓洗。待洗完時,他方憶起那男屍尚在岸上,忙起身走向岸邊。鄭允浩先解其束帶,烏髮霎時如瀑般瀉下,後又迅速替其脫了鞋襪及那層層衣衫。待脫到下身衣物時,鄭允浩略微一滯,繼而似是下定決心般閉了眼猛力一拉。這一用勁,竟連褻褲一同拉下。因而他甫一睜眼,便見到一雙白嫩修長的腿,以及腿間那……雖說那物世間男子皆有,鄭允浩卻愣住了。怔怔盯了半晌,他才回了神,忙拉過男屍浸於溪水中,似是懼怕再觀。

 

鄭允浩令男屍背對,一手握其肩,一手胡亂搓洗。良久才驚覺這是屍身,其上並無垢。他便將男屍從溪中拉出,竟發現那身雪白肌膚紅了幾片,想來定是他用過了勁。可屍身是死物,怎會發紅?再聯想先前男屍之異狀,鄭允浩越發覺得興許用某法可讓男屍醒來。

 

昨日他同朴舉人偶遇聊了些鬼怪之事,朴舉人道鬼怪皆以精氣為食,如日月之精,花草之精,此世間萬物皆有。而人之精氣為其偏好之物,於鬼可維持人形,於妖則修行倍長,但於被吸之人唯有害。鄭允浩曾問若人之精氣如何吸食,朴舉人笑言必接觸才可,而後附耳細說。鄭允浩聽罷只覺面上滾燙,腦中似亂麻一般,渾渾噩噩,不記得如何走回小屋。

 

但這男屍非鬼非妖,更非尋常屍身,究竟該如何使他……鄭允浩思忖著,不覺轉動男屍面朝自己。此刻已入了夜。望月之時,月光皎潔明亮,照得那男屍愈發鮮活生動,俊美異常。加之其渾身赤裸,平日不能見處現下也可見,當真令人不忍移目,更想細細撫摩。

 

鄭允浩呆怔許久,回神時竟已緊緊摟住男屍,相貼之處除冰涼外,更是一片柔滑。鄭允浩本慾鬆手,又心生不舍。如此反復間與那男屍軀體相摩,不多時他竟感到一股熱流自下腹

竄上……鄭允浩心內一驚,卻並未放開。他不自覺地挺了挺腰,陽物似是觸到了男屍腿根。鄭允浩怔了片刻,竟鬼使神差地開始磨動。先是試探幾下,而後大了膽急急挺動。起初他還覺觸感太過冰涼,而後卻道另有一番趣味。

 

如此數百下,鄭允浩腿間陽物愈加堅硬,亟待噴薄。他卻停下動作,若珍寶般捧起男屍臉孔,閉上眼吻住那誘人粉唇……須臾臂膀傳來一陣刺痛,正巧激得鄭允浩精關失守,傾瀉而出。他鬆開男屍,略帶驚疑地往前看去。未料他這一看,魂都嚇掉了大半。那男屍竟睜了眼,正惡狠狠地瞪著他。

 

鄭允浩呆若木雞,良久才張口慾叫喚,卻被那男屍猛地卡住脖頸,聲音梗在喉間不得出,憋得面色朱紅,頸上青筋凸出。他只覺兩眼發黑,頭腦昏脹。朦朧中見那男屍一臉怒容,嘴皮翻動,罵聲不斷。

 

「好個潑皮無賴下流胚!原來帶我回來為的是做這等齷齪事!還泄出那醃臢之物……我、我掐死你——」

 

他一面說道,一面用勁。別看他胳膊不壯,氣力卻大得出奇,直掐得鄭允浩張口抬肩,呼吸不暢,眼珠子也開始往上翻。

 

「你……你先鬆開……聽……我說……」鄭允浩艱難出聲,氣若遊絲。

 

「去地府找閻王說罷!」男屍怒喝,手下勁道更大。

 

