矇矓的夢境裡突然躍進某個熟悉畫面。一棟美輪美奐的房子裡,他看見小小的自己蹲在沙發問,男人與女人激烈的爭吵著。他認得那女人,那是他母親,一個出名的模特兒;而男人,是包養她的男人,一個服裝公司的負責人。

 

男人說:「我不要那一個野種,誰知道他是不是我的?我老婆也幫我生個兒子!」

 

女人歇斯底里的扯著他。「你不要他,那我呢?你也不要了?」

 

男人說他們只是玩玩而已。男人走了,女人哭泣著。

 

他看見小小的自己因為害怕而哭的聲嘶力竭。他不要我了,那妳呢?妳也不要我了嗎?女人殘忍的推開他。我不愛你,我根本不想生下你……後來,女人自殺了。那女人死在種滿紅色玫瑰的院子裡,當著他的面割腕自殺了。他看見自己縮成一團,無神的看著女人的屍體,就連自己何時淚流滿面的也不知道。

 

「妳不要哭喔。」男孩的童音在他耳邊響起,而他的雙眼哭得根本看不見任何東西。

 

「我們才剛搬來妳家對面,媽媽說,我們要好好相處哦。」男孩沾著泥巴的小手,粗魯的擦著他的瞼。

 

「妳不要哭了啦!」眼前突然出現一朵摘下的玫瑰花。

 

「媽媽說,女生都愛小花的,我花給妳,妳不要哭了喔。」男孩硬把花塞到他手裡。

 

他抬起頭,忽然很想看清楚這個偷摘他們家院子裡的花、又把他當成女生的臭傢伙是誰。然後,他看見兩道與自己的細細柳眉不同的粗獷濃眉,與自己的圓圓大眼不同的細長黑眸,還有一張與自己的白皙臉蛋不同的髒兮兮小瞼。他叫鄭允浩。他聽見對面的屋子裡傳來女人的叫喚。鄭允浩。

 

他在心底喚道。鄭允浩!

 

「怎麼了?別哭了,我在這兒。」

 

鄭允浩擁緊他,細細安撫。怎麼睡到哭了?他在他懷中仍會覺得不安而叫著他的名字哭泣嗎?

 

「允吶!」金在中將自己更埋入他懷裡。

 

「做惡夢了?」鄭允浩擦去他的淚。

 

「我夢見我們第一次見面的事,我想忘又捨不得忘。」那個夢境好悲哀又好快樂,是個他想埋葬又想記住的回憶;他想記得與鄭允浩的首次相遇,又想忘記浴血的母親。

 

「別怕,我會陪著你。你可是我二十七年來唯一一個送過花的人。」

 

那天是他們第一次見面,也是金在中母親的忌日,他在花叢間發現美麗的他。他俏皮的話多少沖淡回憶的悲傷,金在中拭著淚,破涕為笑。

 

「你也是第一個送我花的男人。」

 

「但不是唯一一個吧?」他酸溜溜地。

 

金在中甜甜嗔道:「可是,你是我唯一的男人。」允浩在吃醋呢!

 

鄭允浩佔有慾十足地哼了聲。「我那時還以為你是女的,直跟我媽說我長大一定要娶你,沒想到你居然是男的。」

 

「你後悔了?」一想到這個可能,金在中盯著他,大眼濕濕的。

 

「傻小在,我怎麼可能後悔其實我愛你啊!」鄭允浩愛憐地給予保證。

 

「允吶,我們會永遠在一起吧?」母親的絕情讓他好擔憂,他會不會注定不會被愛?

