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來客 

 

在中臉上一紅,繼續對他怒目而視。 

 

允浩大笑著打了個水花,「過來吧!池子那麼小,你那後背根本泡不著!」 

 

在中蜷著腿不動,允浩轉過身去,「哎呀,都是男人你怕什麼的,我不看總行了吧?」 

 

在中趁允浩轉過身的時候,往池水裡伸指一彈,仙術使得溫泉原本就彌漫的霧氣變得更加嚴重,嚴重到隔著半米的距離你都看不清你身邊是否有人的地步,在中才嘩啦嘩啦的從小池子裡貓著腰竄到了大池子裡。 

 

等允浩再轉回來的時候,他發出了疑惑的聲音,「耶?怎麼突然這麼大霧氣?!」 

 

在中撇撇嘴,用指尖蹭了蹭鼻子,心說廢話,不然你以為我這個神仙是白當的! 誰知允浩常年在戰場上練就了一種「聽聲辨位」的功夫,不論多惡劣的天氣,只要聽到響動就能判斷出敵人來自何方。所以允浩不費吹灰之力就找到了在中之所在,並且長臂一伸把在中嘩啦啦拽到了身前,激起的水花濺了在中一臉。 

 

在中倒吸一口冷氣,直往水下縮,「鄭允浩!你泡個澡就自己好好泡!老拽我作甚?!」 

 

說話間他已經被允浩拽至臉前,在中能清晰的看到他被水汽打溼的睫毛,允浩特無辜的一聳肩,「我幫你擦背啊……」 

 

在中嚇得嗆了一口水,趴在池壁邊咳了半天,結巴道,「不不不……不用了……我自己來就行了……」 

 

允浩噗嗤一樂,「你能夠得著自己後背……」說著,他一手拉過在中,另一手拿起一塊溼布就要往在中背上擦。 

 

在中立刻旋身躲開,忙亂的搶過溼布扔了出去, 「哎呀我說不用了!」 

 

誰知由於霧氣太大,所以在中這一扭身的時候,一只腳剛好在水底踩在了允浩腳面上。允浩頓時重心不穩,再加上在中扔出去的溼布好巧不巧的正中允浩的臉,本來就看不清的允浩這下徹底失去了方向感。 

 

而在中則由於踩到了滑溜溜的東西,腳下一滑就要摔倒,他本能的伸手去抓,結果一把就攬住了允浩的脖子,可惜摔倒的趨勢並沒有止住……於是,兩人就以極其親密的姿勢一上一下的華麗的摔倒到了水裡…… 後背全部浸入水中,在中一緊張之下,雙腿也自然而然的盤到了允浩腰間以維持平衡…… 

 

眼看在中的後腦勺就要磕到池底了,臉上還蒙著溼布的允浩膝蓋一彎,跪在了池底,迅速用左手一撐旁邊的池壁,右手從後面繞過在中的腰,把他託住,兩人這才卸去了摔倒的力道…… 

 

熱氣蒸騰的溫泉池子裡一時靜悄悄的,只回蕩著一些餘波未散的水聲,還有兩人一起一伏的呼吸聲…… 在中不敢動是因為他怕自己一動兩人會再次失去平衡摔倒,允浩也不敢妄自動作是因為他臉上還蒙著塊布什麼都看不見…… 於是兩人就保持著這種親密接觸的姿勢僵持了一會兒,直到允浩實在忍不住了,開口道

 

「在中……你勒輕點兒,我脖子疼……還有,你能不能抽空幫我把臉上的布弄下來……」 

 

在中鬧了個大紅臉,他連忙鬆開右手,幫允浩把布拿開…… 可是這樣一來他又發現了一個嚴重的問題,那就是允浩的視線立刻和他的視線短兵相接了…… 一瞬間,在中只覺得千萬朵煙花在腦海中旋開,他更加緊張了,心臟咚咚咚的跳著,手不自覺的又勒緊了些,雙腿也不自覺的又夾緊了些…… 直到他感到一股灼熱的溫度硬硬的頂住了自己,才眨了眨眼,不解的朝熱度的來源看去…… 霧氣恰好在這時消散了一點,瞬間,在中把什麼都看了個一清二楚…… 

 

他大腦瞬間空白了片刻…… 允浩也不好過,在中雙腿一夾,他頓時悶哼了一聲,可是又不能動,只得也愣愣的看著在中…… 兩人再次沉默的對視了很久,在中最先反應過來,他雙手雙腿同時一鬆,就撲通一聲掉進水裡了,然後看都不敢看允浩,就憋著氣順著水底爬爬爬,一路爬到了大池子的另一邊,縮頭縮腦的坐在水裡不說話,就把鼻孔以上的部分鑽出來透氣…… 

