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在幸福天堂

29．

「昌珉啊，你有沒有認識教育口的人啊？」

「啊？」沈昌珉嚼著一塊雞肉抬頭，問「伯母您有什麼事？」

金媽媽一邊照顧著身旁的妞妞吃飯，一邊說

「這不是妞妞到了上學的年齡嗎。她本來就因為生日晚，晚上了一年，和她同齡的孩子都上一年級。過了年就準備要辦學校了，但是現在好學校太難進了。花錢不怕啊，但是得有人啊。」

沈昌珉搖搖頭說

「您要是炒股，買黃金找我。給孩子辦上學我可真不在行。」

「哎，上個小學就這麼麻煩，以後還不知道怎麼辦呢。」

金媽媽歎氣。現在孩子從上小學就是大問題。家長想辦法轉戶口，託人，花錢，一定要讓孩子上重點學校重點班，父母為的就是不能讓孩子輸在起跑線上。其實也無非是一種攀比心理。而有甚者孩子預產期在6月以後，為了趕在5月31號前提前一年上學，竟然去做剖腹產，實在是一種病態心理。

「伯母，在中不是有人能辦嗎？」

一直埋頭吃飯的金在中接話「我認識人什麼？」

金媽媽心裡奇怪，兒子知道自己外甥女上學的愁事不是一兩天了。怎麼都沒說過有什麼人可以幫忙呢。於是問沈昌珉

「什麼人啊？」

「鄭允浩。」

金在中在浩字出來前就狠狠的在桌子下面踹了沈昌珉一腳。皺著眉頭瞪他。

金爸爸問「是上次幫你轉病房的那小子嗎？」

「啊？啊，是啊。不過他對學校這方面可能不行啊。」

金在中含糊著想應付過去。他現在不想有任何事情麻煩，求助於鄭允浩。

「不問怎麼知道啊。我看那孩子挺有本事的。」金媽媽現在病急亂投醫「你去問問唄，不行再說不行的。萬一就行了呢。」

「啊，恩。行。」金在中垂著頭，又在下面踹了沈昌珉一腳。

「你可得上心啊。妞妞這事得抓緊了。」金媽媽叮囑。

吃完飯金在中把沈昌珉拖進屋一頓暴揍。沈昌珉從床上拽了一個靠墊當盾牌叫

「不帶拿打我當消食運動的啊！」

「在我家白吃白喝，還陷害我！說，你什麼時候跟鄭允浩搞到一起去了，替他說話辦事！」

「不要說得那麼難聽嗎，人家一直是你的人啊！」沈昌珉裝嗲在金在中身上蹭蹭。

金在中嫌棄的跳起來，抖抖身上的雞皮疙瘩說

「滾，你個小賤人。背著我愛別人。」

沈昌珉撲上來抓金在中說

「你個小妖孽，有你在，我哪還有心思愛別人啊。」

金在中聽著耳熱，不是因為沈昌珉的玩笑話，而是因為鄭允浩也說過類似的話。他推開沈昌珉，嚴肅道

「昌珉，你明知道我和鄭允浩現在……你為什麼還跟我媽提他。你讓我去求他辦事，不就等於我自己破了戒。到時候辦成了，我肯定得還他這份人情。」

沈昌珉也收起那份吊兒郎當的姿態，坐到一旁椅子上，說

「在中，你再有原則有毅力，面對鄭允浩你也狠不下心來。否則不能還給他機會。你說你們現在什麼都不是，我不信你們一直沒有見面。你忍不住，鄭允浩同樣忍不住。你們還沒有到見一面就會死的地步，每次費勁找藉口累麼？我只是給你一個正大光明的理由去見他而已。」

「可，可是……這樣，還是不好。我現在，我也不知道怎麼想的。我想他，可是我也不想見他。」他承認沈昌珉說的沒錯，他忍不住，否則不會一次又一次的答應和鄭允浩見面。「我每次見他，都會想到他還有妻子，他妻子還有孩子。我會發瘋發狂。」