 

「當然,我們會永遠在一起。」鄭允浩親了他一記。

 

「好不容易找到一個能配合我遊戲的性伴侶,我怎麼可能放你離開。」才剛正經的表白,馬上改不了性子的調笑。

 

「你去死吧你!」金在中漲紅臉,抄起枕頭丟向他。

 

「我死了你就守寡了,這主意不好。」接住枕頭,鄭允浩再度吻了他一下。「好了,不玩了。你去刷牙洗臉,我做早餐給你吃。」

 

秋天的早晨有點涼但不冷,鄭允浩全身赤裸地跳下床,隨手挑起睡褲套上。

 

「你的身體看起來好性感。」看著他一身結實的肌肉,無關乎情慾,金在中只是有些羨慕地說。

 

鄭允浩握著房門把手,回頭說了句:「你的也不差,你可愛的小屁屁老弄得我欲罷不能、慾火焚身。」

 

他手腳俐落地關上門,躲過一顆迎面而來的黑色枕頭。站在爐火旁的鄭允浩,俐落地朝平底鍋打顆蛋。金在中穿著浴袍站在他身後。拿著鍋鏟的鄭允浩看起來,就是一副居家好男人的模樣,他有些心動也有些感動,這個在別人面前一派冷靜沉毅的男人大概只會為了他下廚吧!他衝動地自背後抱住他。

 

「你最近很喜歡撒嬌喔。」鄭允浩愣了下,笑了。

 

「你不喜歡?」金在中將頭靠在他肩上。

 

「我愛死了。」騰手拍拍環在他腰上的小手。「你又淋浴了?」鼻間傳來沐浴乳的氣味,那是與鄭允浩同樣的味道。

 

「你老是把我弄得黏黏的,我不沖澡怎麼上班?」細緻的鼻尖蹭了蹭他頸邊。

 

「把你渾身弄得黏黏的是我的驕傲。」呵,他的小在小嘴越來越利了。

 

金在中捏他一下,才說他是居家好男人,他又老愛在他面前說些煽情的話。據他所說是可以增進情趣,在他看來只不過是段沒營養的對話罷了。金在中不再說話,靜靜偎在他身上!這個男人是鄭允浩,是個昂藏偉岸、頂天立地的男人,是個已呵護他二十年的男人。

 

鄭允浩說他要與自己永遠在一起。金在中抱緊他,輕聲問道:「鄭允浩,你會永遠愛我,永遠陪著我?我們真的真的可以永遠在一起?」

 

「你真的是很缺乏愛耶!」鄭允浩盛起鍋中五分熟的蛋,他轉過身將盤子放到餐桌上,然後抱著金在中坐下。「我知道你很不安,可是小在,你要我說多少遍我都願意。」

 

鄭允浩專注地凝視他,一改只在他面前的不正經。

 

「我們真的真的一定會永遠在一起。」他早就給予金在中所有的愛與關懷,怎麼捨得丟下他!

 

「嗯!」金在中感動地抱著他的頸。此刻,他真的覺得自己好幸福!

 

「來,嘴張開。」鄭允浩叉塊蛋送到他嘴邊。

 

金在中溫馴地張口吞下。他好喜歡鄭允浩這樣寵他,讓他覺得自己是他最最重要的人。

 

「今天負責走主秀?」鄭允浩問。

 

「嗯。今天是冬裝發表會,就是我前兩個星期幫你做的那件冬季西裝。」

 

「會到幾點?,」鄭允浩沉吟了下。

 

「下午五點開始,全部收好大概七點吧。為什麼問?」

 

「我今天去接你,一起去吃飯。」

 

「你要來看我工作?真的?」金在中開心的笑了,唇邊的梨窩看起來好可愛。

 

「我要看看你這個人會不會把會場搞得一團亂。」鄭允浩疼愛地捏捏他的鼻頭。

 

「我可不代表是工作白癡喔!」金在中嘟嘴,不爽地抗議。

 

「那就讓我瞧瞧吧!」

 

「哼,你拭目以待吧!」

 

老是將他瞧得扁扁的,他一定要讓鄭允浩刮目相看!

