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0

簡單的收拾了行李,收好相機,鄭允浩打開手機,想了想又關上,他還是沒有告訴金在中,怕他擔心。反正去看看拍幾張照片就回來。鄭允浩這麼對自己說,隨後打了個電話給沈昌珉

 

「替我定去四川的機票。」。

他下了飛機,又輾轉了火車汽車,最後步行許久,才到汶川。鏡頭畫面,他遲遲無法定格,這實在太過殘忍。每天每時每刻,不斷有人在眼前停止呼吸,這裡,彷彿是個人間地獄。

基本上沒有一處完好的房子了,夜裡在簡易帳篷外面,鄭允浩穿著一身泥濘的早已看不出顏色的襯衣,蹲在沉重的土地上,望著月亮,狠狠地抽著煙。不遠處的一處廢墟上,一對父母正呆呆的坐在那裡,他們眼光望著的,是另外一處廢墟,那下面,埋葬著他們的孩子。
  
鄭允浩舉著相機的手最後還是放下來,心中很賤的竟然覺得自己很幸福,他拿出手機,編輯了一條短信。金在中,好想你,想吻你。他被自己的肉麻噁心到了,無奈的搖搖頭,最後放進了草稿箱,沒有發出去。
  
金在中在巴黎忙完了一場秀,把之後的一切雜事都推掉,慶功宴也沒去,第一時間就買機票回國。他沒有給鄭允浩打電話,他忽然想看看那個人開門時驚喜的神情。
飛機上,陽光透過舷窗,燦爛耀眼。金在中靠窗坐著,旁邊沒人,他將墨鏡拉下一點,望著手中貼身帶著的那張,那天夜裡偷拍的鄭允浩的睡顏,他的衣服口袋裡有一對鉑金戒指,刻著Y&J

金在中將照片貼在唇邊,輕輕吻了一下。鄭允浩,鄭允浩下了飛機,坐進白色保時捷,一路風馳電掣。金在中提著小行李箱,站在鄭允浩家門口,沒有拿鑰匙開門,直接按了門鈴。等了片刻,沒有聽到裡面的聲音。

他微微有點失望,猜測可能是他出門去了,逕自開門走進去,估摸著這會兒差不多到晚飯時間了,放下行李就捲起袖子進了廚房。過了一會兒,聽的靜悄悄的有些奇怪,金在中忽然發現,那條拉布拉多居然不在,這才意識到難道鄭允浩出了遠門,把老二寄養到別人家去了?

金在中皺著眉,在屋裡找了一圈,鄭允浩的那架寶貝單反果然不見了。偌大的客廳,安靜得過了頭,他縮在沙發上,冷著一張臉,心中有些發悶,那個混蛋到底一聲不響地去哪裡了?猶豫了下,他還是抓起旁邊的電話撥了號碼。

「你撥打的用戶暫時不在服務區,請稍後再撥

連續撥了四次,都是這樣。金在中開始有些擔心,他手中緊緊攥著放著戒指的小禮盒,又撥了沈昌珉的電話。電話一通,那頭劈頭蓋臉傳來沈昌珉氣急敗壞的聲音

 

「鄭允浩你個混球終於捨得回來了?!去四川看死人很好玩嗎?快把你家老二領走,哥快被他吵死了!喂你幹嘛不說話?喂,是鄭允浩嗎?」
  
………鄭允浩,他去四川了?」

金在中扣緊了聽筒,面沉似水,他的聲音冷得不像話,又帶著雜亂的憂慮。

Chapter 11

沈昌珉一聽這聲音心中咯登一跳,這下完了,他趕緊賠笑道

 

「這個……你知道鄭允浩那傢伙喜歡湊熱鬧嘛,這次不會去很久的,這幾天差不多就該回來了,不用擔心。」

金在中沉默了一下,又問

 

「他什麼時候去的?」

 

沈昌珉也有些奇怪的回答

 

「差不多有五六天了,他臨走時說頂多一星期就回來的。」
  
……我剛才打過去,他手機打不通。」金在中努力保持著聲音的平穩,喉頭有些發乾。

沈昌珉也開始隱隱擔心,嘴上還是強笑道

 

「那山區裡頭信號不大好吧,沒事兒的,保證那小子明天就活蹦亂跳的回來了。」
  
第二天,鄭允浩依然沒有回來,手機也仍然不在服務區。沈昌珉把拉布拉多帶了過來,開始四處托人打聽鄭允浩的消息。最終,都石沉大海。
  
金在中抱著老二縮在那張巨大的沙發上,電視畫面閃爍著,新聞裡主播嚴肅地報道著四川接連的餘震。落地窗外的天氣陰沉,陰雨綿綿,壓抑的讓人喘不過氣。金在中「啪」的關掉電視,客廳裡立即歸於一片黑暗。他淹沒在這片漆黑中,手指摀住眼睛,心口腫脹的難受。拉布拉多腦袋拱了拱他的胸口,嗚嗚叫了叫。
  
