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在幸福天堂

25TH

坐在醫院的走廊裡，看著鄭允浩跑前跑後的排隊掛號。突然覺得我是老弱病殘。他是對我很好，卻又似乎並不是我想要的好。可惜我連自己想要的是什麼都不知道。他給我的只是逆境裡相依為命一般的報答。他的溫柔很像12塊一包的紅塔山。胃疼的很厲害。我去接了點熱水，坐在位子上老頭子一樣的慢慢喝著。

「掛好號了，上去吧。」鄭允浩走過來。

「我自己上去就好，你別陪我去了吧。」我起身把一次性杯子扔進垃圾桶。

鄭允浩擰了擰眉毛，「臭小子」一手罩著我的後腦勺，「跟我胡亂客氣什麼。」

被小貓拎頸皮一樣拎上樓，戴著眼鏡的醫生看了半天，悠悠的道

「外傷都處理的挺專業的，去做個MRI看看吧。」

我站起身

「不用了吧。」

鄭允浩摟過我的肩膀

「快走，做MRI又不是讓你脫褲子打針。扭扭捏捏的幹什麼。」

被拖到做MRI的地方排隊。長長的走廊上到處都是行色匆匆的病人或家屬。其實比起一個人蹲在街邊無奈的看著自己血流成河，有個人陪在身邊，心都整個定下來。就算已經從少年長成男人，原來偶爾還是會想要有個依靠的。鄭允浩坐在我身邊，只戴了帽檐寬闊的鴨舌帽。他手裡捏著林林總總的我並不太瞭解是什麼的單子。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覺得那些紙張被捏的有些緊，邊沿都生出變形的褶皺出來。

「U-KNOW哥哥。」

奶聲奶氣的童聲讓我和鄭允浩一起看向拉著他衣角的小女孩。6、7歲的樣子，穿著白色病號服，帶著絨線帽，大大的眼睛裡盛滿了興奮，懷裡還抱著個小熊。

「U-KNOW哥哥。媽媽！U-KNOW哥哥在這裡！」

周圍的人都開始向我們看過來。我覺得本來就很疼的腦袋登時更疼了。我拉過小女孩的手

「小妹妹，你認錯人了哦。」

「騙人，明明是U-KNOW哥哥啊！我沒生病的時候在家看過U-KNOW哥哥演的電視，明明就是U-KNOW哥哥！」小女孩掙脫我的手，又撲回鄭允浩膝蓋上。

鄭允浩愣了愣，笑起來，把她抱起來坐在自己膝蓋上

「寶寶好聰明，告訴U-KNOW哥哥，媽媽在哪裡？」

「可可，你又到處亂跑。」有些憔悴的年輕女人跑過來，抱起小女孩對我們道歉，「真是不好意思。」

「媽媽，是U-KNOW哥哥哦。「可兒指著鄭允浩，「演電視的U-KNOW哥哥。「

鄭允浩站起身來，拉住她的手搖了搖

「可可好乖。」

女人也笑起來，搖了搖懷裡的女兒

「你以前不是老說喜歡U-KNOW哥哥的嗎？U-KNOW哥哥說你可愛要怎麼回答？」

可可湊過去在鄭允浩臉上親了一大口

「謝謝U-KNOW哥哥。」

鄭允浩笑著摸了摸她的頭

「可可要聽媽媽的話。好好養病，知道嗎？」

「可可知道了U-KNOW哥哥你能不能陪可兒進去啊？可可好怕痛。」可可又咬著嘴唇扯了扯鄭允浩的衣角。

「可可要勇敢哦，打針就像被蚊子咬一口，癢癢的很快就過去了。明天U-KNOW哥哥買糖給你吃好不好？」

可可乖巧的點了點頭，大眼睛忽閃忽閃的。鄭允浩拍了拍可可的頭

「乖乖和媽媽去打針吧。」

女人微笑著對我們點了點頭，抱著還在往回看的可兒走了。可可還靠著媽媽的肩膀一直看著鄭允浩。鄭允浩對她搖搖手，一直到母女倆消失到走廊盡頭。

「你好像戀童的怪大叔。」

鄭允浩在我身邊坐下來的時候我撇撇嘴。自己都不自覺的在話裡透出股酸味來。

「你要是只有那麼大，也可以來親我一口啊。」鄭允浩笑著壓低了點帽檐，「一會兒該有記者來採訪我是不是該來醫院看性病了。」

我看了看周圍蠢蠢欲動竊竊私語的人群，又嘆了口氣。做完MRI，醫生說要明天來拿報告。我和鄭允浩並肩走出醫院的時候果然門口已經聚集了不少記者。鎂光燈閃得我有些睜不開眼睛來。果然又不外乎是「你得了什麼病嗎？」「家人生病了嗎？」「來看朋友嗎？」之類的無聊問題。

