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我哼哼一笑

「這有什麼。還有你畫的衣服也太俗氣了吧?我怎麼可能穿這種鬆垮垮的……八分褲?應該要這樣、這樣……」

接下來,人物的衣服也完成了。我忽然放下鉛筆,感覺有什麼不對勁。


「好好看。」他崇拜的看著我,「不知道它們是什麼顏色的?」


「嗯,深藍色和淺黃色應該不錯……去拿蠟筆來!」


二十分鐘後,金在中的寒假作業完成度接近百分之八十。


「那接下來允浩臉的部分,你就放心的交給我吧。」他對我做了一個沒問題的手勢,躍躍欲試的拿起鉛筆。


我卻陷入猶豫,先是看了看那張我的精心傑作,再看了看金在中手上非常具破壞力的鉛筆,咬了咬牙「我看還是讓我來吧。」


雖然說好是要畫我的,但是最後我卻畫成了金在中的臉。當畫完成之後,我們並肩趴在床上看了好久好久。


「允浩真是個天才。」


「……你少噁心了。」我的臉有點熱。


「我是說真的啊,光是這樣看著,就覺得這個人很幸福。」他指了指紙上的人「因為他可以穿著允浩幫他設計的衣服。」


「他可是你欸。」


「嗯,我知道。」他點點頭,「但還是覺得有點不甘心。」


什麼啊?我笑起來

「這有什麼好不甘心的?我可以幫你做啊,而且是真的衣服,可以穿的那種喔。」

「你沒騙我?」


「我幹嘛騙你,不過相對的你也要變成有名的人,這樣當你穿著我幫你設計的衣服,我才會有面子。」我想了想,「你乾脆去當模特兒算了。」


「……模特兒?」


「就是午間新聞要結束的時候,不都會播一小段幾個人在伸展臺上走來走去的畫面嗎?他們就是模特兒啊,專門展示服裝師設計的衣服。」我嘿嘿笑著,「好,你就當我的專用模特兒好了。」


他微笑著看我,「好啊,那我們就這樣說定了。」


長大以後,我要當最有名的服裝設計師,他要當最有名的模特兒。我會為他設計很多專屬他的衣服,而他只穿我為他設計的那些。

結果這個約定到最後,一直沒實現。大概長大以後,誰都不小心忘記了。

後來我又試著開始畫設計圖。我的風格一直是這樣,說好聽一點叫華麗,其實就是花俏。我喜歡鮮豔的色彩和繁複的花紋,有天建議我設計女裝,不然就是積極開發同志市場,這兩種路線我都不想要。我的Model只有一個。現在他回來了因為太久沒碰,所以怎麼樣也無法進入狀況。

我畫了又撕,撕了又畫,地上散落著紙團,讓我懷疑起究竟是我退步了,還是我的東西從以前就那麼爛?越想越是淚喪。我決定丟下一切,做做手工藝轉換心情。

答應有天的手工亮片丁字褲進度已經進入尾聲。我將亮片鬆鬆的縫在太過大膽的薄紗上,目的是希望它若隱若現的擋住重點部位,男人總是需要欲拒還迎的想像空間。至於後方的Y字地段,我全部使用蕾絲緞帶,在交會的地方爽快的打了個蝴蝶結,滿足男人拆禮物的心態。

這麼有騷勁的內褲,根本就是為有天量身打造的。我嘿嘿笑了兩聲,調整著蝴蝶結,仔細審視了一遍完成品。

金在中把頭湊過來,疑惑的問:「這是什麼東西?」


「內褲啊」我得意的說,「好看吧?我也是可以做一件給你,如果你求我的話,哈哈。」


金在中一下子沒了聲音。我轉過頭看他,發現他的表情很驚恐。


「我、我不要穿。」他小聲的說,不知道在堅定什麼似的握緊雙手拳頭。


我本來也只是隨口說說,但是看他這麼抗拒的樣子,就覺得不爽。

「幹嘛不穿?你嫌它醜啊。」我霍霍摩牙。

或許看出我的臉色不善,這次他很聰明的選擇不回話,但是已經太遲了。

「在在啊,」我柔聲哄他,「你不是說最喜歡我了嗎?那我說的話你應該都會聽吧?」

他僵硬的轉開視線,「要看是什麼。」


「誰管你啊,快給我穿!」我大喝一聲用力撲倒他,十指靈活的攻擊他全身脆弱的地方,癢得他喘到連笑聲都斷斷續續。


嘲笑丁字褲的人,總有一天要為丁字褲哭泣!