「你說他什麼時候能回來?你想他嗎?」金在中抱著它,為它順毛的手指有些發抖。

這個問題當然得不到回答,他的臉埋在拉布拉多柔軟的背上,悶悶的嗓音在空曠的客廳裡迴盪。
  
「我好像有點想他。」
  
第三天、第四天過去了就在金在中收拾好了東西準備趕去四川的時候,沈昌珉過來了。他臉色很不好看,眼睛紅紅的,沉默著伸手遞過兩件東西。金在中看了一眼,心一下子沉到谷底。一個是那架限量懷舊單反的殘骸,還有一部手機,黑白相間的翻蓋,是鄭允浩的。

金在中不知花了多大的勇氣打開它,腦海裡一片空白。
  
「草稿箱裡有條短信,是給你的。」沈昌珉聲音很低,「在一棟餘震中忽然倒塌的廢墟裡找到的,手機已經震壞了,不過還能看看短信」。
  
金在中眼睛盯著那有點開裂的屏幕上,一排小字,翻來覆去的看,九個字。

「金在中,好想你,想吻你。」

他看了整整五分鐘,沉默。金在中的雙眼刷一下就紅了,他緊緊握著手機,盯著沈昌珉,聲音帶著一點顫抖

 

「這個玩笑一點都不好笑,別騙我了,鄭允浩呢?快叫他出來鄭允浩呢?」
  
沈昌珉沉默著,看他這個樣子,心裡難受得想哭。

「鄭允浩他們說當時,他就在那裡面跟救援隊的人一塊後來,突然又開始震了沒見他出來……

沈昌珉欲言又止,歎一口氣走了。金在中靠著門緩緩滑坐在地板上,口袋裡的小禮盒啪嗒滾落在地,戒指掉了出來,沒有人去撿。金在中手裡捏著那張照片,手摀住眼睛,指縫間濕潤著,淚水滴落下來掉在照片上。


「你說過要和我去攝影旅行,你騙我。」
 

「鄭允浩——你騙我——!」

金在中蜷縮在冰冷的地板上,這個沉默寡言的男人,忽然像心臟被挖走了一塊,痛得嚎失聲慟哭

Chapter 12

國際鬼才攝影家鄭允浩意外的在四川失蹤,在國難的大背景下,不過是多加了一點惋惜的歎息。人們對於壞消息,總是很健忘的。幾乎同時,金在中宣佈退出T台,在嘩然的輿論中,也慢慢淡出了人們的視野。

那樣年輕的兩個人,最各自不同的舞台上,綻放出絢爛的光彩,彷彿轉瞬的流光,眨眼消失不見。成都的一家咖啡廳裡,三三兩兩的坐著幾對情侶,女孩卻總忍不住朝窗邊一個座位偷眼看過去。
  
那裡獨自坐著一個身材十分高挑的男人,戴著墨鏡,白色格子襯衣,休閒褲,下巴很尖削,帶著點點鬍渣。一條毛茸茸的拉布拉多乖順的趴在旁邊,可愛極了。

時不時有漂亮的女服務生試圖搭訕,男人也不理會,只是輕輕攪拌著咖啡,墨鏡後的目光望著遠處的街角,顯得沉靜而冷淡。這大半年,他尋著鄭允浩的曾經的腳步,在世界各地流浪,帶著拉布拉多,獨自進行他們約定的攝影旅行。看過名山,游過古鎮,爬過雪山,穿過叢林。如今,他又回到四川。
  
咖啡廳裡迴盪著優美而動人的旋律。金在中正是被這首歌吸引而來。

 

金在中喝完了咖啡,帶著拉布拉多走出了店門,他的背影挺的很直,步伐還是略微帶著一點韻律,他瘦削的身影即將消失在街角的時候,又回頭看了一眼。不遠處大樓上,那副巨大無比的海報,那套封面。那年,金在中靠著金燦燦的落地窗,眼神彷彿帶著無盡的深情,注視著自己的愛人。

鄭允浩,我多麼想和你見一面

鄭允浩,好久不見。
  
HE番外 有生之年,狹路相逢

淡淡的陽光灑落街頭,金在中帶著墨鏡,牽著老二,悠閒信步漫遊在成都大街小巷裡。周圍行人們步履匆匆,洋溢著輕快的心情,與沉默的他錯身而過。
 
金在中漫無目的的在人流中逆流而上,在喧鬧的商業街,在熱鬧的遊樂園,在柏油馬路的斑馬線。無論哪裡對他而言都是一樣的,一樣的熱鬧,一樣的孤單。
  
白雲在天上飄,旅人在路途上流浪。大多數時候,金在中覺得自己並不寂寞,至少還有一隻毛茸茸的拉布拉多。只有在深夜闌珊,想起那個人的時候,才會寂寞。金在中開著鏡頭蓋,鏡頭在街頭游移。

「嘟」馬路邊迅疾的駛過一輛救護車,晃眼的指示燈和鳴叫聲喚回了他走神的思緒。

馬路對面是一間大型醫院住院部,藍白相間的柔和色澤在陽光下微微發亮。車輛紛紛停下為救護車讓道,金在中的鏡頭隨著救護車往醫院轉動。就在一瞬間,整個世界彷彿被按下暫停一樣陡然定格——

