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完試了今天開始來貼文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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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前妻?你們還有聯絡?」

 

「完全沒有,兩年來連通電話都沒打過,所以我嚇了一大跳。」鄭允浩不知為何笑得有點開心。

 

「那她找你有什麼事?」

 

「她說有個很不錯的業餘劇團,問我要不要去面試。如果我有意願的話,她會借我一些他們先前公演的影片,也會幫我向團長引薦。」

 

「那你想參加嗎?」

 

「你覺得呢?」

 

金在中笑道:「我覺得很好啊,有興趣的話就去試試看吧!」

 

「是嗎……那就試試看,跟她見個面。我也好久沒上臺了。」

 

鄭允浩笑得有點忐忑,但明顯透露出按捺不住的興奮。本來以為這傢伙不會有什麼持久的志向或興趣,現在看來是想錯了。金在中莫名其妙有種放下心中大石的感覺。

 

「不過……你前妻說可以引薦,表示她也是那個劇團的成員吧?你跟她共事不會覺得尷尬嗎?」

 

「怎麼會。那女人工作起來就像鬼一樣沒血沒淚的,真那麼感情用事就不會想到要找我了。」

 

「我不是說她,我是說你。」他剛剛說過,有時候被甩會傷心很久。

 

「我啊?我不會。」

 

鄭允浩笑得一派海闊天空。看樣子是真的不會。金在中瞇起眼睛看著他,心裏又偷偷不屑了起來。

 

方晴右手托著腮幫,明豔的臉龐寫滿了不悅。

 

「你還真的來了。」

 

鄭允浩不以為意,在她對面落座。「不是妳邀我來的嗎?」

 

她皺起眉頭。「我以為你多少會掙扎一下……我可是掙扎了好幾天才決定打電話給你。要不是真的想不到什麼好人選……嘖。嘖嘖。」

 

「太沒禮貌了妳。」

 

「你應該稱讚我不念舊惡。」她轉身從包包裏拿出幾張光碟片。「這是我們前幾次公演的影片。」

 

「謝謝。」鄭允浩伸手收下。

 

「我們的固定成員目前只有四人,不過因為團長人脈不錯,要借演員很容易;排練時間間是每星期三晚上,還有星期六、日的下午──不常有戲排啦,就算有戲也不一定都會全員到齊……」說到這裏,方晴似乎感到非常可恥,唇角微微扭曲。「總之還滿有彈性的。」

 

「原來如此,這樣對社會人士來說比較不會有負擔吧。我覺得很好啊!」

 

「那就好,影片你慢慢看,下禮拜再聯絡。我先走了。」

 

鄭允浩挑眉。「我才剛來妳就要走?」

 

「該講的都講完啦。」她站起身,腳上穿的是鄭允浩從沒見她穿過的亮色高跟鞋。

 

「那怎麼不直接用電話解決?」鄭允浩翻看著手上的光碟片──都是裝在棉套裏的備份片,也沒什麼好看。「其實光是妳打電話給我,我就一定會加入,也不必拿什麼片子回去看。」

 

方晴站在椅子邊,推了推眼鏡,喃喃念道:「說得還真好聽……」

 

「真的要走啦?」鄭允浩翻開桌上的菜單。「我咖啡都還沒點耶。」

 

「你自己慢慢喝吧。我只是想先看看你而已──我必須在叫你來面試之前確認我再見到你時可以維持情緒平穩。」

 

「結果呢?」

 

「很好啊,你幾乎沒什麼變,一如我想像的那樣沒心沒肺。」

 

「妳這樣說我會受傷的。」鄭允浩微笑著朝服務生招手。「妳倒是變了很多,戴眼鏡了呢。」

 

「你才不會受傷。不管我怎麼講你都笑笑的──」她咬了咬下唇。那是她覺得不甘心時的小動作。「我走啦!片子還是看一下吧,下周再打電話給你。」

 

踩著高跟鞋快步離開的背影顯得俐落而且幹練。鄭允浩看著她離開,一邊輕聲向服務生點了杯焦糖拿鐵。

 

「怎麼可能不會受傷……」好惡劣的女人。

 

如果說中了當然會受傷。鄭允浩回想著簽離婚證書那天她對他說過的那句「你連下臺後都還在演戲」,

 

又習慣性地笑了一下。

 

看了方晴給他的片子之後,鄭允浩對面試一事認真了起來。

 

「這個人寫的戲很有趣,對吧?」

 

相較于興致勃勃的鄭允浩,下午陪著他看了張DVD結果半途睡著、直到螢幕上出現演員跳下舞臺的大騷動才醒來的金在中也只能陪著笑說「你喜歡就好」。

 

他沒有看戲的習慣和欣賞的眼光。整出戲看下來,他只記得那個女演員演到一半突然神經斷線似地跳下舞臺直沖觀眾席、揪起前排某個觀眾的衣領、朝他揮拳恫嚇的樣子。無線麥克風沒有關,她說的話也一字不漏地錄了進來:「薯條好吃嗎?再吃就給我滾出去。」

 

鄭允浩看到這裏就笑了,說「那個是我前妻」。

 