沈昌珉問「他和他老婆離婚的事情怎麼樣了？」

「他說已經在談了，但是他妻子不同意。」

金在中不知道在那之後鄭允浩還沒有和姓邵的女人走得很近。他不喜歡，更不希望鄭允浩再因為他害了一個女人。週末的時候鄭允浩一個人逛商場，因為金在中的生日馬上就要到了，而且之前的聖誕禮物還欠著呢。

可是上上下下轉了一圈鄭允浩也不知道買什麼。金在中喜歡名牌的東西，他以前說過上學時，寧可兩三個月吃泡面，買的東西也是牌子貨。但是鄭允浩知道，金在中需要的不僅僅是名牌。金在中是一個喜歡裝點門面的男人，但是內心卻極為追求恬適。就像金在中喜歡鄭允浩給他的那套都市夢想花苑的別墅，可是心裡更嚮往著和鄭允浩共同打造一個家。鄭允浩又逛回一樓，路過珠寶專賣，心裡自嘲的想，要不買個戒指？

真是爛俗又庸俗的戲碼。相比鮮花和珠寶男人更喜歡跑車和名錶吧。但是因為住蝸居被罵的事情，鄭允浩想買一點實用的給他。

「大舅舅！」

鄭允浩在珠寶專櫃徘徊時聽見身後甜膩的童音，不禁微笑著轉頭。妞妞那小丫頭跑步一頭紮進他懷裡。鄭允浩看見跟著她身後的金媽媽連忙抱起妞妞上前打招呼「阿姨您好。」

「你是，鄭……」

「鄭允浩。」鄭允浩微笑著把名字說全。

「是啊，是啊。人老了記憶不好，你別在意啊。」

金媽媽笑著打量鄭允浩，雖然不知道為什麼孩子跟他如此親近。但是聽見妞妞叫他大舅舅，想必真的和金在中關係很好。

「不會，不會。您帶妞妞來買東西？」

金媽媽說

「是啊。帶她出來玩，路過商場，就進來逛逛。」

妞妞插嘴「外婆帶我來買新書包！」

小姑娘明顯很興奮，那樣得意洋洋的笑容像極了金在中戲耍鄭允浩成功後的樣子。

「哦？妞妞要上學了？」

「是啊。過了年就要準備辦入學了。可現在上學真難辦呢。」

金媽媽隨口向鄭允浩抱怨了兩句。

或許說者無意聽者上心，鄭允浩問了道「您想讓妞妞上哪所學校啊？」

「當然最好是實驗小學啊。真愁人啊。現在好學校太難進了。我們也不敢妄想啊。」

丈母娘家的事情怎麼可能不管，這可是送上門的表現機會。鄭允浩說

「阿姨您別急，我幫您問問。也許能辦。」

「哎喲，那真是麻煩你了啊。你可真有本事。」金媽媽誇道，給鄭允浩灌蜜湯，「上次在中住院的事情還多虧你幫忙。還沒好好謝謝你呢。」

「也不是麻煩的事情。再說也是應該的。我先幫您問問，成不成再說，晚上給您行嗎？您把您家電話留給我。」

金媽媽報出電話號碼，看鄭允浩說話的樣子就覺得有七八成把握，心裡高興的不得了

「行啊行啊。真是麻煩你了。要是辦事需要點什麼，你可一定要和阿姨說啊。」金媽媽明白托人辦事沒有不花錢的好事。

可是先不說鄭允浩是不是真有這方面的權利關係，單單因為是金在中的家人，他就不可能讓人家花錢。還得給他們花錢呢，只是現在還沒有到時候而已。

「不用，不用。您放心吧。都是朋友。我盡力。」

所以在金在中還在糾結煩惱躊躇著要不要找鄭允浩給妞妞辦學校的時候，他就先被自己的媽媽給賣了，欠了人情債。當然這事要早兩個月金在中也不會猶豫到苦悶，無非是吹吹枕邊風的問題。但是現在他越是想和鄭允浩保持一定距離，就越在意這種債，因為這種債需要肉來還。

30.

