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在中，你還真是節儉。」洗完澡出來，半躺著按著遙控器選頻道的傢貨不滿地評論。
剛才吃飯的時候鄭允浩終於開始懷疑客廳的傢俱是不是還是N年前那套，那張紅木餐桌甚至連他以前用刀惡作劇地刻下來的痕跡都在，然後在房子裡前前後後隨意走了一圈，居然又看到不少眼熟的東西，這才確認這房子裡大多數東西自從他走了以後就沒變過。
「啊？」金在中微笑，「會嗎？這棟房子裡裡外外都是以前按老爺他們的意思佈置的。」
「拜託，那是幾年前的設計啊？搞得好像我們鄭家苛刻你一樣。明天我叫人來重新翻修一遍。」
「不用啦，舊東西我用著才順手。」
他只是捨不得換，鄭允浩走的時候他明明已經是二十三歲的人，也算沉穩懂事，可一把鄭允浩送上飛機，就茫然得不知所措，好像連怎麼吃飯睡覺都忘了，回到家就在鄭允浩來的時候坐過一次的單人沙發上呆呆一個人坐到天亮。大概也就是那時侯起，他才敢相信，自己真的是，居然膽大包天地喜歡上了鄭允浩。
「在中，男人太節儉，不懂得花錢，很難討女孩子歡心哦。」
金在中只是笑笑。
「不過也好，在中本來就是我的，只要懂得討我歡心就好了。」鄭允浩招招手，「乖，過來讓我抱抱。」
聽起來真是讓人寒毛倒豎的命令。雖然小時候一直充當那條愛莉絲名犬的替身，早該習慣了這種類型的指令，可他現在已經是三十歲的老男人了，要他順從地躺到鄭允浩腿上，難免全身僵硬。
「不好吧……」金在中苦笑。
「不好？」鄭允浩挑起眉毛的不悅表情讓他有了覺悟，無論再過多少年，這位天之驕子的大少爺也不會把他當成一個成熟男人來看。
現在的待遇和以前比起來，頂多也不過是三十歲的愛莉絲和十二歲的愛莉絲的區別。
只好苦笑著姿勢怪異地躺過去，努力想像自己現在不過是只毛茸茸的小狗，不管主人再怎麼親熱地撫摸，都不可以有不該有的反應和念頭。
果然鄭允浩立刻心滿意足把他的頭抱在懷裡，一邊盯著電視屏幕一邊摸：「在中，你的頭髮好滑哦……皮膚也是……」
鄭允浩從來喜歡手感良好的東西，金在中從小開始接受這種「寵愛」，已經被他摸得麻木了，臉上從額頭到下巴，每一寸都被他反反覆覆揉搓了不知道多少遍，所以以前他的臉經常是腫的。
「嗯，好舒服……」鄭允浩興致一上來，乾脆把手探進他睡衣的領子裡開始戲弄他的脖子。
上一次這麼近距離的接觸，那幾乎是七年前他尚未出國時的事情了。金在中雖然很努力想克制，呼吸還是有些不穩，忍不住抬眼偷偷看正在專心致志觀看晚間節目的鄭允浩。鄭允浩有著線條非常流暢優雅的額頭，配上下面修長英挺的眉毛，輕抿著薄嘴唇，狹長的眼睛微微瞇起來的樣子實在是容易讓人對他有邪念。
可憐金在中躺在他腿上，隔著一層薄薄的布料就能感覺到下面溫熱有力的肌肉，連他身上那種若有若無的乾淨溫暖的味道都聞得一清而楚，手指又在自己背上任性地撫摩揉捏，這樣再持續久一點，只怕自己會熬不住，緊張到眼睛翻白。
生怕自己心跳得太大聲會被他發覺，只好拚命穩住心神，轉移注意力，盡量不去想現在自己枕著的就是鄭允浩那可媲美頂尖男模的兩條長腿，努力把那點冒出頭來的邪念壓下去。好容易等鄭允浩看完節目，覺得困了，總算不再摸他，關了燈躺下來準備睡覺，一直高度緊張，全心全意控制自己心跳的金在中才鬆了口氣，卻又馬上被從後面摟住，半壓在身下，害他一口氣差點順不上來。
「在中，明天搬回去住。」
真乾脆，用的是祈使句，連個表示商量的「吧」字都不帶。
「啊？但是老爺他們讓我住在這裡，我……」鄭烽夫婦其實一直把他當外人，不然也不會等鄭允浩一成年，不再需要什麼貼身侍從之類了，就讓他搬出來。
「管他們，叫你搬就搬。有人要問，就說是我的意思。」鄭允浩不管什麼時候都是霸氣十足，誰都不放在眼裡。