 

允浩一看在中掉水裡了,本來想伸手去撈,可瞬間又收回了手,臉色尷尬的也坐回了水裡,還特意往下縮了縮,頓了頓,又隨手拿過剛才被扔的溼布隨意把玩著…… 他們隔著漸漸變淡的霧氣時不時的對望,一旦對上視線後又會迅速挪開,允浩幾次想開口說話都沒能下定決心…… 

 

直到霧氣完全散開,兩人也在水裡泡的幾乎脫了一層皮的時候,允浩才乾笑一聲,說道,「這個……啊哈哈,至少你現在知道我肯定不是不舉了……」 

 

在中鼓了鼓腮幫子,抻著脖子,伸手沖著允浩一指,醞釀了半天也沒說出一句話來,最後含糊的嗚嗚了一聲,又縮回水裡了…… 

 

允浩撓撓頭,嘆口氣,對著在中招招手,「行了,泡的差不多了,咱回府吧……」

 

於是,鄭府的家丁們都百思不得其解,怎麼泡次溫泉,金公子的臉色反而變得難看了?而且大將軍的臉色也好看不到哪兒去…… 於是,眾人就在這種低氣壓下隨著兩人回到了府上,誰知剛一下馬車,李管家就上來跟允浩耳語,「少主,新請的賬房先生來了,現在在前廳候著呢。」 

 

允浩點點頭,老賬房先生年紀太大了,准備告老還鄉,也是時候請一位新的了。他回頭吩咐下人道,「先送金公子回房休息吧。」在中面無表情的從他身邊擦肩而過,允浩拉住他,無奈的說,「晚上我去給你解釋一下……」 

 

在中還在氣頭上,也沒理他,徑自走了進去。 等允浩換好衣服來到前廳的時候,就看到一個一身白衣,領子上帶絨毛的年輕男子正端著茶杯要喝茶。 允浩打量了他一下,看起來很文雅,應該也是讀書人家出來的。那男子一看他進來,就起身作了個揖,「在下朴有天,是新來的賬房。」 

 

允浩也趕緊還禮

 

「朴先生多禮了,以後我們鄭府上上下下的賬目,還要勞煩朴先生多操心。」  

 

兩人寒暄了一番,允浩就吩咐管家帶著朴有天回房休息去了。他本來打算立即去找在中,可突然又想起來自己還有幾個折子要寫,就皺著眉快步往書房走去了。 

 

再說朴有天,一進房間,就以舟車勞累為由插好了門,然後迅速隱身,直奔在中房間而去。 

 

在中正在房間抱著被子生悶氣,突然就聽到耳邊有個熟悉的聲音幽幽的喊道

 

「金在中……」 

 

在中嚇得仰面從床上翻了下去,等他扶著額頭爬起來的時候,就看到朴有天正好整以暇的槃腿坐在他的大木床上猥瑣的笑著。 在中一看他就沒好氣,抓起掉在地上的被子沒頭沒腦的扔了過去

 

「再笑的那麼變態本仙君就把你的牙都敲下來!」 

 

有天一閃身躲開被子的攻擊,迅速變了表情,一臉泫然欲泣,「在中……你可得幫我啊……」 

 

在中氣呼呼的坐在桌邊一杯杯的往肚子裡灌涼茶「少廢話!你是不是糾纏完金俊秀又覺得無聊了?!」 

 

有天皺著臉,「問題就出在這個金俊秀身上……他把我弄暈了然後畏罪潛逃了……」 

 

在中鄙夷的瞅了瞅他「肯定是你行為過分在先!不然好好的他為什麼弄暈了你?!」 

 

有天腆著臉湊過來

 

「而且他還給我施了個一對一的咒,就是不讓我發現他的蹤跡……所以我只好先來找你了!」 

 

他一把抓住在中的胳膊晃來晃去

 

「看在咱倆是這麼多年仙友的份上,你幫我找找他唄……」 

 

在中剛要喝茶,被他這麼一晃,茶水灑了一身,在中這個氣啊,怒喝道,「你給我鬆手!」 

 

正在這時,門外傳來允浩疑惑的聲音和敲門聲,「在中?」 

 

在中狠狠瞪了朴有天一眼,後者立刻隱身竄到角落裡老老實實的呆著。 

 

