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SECHS

時間就這麼波瀾不驚的流逝著。鶯飛草長。日新月異。不變的是那顆始終如一的心。休息半年的鄭允浩,人氣不但沒有絲毫減弱,反而更加強勁,演技也更加深刻。依然是那麼完美,可是眼睛裡總覺得比從前多了些東西,至於多的是哪些,卻又說不清楚,只是散發的愈發成熟的氣息,和眸子裡那抹難以捕捉的隱忍的疼痛,卻又隱約著希望的溫情。工作依然認真負責,可是不再忙碌的不知所以——一定會儘早回家,不再那麼沒日沒夜,經常會休息——粉絲經常會看到鄭允浩閒暇的時候一個人到處走走停停— —也不是什麼聲名在外的名勝,不過是尋常人常去踏青郊遊的地方——一個人拿著相機仔細的拍著,然後閉上眼,此時的鄭允浩是柔和的,這麼溫柔深情的微笑,想著心裡裝著的那個人,專注的表情像是在和天堂的天使交流。

 

這樣的鄭允浩。用了整整一年的時間,學習了以為自己一輩子都不會碰的鋼琴。努力回憶起以前在中唱給自己聽的好聽的調調。一點一點的回憶,一點一點的完整,終於整理出還算完整的曲譜。有些沙啞的聲音吟唱著這些在中曾經寫給自己的愛的詩歌,一遍一遍的溫習。這麼相信著,相愛的心無論隔著多遠,總能感覺的到。

 

這樣的歌灌錄了一張唱片,沒有公開發行,卻設置成了那兩隻情侶手機的鈴聲——從在中離開起,就一直帶著兩隻手機在身邊,已經遲到了,就不能再錯下去。每天工作忙的不能回家的時候、稍微幾分鐘空閒的時候總會打電話給這只不會有人接聽的號碼,仔細的說著自己一天的工作,自己的想念,自己的關懷,然後依依不捨的掛上電話,嘴角的甜笑,相愛的人總感覺的到。經常會想,在中現在呼吸在地球的哪一個角落,向著哪一片天空微笑或者皺眉。他相信在中會過的很好。一直這麼優秀的一個人,是一直待在自己身邊才刻意的掩飾了光芒。他等著他回來。在中離開的徹底心狠的決絕。但他還是相信會有那一天。

 

愛了這麼久的人,連心跳的脈搏都是一致的。鄭允浩早晨起床工作的時候,金在中正在地球的背面看天上的星星——還是空曠的小山房子的天台。就這樣四年過去,遊蕩了大半個歐洲,最後定居在哥本哈根這個靠近北極的童話的城市。曾經徜徉在威尼斯漂浮在碧波上浪漫的夢,傳說戀人們在橋下接吻就可以天長地久的嘆息橋,毀於火中又重生的鳳凰歌劇院,只是一個人在夕陽下的貢多拉,即使流連卻無法忘返;愛琴海的翻騰足夠詩情畫意,只是鹹澀的海風總是讓自己的眼睛酸痛,雅典娜女神庇佑著這片土地上歡笑的子民千年風調雨順,卻無法撫平自己遊子艱澀的心;維也納多瑙河女神夜夜吟唱的華美的樂章,維也納森林鳥兒的啼唱,流泉嗚咽,微風的低吟,空氣的芬芳,長眠於此的大師們,想必不希望這麼片恬靜神秘的林中游盪著迷路的靈魂。柏林、慕尼黑、布拉格、布魯塞爾。兜兜轉轉了大半個歐洲,初來時在蘇黎世瑞士寧靜的國土一家金融公司謀了個職位——也是在那裡初遇了現在經常會在一起的soulmate朴有天,白天工作,晚上去酒吧唱歌,偶爾也會寫些曲子,可是音符間流淌的無奈始終只有憂傷,再寫不出甜美微笑的歌。然而工作生活漸漸穩定了,卻又離開了這個安然平實的城市—雖然漸漸的開始的疼痛被這裡同一的前進的步調同化的一點點隱藏著,可是沒有希望沒有生機——可以埋葬舊的自己,卻無法重生。遊蕩了很久,最後終於留在了哥本哈根美人魚的身邊。