她最討厭有人不遵守劇場禮儀。幾秒鐘後,他又補了這一句。

 

很美麗,很強悍,很果決。站在自己全心投入的場域中,彷佛什麼都不懼怕。看著畫面裏的女演員放開那個觀眾後渾若無事地走回舞臺繼續演出,金在中心想,難怪鄭允浩會迷上她。

也難怪她會離開他。金在中趴在和室門口,兩隻手臂懶懶地掛在架高的地板邊緣,垂下的指尖剛好觸及地面。

 

櫃子裏的茶具已經全部送光了,鄭允浩說上了年紀的客人喜歡喝茶的還不少──曾經排滿茶壺的矮櫃裏只剩下那個紫砂壺蓋了。本來擺在電腦桌抽屜裏的轉蛋也慢慢減少中;同樣被鄭允浩拿去做公關。

 

「這人對過去還真是毫無留戀啊……」金在中看著那個壺蓋歎氣。

 

「嗯?你說什麼?」鄭允浩蹲在DVD播放機前等著光碟退片。

 

「沒什麼沒什麼。」

 

關掉電視後,鄭允浩在客廳裏團團亂轉。他把立燈挪到牆角,茶几和沙發各別移開,在客廳中央整理出一塊空地,不知道要做些什麼。

 

金在中暗暗佩服著那些甩掉鄭允浩的女性。要耗費多少淚水才能承認這個人對自己的愛情已經冷卻?又要花多少決心才能硬起心腸放棄那雙曾經熾烈追隨過自己的眼睛?他是做不到的

 

「允浩。」金在中試著叫他。

 

「什麼事?」

 

「我想回家了,你明天要去面試應該要早點睡──」

 

「咦?不要啦!才六點半而已。你可以睡在這啊!」正在把地毯卷起的鄭允浩抬頭笑道:「我明天下午才會去面試,睡到飽沒問題。」

 

「唉。」可是我很無聊。

 

金在中有時候會懷疑自己根本也是鄭允浩三分鐘熱度下的犧牲者。加油站打工一個多月不算;打工結束後,這樣每個禮拜見面廝混,也已經過了三個多月。要是按照鄭允浩的「迷戀週期」來算,差不多早該膩了。

 

最近也真的沒什麼話聊。鄭允浩常常自顧自地做他的事,金在中也總是拿著書或開著電視、一個人躺在沙發上或是趴在和室地板上。有時候還會無聊到睡著。

 

「好啦!留下來吧,你回去了我會寂寞的。」

 

可是每當他說想回家時,鄭允浩又會像這樣積極挽留他。他骨子裏其實也怕寂寞。能有個地方待、有個人跟自己存在同一空間,即使什麼都不做,還是比獨自一人好得多。金在中不知道這種焦躁的感覺從何而來。鄭允浩整理好場地之後,跑進房間裏拿了一把劍出來,站在客廳中間,緩緩將長劍從鞘中抽出。

 

「哇,那是……劍?你要幹嘛?」金在中好奇地撐起上半身。

 

「先練一下劍,聽說會加分。」鄭允浩左手反執長劍,雙膝併攏,回道:「方晴說團長看了這個一定會錄取我。」

 

方晴啊……金在中心裏跳了一下。他沒辦法像鄭允浩這樣輕鬆地提及前任情人的名字。

氣隨劍行,眼顧劍尖。鄭允浩微微皺眉,嘴裏念念有辭不知在背誦什麼;左腳向旁一跨,右手捏著劍訣向前緩緩推去,一個轉身,劍在後腰從左手交到了右手,順勢向前刺出。隨著他每一回提膝、每一次旋臂、每一番撩指,原先略顯遲滯的動作漸漸變得行雲流水。

 

紅色的劍穗像活物般跟著鄭允浩翻動的手腕筆直向四面八方甩開;金在中不由自主屏住了氣息,看得目不轉睛。這不是公園裏老伯伯排隊操演的那種養生劍舞,鄭允浩的劍更靈動、更陽剛、更有力──

 

「你學過?」

 

「嗯。」他手上不能停,答得很短促。

 

「跟誰學的?應該不是體育老師吧?」金在中不識相地繼續提問。

 

「等一下。」

 

一開口動作就會變緩,鄭允浩直到一輪舞畢,停劍收勢後才答道:「大學時……住隔壁的一位老師傅教我的……糟糕,我好像漏了好幾招。」

 

他的聲音有點喘。

 

「好厲害。為什麼會想要學這個?」

 

鄭允浩收劍回鞘。「習武可以強身健體,才不會被人欺負。」

 

金在中立刻坐起身,神情嚴肅地問道:「誰欺負你?」

 

「呃……」

 

「在學校嗎?還是在家裏?誰?誰欺負你?」

 

他的表情太認真了。鄭允浩忍不住猜想,只要隨便給個名字,他接下來八成就會卷起袖子說「我去揍他」了吧?對著那雙眼睛,一如十一年前那般,胸口總像有什麼東西正在融化似地,一片溫溫黏黏。

 

「沒有啦,沒有人欺負我。」

 

鄭允浩笑得眼睛都彎了,不像有什麼創傷的樣子。金在中反倒彆扭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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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曉曉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