我張開手護住鄭允浩讓他好順利通過，胃又開始隱隱作痛。鄭允浩一手托起我的胳膊，擋開記者的鏡頭

「好了好了，我沒事。只是做常規體檢。」

沒料可爆，記者們又狂拍一通之後就作鳥獸散。我把車開到醫院門口，鄭允浩站在視窗敲了敲玻璃

「你下來，我開車。」

悻悻的下了車，坐到副駕駛位上系上安全帶

「我沒事，你不要把我當成殘疾人行嗎？」

「你不嘴硬會死嗎？」鄭允浩扔給我一塊麵包，「剛買的。肚子餓了要吃飯，別跟3歲小孩似的。」

我從褲兜裡掏出煙盒來，被鄭允浩一把拿了過去

「別抽了，胃病還抽那麼多。」

我笑笑

「知道了。邱大叔。」

我向後仰靠在座椅上。看著窗外迅速逝去的街景。很久沒有做過副駕駛位了，這種被人穩當的照顧著的感受。雖然還不是愛情，也許已經足夠了吧。

26TH

隔天去醫院拿報告，鄭允浩執意要下了通告和我一起去。我坐在休息室裡等他的時候前面晃過來的是剛下通告的UP。胖子發了個短信給我，說是已經「適當的」「溫和的」警告過了他們。送上門來，沒有不調教的道理小兔崽子們走過來的時候一眼看見我，有些小心翼翼的繞著我走。我噌的一下站了起來晃到他們面前

「急什麼。」

我知道他們跟外面混的人物有些聯繫。不過他們又不是什麼黑老大包養的情婦，終究是些小角色，我還不放在眼裡。

「文......文哥。」為首的那個小米變了變臉色，討好的打了個招呼。

「幾天不見變這麼客氣了啊，」我笑了笑，「上次你們招待的不錯。哥哥被招待的舒服的很。」

「您說什麼呢，我怎麼聽不懂......」小米賠著笑臉，笑得像朵塑膠花。

被猛的拉到身後的時候我愣了愣，鄭允浩突然擋在我前面

「有什麼事不能和我說，要找我的助理？」

「前輩......沒事沒事......我們和文哥......不不，和蘇大哥打個招呼而已。」

「你們的招呼打的過分了點，」鄭允浩聲音沉了沉，「最好不要再讓我看見有下次。我沒那麼好的耐心。」

「那是那是，我們知道了。我們還有通告，先走了。」

雖然男人似乎是狐假虎威了一把。少有的進攻姿態還是讓我很受用。他一向是平淡溫和的人，做到這種程度，是為了我嗎？

「他們有沒有把你怎麼樣？」鄭允浩轉過頭來看我。

拜託，我一個大男人，還能把我摁在地上輪暴不成。我搖了搖頭。鄭允浩摸了摸我的後頸

「走吧。去醫院拿報告。」

半路上鄭允浩停下車去超市買了一大盒巧克力。我伸手去拿

「你真是太客氣了......」

被鄭允浩「啪」的拍掉手

「不是給你的。」

很傷心的把手縮回來，故作鎮定的咳了幾聲

「呵呵，呵呵，我也不是很喜歡吃巧克力的。」

「回來給你買，這是給別人買的。」鄭允浩一個刹車停了下來，把巧克力遞給我，「你先進去，我去後面停車。」

我慢慢的往診療大樓走，遠遠的看見一個小小的身影坐在門口。試探的走過去

「可兒？」

可兒仰起頭來，看了我一會兒，綻開笑容道

「你是U-KNOW哥哥的男朋友！」

我差點血濺五步淚灑門口，男朋友，男朋友這個詞是可以隨便亂用的嗎？

「呃......我是他的助理，他馬上就過來」我才意識到什麼似的，「喏，這是U-KNOW給你的。」

「我就知道U-KNOW哥哥不會騙我的，」可兒抱著巧克力站起來，「媽媽還說U-KNOW哥哥那麼忙，肯定不會來看我了」

我「呵呵」的笑著，摸了摸她的

「怎麼會呢。可兒那麼乖。」

「可兒很乖哦，那麼粗的針紮進骨頭的時候可兒都沒有哭。」興奮的比劃著的孩子，讓我的心猛的顫抖了一下。

是骨髓穿刺嗎？這個孩子，是白血病患者嗎？拿了報告，沒有什麼太大的問題。醫生老套的交代完要好好休息注意生活作息之後。我就去了住院部到了可兒病房，鄭允浩正在裡面陪著她玩翻花線。可兒的媽媽在一邊織著毛衣，陽光裡她的笑容有些疲憊我坐到她身邊