「今天怎麼這麼多菜？誰要來啊？」金在中今天被金媽媽叫回家吃晚飯，一進門就看見一大桌子的菜。

「貴客貴客。」金媽媽笑顏逐開，「快去把你爸爸櫃子裡那瓶好酒拿出來。」

「什麼貴客啊？」

金在中要去拿酒，卻被金媽媽的的驚住腳步

「鄭允浩啊。這孩子真有本事，當天就把妞妞的學校的事情給辦好了。真是實驗小學啊，還是重點班，老師都是市級教師呢。」

「鄭允浩他怎麼會知道妞妞的事？」

「上周日在賓宜商場碰到的。我就跟他提了。就知道你這小子不上心。」金媽媽點點金在中的頭「早知道允浩能辦我就不著那麼大急了。」

這時金姐姐從廚房端菜出來，說

「我總覺得在家裡請人家不正式啊。做的這菜行嗎？」

「我也這麼想啊，可是人家允浩說千萬不要去外面，就上家裡吃點家常飯。這孩子真懂事。」

金在中心裡明白，他想進這門已經想瘋了吧。鄭允浩進門以後很得體的微笑，卻在看見金在中以後燦笑著摸了摸鼻子。

「允浩，快坐，快坐。」金爸爸拉著鄭允浩的手想讓他上座。

「叔叔阿姨你們先坐。」鄭允浩禮貌的謙讓，還替金父金母拉好椅子。

一家人坐好，金在中故意沒有坐到鄭允浩旁邊，隔著姐夫坐下。鄭允浩沒說話，但心裡多少有心無奈和失落。

「允浩，這次真是謝謝你了。幫我們家辦了件大事。」金姐夫先敬酒。

「沒什麼，正好那邊也是朋友。」

「你這一個朋友頂好大用呢。」金媽媽站起來給鄭允浩夾菜。

「阿姨您快別照顧我。我自己來自己來。」鄭允浩吃了一口菜，金媽媽正想問可口麼，鄭允浩就洞察人心的說道「真好吃，我就說得在家裡吃，外面可吃不到這麼可口的家常菜。」

菜是金姐姐炒的，被誇獎自然很開心

「你真是太會說話了，喜歡就多吃點，沒什麼好菜，也不知道你愛吃什麼。」

「允浩可是我們家的大恩人呢。上次在中住院，還有妞妞這次辦學校。」

鄭允浩被金家人歌功頌德，只有金在中不說話一個人悶頭吃飯。金姐夫問

「允浩是做哪方面的工作啊？」

「在X局。姐夫呢？」

「我跑木材生意的。」

金姐夫是木材廠的銷售員，聽鄭允浩在X局，又看他能辦事，知道必然不是小科員。有了討好的意思，連忙敬酒。

「我們爸媽在老城區那邊有一套房子聽說要拆遷，回遷可能會給哪呢？」

鄭允浩喝了酒說

「正蓋著的有密複路、豐卉路、永康路三處。應該就是那三片的回遷房了。」

金姐夫像是找到寶一樣，可勁的挖，沒有了聊天的意思，又給鄭允浩倒了一杯

「國家買房的政策還能放寬嗎？我聽說現在有什麼限價房，買房便宜啊？」

「行了，別喝了。」金在中皺眉阻止鄭允浩端起來要喝的酒，飯桌上第一次開口，就弄了一個大冷場。

鄭允浩見金爸爸要瞪眼，連忙圓場，不過說的也是實話

「我胃不好。前幾天才出院。真不能再喝了。」

「哎呀，這話怎麼說的。你看我們，真是……」金媽媽惱悔。

「那允浩就多吃菜吧。別客氣啊。」金爸爸趕緊讓菜。一家人又重新其樂融融起來。

吃完飯金在中就要走，於是鄭允浩也起身告辭。金家人還想留，但是被鄭允浩婉拒了。鄭允浩跟在金在中身後走，想說他送他，但是又怕金在中拒絕。今天一晚上金在中冷淡的態度，讓鄭允浩無措又揪心。但是沒想到金在中卻自己主動走到了鄭允浩的車前。回頭看鄭允浩一愣，他說道