「哦……」想到以後又能和他朝夕相對，金在中激動得就要結巴，一結巴就變成客套，「我們現在都大了……我回去其實也幫不了你什麼……」
「你只要乖乖讓我抱著睡就好了。」鄭允浩講得這麼認真，一點也不像是在開玩笑，金在中當場呆若木雞。
沒錯，他搬出來之前，的確每天晚上鄭允浩也都是抱著他睡覺……那時候兩個血氣方剛的男孩子抱在一起，就已經夠怪異了，只能勉強解釋成，鄭大少爺還沒成年，童心未泯。到現在……兩個人都差不多是可以做爸爸的年紀，還抱在一起睡……先別管詭異不詭異，擦槍走火的機率也太大了吧。
雖然他從來不敢有什麼非分之想，也知道鄭允浩的擁抱真的和小女孩抱人偶是一樣的性質，但如果天天要被鄭允浩這樣緊抱著，不時還要摸上兩把……恐怕他一晚上都別想能睡得著了。
「我喜歡抱著在中，」鄭允浩寬闊結實的胸膛和修長有力的胳膊幾乎要把他擠扁了，「不這麼抱著你就睡不好……唔，在中你好瘦，抱起來真舒服……」
金在中戰戰兢兢地縮在他懷裡，一動也不敢動，感覺著他沈穩的呼吸和心跳，只覺得下一秒就要暈厥了。一秒一秒慢慢過去，他居然沒暈倒，只不過維持同一個姿勢，腰有點酸，但是為了照顧正在熟睡中的那個人，他只好一動也不動。背上那溫熱沈重的觸感，貼近得反而讓人覺得不真實。不知道過了多久。從窗簾裡透進來的光線慢慢似乎明亮起來。搞不好自己真的睜著眼睛過了一個晚上。
鄭允浩居然也還是固執地抱著他，完全沒有大幅度變過姿勢，真是佩服他的耐力。
「允浩？」
小聲地。好像過了不久就該起床了。劉嫂不在，他得先起來準備好早點才行。沒有半點反應。鄭允浩是真的睡得安心又安穩。金在中想偷偷拿開他的胳膊，哪想到這傢貨就像捕獲獵物的食人蜘蛛一樣，手腳扣得緊緊的。
害怕動靜太大會把他弄得不舒服，金在中只好屏住呼吸小心翼翼轉過身去，想看看能不能用最輕柔的方法把他弄醒幾秒鐘。鄭允浩的呼吸規律平穩，非常平和寧靜的睡臉。高傲的額頭上落下來幾縷髮絲，看起來比醒著的時候要脆弱一些。睫毛很長──他真的是非常漂亮的男人。嘴唇微抿著，天真的快樂的那種弧度。
金在中忽然不想叫醒他。就這樣靜靜地抱著自己沈睡著就好了。越久越好，最好是能這樣一直下去，都不要醒過來，那自己，也就不用醒了。要是能一輩子都做這樣的夢，那該多好。半邊身體似乎已經麻痺了。默默地看離自己近在咫尺的男人，心臟砰砰跳起來。他睡著了那我可不可以……是不是可以……
金在中有點顫抖地慢慢湊過去。心臟撞擊胸腔的聲音在靜謐的屋子裡一清二楚，聽得他自己幾乎都要退縮了。終於鼓起勇氣，手指伸到他嘴唇上，輕輕撫摩了一下。柔軟溫暖的感覺。又撫摩了一下。然後微微哆嗦著把那碰觸過他的手指，貼到自己嘴唇上。還有一點點殘留的溫度，他的溫度，好溫暖。金在中幾乎不敢相信自己可以有這麼奢侈的時刻。
4
搬回鄭家主宅已經有一段時間了。如果要問金在中的感受，那只有一個字──累。他懷疑鄭允浩要他回來，根本就是有預謀的。誰知道這幾年過去，鄭允浩的挑剔和潔癖會發展到登峰造極的地步，私人的東西連幾十年的老傭人都不讓碰，可他大少爺嬌 生慣養，顯然又不是奉行自己動手主義的人，所以為了照顧鄭大少爺的日常生活起居，讓鄭大少爺過得舒舒服服，金在中只好一人身兼數職，同時扮演司機，保鏢，傭人等等多種角色，偶爾還要當當廚子啊出氣筒啊什麼的。
誰讓鄭允浩對他一點也不排斥，連他喝過水的杯子都能面不改色地拿起來接著喝。所以，現在……恩……與其說他是為鄭大少爺所專寵，不如說是所專用。薪水還半點都沒升，真是不划算。
「在中，我要喝你泡的紅茶。」
「啊？可是晚上不是要…………啊，別捏我的臉，好好好……等我把這個收拾完。」金在中