 

金在中拿著乾布,輕輕刷著西裝外套,一旁的助理則忙著替模特兒著裝,服裝秀的後台一片手忙腳亂。

 

「Hero,你聽說了嗎?」助理遞件衣服給模特兒。

 

「什麼?」金在中看了看手錶。四時二十五分,負責穿他設計的衣服的Ken還沒出現。

 

一旁的另一個設計師說:「聽說今天『諾爾靳』的董事長會來。」

 

金在中臉色一變。「杜爾凡?他來幹嘛?」

 

「誰知道。」設計師聳聳肩。「今年的冬裝服裝秀與巴黎最大一家成衣公司合作,聽說是打算自我們設計的衣服中選擇幾套交由巴黎的公司大量生產,藉以在歐洲發售。」

 

是嗎?那應該與他無關。金在中神色緩了緩,向助理說道:「打通電話給Ken,他再不來會趕不上。」

 

「你的作品一定會入選的,你的創意跟手工在服裝界首屈一指,說不定杜董是來頒獎的。」設計師說。

 

「我倒希望不要。」金在中喃喃自語。

 

杜爾凡……這個改變他一生的男人……他進入諾爾斯全是為了他。他只想要個答案……要一個二十年來心中最痛的答案……

 

「Hero!」一名女模特兒朝他跑來。「有個男人來找你,他真的好帥喔!」她漂亮的大眼儼然變為心形。

 

「誰?」金在中探頭出去。「鄭允浩?!」

 

這個老是對他不正經到極點、卻在外人面前一逕冷靜、沉毅的男人正邁著沉穩的步伐朝他走來,他嘴角掛著律師的職業微笑,原本俊帥剛毅的面孔多了絲柔和,迷得所有的女性同胞對他投以高度注目。金在中有些吃醋。這個表裡不一的雙面人!

 

「小在。」鄭允浩站在他面前。

 

「怎麼這麼早就過來了,下班了?」他將他拉進男性換衣間,裡頭只有男性工作人員,足以隔絕女人的注視,金在中這才心情好了點。

 

「老闆有蹺班的自由。」鄭允浩微笑,看得金在中有些臉紅。

 

鄭允浩很少在他面前這樣笑的。他說,那是他的職業笑容,在家裡不需要這樣,所以每次見他笑時,不是把他弄得全身痠痛的可恨笑容,就是說些不正經話的邪惡笑容。不可否認,他這種職業笑容也是極具吸引魅力的。

 

「小在,我知道我很帥,但是怎麼我們每天對看這麼久,你還是有辦法看著我發呆?」鄭允浩低頭在他耳邊調侃。

 

「誰看著你發呆!」金在中白他一眼。見他不斷往女性工作室看去,他有些不是滋味地問:「你在看什麼?」

 

「方伶呢?」他記得金在中提過她是諾爾斯的簽約模特兒。儘管金在中已經是他的了,他仍是懼怕他會離開,因為方伶有副最有利的武器--她是女人。

 

「她回美國了。」那天大吵過後,她就解約回去了。他話說得太重,現在想來都覺得有些對不起她。

 

「那就好,你是我一個人的。」鄭允浩摟摟他,笑得真心。

 

「Hero!不好了,不好了!」助理跑得氣喘吁吁。「Ken說他昨晚吃壞肚子,上吐下瀉得根本沒辦法來。」

 

「什麼?!」金在中嚇了一跳。「那我怎麼辦?!他負責我的主秀耶!」

 

「對呀,怎麼辦?」小助理也一臉緊張,左右張望的瞇瞇眼而瞄到金在中身後的鄭允浩。「Hero,他長得好帥好高喔,是新來的模特兒嗎?」

 

他長得幾乎比大家公認最帥的Ken還要好看。金在中猛地回頭。對呀,他怎麼沒想到!他的衣服每一件都是為鄭允浩做的。他忽然伸手就扒開了鄭允浩的領帶,雙手儼然具有職業級水準的解著他的襯衫鈕釦。沒辦法,天天替他脫嘛,想不職業級也難。

 