 

嚮往過荷蘭旋轉的風車和盛開的鬱金香,但是童話的城市總帶著些最初純真的幻想的美好,總是乾淨的沒有一絲雜質。清晨的陽光總是讓自己想到同樣陽光下融化成為泡沫漸次消失的小美人魚。清新自然和煦的城市,每天生活著,笑容也就多了起來,古井無波卻祥和安寧的日子,不想卻重新遇見了之前在蘇黎世遇見的朴有天。不同於自己尋找一個適宜療傷的棲息地,這麼個遊遍世界的浪子也選擇了哥本哈根這麼個童話之都。異國他鄉遇見,即使是只見過一次面也算得上是故人,欣喜的一起喝茶閒聊,卻發現兩人如此多的相似之處——太過於合得來,到最后索性搬到一起居住。朴有天也快音樂,這樣的兩個人經常一起彈鋼琴,寫歌,唱歌,然後無所顧忌的大笑。朴有天知道即使笑著的金在中也是不快樂的,只是金在中不說,自己也就不問。偶爾夜裡會聽到身邊人睡夢中呢喃著的「允」的聲音。是愛人吧。即使是睡夢中的呢喃也可以聽見濃厚的感情,這麼相愛的兩個人為什麼就分開了呢,真的無法挽回了麼。無意間看見在中的一疊曲譜,翻開輕聲吟唱,字裡行間的暖暖的柔情和甜蜜讓朴有天好奇這麼個人究竟有著怎樣的過往,如此甘美的愛情為何現在會一個人跑來這裡療傷。可是有些傷口人們埋在心裡是不想輕易觸碰的,朴有天自然懂得這個道理。

 

想著自己和金在中初遇時,旅遊在蘇黎世的自己不懂德語迷了路,比手畫腳的再路邊要急死時,聽到金在中詢問語氣的「是韓國人嗎」的宛如天籟,自己是不想失去這麼個朋友的,可是也想他幸福。

 

朴有天喜歡哥本哈根,可是畢竟不是想要待一輩子。走走停停的這幾年後,想回到自己的國家開展自己的事業。問金在中要不要一起回去,金在中愣了下還是拒絕了。意料之內的答案。寫好的歌交給朴有天,說好只可以他一個人唱,署名的話是HERO——在中在國外幾年一直是這麼個名字,有天也是認識很久之後才在某次兩人的醉酒之後知道原來HERO的韓文名字原來是金在中。而此時的HERO已然是樂壇冉冉升起的神秘的一顆新星。本來就是才華橫溢的人,這次又痛的徹底,指尖流淌的音樂竟是聞者落淚痛徹心扉。而所有的歌曲卻是只有靜謐的鋼琴伴奏,無人演唱。朴有天在金在中醉酒的時候聽過他哼唱過,乾淨的沒有一絲雜質的宛轉悠揚的彩虹音,唱進人的心裡,一顆僵硬的心也柔軟下來,顫悠悠的一起疼痛著。

 

金在中清醒的時候曾經試著說服他把自己唱的歌唱出來,卻被斷然拒絕了,最開始兩個人在一起的時候,說好一輩子只唱歌給這麼一個人聽,現在不在一起了,可是諾言還在著。寫給他的歌,自己只會唱給他聽。

 

送朴有天去機場的時候,臨走,朴有天看著在中的眼睛,有些意味深長

 

「在中,可能的話,還是回去。這麼些日子,我看得出來。很多事,放在心裡就只能腐爛成陳舊的故事,你太固執,試著給自己一個機會。免得以後自己後悔。有沒有想過,相愛這樣兩個人的事,現在你這樣,對另一個人也許不公平。」看著在中慌亂躲開的眼神,嘆口氣,輕輕的擁抱「我一直都是你的soulmate。況且,沒有你在,這些歌,我不保證可以唱得最完美。 」

 

看著飛機離開。好朋友,一輩子。回到居住的房子,坐在鋼琴前,想看心弦跳動,可是心卻被朴有天最後的幾句話擾亂了。那些事,不是沒想過,而是不想去想,抗拒去記起。從離開到現在已經四年多,不能說不愛了,自己心裡明白自己依然深愛著自己離開的那個人。是該回去了嗎。是該給自己一個機會了嗎。

