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arnal 03 渣滓

「我就說過這不行!」NVM跟隨廣告部拍攝外景的執行總監羅伊沖著沈昌珉憤然喊道,「到沙漠拍攝這麼危險的事情真不知道你是怎麼批准的!」

「現在說這個已經晚了」沈昌珉有些狼狽地抖動大衣上的沙礫,煩躁地說,「馬上派人去找,這不是吵架或者追究責任就能解決的事情。」

「派誰去找?現在大家都很恐慌,應該馬上撤回去!」

「那金在中怎麼辦!」

「金在中?」羅伊冷笑,「要來這就是他的主意,我們還沒有追究他造成的損失。」

話音未落沈昌珉已經一拳砸向了羅伊,高大的同事被擊倒,翻滾數周才停下。

沈昌珉傲然俯視他,字句分明,「如果金在中沒有回來,那才是最大的損失。」

說罷爬上一輛沙漠越野,揚長而去。羅伊愕然看著那漫天揚塵,知道其他人把他扶起來都沒有回過神來。

「這小子瘋了吧。」

可怖席捲的風暴來的快去的也快,然而等風沙散去的時候,夜幕也已經降臨了,一彎明月白慘慘地掛在沙丘的另一邊。金在中把頭上罩著的皮大衣拽下來,終於看到了不遠處蹲著的那個身材高大的男人,他也正回頭看著自己。

「那是什麼?」

「那是什麼?」他問那個男人的時候那個人也同樣開口問他,他們甚至用了一樣的問句。

那巋然俯視他的男人指著他手中的包,而金在中指著他手中大拇指粗的一根金屬棒。

「我先回答,」男人舉起雙手做出投降的姿勢,每一個表情都會牽扯下巴上的傷疤,「這是軍用打火機,用來生火堆,」他指了指身後的一排灌木,「幸好找到了植物。」

金在中站起來,冷冷地看著他,「你是誰?」

「你真無禮。」男人挑起眉毛,「我救了你還先回答了你的問題你卻還要再問一個。」

「這是我的背包,我叫金在中,是個攝影師。」金在中迅速回答,「你是誰?」

「我是你們公司逼著往沙漠送器械的卡車司機,」男人也站了起來,語氣仍然缺乏教養,「鄭允浩。」

金在中質疑地打量著他,最後聳了聳肩轉身向那堆灌木叢走去,鄭允浩也跟著他往過走,兩人一直保持著不冷不熱五步遠的距離。

「沒有衛星電話?」鄭允浩問

「沒有,對不起。」金在中答。

「嗯。」

他們又沉默著走了十幾米,竟看到那灌木從後面有一灘清澈的淡水。

 「去喝吧」走在後面的鄭允浩在驚喜呆立的金在中背後輕輕拍了一把,「盡情去喝去洗澡,然後盡可能裝走一些,不然這水到日出就會被蒸乾」

金在中把背包摘下來,用詢問的目光看著這個對於沙漠生存似乎很在行的男人。

「我想看你洗。」他痞氣地舔了舔上唇,英俊到有些邪惡的五官寫滿露骨的意淫。

 「你從監獄出來的吧?」金在中鄙夷地邊說邊往遠走,「我聽說只有監獄和軍隊會製造對同性都產生饑渴的變態。」

「就算你再吸引我,」鄭允浩卻敏捷地追上用無法掙脫的力量捏起他的下頜,黑眸危險地沉下去,「這種話我也只允許你說一次。」

「這種話我也是第一次說,」金在中同樣瞪視他,「你的無禮只配我這麼回答。」

 鄭允浩突然笑了,他放開手退了兩步,再沒有說一個字地轉身去拔灌木架火堆了。

金在中本不在乎這種輕挑的言語,畢竟相貌還算俊秀的自己在國外還是攝影界混過這些年,心裡很清楚鄭允浩的這種程度比起那些大鼻子外國男人已經算是禮貌了,只是下意識覺得這個救了自己的男人應當再正人君子一些,沒想到卻是個登徒子一般帶有暴力傾向的渣滓。