滿頭大汗地在替鄭允浩整理衣櫃，「喏，晚上穿這套怎麼樣？襯衫在這裡……領帶用這個比較合適……」
本來要在那麼多衣服裡挑出最合適的一套就不容易了，何況他還要拖著鄭允浩這個沈重的油瓶，更是舉步維艱。沒錯，鄭允浩現在正整個人掛在他身上，從背後摟著他的腰，寸步不離地粘著他。現在的鄭允浩，比起小時候，就像塊體積和粘性都變大了的牛皮糖，金在中走到哪裡他就跟到哪裡，甩都甩不掉。
「好，快點去弄紅茶啦。」
「你這麼大一個人趴在我背上，讓我怎麼快得起來啊！」
結果金在中還是得拖著這個比自己還要高大一些的男人步履蹣跚挪到廚房，然後又挪回客廳。
「嗯，好喝。」修長優雅的男人靠在沙發上美滋滋地捧著杯子，一邊又開始催促，「快去換衣服，晚上你得跟我一起去。」
金在中遲疑了一下
「我可不可以不去。」
今晚的宴會說起來是給剛回國不久的鄭允浩接風洗塵，其實大家都知道這不過場相親宴，所有對鄭家有興趣，並且有一個或者一個以上尚且待字閨中的美貌女兒的地位顯赫人士都會來參加。鄭允浩已經二十七歲了，雖然還年輕，但是作為鄭家這樣的大家族的唯一繼承人，是差不多該從這個時候開始物色聯姻對象。這一兩年裡，如果沒出意外，鄭允浩就會結婚了。
當然，他不是因為覺得難過才不想跟去，只不過是忙了一天，有點累，而已。真的。
「不可以。」鄭允浩很乾脆，「動作快點，別讓我等你。」
金在中疲憊地笑了笑
「我頭暈得厲害，能不能讓我休息一下？反正我陪你去，也做不了什麼……」
「你不舒服？」鄭允浩皺起眉毛過去摸了摸他的額頭，「要不要我打電話叫蘇醫生來？」
「睡一覺就好，」金在中忙擺擺手，他臉色的確是很蒼白，不用裝都像，「只是太累了。你快去吧，主角遲到那就不好了。」
鄭允浩還是一臉不高興的樣子，磨蹭了半天，終於不大情願地放過他
「那……我一個人去了……」說得好像沒有金在中陪著就有多麼委屈似的，「等我回來，你就要好起來啊！明天不許生病，要乖乖跟我去公司！聽到沒有！」
總算送走瘟神，金在中隨便用了點晚餐，沖了澡就上床睡覺。他其實真的一點也不難過。從小到大，他從來都沒有奢望過什麼，又怎麼會失望，怎麼會難過。自己會過著什麼樣的人生，他閉著眼睛也能預想得出來。
看著鄭允浩娶妻，生子，繼承鄭家，他繼續留在他身邊做一個不起眼，能力平平，但是鞠躬盡瘁的助手。他什麼都不會說，也什麼都不敢說，免得連留在鄭允浩身邊偷偷望著他的權利都沒有了。他金在中最大的幸福，也只不過是安靜地陪在鄭允浩身邊，伺候他，照顧他，天天都默默看著他，一直到變老。別的，什麼都不敢想。
「在中……」
金在中翻了個身，繼續睡。
「喂，怎麼可以睡得這麼熟！我特意跑回來看你，你快醒過來陪我說話啦，喂！」
被牢牢捏著鼻子將近一分鐘，就算是死人也被憋醒了。
「嗚───────」困難地睜開一隻眼睛，正對上鄭允浩放大的臉，模糊對視了半天才完全清醒過來，「你回來啦？宴會結束了？」
「沒有，我偷偷先溜出來的。」鄭允浩蹲在他床邊，伸手摸摸他的臉，「我擔心你嘛，怕你身體不舒服會難受，哪知道你睡得這麼香。」
金在中一陣感動，就把平時受的欺壓全忘得乾乾淨淨，眼裡鄭允浩的臉就跟天使沒什麼分別了。再次覺得隱瞞自己的性向和心意是再正確不過的，起碼還可以得到這麼一點朋友般的溫情。要是有勇無謀地衝上去告白，下場保證是過把癮就死，就像公車上的那個倒霉鬼一樣，被「啪嚓」一聲扭斷手指，定位成「變態」，從此被列為拒絕往來客戶。哪裡還能享受到和他靠得這麼近的幸福。
「那些女孩子呢？沒有一個能把你迷倒的嗎？」既然要裝得自己很「正常」，就該做點「正常」的事情，聊點「正常」的話題才對。
「把我嚇倒還差不多。」鄭允浩嗤笑一聲，「拜託，天氣這麼冷，一個個穿那麼薄那麼露，又不是內衣秀。難道以為那就是我的品位？兩顆大木瓜？！嘖。」