這一用勁,倒把鄭允浩的求生慾激出了。後者凝神一聚力,猛地出掌襲向男屍腰間,觸手光潔滑膩,方醒悟他倆尚在洗浴,皆未著寸縷。

 

「啊!」男屍驚叫一聲,竟立時鬆了手。

 

鄭允浩氣促終得紓解,連咳幾聲後方站直,驚魂未定地望向男屍。只見其雙眉輕蹙,嘴唇緊抿,一雙黑眸似有火冒出,怒不可遏。但因其赤著身,且溪水只及小腹,不僅胸膛細腰盡露,那腿間風光更是隨溪水流動若隱若現,肅殺之氣立減,倒多了幾分旖旎。

 

見狀鄭允浩又是一愣,男屍不覺眉頭緊蹙,複伸臂慾襲。這回鄭允浩反應奇快,牢牢鉗住男屍兩隻手腕,沉聲道

 

「你且冷靜。」

 

那男屍聞言反激動不已,雙臂不住舞動

 

「你這登徒子竟敢命令我?今日我定要將你碎屍萬段——」

 

這般鬧騰饒是一向好脾性的鄭允浩也開始煩躁。他突地鬆了手,雙臂疾速摟緊男屍細腰使力抱起,不顧其掙扎快步走向岸邊。甫一被放下,男屍便慾起身。鄭允浩忙按住那圓潤雙肩,取過一旁衣物塞入他懷中,別過臉道

 

「先穿上罷。」

 

男屍先是一怔,繼而白玉似的臉頰竟紅了紅。他恨恨地剜了一眼鄭允浩,抖開了衣衫。

 

「今日匆忙,未替你準備換洗衣物。你若不嫌棄,待回屋換上我的……」

 

鄭允浩背對男屍,一面穿衣一面道。

 

「誰稀罕你那粗布麻衫!」未等他說完男屍便打斷道,語氣甚是不屑。

 

「那明日我去買些新衣……」

 

「不必!」男屍整好衣衫倏地立起「我說過今日定要取你狗命!」

 

鄭允浩聽罷忙轉身面對他,細想片刻道

 

「我做那事確實對不住你,且現下你已同活人無異,有未了心願想來也不需我相助……」他頓了頓,道「要殺要剮隨你罷。」

 

男屍眸中露出訝色,張口道

 

「你……」未料才發了一個音,便咚地栽倒在地。

 

鄭允浩不由大驚,慌忙過去察看。他蹲下身抱起男屍,只見其雙目已闔,嘴唇緊閉,神態姿勢一如初見。方才那番爭鬥吵鬧,竟若一場幻夢。耳邊仿佛還回蕩著那清冽的聲音,手中似乎還感知著那舞動的雙臂。

 

鄭允浩悵然若失,右手不覺撫向頸間,痛感未消,應不是幻夢。只是不知這男屍是否還會……他這般厭惡自己,定是不願再面對。鄭允浩暗想,心內不覺更為悵然。他將包袱紮好拐於肩上,再抱起男屍朝小屋走去。回程時鄭允浩曾試圖同男屍搭話,卻不得任何應答。待進了屋,鄭允浩想起男屍所怒之事,便將其放上榻,在心中默念著對不住,繼而伸入男屍衣衫下肆意撫摩。卻毫無動靜。

 

不要非方才……真是幻夢?鄭允浩思及此,只覺落寞至極,惆悵難紓。他嘆息一聲,脫了外衫就吹燈睡下。雖說心緒難平,不多時鄭允浩卻也入睡了。至夜半他突覺氣道被遏,呼吸受阻。心道定是夢魘不必理會,卻覺那不適感更甚,彷如真有其事一般……

 

如此想著鄭允浩睜開眼,而後見一散發男子正卡住他脖頸,月光下面色煞白,表情極冷。鄭允浩嚇了一跳,定睛細看發現竟是那男屍。喜悅霎時湧上心頭,蓋過了初時產生的幾絲驚懼,連帶頸間的不適感也逐漸消退。他甚至還朝慾取己命的男屍癡癡一笑。幸而男屍這回無意殺他,只掐了一會便鬆開。