「車鑰匙呢？我送你回去，你喝酒了。」

鄭允浩受寵若驚，雖然他很想說這點酒沒有關係。而且不想讓金在中送完他再自己回去。但是他是懂得趁勢落篷的人，明白貪心反而會適得其反。於是連忙把車鑰匙給金在中，自己從車頭繞道副駕駛位置坐進去。金在中繫好安全後，從口袋裡摸出一個東西塞給鄭允浩說「我記得你車裡總放瓶礦泉水。」

鄭允浩摸出來那是一片藥，而且猜得到是胃藥。心裡感動興奮得難以名狀，吃飯時種種惆悵都煙消雲散。連忙把藥吃了，像乖寶寶似的坐好等待表揚。

金在中開車上路，可惜讓鄭允浩失望了。他沉默，冷然的注視著前面的路。於是鄭允浩又鬱悶了起來。只得自己找話說

「在中，我不是故意沒告訴你。是你媽媽昨天告訴我的這個事，我回去給王校長打了個電話，人家說沒問題，我再告訴你媽媽。然後她今天就說要請我吃飯。」

「你很有本事嘛。」

這話當然不是誇獎鄭允浩能辦事，而是說他把他們家人都哄得很開心。

「在中你明白我的意思。」

他是為了他才這麼做的，他是為了他們的將來才這麼做的。

「我當然明白，可是鄭允浩，你不覺得進度太快了嗎？你越級了吧。我讓你先去跟你老婆離婚，你倒跑來拜門了啊。」

鄭允浩沉默了片刻，說「在中，再給我點時間」

「我給你，我怎麼沒給你？我連時限都沒給你限制。等成化石我都等你。我算不算烏龜王八啊？自己愛人和別的女人有了孩子。說明我能等你萬八千年呢。我著個屁急的。」

「你別總是這種讓我坐不住的話。」

「那你跳下去啊！你敢嗎？你不敢。鄭允浩我說過你是膽小鬼，在我手裡你逃不出去。你就是真死了，你也得從閻王那爬回來找我，因為你怕我下輩子不要你。哈哈——」

「好了，好了。不說了，好好開車。」

鄭允浩連忙安撫，他怕金在中情緒不穩開車出事。不過金在中的話真說對了，他鄭允浩現在就是真死了爬也爬回來，他還沒正式「娶」金在中。沒和他約定下輩子還得在一起。金在中不再說話，但是突然一個急轉彎，把車掉頭。鄭允浩沒有防備頭磕一下，但是不重。這回真急了，大叫「你瘋了，幹什麼？你這是玩命！停車！」

「我就說你怕死。」金在中一腳油門踩到一百二十邁，幸好晚上沒有什麼車。

「是是，我怕死。在中，聽話，把車停下來。」鄭允浩不敢冒然去搶方向盤，只能用語言安撫。

金在中大叫「有我陪著你，你還怕死嗎？」

「我想跟你好好活著。寶貝，我們不死。」

金在中把車速減下來，說

「活著很難受，就像我想愛你，但是愛你讓我很難過。」

「我的一切都由你決定。」

鄭允浩伸手去摸金在中的臉，金在中歪了頭像小貓一樣在鄭允浩臉上蹭蹭。

「我好幾個晚上，夢到你抱著孩子跟我說，還是兒子好啊。還是兒子好啊。」

「什麼都沒有你好。」

金在中把車停到路邊，緩緩的說

「如果有一天我瘋了，你還會要我嗎？」

他覺得自己快要被逼瘋了。他想如果現實讓我們遍體鱗傷，真希望能一直睡下去，不要醒來就好，就這樣死去都好。

鄭允浩笑道

「也許我會在你前面瘋。」

兩個瘋子，他們拋棄了所有，只留下了愛情。而兩個瘋子的愛情，沒有理智，只有瘋狂和沉淪。又或者也許他們沒瘋，是這個世界瘋了。所以他們被拋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