 

心下這樣問著,聽不到回答。自己決絕的有些殘忍的離開如此徹底,強迫自己忘記曾經有一個金在中在這個地球上呼吸過。即使心痛的無以復加,即使思念深刻入骨髓,即使靜謐的夜裡呢喃著他的名字驚醒,也拼命壓抑著濃烈的可能隨時噴薄而出的愛意,不願去點開那即是隔了重洋也快捷無比的網絡,瞥一眼他的消息。這幾年,自己走了以後,他過的好不好,是不是還璀璨在自己的圈子裡,胖了還是瘦了,身體怎麼樣,胃有沒有不舒服——明白他是不會過得好的,正如自己沒有他不會過得好一樣,太過相愛的兩個人。

 

對他的忽略和不珍惜,還是埋怨著的吧,相愛的兩個人就這樣不能在一起了。努力了四年,無法忘記絲毫,愛情的毒反而中的更加無法自拔無可救藥,——或許一開始就不是打算不愛,只是不想迷失自己冰冷在那裡。現在這個樣子,算是對兩個人的折磨麼。自己不快樂不幸福,身體的每一個角落無時無刻的都在叫囂著那個名字。離開的時候不曾帶走哪怕一件可以讓自己想起他的東西,甚至一張照片。

 

這個固執的愚蠢的可笑的自欺欺人的言行。自己沒有因為這樣而不再思念。自己是在堅持些什麼呢。承認相愛。承認想念。可是不願意回去。是害怕嗎。怕回去以後依然是融化不了的溫差嗎?承認自己懦弱。人都會慢慢長大慢慢改變。四年的時間足以磨平一個人所有堅硬傷人的棱角,可是傷疤從來未曾癒合,經不起任何不柔軟的撫摸。懷抱雖然足夠溫暖,但是一旦離開,溫差的突兀,寒冷亦是刺骨。

 

鄭允浩是會明白會改變,可是,真的沒有信心,他完全能懂自己真正想要的究竟是什麼,或者,即使懂了自己想要的也無法做到,害怕這樣子。害怕自己被捧在手心之後仍然是緩慢的遺忘,與其是這樣的悲喜,自己寧願保持一個安全的距離,自己取暖,一輩子不給自己救贖,也不貪戀也許會傷害自己的溫度,即使是也許。

 

患得患失。不像自己。然而無可奈何。相信時毫無保留的相信。憑誰也打破不了這麼固若金湯的信任。然而這信任一旦破碎,就是粉碎,不會輕易重新黏貼。就是這樣。回去。再繼續。沒有信心。不止對鄭允浩,也對自己。

 

嘆了口氣。過往並非不堪回首,愛人並非冷酷無情,可是到底是哪個環節出了錯,這樣不敢面對朴有天回國之後日子重新變成了一個人的平淡無奇。心在北歐冷冷的風里浸潤涼透,愛卻無法原諒。離開時一同留下的那隻手機,號碼早就廢棄了吧。想著童話裡融化成為泡沫的小美人魚,不想那樣子的愛情,淚漸濕了月亮,星星的笑容很悲戚。

 

不是不想回去,是海派回去之後的某一天,會像現在一樣不得不離開。還沒有癒合的傷口,害怕再痛一遍。

愛著痛著埋怨著,不想給自己、給他救贖。偶爾會接聽朴有天的電話,聽他講遙遠家鄉的人,家鄉的事。聽他抱怨自己不回去歌曲錄的不順利。聽他興奮地說新認識的朋友然後大大咧咧的說不用擔心你永遠都是我的soulmate。聽朴有天提到一個有一個熟悉的名字,心一點一點的跳動著。是有些期待嗎。不安的期待著,渴望又抗拒著。然而卻從未聽到過那人的名字。自己離開時這麼當紅的人,現在卻沒有聽朴有天提起過——不是刻意的迴避,朴有天從來不知道自己和鄭允浩曾經有過的故事。遙遠寂寞的擔心。有些可笑。

 