允浩這時一推門進來了,左右看了看,「你剛剛在跟誰說話?」 

 

在中咽下一口茶水,冷聲道,「沒誰,我自言自語呢。」 

 

允浩有些好笑的坐下來,「為什麼?」 

 

在中冷哼一聲,「被你氣得!」 

 

允浩有些尷尬的彎了彎嘴角,他剛想開口解釋,在中卻赫然發現朴有天竟然沒出去,而是饒有興致的聽著他們的對話。 

 

在中立刻轉移了話題,對著允浩瞇眼一笑,「聽說城裡新開了家青樓?」 

 

允浩明顯一愣,隨即皺起眉頭看著他點點頭。 

 

在中繼續問,「聽說青樓裡新來了個琴師?」 

 

允浩驚訝的看了在中一眼,搖搖頭,「不太清楚。」 

 

在中把玩著杯子,漫不經心的說道,「聽說那個琴師姓金,叫金俊秀……」 

 

說完,他立刻拿眼瞥朴有天,只見朴有天對他抱了抱拳,就立刻飄然出了房間,奔著大門的方向去了。 在中哼了一聲,收回目光時才發現允浩正一瞬不瞬的盯著自己,而且表情不太好,「在中,你不會是想去青樓吧?」 

 

在中挑挑眉

 

「那倒不是,只不過這新來的琴師好像就是我當初在你們軍營的災民營認識的一位小兄弟,我想抽空去看看他。」 

 

允浩的表情這才歡快了些,他點點頭,「那好,改天我讓周貴陪你去。」 

 

在中偷眼看了看他,冷聲道,「你不是說這兩天你陪我玩嗎?」 

 

允浩頓了頓,誠實的說道,「青樓那種地方,我很少去的,就去過幾次,而且還都是被人拉去吃酒的。我不太喜歡那種……」他抬眼看在中,笑道,「那種氣氛。」 

 

在中沒好氣的瞪著他「我覺得你挺適合去青樓的。」 

 

允浩怔了怔,皺眉看向在中。 

 

在中瞥了眼允浩雙腿間,拉著嘴角繼續諷刺的說道,「你那麼容易就……就沖動,要是去了青樓,一定樂不思蜀。」 

 

允浩啞然失笑,他往前湊了湊,胳膊肘支在桌面上,輕聲對在中說

 

「我說,你這氣多長時間能消啊?在車裡我不是都跟你說了嗎,那溫泉裡那麼熱,再加上身體摩擦,我有點反應也是正常的……」 說到這裡,允浩突然扭頭躲開在中的目光,聳聳肩,「你別誤會……」 

 

在中也覺得氣氛有點尷尬了,他突然想起希澈的話…… 如果想做好兄弟的話,是不是不應該這麼計較呢?…… 

 

想著想著,在中就大大咧咧一擺手,不太自然的說,「沒誤會沒誤會……咱明天去哪兒玩?」 

 

允浩顯然是沒想到在中這麼快就消氣了,有些意味深長的看了他一眼,然後淡淡一笑,「去打獵。」

 

朴有天走進這家名叫水鏡樓的青樓時,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感覺,他也想不明白,金俊秀明明有很好的手藝,足以讓他在京城也開一家酒館的,為什麼偏偏跑到青樓來彈琴?當初金俊秀好像也是從青樓逃難出來的…… 

 

要說他是為了吸補陽氣的話,也說不過去啊,第一他在月圓之夜寧肯吐血也不肯找人,這朴有天可是親眼見過的,第二他進了青樓也是做琴師,從來不接客…… 這金俊秀到底在想什麼呢…… 朴有天心裡納悶,郁悶的晃著扇子往裡走,剛進門老鴇就迎了上來,有天眉頭一皺,剛要說我就是隨便喝喝酒,老鴇就搶先一步說道,「這位公子,樓上雅座有位公子請您過去喝酒。」 

 

朴有天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 

 

老鴇瞥了眼朴有天脖子上那一圈白色絨毛,抿嘴笑道,「就是你。」 

 

朴有天本來正在奇怪是誰請自己喝酒,結果他一進那房間的大門,就看到了滿滿一大桌子的吃的。 

 

他看都沒看那個背對著他坐著的人是誰,就吼道「沈昌珉!你小子終於知道下凡看看我們來了?!」 

 

昌珉咬著只雞腿,轉過身含含糊糊道「朴有天,嗓門放小點兒,你不要面子我還要呢……」 

 