「走、走開啦……」他想要揮開我,卻被我抓准他腋下罩門大開的那一刻,他到最後連笑聲都發不出來了。

「快說好,快說好!」我逼迫他。

「……好、好啦……」


「什麼?」居然這麼快就投降?

 

他被我壓在身下,一張臉亂七八糟的紅成一片,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笑得太過分的關係,居然連眼睛都水汪汪的濕潤起來。我一下子像觸電一樣的跳起來。

「那給我啊。」他向我打開手,我還有一點置身夢境的感覺,他小小聲的說不給就不穿了,我才像回神似的飛快把丁字褲塞給他。


他傷腦筋的把東西拎在手上左右端詳著,接著就站起來,很豪邁的把褲子往下一拉,嚇得我迅速背轉過身。明明活到這個年紀,什麼大膽限制級的東西都看習慣了,偏偏只是感覺到他在我身後赤裸的下身,我的心臟就開始不爭氣,每一下都像跳在我的耳膜上,咚咚咚的,再繼續這樣下去,我不是腦充血就是會中風。


「哪個在前面?」他的聲音在這個時候聽起來,格外的天真無邪。


我難受的捂著心臟,簡直快要昏噘。


「啊,大概是這樣吧。」他自言自語的,然後說:「好了,你可以轉過來了。」

我卻在此刻猶豫半天:心裡的天使和惡魔早已互相廝殺得血肉模糊。我咬了咬牙,再咬了咬牙,終於下定決心。


「算了啦。哈哈。」


「什麼?」他的聲音很困惑的。


「我說,算了。誰想看男人穿丁字褲啊?」我希望此刻我的背影可以看起來瀟灑一點,「我是開玩笑的,你快點把褲子穿起來啦。」

「……你說的褲子,是這件嗎?」金在中的後方伸過來,我半轉過頭,就看見他食指上勾著的那條丁字褲。


那瞬間,我全身上下的寒毛都豎起來了。該、該不會……他現在根本就是光溜溜的吧? 一想到這裡,我就頭皮發麻,下半身也控制不住的起了生理反應。

他卻在這時候扳著我的肩膀,有點強硬的將我轉過來。我反射性的緊緊閉上眼睛,再勉強藉由上下眼皮之間的縫隙偷窺現在的情形。

「我騙你的啦。」他輕笑著。


我隱約看見他臉上詭計得逞的微笑,還有穿戴整齊的衣著。接著我睜大眼睛,有點不可置信的再確認一次,他還是穿戴整齊。嗯。他真的騙到我了。搞什麼嘛?


「你很煩欸。」我笑著拍了他的額頭,卻有點渾身脫力的感覺。

腿間膨脹的器官一下子就消下去了。我想著這樣再來幾次,我搞不好就要陽萎了。我裝作不經意的摸著我的胸口。

心臟的地方有種難以言喻的失重感,一直到發現了這樣的感覺,我才知道原來我剛才是期待的。什麼跟什麼嘛。

他把我放在胸口的手拉下來,輕輕的笑:「如果是允浩穿的話,我就想看。」


我「刷」一下的就漲紅了臉,惱羞成怒的抓起丁字褲往他的頭上套。我其實最怕的,就是這樣。每一次他做的總是和我想的不一樣,每一次都讓我自作多情得像個白癡。

現在是這樣,以前也一樣。我總是在心裡覺得有什麼,怎麼可能會沒什麼,這樣一定就是喜歡了吧,但是就是不能夠確定答案,甚至連可以判斷的標準部沒有。

在他身上,所有的經驗和直覺都失去作用。同樣的情況,明明換個人就可以輕易看清的,但在他身上卻變得看不懂了。自亂陣腳的感覺很差勁,像是把自己最脆弱的部分都曝露出來了一樣。即使如此,還是覺得那麼喜歡。喜歡到就連失戀的痛苦都想不起來了。


當金在中的頭髮正式掩蓋過半只耳朵,一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有天終於忍無可忍的警告我,再不帶金少爺去剪頭髮的話,我這個月就拿不到薪水了。

