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攏房門的一刹那,黑色的硬頭皮鞋突然卡在了門框處,鄭允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閃進了金在中的家。關門、落鎖、制住屋主,動作一氣呵成。
「我們是不是應該坐下來好好談談?」鄭允浩脫去外套,將襯衣的袖子卷起,大刺刺地坐在沙發前的茶几上。
沙發上坐著金在中,他的雙手雙腳已經被領帶綁得牢牢的。
「你究竟想幹什麼?」金在中怒極反笑,「別指望我同意你那些莫名其妙的提議。」
「不同意嗎?那你告訴我,我哪一點讓你不滿意?我記得那天晚上你還是很享受的。」鄭允浩將雙手撐在金在中的膝頭,近距離地細看他的臉,烏黑的眼睛亮得嚇人。
金在中不自在地把頭向後挪了挪,說
「只有動物才憑本能做事。」
「人,不是動物進化來了嗎?」關節粗大的手指劃過金在中脖子,引來一片雞皮疙瘩。慢慢地磨過那些細微的突起,鄭允浩的表情迷離起來。
金在中不停向後靠,聲音緊繃
「進化?你有嗎?」
「沒有嗎?」鄭允浩一點點逼近,直到金在中無路可退,薄唇彎成了好看的弧度慢慢貼上金在中滾燙的臉頰,沿著彈力十足的皮膚遊走,留下溫潤的印跡,「本能未必不好,至少你不需要去揣測什麼,你看到的,會是最真實的一面。」
覆上那乾燥的紅唇,鄭允浩發出滿足的嘆息
「你知不知道你哪點最吸引我?」
金在中不語,整張臉早已因為憤怒而漲得赤紅。
「明明就那麼寂寞,還要裝出一副誰也不需要的樣子。你是自虐狂嗎?」不容反駁,鄭允浩以吻封緘,奪去金在中所有的呼吸。
就在金在中對準鄭允浩的舌頭狠狠咬下去的時候,鄭允浩及時扣住了他的下顎
「別做無謂的反抗了,用身體來感覺,我會讓你很舒服的。你看過我的健康報告了吧?那是特意為你準備的。」
繼續深深的吮吻,鄭允浩俯身上前,壓住金在中的掙扎,雙手一刻不聽地在他的身上點燃慾望的火焰。強烈的排斥感讓金在中不受控制地顫抖,鄭允浩挑逗的動作只讓他覺得屈辱。一吻畢,金在中臉色已轉為青紫。 鄭允浩察覺到異樣,連忙拍了拍他的臉頰,問
「怎麼了?」
「哇」的一聲,污穢的嘔吐物噴了鄭允浩一身。
「你竟然敢吐!」鄭允浩怒不可遏,「啪」的一聲一耳光抽到了金在中的臉上。
金在中臉一歪,整個人從沙發跌到了地上。嘴唇磕到了牙齒,滲出絲絲鮮血出來。他沒有出聲,只是看著鄭允浩,吃吃地笑了起來。 笑聲越來越大,與其說是笑聲不如說是痛苦的哀嚎來得貼切。它傳遍了整間屋子,完全沒有停止的跡象。 鄭允浩被笑聲弄得心裡發毛,於是大聲叫道
「別笑了,不許再笑了。」
「哈哈哈哈……」
「我叫你別笑了,你聽見沒有!」
「哈哈哈哈……」
「我叫你不要笑了!」鄭允浩揪起金在中的衣領,將他整個人提了起來,重新扔回了沙發上。雙手不由自主地捂住了他的雙唇。
笑聲停了,就像突然斷電的收音機。
「金在中。」鄭允浩不知所措地叫著,下意識地鬆了手。
「我寂寞,我希望有人愛我,這有什麼錯?我討厭和不愛我的人上床,這有什麼錯?我想和愛人廝守一輩子,有什麼錯?」
金在中直視著鄭允浩,眼中一片空茫,那喃喃的語聲既像說給自己聽的,又像是說給鄭允浩聽的。
「你為什麼要強迫我?我哪裡招惹到你了?我一個人傷心,一個人難過,我哪裡礙著你了?你告訴我,為什麼要一直逼著我?我是很想有人陪我,可我不想要單純的床伴,我恨你這種沒有節操的傢伙,你知不知道!」
平靜的聲音突然變得狂躁起來,金在中閉著眼大聲吼道
「被當成替身,被人拋棄,難道是我願意的嗎?我想振作,我想忘記這一切,我想有個人來愛我,行不行?!為什麼不給我機會,為什麼不讓我一個人好好地恢復,是不是非要把我的心挖得千瘡百孔你才肯甘休?」
「為什麼?我做錯了什麼?你們一個又一個,為什麼要這麼對我,為什麼……嗚……為什麼……」聲音低下來,變成了細細的哽咽。
「金在中!」鄭允浩急了,他沒想到會引來金在中如此軟弱的反應。
顧不得滿身的污穢,鄭允浩上前捧住金在中的臉,撫開他已然淩亂的短髮,語無倫次地說
「你,你別激動,我不是……我只是……」結巴了半天他也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他所接觸的金在中是強韌的,如此輕易就崩潰讓他措手不及。
起伏的胸膛漸漸平靜下來,金在中仍然閉著雙眼,眼角濕潤。鄭允浩小心翼翼地看著他,像個做錯事等待懲罰的孩子。良久,金在中無意識地抬了抬麻木的雙腳。