等昌珉吃了個八成飽,有天也喝下去一壺清酒了,昌珉一邊剔牙一邊把椅子往前拉了拉,指著打開的木窗,從那裡看出去,可以很好的把舞台上的一切盡收眼底。 

 

「看見沒,要開始了。」 

 

有天也挪了挪椅子,探頭看了一眼,「什麼啊?」 

 

昌珉白了他一眼,「你的金俊秀,馬上要開始彈琴了!」 

 

有天突然一拍腦袋,抓住昌珉的肩膀,「喂!上次我去天庭問你的那些問題,現在你可以說了吧?」 

 

昌珉搖搖頭,捂住自己的嘴,「我可不敢,這次下來之前玉帝給我下令了,堅決不允許透露任何天庭秘密,否則……」 

 

昌珉做了個斬的動作,有天一挑眉,心裡沉了沉…… 看來金俊秀的背景果然不簡單,到底會是什麼秘密呢…… 此時,樓下琴聲響起,朴有天一直盯著身穿一襲青色衣衫表情冷峻的金俊秀看,俊秀若有若無的抬頭看了他們這邊一眼,朴有天趕緊藏到了窗框後面,也不知金俊秀到底看沒看見他。 

 

半晌,他突然說道,「金俊秀已經知道兔子就是我了……」 

 

沈昌珉聳聳肩,一點驚訝的表情都沒有,而是用一種看二傻子的目光同情的看著朴有天。 有天猛的一扭頭,昌珉立刻收回那種目光,換了個姿勢,繼續剔牙。 

 

「沈昌珉,我就問你一句話,你點頭或者搖頭就行……金俊秀他……到底是不是廣寒宮的那棵桂樹修煉成的?」 

 

有天直直的看著昌珉的下巴,昌珉直直的看著有天的腦門,半晌,昌珉沒點頭也沒搖頭,而是一聳肩,「天機不可泄露……」 

 

朴有天氣的拉過他就想捶,昌珉一抱頭,「別打別打,金俊秀一會兒就上來,你自己問他不就得了嗎!」 

 

有天果然鬆開手,驚訝的看著他。昌珉整理好衣領,晃了晃手裡的銀票

 

「我已經知會過老鴇了,讓她一曲終了就把金琴師請上來聊聊天。」 

 

說著,他擠擠眼睛,「一會兒你記得好好問,別把人家嚇著……」 

 

結果,他話音未落,就聽外面一陣喧嘩。 不一會兒,老鴇就面露難色的跑了上來,「二位公子,真是不巧,剛才我們金琴師上樓梯的時候,被一個不知輕重的小廝撞了一下,從樓梯上直接摔了下來……摔傷了手臂的骨頭,現在正讓大夫來看呢……」 

 

她為難的看著昌珉,「別說陪兩位喝酒了,就是再摸琴,都得等上個十天半個月了……」 

 

把老鴇打發走,朴有天就忍不住的噌一下站起來,皺著眉頭說,「我去看看他。」 

 

昌珉老神在在的往椅子裡一仰,無奈的搖頭晃腦道「這金俊秀啊……還真是忍得下心對自己下狠手……」  有天眉頭一動,看向昌珉,昌珉翹起二郎腿,努了努嘴「人家為了躲你,愣是把自己手給折了,嘖嘖……」 

 

這脾氣跟一千年前還真是沒什麼變化…… 當然,這句話昌珉可沒敢說出來,他只是在心裡嘀咕著…… 眼看著朴有天在屋裡坐立難安,昌珉起身朝外走去,「走吧!你今天就算住在這兒,他也不會讓你見到的……咱還是改天再來吧……誒對了,你現在住那家客棧啊?」 

 

有天回過神來,擺擺手,「我現在……是鄭允浩他們府上的賬房……啊對了,我一直想問你,金在中不是已經幫鄭允浩打敗敵軍了嗎,他怎麼還一直逗留在鄭府?難道是這小子動了凡心了……」 

 

昌珉撓了撓下巴,長嘆一聲

 

「打敗敵軍?這還只是個開頭而已……真正的磨難,還沒開始呢……金在中肯定是在仙體脫離的某段時間裡偷偷去看了天命薄,才決定繼續留下來的……」 說罷,他瞪了朴有天一眼,又看了一眼水鏡樓的匾額,「你還是多擔心擔心自己吧……」 

 

第二天一早,在中還處於迷迷糊糊將醒未醒的時候,就感到房門被人推開,清晨獵獵的寒風灌了進來,在中皺眉裹緊了被子睜眼看去,發現允浩正披著一襲大紅的斗篷坐在床邊對著他笑。 