「是給可兒織的嗎？紅色的很漂亮。」

她輕輕的「嗯」了一聲，沉默了半晌，才又開口道

「不知道今年冬天，她還能不能穿的上。」

普通健康孩子的母親說這樣的話，只會讓我感嘆「小孩子長得真的是很快啊」。但是對著可兒媽媽，一時之間卻不知道該說什麼。今年的冬天，她的小女兒，還在這個世界上嗎？

「U-KNOW哥哥不要看別的地方嘛，」可兒認真的拿著蠟筆認真的塗塗畫畫，「亂動的話畫出來會醜醜的，就不帥了哦。」

我扭過頭，鄭允浩坐在病床旁邊，兩手搭在併攏的膝蓋上，微微駝著背，笑著看著可兒

「這樣可以嗎？」

「謝謝你們。「可兒媽媽停了手裡的活，笑著對我說，「我一個人帶著可兒，又要上班，從來都沒空陪她玩。」

「還好可兒那麼懂事。」我低下頭，看著病床邊的一塊陰影。

「是啊，她平時就在家一個人看電視。特別喜歡U-KNOW。U-KNOW一出來就眼睛都不眨的看。」女人笑起來，「U-KNOW能真的來看她，真的是太好了。」

我抬頭看著扭成一堆打打鬧鬧的一大一小。或許他已經並不是紅的發紫的明星。卻仍然是很多人心裡最溫暖的依靠。

「我已經花光了積蓄。」女人嘆了口氣，「下次化療的錢都已經沒有了。」

女人疲憊的笑了笑

「也許過幾天，醫院就不會再讓可兒住下去了。」

我愣了愣，翻出皮夾子，把裡面剩的幾百塊錢遞給她

「這個......」

她笑著推開我的手

「謝謝你......但是......沒用的。」

杯水車薪而已。我抿了抿嘴唇。我是普通拿薪水的助理。鄭允浩是半紅不黑的三線藝人。就算可兒命好，配型成功，手術費用就要50萬左右。我不是電影裡那些家財萬貫一甩就是一遝支票的男人，鄭允浩也不是圈子裡一個代言就能賺上七位數的藝人。公司抽成抽的很高。鄭允浩的境地比我也好不了多少。50萬，放到小說裡可能真的算不上什麼。活生生的現實裡，是不小的一筆錢。再加上手術後恢復的費用。實在不是我或今時今日的鄭允浩可以承受的起的。

「U-KNOW哥哥，你唱歌給可兒聽好不好。」

可兒枕在鄭允浩的腿上，軟綿綿的趴著，濕漉漉的眼睛讓我聯想到了台風。鄭允浩拍了拍她的背

「可兒想聽什麼歌？」

「想聽寶貝寶貝歌。」可兒懷裡抱著小熊，使勁拱了拱鄭允浩的腿，絨線帽都快要掉下來。

「寶貝寶貝歌啊，」

鄭允浩幫她把絨線帽拉一點點下來，又拍了拍她的頭。天曉得那「寶貝寶貝歌」是什麼東西。我一手支起下巴淺淺的笑著，等著看鄭允浩出洋相。

「寶貝不哭，」男人垂下睫毛來，輕輕的哼著，「這世界總有太多的痛苦，寶貝不要隨便服輸。」

「寶貝不哭。你的裙擺是動人的舞，一直跳到舞台落幕。」

「寶貝不哭。哪怕有時候會孤獨，也有我的守護。」

我一手支著下巴，以免它掉下來。我知道這個男人有才，卻不知道他隨口哼出來的歌也可以這麼好聽。暖洋洋的感覺。

「寶貝不哭。生命總有太多的無助，寶貝不要輕易的say I cannot的。」

「寶貝不哭。眼淚是珍珠，請為愛你的人留住。」

「寶貝不哭。幸福是一棵小小的樹，花開在寶貝內心深處。」

仿佛在媽媽肚子裡被溫暖的羊水包圍著的幸福感。我看著鄭允浩一邊拍著可兒的背一邊輕輕的哼著歌。幾乎要被這奇異的親和感催眠。

「我的寶貝，我的寶貝。你是天使可以飛，你是珍珠灑光輝。」

「我的寶貝，我的寶貝。也許人生不太美，傷痕累累。也許生命不太長，早早沉睡。」

「可是寶貝寶貝，我的愛讓死神卻退。看我的寶貝多美，寶貝最美。」

「寶貝不哭。寶貝不哭。再難走的路，有我把你的小手牽住，再也不迷路。」

迷失一般的情緒裡，看著面前微微低著頭的男人。我也，想把你的手牽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