「我幫你解開。」鄭允浩彎下腰,解開自己綁在金在中腳上的領帶。
繩子鬆開的一瞬,金在中突然一腳踢向鄭允浩的下顎,鄭允浩不防,向一側倒去,頭狠狠磕在茶几的角上,頓時血流如注。金在中被嚇傻了,他原本只想踢昏他好讓自己脫身的。
「姓鄭的!」跪在鄭允浩的身旁,金在中的心吊到了嗓子眼。
鄭允浩張開被血液迷花了的雙眼,微顫,昏厥。兩小時後,兩人在醫院的急診室裡面面相覷。扯了扯身上明顯小一號的衣服,鄭允浩問
「你的?」
「你的衣服髒了。」
「我是不是要謝謝你送我過來?」
「這是你自找的。」金在中收起了最後一點愧疚。
「我的眉骨上縫三針,雖然不是大傷,但好歹也見了血吧?你有點同情心行不行?」
金在中看著他氣鼓鼓的樣子,突然覺得好笑
「你有力氣計較這個,那就是可以走了吧?」不等鄭允浩回答,他徑直走了出去。
醫院的過道上很長,燈光慘白慘白的。 迎面走來的高大身影一下子遮去了大半的光線,金在中禮貌地避讓。
「在中?!」
徐佑林的臉看上去不太真切,金在中僵在原地,空氣突然靜止了。
「你被人打劫了嗎?」徐佑林問。
紅腫的臉頰,唇上的血痂,襯衣的扣子掉了好幾顆,露在外面的手腕上還有捆綁留下的青紫。金在中的樣子狼狽到了極點,他的心情也灰暗到了極點。 不該的,他不該在這種情況下遇上徐佑林,他應該穿得光鮮亮麗,他應該傲氣十足地向他炫耀自己過得如何好,他應該……記不清自己是如何逃出了醫院,直到鄭允浩從身後死死摟住他,大吼
「金在中,別跑了!停下來,金在中!你發什麼瘋?!」瘋了,瘋了,他的世界都瘋了。驀地揪住鄭允浩的衣服,金在中急促地喘息著,眼中狂亂一片。
「累了吧,我們先回家。」鄭允浩握住金在中的手背,放低了聲音。
「別擔心,我什麼也不做,只是送你回家,好不好?」
如同被催眠了一般,金在中的呼吸漸漸平復下來,整個人也如同抽空了似的軟了下去。 鄭允浩將人摟進懷中連拖帶拽地弄到了車上,開車回到了金在中家。 為金在中掖好被角,鄭允浩看著那張灰敗的面孔,無奈地嘆了一口氣。今晚,太亂。轉身離開的一瞬,修長的手指扣住了粗壯的手腕。
「陪我。」
金在中閉著眼,聲音飄忽。
「你會後悔的。」
不理會鄭允浩的話,金在中一言不發地跪在床上,褪去身上單薄的衣裳,露出白皙的肌膚。 這絕對是個熱情的吻,鄭允浩張開嘴,任金在中予取予求,黑亮的眼睛冷冷地注視著他顫動的睫羽。 察覺到鄭允浩的冷淡,金在中緩緩睜開雙眼,糾纏的視線裡沒有激情的痕跡。 用手指彈了彈金在中的額頭,鄭允浩說
「我不介意只是單純的抱抱你。」
金在中一怔,緊到窒息的擁抱立刻將他圈了個嚴實。 終於,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顆一顆接踵而來。埋首於鄭允浩的頸間,金在中的肩膀抽搐著,無聲的哭泣漸漸變成嚎啕大哭。 積蓄了好久的情緒,終於痛痛快快地宣瀉出來。
輕輕拍撫著金在中的後背,鄭允浩的心被一種前所未有的感覺佔據了。他突然覺得自己有責任好好安慰眼前這個哭得傷心慾絕的男人,因為他的傷悲已經牽動了他的心,仿佛他已是他身體的一部分。 不知道過了多久,直到金在中的嗓子啞得再也發不出半點聲音鄭允浩才放開他,體貼地端來一杯水讓他潤了潤喉嚨,又用熱毛巾替他敷了敷腫到不行的眼睛。 好半天,金在中緩過勁來,說
「原來你還不算太壞。」
「後悔打破我的頭了吧?快想想怎麼補償我,以身相許最好。」
「狗改不了吃屎。」說完這句,金在中疲倦地躺回被子裡。
鄭允浩笑著坐到了床邊,問
「還要不要我留下來?」
金在中沒有出聲,只是伸手握住了鄭允浩的手掌。
傷口隱隱的疼痛打攪了鄭允浩的好眠。睜開眼,屋內只剩他一人。鄭允浩看了看錶,已是中午十一點。金在中上班去了,留了張字條和一份簡單的早餐。 端起那杯許多年不曾喝過的牛奶,鄭允浩慢慢地踱到陽臺邊。白色的襯衣下擺隨風掠過他的頭頂,洗衣液清香的味道若有似無地傳來。那是他的襯衣,昨天被金在中弄髒的那件。 他一大早洗的?從來不自己動手洗衣的鄭允浩有些詫異,忍不住抬手摸了摸微濕的布面,潤潤的感覺讓他的心底漾起小小的漣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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