 

在中瞥了他被風吹起一角的斗篷,「你大清早的抽什麼風?!」說完轉了個方向打算繼續睡。 

允浩卻不依不饒的把他架起來,搖了搖,冷風再一吹,在中徹底清醒了。 

 

「說好了今天帶你去打獵的,走吧。」 

 

在中看了一眼外面還未大亮的天色,皺起眉頭,「天還沒亮就走?!」 

 

允浩已經拿起旁邊的衣服往在中身上套了,「嗯,今天去的地方遠,得早點走。」 

 

等在中穿戴整齊,允浩已經迫不及待的拉著他往門外走了,到了院子門口,在中才發現家丁們沒有像昨天一樣准備馬車。 

 

允浩看他瞪大眼四處尋找的樣子,忍俊不禁道,「今天我沒讓他們備車,打獵嘛,就應該騎馬去。」 

 

在中緩緩看了他一眼,想說點什麼,卻被允浩的下一句話堵了回去

 

「我知道你不會,所以我們先乘一匹去,到了場子我教你,等回來的時候包管讓你單獨騎回來。」 

 

在中暗暗嘆了口氣,看了看自己的小身板,心說我只要別是騎著出去躺著回來,就已經很萬幸了……

 

第十八章   狩獵 

 

其實允浩選擇天還未大亮的時候出發是有原因的,作為名震京師的大將軍,他自然不能隨便露臉,在眾目睽睽之下和在中一起騎馬出京,而且那樣做對在中來說也是不安全的。 所以考慮來考慮去,允浩還是決定趁著街上百姓尚未出來活動,就帶著在中快馬出京。 

 

為了保險起見,允浩還在上馬之後,拿大兜帽把在中兜起來,在中奮力掙扎

 

「你幹嘛你幹嘛?!我就這麼丟你的面子嗎?出來都不能露臉?!」 

 

允浩失笑,一邊也把自己兜起來一邊小聲靠著在中耳邊說

 

「當然不是了,我這樣做是為了防止人家找咱們麻煩……哎,反正說了你也不懂。」 

 

在中怒氣沖沖的想回頭,可是他們本就共乘一匹馬,再加上允浩為了防止他摔下去,雙手繞過他身前抓著韁繩,把在中圈的很緊,所以在中回頭的後果就是,允浩的嘴唇出其不意的擦過了在中的臉頰,停留在了耳廓的位置…… 在中心頭像被燙了一下,他猛地一顫,身子一歪就要朝馬下栽去,允浩長臂一撈,把在中攬了回來,在他耳畔輕笑一聲

 

「在中……我說實話…… 

 

在中立刻緊張起來,指尖有些冰涼的攥著兜帽的邊沿。 

 

只聽允浩低聲繼續嘆道「你的平衡性還真是不怎麼樣…… 

 

晨曦初露,幾匹馬迅速出了城門,朝京郊跑去。出了城門不久,允浩就放緩了馬速,伸手摘下了兜帽,金色的陽光籠在兩人身上,鍍上柔和的色調。 在中揉了揉眼睛,一邊把手放下一邊張望著路邊的稻田和村戶人家,誰知他的手剛剛放到腿上,就被允浩從身後握住,熱度隔著修長的手指傳過來,在中猛的側頭看向允浩。 

 

誰知允浩卻像沒事人一樣,嘴角帶笑,緩緩拉著他的手,放到了韁繩上,還很無辜的瞪著在中,「怎麼了?讓你熟悉一下拉韁繩的感覺。」 

 

在中瞥著兩人交疊的手,瞇起了眼睛,「那你的手可以放開了吧?」 

 

允浩頓了頓,輕笑道,「你覺得自己能駕馭這匹馬了嗎?」 

 

在中冷笑一聲,「廢話,拉韁繩誰不會啊!」 

 

允浩隨即鬆開了手,「好好好,那你試試吧…… 

 

說著,他趁在中不注意,雙腿悄悄夾了一下馬肚子。 馬匹接到主人的命令,瞬間加速,由慢走變成了快跑。 在中剛一接手韁繩就遇上這種事兒,哪裡應付的來?!顛簸中,還沒等他拉住韁繩,整個人就猛地朝後仰了過去。 允浩算准時機,一手把在中摟在懷裡一手伸出去穩住韁繩,接著無辜的說,「你看,我就說你平衡性不行…… 

 

在中狼狽的扯著允浩的衣服領子坐直了身體,心中暗暗咬牙切齒…… 鄭允浩這小子太會裝了!他絕對是故意的! 