這麼決然的不管不問的擔心,臨到現在的忽然的恐懼和不安自己都覺得沒有立場。雲淡風輕。然而心卻始終無法平靜。好像一艘在海藻的海裡漫無邊際行駛了很久的船,真的是很久很久以後,久到就要離開這片長滿海藻的海,卻忽然害怕輪漿會被平靜海中的藤蔓纏繞一樣。這樣的心情。輾轉反側。寢食難安。

 

呵呵。這算是什麼呢。總有著酸楚的東西浸潤著心,莫名其妙的恐懼壓抑的自己的胸腔像要炸開一樣,每次接聽朴有天的電話都是希望失望的輪迴。就這麼沒有緣由的,真的,堅持了四年的堅持就要堅持不下去了。真的不想堅持了。回國去哪怕看一眼他還在好好的就行。所以朴有天離開兩個月後的某天再次電話嚷嚷自己生病住院要在中回來照顧的時候,顧不得朴有天的驚訝迅速的答應了。

 

即刻就訂好了機票,好像多年的夢想總算實現了一樣,朴有天的提議只是個藉口,只是個自己安慰自己的台階,匆忙的收拾了些行李幾天后就出發了。坐上飛機,聽見飛機起飛的轟隆聲,看著自己生活著的寧靜的地面離自己越來越遠,從幾天的匆忙中緩過神來,才明白自己是真的要回去了。下一站就是自己逃避了四年的地方。那個地方的那個人,那個地方發生的那些事。自己是還是沒有堅持住嗎。默默念著,只要他好,只要他好就立刻回來。眼淚忽然間就這樣蒸發在九萬米的高空。這到底是怎麼了。為什麼明明這麼相愛的兩個人要這麼折磨。想要的分明不多。自己是不是真的太殘忍了。萬一他有事怎麼辦。那麼多還沒來得及的事情。不想要失去。顧不上旁人訝異的眼光和空姐的詢問,就這樣讓眼淚乾涸在自己的臉上。

 

兩個沒有長大的不成熟的人自以為是的愛著,固執的彆扭著。這樣的高度離上帝很近吧,那麼上帝你一定聽見我的聲音,如果他真的有什麼事,我絕對不原諒自己。不原諒他

 

第七章 SIEBEN

 

哥本哈根飛回韓國是個算得上漫長的旅程。穿越了半個地球。眼淚那麼乾涸了心也很累了。飛機上就這麼昏昏沉沉的睡去,快要降落的時候被空姐禮貌的叫醒。是要回來了啊。透過窗子,雖然看不清下面的東西,只有大片大片白色的雲團和朦朧的霧氣,可是這茫茫的濕潤下面沉睡的已然不是童話中的小美人魚,是自己生活了愛了很多年的城市。近鄉情怯。百味陳雜。有些抗拒這樣狼狽的到達。定定的坐在座位上,看著身邊白皮膚黃頭髮黃皮膚黑頭髮的人一個一個起身離開,就這麼呆呆的不言語,直到空姐最後無奈的提醒自己要下飛機了才鈍鈍的拖著單薄的行李走下去。一路無言。

 

好像故意似的拖沓著節奏,磨磨蹭蹭,細碎的步子,最後終於無法再延遲,害怕最後不想看到的結果似地,無可奈何走出關門,心臟跳動的很是生硬,看著眼前擁嚷的和自己很像的那麼些人,熟悉的語言,回來了。還是回來了。手握緊行李桿,不適應的向前走著,沒有兩步就停下來,抬起頭,巨幅的廣告牌,上面是熟悉的那張深愛的臉。卻又不熟悉。瘦了。明顯的清瘦。醒目的字體「國民情人鄭允浩」。懸著的心不急不慢的墜落了。還好不是最差的結局。自嘲的笑了笑。

 