無論如何是把自己從沙暴裡救出的恩人,金在中告誡自己要本著能忍則忍的原則跟他相處,想辦法一起走出沙漠。但是沒有想到當他洗盡滿身風沙坐回已經熊熊燃燒的火堆旁邊的時候,卻看見鄭允浩腳邊的數個黑色塑膠筒,熟悉到扎眼。而他雙手正把一條卷著的長長棕色條狀物體慢慢打開衝著火光仔細看著,金在中一瞬間覺得自己的心臟沉到了腳底。

「你在做什麼!」他怒吼著撲過去,簡直無法相信這個莽夫對自己視如生命的東西做出了怎樣的暴行。

「裝水啊。」比起金在中的顫抖,鄭允浩卻淡然地讓人無法原諒,他把手邊比一般膠捲筒大一倍的專業黑色膠捲筒拿起來,甚至在笑,「這個容量挺大,這些估計能裝一升多……」

「滾開,」金在中咬牙道,他劈手奪過鄭允浩手中的膠捲筒,慘白的臉在火光下扭曲了,「在我殺了你之前滾遠一點!」

「好好……」鄭允浩很沒種地退後到矮小的灌木那邊自個盤腿坐下,掏出煙點著,一點歉意都沒有。

金在中焦急地把散落在沙地上的膠捲拾起來,但是這些全部被意外曝光的膠片已經沒有了任何意義完全成了廢品,自己和那麼多人在茫茫沙漠努力這麼多天,換回的就是一堆毫無意義的破爛膠條!

「有什麼好惋惜的,」身後竟然還在傳來火上澆油一樣懶洋洋的嘲諷,「那種東西你不會真的拿去顯影吧。」

金在中回頭怒視他,用眼神將他碎屍萬段了一億次:「你懂什麼!」

 「我至少知道你拍的那些東西毫無價值,」鄭允浩毫無忠誠度地吐出一口飄忽的煙霧,目光在金在中赤裸的雙腳和腳踝上細細密密地爬過,「若要比喻的話,它像中世紀貧民區裡的妓女一樣膚淺一一」

對於一個攝影師而言,最重要的東西就是自己精心拍攝的每一個作品。所以他還沒有說完,一直在讚譽中生存從未被如此侮辱過的金在中已經像一個瘋狂的獅子一樣撲向了他。

理智,教養,絕對無法用拳頭戰勝這個男人的自知之明在那一刻都消失的無影無蹤,只是健身沒有過任何近身搏鬥能力的金在中就像一個被惹急的孩子那樣,整個人每一寸都想作為武器,但是又沒有那樣的力量。只能用肘,雙足,拳頭,甚至牙齒,只要能傷害這個什麼都不知道還要口出惡言羞辱自己引以為傲一切的人。

鄭允浩有些訝異地看著他發狂失態地沖過來,本能地抬手抓住他揮過來的胳膊,然而他卻憤怒到了近乎癲狂的地步,一邊奮力掙扎,一邊將牙齒合緊在鄭允浩近在咫尺的手腕上,嗓子裡發出野獸一般壓抑的咆哮。沙土被他掙動的雙腿踢揚起來,燃燒的火堆被撲熄了一大半。鄭允浩不得不用自己的雙腿壓住他的,以平息他完全失去控制的發狂。

這個做出無法原諒事情的男人卻有些讓自己無能為力的可怕力氣,金在中心裡的悲憤簡直要一路把心臟燒毀,自己甚至還因此露出這樣的醜態,被這個無恥的人制服到這種地步。鄭允浩低頭看著這個清秀男人的眼睛,那裡面竟然有屈辱和仇恨的淚光,手腕劇痛的他突然覺得自己好像是真的做錯了什麼。

「我沒有侮辱你的意思,你安靜一點。」鄭允浩試圖解釋,很有誠意地首先安慰他,「我不屑說謊,你應該明白我的意思而不是在這發:我寧願親吻歐米艾爾的腳面也不想看你膠片上的那些美人一眼。」