 

等到了圍場,允浩身後的侍衛先去布置場子了,允浩就先下來,牽著馬慢慢走,同時指導著在中如何在馬背上控制韁繩,還算有成效,等侍衛們都回來的時候,在中起碼可以命令那匹馬停下了…… 允浩拿出兩塊寬布條,又噌的跳上了馬,坐到在中身後,笑著說,「走,我帶你打獵去。」 

 

說罷,拿起布條就往在中腰上捆,在中大驚,「你綁我作甚?!」 

 

允浩聳聳肩,「一會兒我怕你掉下馬,所以先把咱倆捆在一起,放心,等到了目的地自然會放你下來。」說完,允浩沖他擠擠眼睛,不容分說的繼續捆。 

 

在中眼看著允浩打好最後一個結,絕望的說道,「鄭允浩!萬一之後你掉下馬了那我豈不是會被你連累?!」 

 

允浩大笑著握起弓箭,「在中,別擔心,即便那樣我也不會讓你摔著的!」說完,他雙腿猛的一夾,通體烏黑的戰馬猛的竄了出去,朝著樹林深處狂奔而去! 

 

身後的侍衛盡力緊跟著,但終究敵不過允浩的那匹千裡良駒,漸漸的落到了後面。 

 

允浩原本控制著韁繩,可他很快看到了樹林邊一閃而過的獵物,於是立刻將繩子交到在中手裡,「拿著!」 

 

在中慌亂的握住,一邊盡量控制著馬匹一邊拿眼睛瞄著鄭允浩。 

 

只見允浩抿著嘴角,側顏的線條俊朗異常,張弓搭箭的動作如行雲流水般一氣呵成,屏息片刻,箭在弦上,突然手指微動,利箭如疾風般在空中划出痕跡,隨著嗖的一聲,准確的擊中獵物! 在中默契的幫他停下馬,允浩跳下去檢查樹叢後的獵物,此時身後的侍衛們也終於騎著馬氣喘吁吁的跟了上來。  片刻後,允浩一甩披風,拎著一只幼鹿走了回來。 

 

在中在天庭一向與各種神獸關系甚好,此刻看到凡間的小鹿,在中也不禁心疼了,他瞪大眼,「鄭允浩!你怎麼連這麼點兒的小鹿都射?!」 

 

允浩無奈的一笑,「我只射傷了它的小腿啊,而且出來狩獵都是這樣的…… 

 

在中不理他,一偏腿歪歪斜斜的下了馬,跑過去一把搶過小鹿,把他抱在懷裡,「這鹿我要了,你不許插手!」 

 

允浩由著他搶去小鹿,寵溺的看著在中嘟著嘴的側臉笑笑,「你喜歡就送你好了…… 

 

他轉向侍衛們

 

「留下兩個人跟著,其他人也去玩一會兒吧,打好的獵物就賞給你們。」 

 

說完,他收好弓箭,戳了戳在中的肩膀,「既然你不忍心看狩獵,那還是我來教你騎馬吧?」 

 

在中頭也不回的抱著小鹿朝樹林裡走,「不學了!我找條小溪給它洗洗傷口!」 

 

允浩一邊跟上去一邊回頭對侍衛擺擺手,示意他們等在原地就好在中左拐右拐,好不容易才找到一條從山上流下來的小溪,連忙把小鹿放到水邊,清洗著傷口,餘光瞥到允浩跟了過來坐在了小溪邊的石頭上。 

 

在中皺起眉頭,「喂!它是你弄傷的!好歹你也去找點草藥補償一下啊!」 

 

允浩一愣,隨即挑起眉梢抱著肩膀,「不對呀,我射箭的時候你可是幫我拉著韁繩呢,說起來你也是共犯,要去一起去!」 

 

在中狠狠剜了他一眼,有心想用仙術給小鹿療傷吧,又怕允浩起疑,只得又抱著小鹿站起身,看都不看允浩就朝前走。 

 

允浩一直輕笑著跟著他,在中哪裡懂得什麼草藥,只好隨便走走看看。 直到走至一個小山坡旁,在中一眼就看到了山坡邊那棵長出去的樹,樹上開著一種琥珀色的花,在中依稀記得有個人曾經告訴過自己,這種花是療傷止血的最好藥材。 於是在中也顧不得招呼允浩了,把小鹿放到一邊,自己踏上前去伸手就摘。 允浩剛剛走出樹林,就看到在中倚在山坡上朝前夠著,而他腳下的土卻已經鬆動,危險至極! 