也是,怎麼會有這麼愚蠢的擔心呢,可是自己就是被這麼愚蠢的擔心研碎的重新踏回自己以為一輩子也不會回來的故土。看著海報上的他,變了。即使是微笑著,周身散發的氣質,和自己離開時全然不同。眼睛裡的情緒,讀不懂,似乎包含了太多,溫柔,隱忍,等待。不是做戲,似乎是這些感情根本就已經融合在骨子裡無法隱藏無路可逃。黑色的眸子像是黑洞要把自己吞噬。站在海報前面,四年來第一次看見這張自己深愛的臉,第一次,唯一一次,所有曾經的日子裡拼命忍住的思念,忽然有了宣洩的出口卻不知道應該從何開始。顫栗著。不是所措。狼狽慌張。想伸手去撫摸肌膚的紋理,可是手臂舉到一半就僵硬到那裡,他。還是自己的嗎。

 

想彎彎嘴角給自己一個笑容,卻只有渾濁碩大的兩顆淚珠,不同於飛機上眼淚的清明,歷盡艱辛,像是酸澀的石灰水,灼傷了皮膚,灼傷了眼睛,灼傷了百口千瘡的心,揉碎了一個世紀的傷痛,緩慢的落下,滴在大理石面的地板上。一眼萬年。我回來了。你還好嗎。看起來很好的樣子。可是我不好。很不好。我想你了。你想我嗎?我知道你想的。可是我們,都回不去了。我不想回去。我愛你。

 

打電話給朴有天,因為一直沒有說明自己是什麼時候回來,所以聽到自己已經到了首爾的朴有天很是驚訝自己的速度,嘻嘻哈哈的報了醫院的地址和病房號,不想听他的嘮叨,金在中迅速的掛了電話,攔了計程車,稍微沉吟,還是不尋找住的地方,直接讓司機開去醫院了。不喜歡住賓館,再好的旅店也逃脫不了冷漠而生疏的氣息。碩大的床卻沒有可以蜷縮依靠的地方,暖氣開得再怎麼溫熱,心裡還是冷冷的疏離。有天回國兩個月,應該是有住的地方了吧,寧願去和他擠一擠,也不願意去賓館度過徹夜不眠的夜——記憶中,只有在鄭允浩懷裡,他才可能在飯店的床上入睡,而這如今,顯然已經不可能。

 

其實有一個地方,自己一直生活著的地方,大門應該是永遠為自己敞開的吧。自己還留著鑰匙——如果那裡的鎖還沒有換的話,那算是自己的家嗎。不算了吧。物是人非。難掩荒涼。不想再去那個掩埋著孤單記憶的地方,那麼寂寞,也早已不屬於自己。的確如此。

 

胡思亂想著,計程車很快到了醫院,付錢下車向醫院走去,心裡想著已經確定了允浩好好的沒事,那麼看一眼之後該什麼時候離開,這麼想著,不覺走入了一個大大的熊抱,愣神了一剎那,感覺到熟悉的黏熱的溫度,失笑了下。

 

 「朴有天生著病你還到處亂跑不好好待著。」一邊把八爪魚似地掛在自己身上的朴有天拿開。

 

「怕哥你找不到病房走丟了嘛。哥你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我還以為要等幾天呢。 」

 

有天不顧在中的阻攔,搶過了在中的行李,兩人一起向病房走去,還好行李只是單薄的一件。走到病房裡坐定,看著兩張並排的病床和普通的裝飾,在中皺皺眉

 

「有天,這裡沒有單人病房嘛?你本來哮喘就是人越少越好的。 」

 

「沒關係啦。 」有天倒是無所謂的笑了笑,讓在中坐下,起身拿了個蘋果,「不知道什麼大人物住院,VIP和單人房都在一個樓層的全包了。這裡一直空著的,剛剛你來之前護士說等下要有人住這裡,反正我也快好了出院了,不要這麼臭著一張臉啦。」

 

說著還上前去揉了揉在中僵硬的表情。兩個人這麼天南地北的閒聊著,歌曲的錄製,怎樣編曲,soulmate不見了兩個月果然很多話要說,時間靜靜的流淌的如此安詳,病房的門忽然被打開了,首先進來的護士手腳麻利的把空著病床的被子舖展開來,在中和有天看見有人進來,禮貌的站起身,不經意的抬頭,對上一雙溫暖的眼睛,對方和自己的眸子裡同樣盛滿了驚訝和欣喜

 

「昌珉。 。 。 。 」

 