「呃……其實，其實那樣也不錯的……」金在中絞盡腦汁尋找讚美之辭，「豐滿點的……以後比較容易養小孩……」
「才不好，我比較喜歡瘦一點的，」鄭允浩突然邪邪一笑，「就像在中這樣……」
突然伸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摸上金在中單薄的胸膛。可憐金在中剛睡醒，反應還很遲鈍，直到呻吟出聲才驚跳起來
「你幹什麼！」
「啊？喂，不會吧，真的有感覺啊？在中你又不是女孩子！」
金在中侷促地拉了拉睡衣，滿臉通紅
「沒有……你別胡說。」
男人的胸口也可以是敏感帶，何況摸他的是鄭允浩。
「不行，我很懷疑哦~~讓我檢查看看，搞不好在中真的是女孩子~~那我就，嘿嘿~~」故意笑得像淫魔，壓住金在中就要扯他睡褲，見金在中驚慌失措拚命掙扎，他笑得更邪惡，「不讓看哦？那就摸一把，也是一樣的~~」
金在中冷汗都冒出來了，他已經有了反應的下身怎麼能讓鄭允浩發現，忙一把抓住鄭允浩正惡作劇往下探去的手
「我當然是男人！好了，別鬧了，早點休息吧，明天要上班。」
鄭允浩瞇著眼睛看了他一會兒，居然也不勉強，站起來聳聳肩膀
「好吧，既然你這麼小氣……那我就大方點嘍。我要洗澡，來幫我搓背吧，讓你免費看個夠。」
有沒弄錯，把人從被子裡挖出來替他搓背……金在中只好無可奈何起床，搖搖晃晃跟去浴室，往浴缸裡放好水，調了溫度，伺候大少爺舒服愜意地躺進去。剛拿起沐浴露，突然被一把抓住，用力一帶，整個人壓進了浴缸。
「嗚──」猝不及防嗆了點水，還沒反應過來，就見鄭允浩得意洋洋笑著，一翻身狠狠壓住他「不讓我看，我就偏要看！敢對我說不？恩？！這回我可要從頭到腳全都看清楚~~」
「喂，不，不要開玩笑了……」
金在中聲音都有些發抖，根本不敢看面前鄭允浩線條優美的上身。睡衣浸了水，濕漉漉地貼在身上，感覺和全裸沒什麼區別，這樣被赤裸裸的鄭允浩以曖昧的姿勢緊密地壓著，只覺得一陣陣眩暈。
睡衣已經被完全剝了下來，蒼白的肌膚一碰到他火熱的手指就變成羞慚的粉紅色。不行的，會被發現……他會覺得噁心的……金在中拚命掙扎著，絕望地想護住正在被往下扯的睡褲
「別鬧了，允浩……我要生氣了，允浩……」
「哦？生氣？我倒是沒見過你生氣是什麼樣子，你生給我看啊！」鄭允浩好像被激怒了，用力扣住他的手腕，壓緊他亂蹬的腿，一把就把那層布料褪了下來，「你生什麼氣？！以為我會強暴你？！我又不是同性戀，你怕什麼！你難道……」
兩人赤裸的下身緊密無間地貼在一起。似乎只有一秒鐘而已，鄭允浩就面色慘白地放開他，或者確切地說，是推開他。金在中還有點茫然，太快了，他還沒能來得及判斷鄭允浩是不是已經覺察到他的反應，但鄭允浩的臉色卻是真的難看到極點。
「出去。」
金在中還是呆滯著。
「我叫你出去！」
看鄭允浩表情僵硬地站起來，迅速往腰上纏好浴巾，他忙慌慌張張撿起自己的衣服胡亂遮掩著爬出浴缸，還沒能張口辯解，鄭允浩已經陰沈著臉把他推出浴室，然後一言不發用力關上門。就這樣……結束了嗎？終於還是被他發現了嗎？金在中赤著腳呆呆站在浴室門口，有點發抖。
其實我什麼都沒做啊……就算有反應，也不能證明我就一定是那種人……我還是可以解釋的，是吧？……鄭允浩…………就算我是……我也可以保證我真的不會對你有什麼非分之想，我從來都不敢……我也沒做過會讓你覺得噁心的事情……我，我最多也只是那次摸了一下你的嘴唇……其他的什麼都沒有過，這麼多年來我什麼都沒敢做過……以後也不會……請你相信我好不好？請你……我只要能看著你就好了。
留言列表
資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