我縱然覺得他實在很多管閒事,但是迫于他老闆的淫威,我還是乖乖帶著金在中上髮廊。

「允浩,他是誰?」和我交情很好的髮型師小綠不爽的尖著嗓子問我,我安撫的摸了摸他的臉頰。

「他是我表弟,記得把他剪帥一點。」


聽我這麼說,他反而眯細眼睛,用腳推著滾輪椅在金在中身邊迅速的滑來滑去。

「原來他就是那個和你有一腿的表弟!」他恨恨說,無視我剛喝下的一口水差點噴出來,「我看他也不怎麼樣嘛。」

「誰、誰跟你說我和他有、有一腿?」

「當然是有天那個死人啊。」他忿忿拉扯金在中的髮絲,力道之大,讓我很擔心他會不會把金少爺的頭皮也扯掉。

「你是相信有天,還是相信我啊?」我按住他爆出青筋的手,柔聲道:「我已經說他是我表弟了嘛。」

從以前到現在,小綠一直都很吃我這套,當然這次也不例外。


「敢騙我你就死定了。」他哼哼說,手指的動作終於溫柔下來。

表弟的事情當然沒有騙你啊。我笑了一下,正想問金在中被抓得痛不痛,卻發現他在瞪我。


「怎麼了?」我搞不懂的問他。他轉開了臉。

儘管小綠長得很可愛,卻是個很吵鬧的人。我懶得聽他吱吱喳喳,於是趁他到後間幫金在中洗頭的時候逃出來。

很久沒有這麼悠閒,我逛了幾家我喜歡的小店,買了一堆很酷但是沒有什麼功能的東西。後來我進到一家新開的銀飾店,很簡潔的設計,黑色的牆上釘掛展示著銀飾,每個飾品底下都有一個白色的名牌,打著一串看不懂的文字還有中文。

「這是哪一國的文字?」


「德文。」看起來很凶的店長回答。


「那這個要怎麼念?」我隨意指了一個。


「我不會。」他很有個性的說。


我笑了笑,微微彎腰的將展示品一一看過。

這些飾品的設計和店長一樣很有個性,名字也很有趣,像是「說不出口的渾蛋」、「逆轉的失戀」之類的,最後我的視線停留在「我不讓你走」。

很簡單的設計,被硫化染黑的兩條荊棘互相交纏成指環,粗獷得好看。

「那個全世界只有一個。」店長在我身後補充,我只是笑了一下。

回到店裡,金在中的髮型已經完成百分之百。


「哼,沒想到他也還算人模人樣嘛。」小綠忿忿用刷子刷去金在中臉上的頭髮「還長得有點像那個誰。」


我沒有問小綠那個誰是誰,我只是看著金在中。俐落的短髮讓他本來就好看的五官一下子亮起來,儘管還是臭著臉的狀態,卻還是像雜誌裡的廣告扉頁。店裡的人都在看著他。意識到這點的我突然覺得很不爽,所以很快的說我們回家吧。


走出店外沒多久,我的手腕就被拉住了,我反射性的回頭,「幹嘛?」


「我討厭你那樣。」他皺眉。


大概因為頭髮剪短的關係,所以顯得他不高興餓表情更有魄力。


「哪樣?」我搞不清楚狀況。


「就是對別人笑、摸別人的臉、和別人有秘密。」他把我的手腕按得很緊,緊到讓我發痛,「你只可以對我這樣。」


他一口氣把話說完之後,就定定的看著我,害得我的眼睛不知道該往哪裡看。這樣的情景似乎有點古怪,好像有那麼一點告白的純情,搞得我臉紅心跳昏頭轉向。

過了一會,我才不是很確定的喔了一聲。

「要說好。」他要求。


「……好。」好什麼啊?


他終於滿意的彎起眼睛,「那我們去吃冰吧。」


「喔……好。」到底為什麼會跳到吃冰這個結論啊?


我一邊什麼東西什麼鬼的想,一邊卻忍不住的笑起來。他回頭看著我,明明不知道我在笑什麼,卻還是跟著我在笑,白癡。

我在心底暗罵著,然後牽住了他的手。

手掌傳來的溫度灼熱而真實。

如果能夠這樣一直牽著我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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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在吃醋了 好可愛阿(捏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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