輕輕的看著穿著白大褂的昌珉在中還沒來得及說更多的話,目光驀的停滯住,喉嚨幹的要撕裂一樣,彷彿一瞬間失去了所有語言表達能力——甚至對世界沒有了反應,就那麼愣愣的站在那裡,大大的眼睛隨著一個焦點移動沒有光澤沒有色彩,嘴巴微張著想要說什麼卻發不出一點聲音,看著醫生、護士在他身邊忙碌著,看著隨後進來的經紀人緊張的神色,深呼吸,不理會有天的低聲詢問和旁人奇怪的目光,慢慢的走上前去,一步一步,很慢很慢,可是的確在移動著,好像每一步都已經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在病床前,不管護士嫌他礙事讓他遠點的抱怨,就著床沿坐下,伸手握住了鄭允浩沒有紮針的一隻手在手心裡,握緊,輕輕揉搓著,在場的人各樣的情緒看著這個年輕的人,除了昌珉其他人對此一無所知,昌珉攔住了想要上前阻止的經紀人,迅速檢查了下確定各項儀器都是完備著的,輕聲招呼屋裡的人,包括有天離開了。

 

輕掩上門,最後一眼是在中握著允浩的手。回來了。兜兜轉轉曲曲折折金在中總算回來了。不想和鄭允浩四年來的重逢竟是這樣一種願景。鄭允浩怎樣過的這四年沈昌珉比誰都清楚,鄭允浩四年間陸續做一直做的事沈昌珉也懂了那是無可匹敵的感動。

 

分明想念的刻骨卻不去故意的尋找,只是不想給他壓力不像逼迫,等他自己願意回來了再小心治好他心裡的傷口,看他願不願意原諒,願不願意重新開始。相信著相愛的人的心靈總是相通的。看著這麼個四年,沈昌珉絕對的相信,現在的鄭允浩絕對可以給金在中他想要的幸福,只有鄭允浩可以給金在中完整的幸福。這麼想著,看著病房裡兩個人隔了那麼久終於重疊的背影,算是有些欣慰的笑笑,轉身去了。

 

金在中就這麼坐在床沿,握著鄭允浩的手。沒有想像過重逢。沒有想像過會以這樣的一種方式重逢。看著鄭允浩緊閉著雙眼在擔架上被推進來,心跳一瞬間就停止了。幾十分鐘前,自己還在想他是好好的,他過的很好,自己不用擔心,自己在擔心什麼,什麼時候可以離開。看著昏迷中的鄭允浩,心痛的無以復加,就算是怨恨,也是深愛的人。自己離開的這幾年,就是這麼照顧自己的嗎。

 

四年的堅持土崩瓦解,就那麼走上前去握住他的手,不想忍也不願意掩藏。允浩的手還是那麼大,只是更瘦了,骨節更加分明。皮膚沒有自己離開的時候細膩,有些粗糙,有些地方甚至有些糨子。醫院白色被褥中昏睡的容顏,比照片上還要瘦,怎麼瘦成這個樣子了,怎麼比自己還瘦呢,怎麼這樣子不聽話呢,不是說了即使離開也要好好照顧自己的麼。臉色怎麼這麼蒼白,曾經親密親吻自己的唇沒有一點血色。不似廣告牌上即使隱忍著不明情緒也掩飾不了的意氣風發,這麼憔悴,這麼頹然。

 

安靜的睡顏,微皺著的眉頭,即使是昏迷著也這麼累這麼不舒服嘛。不安的脆弱的樣子,沒有了往日強勢成熟氣勢的掩飾,就這樣最開始的樣子,很少見的這個樣子,沒來由的心疼。心裡想的很多卻一句也說不出來,情緒在喉嚨裡哽咽著,好像世界誒都不存在了只有兩個人對著彼此,忽略了忽然安靜的病房,自己是什麼時候變脆弱了呢,這麼24個小時的時間里馬上要哭第三次了。心疼。後悔。自己是在幹什麼。

 