 

鄭允浩方通了氣,聲音有些嘶啞

 

「你怎老掐人脖子?」

 

那男屍瞪了他一眼,道

 

「誰教你睡得同死豬一般!」

 

言語間竟帶著嗔怪的意味,鄭允浩有些驚詫,遲疑道

 

「這便是……放過我了?」

 

男屍在榻上坐直,倨傲地望向他

 

「少爺我為人大度,決定不同你這無恥小人計較!」

 

鄭允浩略一怔,笑道

 

「那真是多謝。在下鄭允浩,未請教這位公子大名。」

 

「憑甚告與你!」

 

鄭允浩聽這語氣也不惱,只作勢要躺下

 

「我有些乏了……」

 

「慢!」男屍忙揪住他衣袖,清了清嗓道「你可記住了,少爺我叫金在中。」

 

「今年貴庚?」

 

「二十。」

 

「生辰?」

 

「……無可奉告!」

 

「你我既同年,我便喚你在中了。」鄭允浩輕笑,眉目柔和。

 

「不可!」那金在中卻立時喊道,語間俱是不忿「你怎能直呼我名諱,我可是……」

 

「那金兄,請讓小弟歇息罷。」鄭允浩打斷道。他雖驚喜這男屍能說會動,但此刻頭若千斤重,只想快些入睡。

 

豈知那金在中霎時失了氣勢,癟嘴道

 

「你、你說過會幫我了結心願……」

 

鄭允浩見他這模樣,忙安撫道

 

「我既答應過,定不會食言。只是夜已深,明日一早再說可好?」

 

金在中聽罷卻搖頭,神色頗為悽楚

 

「不好,我在月圓之時才可若常人一般行動,且無法持續過久。」

 

話音一落,鄭允浩睡意頓去了大半,蹙眉道

 

「怎會如此?」

 

「你可聽過殭屍,我便是那物,卻也不全是。」金在中垂眼道「我原是江南富商家的小少爺,自出生便受父母姐姐疼愛,日子平順滋潤。豈料十九歲那年遇上一好男風的惡徒,糾纏不休,甚而想強佔我!」言及此他嘴唇發白,手指將薄被揪得死緊。

 

鄭允浩不覺伸手把他指間薄被拽出,再包住那手輕輕撫摩。金在中手顫了顫,倒也未掙脫。平靜了片刻,金在中繼續道

 

「我當然不從,那惡徒竟將我殺死,尋了處凶地把我屍身埋入,慾煉成殭屍供他驅使。煉成那夜亦是望月,我費勁心機才逃出,狂奔了一夜,到了這荒山野嶺。終是再也撐不住,倒地不起。待有知覺時卻聽到一惡霸靠近,無奈全身動彈不得,心急如焚,幸好最後被你所救。還道你是正人君子,未料到你竟也……也……」他停了訴說,眸中盈著淚光,滿臉委屈。

 

鄭允浩一見,只覺心似被針紮了幾下,刺刺地疼。他慌忙替金在中抹去淚水,道

 

「你、你不要哭,我是一時……一時……糊塗!你就……原諒我罷!」

 

金在中卻垂著頭不答話,見此情景鄭允浩有些著急,又道

 

「你且安心,我喜歡的是姑娘,對男子絕無歪念!」

 

他方說罷金在中便抬了頭,冷然道

 

「如此說來,你先前做那些是將我當作發洩之物?」

 

「不不!」鄭允浩更為著急,慾解釋舌頭卻仿佛打了結,半晌才憋出幾字「我、我不是……」

 

「睡罷,」金在中往床內坐去,眼睛不再看他「已是後半夜了。」

 

見他如此鄭允浩內心焦灼,一時情急竟伸了臂緊緊攬住他。金在中先是一殭,繼而不住掙扎。

 