 

允浩大呼一聲「小心!」就撲了過來,想把在中拖回來,沒成想在中原本站的好好的,被允浩這聲大喊嚇得一個趔趄,連仙術都沒來得及用就一頭朝山坡下栽去! 允浩大驚,一縱身也跟著在中,順著山坡朝下滾去! 一時間塵土飛揚,小鹿一瘸一拐的跑到山坡上看著滾成一團的兩人,眨眨大眼睛,不明所以的低下頭繼續吃草。 好在山坡比較緩,允浩護著在中滾了兩圈之後,後背狠狠的撞上一棵大樹,總算停了下來。 

 

在中呆呆的抬起頭,看了看自己頭髮裡夾雜著的草根,無奈的翻了個白眼,推了抱著他的允浩一把,「你有病啊!沒事瞎喊什麼?!」 

 

在中這無心的一推,卻讓允浩的後背傳來劇烈的疼痛,允浩臉色一白,咬著牙忍住了。 在中起身之後一回頭,發現允浩表情有些僵硬,這才猛然驚覺剛才允浩一直護著自己,此時恐怕受了些傷。 

 

他急忙又蹲回允浩身邊,小心的看著他,「你是不是傷到哪兒了?」 

 

允浩依舊咬著牙扶著樹站起身,晃了晃,苦笑道,「不礙事。」 

 

在中一聽他這麼說就頭大,每每當允浩說沒事的時候,就是他受傷很嚴重的時候。 在中白了他一眼,不由分說的拉過允浩檢查起來。 當他的手指掠過允浩後背的時候,明顯感到對方繃緊了背脊。在中嘆口氣,拉著允浩往上爬,「唉,早知如此就不離開小溪了,如今還得走回去…… 

 

兩人好不容易灰頭土臉的爬到了山頂,在中一看那只小鹿,正悠然自得的在那兒吃草。 

 

他恨恨的走過去,一把抱起小鹿打它屁股

 

「你這個沒良心的小東西!我們為了救你都快把命搭上了!你還在這兒給我吃草?!吃我一掌!」 

 

允浩趕緊上去拉住在中,「這小鹿不是你要救的?怎麼現在這麼狠心?」 

 

在中沒好氣的看了他一眼,也不說話,徑自把小鹿放在地上就氣呼呼的走了。 其實在中和允浩在摔下去的時候都不同程度的崴了腳,所以他們兩人再加上一只小鹿,都是一瘸一拐的慢慢走著,小鹿走在後面,純真的眼光時不時在并排的允浩和在中兩人之間掃過。 不一會兒,兩人一鹿的組合又走回了小溪邊,小鹿乖巧的臥到大石頭旁邊,眨巴著眼睛,看著在中幫允浩脫掉外衣。 允浩的後背早已被粗糙的樹皮和尖利的石子兒磨得出血,一大片紅色印染在他白色的內衫上,看的在中心頭一痛。 

 

在中小心的把允浩的內衫也脫下,衣衫和破開的皮肉分離時,允浩又是疼的倒抽一口冷氣。  在中顫了顫睫毛,抬頭看了允浩一眼,隨即把外衣卷成一個卷,放到小溪邊,沖允浩努努嘴,「趴下,我幫你處理一下傷口。」 

 

允浩擺擺手,「我沒事的,別麻煩了,等回府再說吧…… 

 

在中臉色不好的吼道,「快點!少廢話!」 

 

允浩只好別別扭扭的趴下,下巴枕在那團衣服上,半晌也沒聽見在中有動靜,便回頭看了一眼。 

 

在中掬起一把清水,正在那兒吹仙氣呢,允浩這一回頭,在中只好假裝口渴把水送進半張的嘴裡,狠狠的瞪著允浩,「看什麼看?!好好趴著!」 

 

允浩憋著笑應了一聲,乖乖轉過頭去。 在中又重新掬了一把仙水,輕輕拍打在允浩背後的傷口上。 

 

清涼的水浸透皮膚,疼痛感立刻消散,允浩笑道,「在中,這下我們倆後背都有傷疤了,下次一起去溫泉的時候,你也要幫我搓背啊…… 

 

在中一下子想起溫泉池子裡那讓人臉紅的一幕,眉心一動,他躲開允浩的傷,狠狠一掌拍到允浩肩膀上,「起來!回去!」 

 

允浩站起來,也沒穿衣服,赤著上身看了看天色,「在中,你餓不餓?我們抓魚吃吧?」 

 