明知道他不可能照顧好自己那為什麼要離開。看著他受傷生病躺在這裡的心情,分明比自己受傷更痛,寧願自己一直痛下去寧願就那麼失去了自己,也不要他現在這個樣子。心裡賭氣似的,你怎麼能昏迷在這裡,廣告牌上的你不是還笑的很揮斥方遒,不快樂的話幹嘛笑成那個樣子給我看,幹嘛這麼騙我,都以為你是好好的,都相信你是沒事的。

走之前分明都有告訴你最後一遍那些可以代替我照顧你的東西在哪裡,你讀不懂我要離開,可是連這些都沒在意嘛?還是你這麼懶,這麼壞,根本不把我的話放心上?你最好就不要醒來,不然我一定要狠狠的找你算帳。四年前讓我心痛的離開,現在我回來了竟然還這樣躺在這裡欺負我。還是就會一直欺負我。煩死你了討厭死你了你快點醒過來了。我好不容易回來了你不知道嗎。好吧我不想讓你知道,也抗拒和你見面。可是萬一不小心和你遇見的話,你至少要帥帥的,至少要和以前一樣帥。穿著黑色的大衣面無表情或者好看的笑,都可以。哪怕是假裝看不見的走過或者可氣疏遠的寒暄或者還是什麼都不懂的把自己大罵一頓,甚至挽著另外一個人的手說自己很幸福,都行。都可以。只要他好好的和從前一樣。哪像現在身上一點肉也沒有,包子臉也不見了。自己怎麼這麼狠心呢。這是怎麼了。

 

眼淚像瞬間破碎的巨大鑽石,晶瑩剔透卻帶著寒冷的棱角落在他乾燥的手掌上,潤濕了他的手也劃傷了自己的心。金在中垂著頭不說話不思考,只剩下眼淚沒有意識不受控制,一句話說不出來,鹹澀的很快濡濕了他的手,還有床單,卻不在意。什麼時候醒過來,求求你快一點醒過來,你到底是怎麼了,再不醒過來就真的不要你了。看見他的瞬間開始就已經不是一個運轉正常的大腦,也的那個然忘記詢問醫生他是為什麼會躺在這裡,嚴重不嚴重。不過顯然的是他不好,比自己還不好。沒有多餘的言語和動作,只是這樣握著他的手。直到天荒地老。

 

鄭允浩醒來的時候已經是華燈初上。大腦先於身體清醒,朦朧的記憶裡拍戲時因為連續幾天的外景,不規律的飲食和作息,自在中走後就沒有好反而愈發加重的胃病發作,攢促的疼,就那麼暈倒在了片場。感覺身邊坐著的一個人,細碎的數落著思念,手被一個不能再熟悉的溫度緊握著,依舊那麼柔軟細膩的皮膚,兩隻手重疊著緊緊握自己的手在一起。

是在做夢嘛,是還沒有清醒嘛,這麼一個魂牽夢縈了四年的觸感。不敢睜開眼,不敢動一下,怕是稍微的動靜,就會把不容易降臨的天使驚嚇走,怕看見空蕩的病房,寧願就這樣閉著眼享受這太過真實的錯覺。很久很久。房間裡靜謐的婉約如詩。悄悄的睜開眼睛,首先看向窗外,沒有拉上的窗簾可以透過窗子看見外面的萬千燈火,目光由遠及近,最後定格在自己病床前坐著的這個人。不知道坐了多久,已經有些疲憊的睡著了,可是手還是緊緊的那麼握著。鼻子忽然酸澀。

 

房間裡沒有開燈,在中垂著的頭,看不清楚自己日日夜夜思念的這張臉,不顧還輸著液的另一隻手,緩慢的抬起來,覆上他的頭髮,柔軟的髮梢,不可抑制的顫抖,想再撫摸他的肩膀,他的臉頰,然而手掌只是顫抖著無法移動。不敢相信,可是是真的,是真的,不是在做夢,不是在另一個世界的天堂,就是在這裡,消失在地球某一個地方的在中回來了,真的回來了,不管為什麼回來,不管會不會再離開,不管會不會原諒,不管給不給自己重新來過的機會,現在自己的病床前握著自己的手,的確是在中,他丟失好久的在中。

 

黑暗中無聲的笑。四年來第一個沒有苦澀沒有遺憾的笑容。在中。謝謝你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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