「小在,我是不介意當眾表演,可你不覺得這種事還是關起門來比較好?」鄭允浩清清喉嚨,開口就是氣死人的話。

 

金在中一愣,雙手各抓著他一邊的衣領;他慢慢的回過頭,發現換衣間所有的人都目瞪口呆地看著他倆。

 

金在中漲紅瞼。「我、我、我只是要幫他換衣服,好代、代、代替Ken上、上、上台,你們別、別、別想歪。」

 

「小在,你結巴了。」鄭允浩好笑地摸摸他的頰。

 

「是這樣呀!」他都澄清了,大家連忙低頭做自己的事,不過一雙雙探索的眼還是直溜溜的住他倆打量去。

 

唉,真想找個洞把自己埋起來。金在中紅著臉想。

 

「你要我代替人上台走秀?」鄭允浩開口。

 

「嗯,反正那些衣服都是照你的尺寸做的,你就幫幫我嘛!」

 

「不要。」鄭允浩一口回絕。

 

好絕情!金在中眼淚差點噴了出來。

 

他只好靠在鄭允浩胸前,軟軟的撒嬌。「允吶……」那表情說有多媚就有多媚!看得換衣間所有男人吞了吞口水。

 

唉,真是調教過了頭,居然在一堆男人面前用床上那一招來撒嬌。眼中精光一閃,鄭允浩笑得邪惡。「要我幫你也可以,不過有條件喔。」

 

「什麼條件?」金在中離開他胸口,警戒地盯著他。他每次這麼說,絕對是讓他簽下不平等條約。

 

鄭允浩俯身在他耳邊。「你今晚任憑我處置喔。」

 

他就知道!金在中狠瞪他一眼。權衡情勢,他也只得點頭答應。

 

「那,先來個訂金。來,親一下。」他得寸進尺地湊頰過去。

 

「你……別太過分。」金在中生氣地瞇眼。

 

「不要拉倒。」鄭允浩一臉無所謂。

 

金在中羞紅臉,只得踮起腳尖,嘟起紅唇,認命地送上。耳邊傳來陣陣抽氣聲,想也知道他的名聲全毀了。

 

「小在真乖。」鄭允浩獎勵地摸摸他的頭。「來吧,隨便你!」他大方的大開胸襟。

 

瞄了眼所剩不多的時間,金在中顧不得害羞,連忙指示小助理過來幫忙。男性的小助理動作迅速地脫下鄭允浩上衣,眼尖地瞄到鄭允浩頸邊有道齒痕。

 

「先生,你被什麼東西咬到呀?你這邊有齒痕喔。」小助理純真的言語引得所有人又停下動作,豎耳偷聽。

 

「昨天晚上床上那隻發情的小貓咬的。」一聽就知道是調侃人的,可惜有人就是聽不懂,還傻傻的抖出自己的情事。

 

「你床上只睡我呀,哪來的貓?」金在中不解的問。

 

鄭允浩一臉要笑不笑:「是呀,我床上只睡你,哪來的貓。」啊,小在真是蠢得好可愛!

 

金在中一聽,轟地一聲漲紅臉,連頭髮都差點豎起來,隱約明白安靜無聲的換衣間裡所有人部聽到了。金在中這著自己目不斜視,正經八百的替鄭允浩穿上衣物,耳邊持續不斷傳來竊竊私語,他真的沒臉見人了。

 

「好了。」他站在鄭允浩面前仔細打量:「我請其他模特兒教你走一下台步。」

 

「Hero,來不及了。」小助理提醒時間已逼近五點,模特兒們都已就定位。

 

「怎麼辦?」金在中急得團團轉。

 

「別擔心。」鄭允浩勾住了他,就在小助理的呆若木雞下,給了他一個火辣辣的熱吻。「你不相信你的男人是一個無所不能的王子嗎?你放心,我不會讓我的公主失望。」

 

金在中一臉受不了的表情。真搞不懂他的自信從何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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