「不要動,聽我說。」鄭允浩附耳道,待懷中身軀安靜後複開口「我明知你是男子,也無斷袖之癖,卻忍不住對你做那事。若說是發洩,應是不限你一人,可我……」

 

他頓了片刻,微笑道

 

「我想這興許無關男女,只因是你罷。」

 

金在中一聽突開始劇烈扭動,語調略帶惶恐

 

「你不要非也同那惡徒那般,想、想……」

 

「我只想助你結願,其餘不求。」鄭允浩認真道。

 

「你……」金在中盯了他一陣,不覺將臉埋進他肩窩,悶聲道「多謝。」

 

鄭允浩輕輕一笑,複正了色

 

「你的心願可是殺那惡徒復仇?」

 

「是!」金在中抬起臉,咬牙切齒「可惜我竟將過去諸多事忘卻,慾千刀萬剮了那惡徒卻不記得他臉面來歷!實在……」

 

「不要慌不要慌,待七月末即有高人來訪,定能助你復仇。」

 

鄭允浩寬慰道,手順著他背脊輕撫數下。金在中卻掙出鄭允浩懷中,兀自於床內躺下,背對他道

 

「快睡罷,明早你還要打獵。」

 

鄭允浩聞言一愣,笑道

 

「也是。」

 

話音剛落,屋內頓時靜極。過了許久,金在中輕聲道

 

「餵,我……我准許你喚我在中了。」

 

只有那輕微的鼾聲答他。

 

「果然是死豬。」

 

金在中憤然,卻不知身旁的人無聲地咧了咧嘴。

 

次日一早,鄭允浩甫睜開眼就轉臉望向床內,見那金在中一動不動,不覺又懷疑昨夜所遇皆是夢境。他盯了片刻,喟嘆一聲下了榻,眼角一瞥屋內光景,霎時頓住。只見狹小的屋中一片狼藉,東西散落一地,桌椅板凳皆移了位。蠟燭不要名只剩一小截,整個燭臺倒於桌上。而屋門半掩,其上門栓已被拔下。這……不要非是遭了賊?可山中人家稀少,且無甚油水,誰會特意來此行竊?鄭允浩驚疑不止,待瞧見地上一雙黑靴時,心下立時了然。

 

若他未記錯,昨夜這靴應是擺在床尾下方。鄭允浩不覺啞然失笑,目光複望向床上所臥之人。大抵是他難得可若常人般行動,便耐不住四處走動,只是怎會走動出如此境地……望著屋內慘狀,鄭允浩卻是心情大好。他又坐上榻,注視著仿若酣睡的金在中,柔聲道

 

「今夜也是望月,我帶你去外面走走可好?」

 

語畢自是得不到任何應答。鄭允浩卻兀自笑了,心想他此時若能動,聽了這話定會倏地一下起身,而後睜著雙大而明亮的黑眸期盼地注視自己。這金小少爺,真是有趣得緊。如此想著,鄭允浩臉上掛起略顯癡傻的笑。他一面忙活著,一面哼著小曲,最後帶上行頭晃出門打獵去了。

 

當夜,金在中卻未再醒來。鄭允浩失落不已,心道他興許是昨夜用盡了力氣,無奈只能等候下回月半。此後鄭允浩幾乎數著日子過,先前他無甚感覺,如今卻覺這一日一日,過得恁般慢。

 

鄭允浩早前若覺寂寞,會去村中找人談天,現下他倒更想回屋。雖說屋裡那個不能說不能動,但鄭允浩一刻不見就念得緊,不僅將每日所遇趣事講與他聽,還替他梳發洗漱,如常人一般對待。至六月初村裡來了個貨郎,帶了些村外的稀奇玩意,吸引了不少村人。鄭允浩不覺也擠過去,目光頓被一對上了紅漆的小木魚勾去。但轉眼一瞅買東西的多為婦人孩童,那些男人則是一臉興味索然。鄭允浩遲疑著,待人群散去些才開口問了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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