在中努力避開目光,不去看他精壯的身軀,沒好氣的說,「不會!」 

 

允浩已經一只腳邁到小溪裡了,回過頭看著在中笑的自然,「沒關系,我會就行了。」

 

半個時辰後,篝火燒的正旺,烤魚的香味漸漸傳開。 小鹿匍匐在大石頭邊閉著眼假寐,允浩則動手轉著烤魚用的樹枝,對一旁抱著膝蓋不知在靜靜想什麼的在中招呼道,「在中,快來,魚烤好了。」 

 

在中慢騰騰的挪過去,接過允浩遞來的魚,小小的咬了一口,看了允浩一眼,又咬了一口,還沒等咽下去,又咬了一大口,最後乾脆用手撕著吃了起來。 

 

允浩自己倒沒吃,而是笑著看向在中,「好吃吧?這可是鄭允浩的獨門烤魚,在中,你啊,應該感到榮幸啊……除了你,我這輩子也就做給我妹吃過…… 

 

提到妹妹,允浩的眼光明顯黯然了下去,默默的烤著手裡的魚,不再說話了。 在中抓著魚愣愣看向允浩,不知該說些什麼勸慰他才最合適,於是他只好低頭去啃魚。 一時間兩人都沒說話,篝火的劈啪聲時不時傳來。 等他吃好魚,允浩又遞來一條,在中搖搖頭,往旁邊挪了一步,蹲到小溪邊洗手,洗著洗著,他突然想到了一個可以讓允浩高興起來的辦法,於是在中藏了一把水在手裡,扭頭叫道,「鄭允浩!」 

 

允浩帶著詢問的表情探身過來,在中將整整一把水潑到了他臉上,「看招!哈哈!」 允浩沒提防,被潑了一身,嚇了一跳,目瞪口呆的看著在中。 

 

等他看清在中臉上得逞的笑容之後,立刻反應了過來,也反手伸到小溪裡滑拉了一把,笑著朝在中潑去。 兩人一開始是蹲在溪邊互相潑水,到了後來乾脆跑到小溪裡,你來我往,激烈的潑了起來。 水花滿天飛,小溪裡的魚驚得不敢再往他們附近游,小鹿郁悶的看了他們一眼,抖抖身上的水珠,往遠離小溪的方向移了移,繼續趴下假寐。 允浩和在中打水仗打得不亦樂乎,笑聲也大了,表情也漸漸明朗了起來。 在中扒拉開被溪水弄得透溼的頭簾,觀察了一下允浩的表情,滿意的翹起了嘴角。 於是他收手准備上岸,可是允浩卻不打算善罷甘休,追著在中拿水澆他,在中一邊躲著一邊大喊,「差不多行了啊!鄭允浩!」 

 

允浩不依不饒的追擊,在中跑到岸邊時,狼狽加憤怒的猛一轉身,一把扯住允浩伸來的胳膊,「夠了!」 

 

誰知這一扯一拉之間,允浩的力道附加到了他身上,再加上小溪底部是溼滑的淤泥,在中沒踩穩,身形一晃就朝後摔了過去。 允浩眼疾手快的攬住他的腰,然而手臂被在中拽著,最終竟隨著在中一起摔倒了。 小鹿抬頭看了看天,無聊的甩甩耳朵,用兩只前蹄捂住了眼睛。  被允浩這麼一壓,在中不禁叫苦連天,他一個勁兒的用腿踢允浩,「鄭允浩!快起來!重死了!」 

 

允浩卻就勢抱住了在中,半晌沒說話,溫熱的呼吸一下一下的打在耳畔。 

 

過了許久,正當在中覺得自己喘不上氣來的時候,允浩稍稍抬起頭,鼻尖對著在中的鼻尖,溫柔的笑了笑,「在中,謝謝。」 

 

謝?謝什麼? 還沒等在中反應過來,允浩的俊臉就突然放大,接著他感到唇上一熱,一個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柔軟觸感襲來。 在中呆呆的看著允浩眼中的一片柔光,任由允浩在他唇上親了親,又蹭了蹭。 允浩看到在中呆愣的反應,不禁笑出聲,他把頭埋到在中頸窩,輕輕吹著氣,呼吸間很認真的說, 

 

「在中,我喜歡你…… 

 

正在這時,不遠處傳來侍衛們的呼喊聲,「將軍?大將軍?您在哪兒?……快點回來吧!府裡有信兒,皇上命您即刻入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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