匆匆的行人模糊了,往來的車輛也模糊了,藍白相間的牆壁幻化成虛幻的背景。門口灑下一束陽光,緩慢地走出來一個男人。男人十分瘦削,穿著的灰色毛衣空蕩蕩的掛在身上,他拄著一個單手枴杖,一瘸一拐,極緩慢地往外挪。

原本是極高挑的身材,而眼下委實顯得單薄,甚至佝僂。男人帶著一副無框眼鏡,一雙深深的黑眸藏在鏡片後面。「匡當」一聲響,價值數萬的相機從主人抑不住顫抖的手指尖滑落,拉布拉多突然朝著馬路對面激動地狂吠起來,不顧一切地想要往那裡沖。

有生之年,狹路相逢,終不能倖免。金在中看著男人,男人也看到了他,隔著一條不寬的馬路,不斷穿梭的車水馬龍。遙遙無聲凝望。

男人神情帶著難掩的震驚與複雜,然而他僵硬著杵在那裡,半晌,卻忽然又艱難的回轉身往醫院避走。看到這個裝死半年的混蛋居然還敢跑,金在中滿目的驚喜和酸澀登時被怒火取代,也不管躺在地上挺屍的名貴單反,牽著老二就往醫院拚命跑去。兩條腿到底比一條半腿跑得快些的。
  
鄭允浩驟然瞥見金在中,只覺得心亂如麻,第一反應就是絕不能讓對方看到自己如今的瘦骨嶙峋、可憐又可悲的淒慘模樣。誰知還沒來得及進醫院大門,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道拉轉身,金在中通紅憤怒的眼眸倏忽毫無徵兆地撞入眼簾,下一秒,一個拳頭就猛地揮在他臉上!。
  
鄭允浩被揍得懵了一下,趔趄地站立不穩差點摔到地上,枴杖也遠遠的滑到一邊去了。他並沒有跌在醫院門口冰冷的瓷磚地上——因為金在中緊緊抱住了他,勒得鄭允浩幾乎喘不過氣來。鄭允浩想說些什麼,可是甫一張嘴就頓時閉上了。他感覺到抱著自己的男人在顫抖。
  
那一拳頭是懲罰你避而不見,這個擁抱是慶幸劫後餘生和對你的愛戀。金在中沒有哭,沒有喊,沒有罵,那唯一凶狠的一拳過後,他依然如從前一般安靜而沉默。他只是抱著鄭允浩,死死抱著。
  
他抱著的這個男人,曾經是那樣不可一世,那樣光彩閃耀,那樣才華橫逸,那樣。——那樣囂張驕傲。金在中抱著這個折了一條腿的男人,摸到他脊背瘦消。

這半年他吃了多少苦頭才從鬼門關爬回來,可以想像得到。不可抑制,悲從中來。鄭允浩用力按著他的頭,沒有說話。沉默環繞許久許久

他聽到金在中沙啞的聲音

 

「鄭允浩我認了。」
  
不管你變成什麼樣,我也認了!。只要你活著,活著就好。鄭允浩渾身一震,用力回抱著他,將眼角幾分紅濕深深埋藏。這個人啊,這個人。就是這一輩子也甩不掉的人了。

他啞沉著嗓音笑著

 

「要是再敢打我臉,就不陪你環遊世界了

金在中抬起頭來,笑了

 

「要是再敢從我眼前消失,就把你湊成豬頭,再拍一堆寫真。」

鄭允浩默然片刻。

……你狠!」

從那以後,又過了許多年。當黃花大姑娘熬成了婦人,美青年們也成了美大叔。
當年鬧的風波無數的鬼才攝影師也終於不再窮折騰,老老實實安安分分地在國內一所大學當起了教授,但是那張溫文爾雅的羊皮下面,依然包裹著一顆猥瑣惡劣的黑心。金在中沒有再重回娛樂圈,而且轉行當起了攝影師,他也是鄭大教授的第一個學生。就是學習的內容,呃,不大健康向上。暫且不提。

鄭老流氓自從呆在家裡的時間猛然激增,作為宅男大叔一枚,從前的氣死人不償命的毒舌,慢慢向著「煩也煩死你」的絮叨的杯具方向發展。幸好金在中就整一個磨刀石,任你嘴賤挑釁,他就是巋然不動。每次沈昌珉舔著臉來蹭飯,總會嘲笑他們。問世間情為何物,不過一物降一物。
  
時光如流水,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在某個晴暖的日子裡,金在中做了飯,兩人吃飽喝足。他瞇著眼睛,賴洋洋窩在柔軟的組合式沙發上滾來滾去,看著那個自己心愛的老男人在廚房裡刷碗,一面不厭其煩地數落他挑食吃得少、晚上睡太晚。金在中扭過頭望著那扇巨大的落地窗,拉布拉多趴在地上啃肉骨頭。淡淡笑容浮現嘴邊。
  
或許,幸福的日子便如眼前,彼時,窗外陽光燦爛,地板上光影流連。
  
END

這個文雖然短了點,不過還是連貫著一口氣從頭到尾看好些~XD。總之,把這篇現實的童話送給大家,希望能從中感到一點溫馨的感觸~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曉曉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1)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