【注:歐米艾爾——法國藝術家羅丹的一件雕塑作品,表現的是一個年邁老妓女醜陋畸形的形體,然而這部作品的另一個名字是《醜又美》,藝術界對這件作品的評價是「醜的如此精美」】

Carnal 04 教導(H)

「三點鐘內嵌遮光,M50F1.4黑漆鏡頭,ISO100左右四倍速。」他繼續快速地說,「構圖什麼先不說,最大的敗筆是後簾閃光……」

「你到底是什麼人?」

「鄭允浩,卡車司機。」他的眼睛突然沉的很深,「只是偶爾學過怎麼揭開鏡頭蓋。」

這隱瞞太明顯,已經超過了謙虛的底線,簡直是謊言。

「幫、幫幫我。」沉默半秒,金在中盯著他近在咫尺的臉,蒼白的嘴唇顫抖著,突然艱難地開口:「不管你是誰,幫幫我……」

鄭允浩愕然看著他,不知道這個半分鐘前還暴躁地想要撕裂自己的人為什麼突然低頭懇求,但這不是玩笑,他臉上流露的無助表情就好像已經陷入絕境,如果自己不伸手拉一把,這個人就會永遠陷落。

「對於我而言,我只在乎那些凝固下來的畫面能回報多少,」男人開始翻動一本影冊,上面的美人們擺著各種姿勢騷首弄姿,「現在的廣告,設計師之後有攝影師,攝影師後面還有修圖師。看起來,我們離完美越來越近,但真正的美學家們,卻在一天天瀕臨餓死。」

「他是很少還在正道上艱難踉蹌的攝影師,我一直在竭盡全力幫他在商業和藝術中間走出一條路,但是付出的代價我們都很難承受。NVM要收益,而他,卻陷入如何又要交出合適的作品滿足公司,又要表達藝術上的感情交代自己的苦惱中,這樣的苦惱很快磨滅了他的靈感。」

「於是,」男人苦笑著,把精緻的相紙翻的嘩啦作響,以此掩飾自己的歎息,「他一旦找到一點點能給他熱情激情的東西,都會不顧一切地撲上去……」

「而我們,」他詭然笑著攤開手,「只看到了這碰撞產生了怎樣的爆炸。」

 「教你?」鄭允浩掂著手裡金在中剛塞給自己的相機,有些意外,「我們有可能根本活不到明天日落,你還在乎這個?」

金在中沒答話,執著的眼睛亮如星辰。

「好吧,」鄭允浩邪氣地揚眉,「脫衣服。」

「什、什麼?」

「我說,」他重複道,「脫衣服。」

顯而易見,這裡沒有模特。鄭允浩驚訝地看到對自己言語挑逗都會犀利反擊的金在中竟然順從地拉開了自己身上唯一一件長風衣的前襟。

他……他或許從未審視過自己的身體,或許這也是上帝的玩笑,他偏偏讓一個追求美學極限的攝影師自身擁有了如此完美的肉體。

「我該怎麼一一」金在中還沒有問完,自己突然被那個高大男人單手推倒在沙地上。

鄭允浩熟練地用拇指和食指推開鏡頭蓋,他雙腿分開跪在他腹部上方,深邃眼眶裡一雙眼睛突然變了顏色。然後他欺身去吻那雙美好如神塑卻帶著體溫的嘴唇。仰躺在茫茫沙漠的夜空下,背後的粗澀沙石有著奇異的觸感,人的肌膚同時引起絕妙的顫慄。

所有的驚呼都被分享著吞咽,金在中沒有想到這個人竟然是這樣卑鄙粗暴的登徒子,這樣違背心意的接觸讓他渾身疼痛,但是還沒來得及反抗或者掙扎,鄭允浩的下一個動作也暴風一般降臨了。他侵略性質的吮吻還沒有結束,左手又一路從小腹愛撫上來,最後停在臉頰上。

那溫柔的撫摸比任何擁吻或者纏綿都要讓人失去理智和力量,他靠著最後一絲清醒拼命想掙開,卻只是被咬住了舌頭,接連就是幾乎被連根拔起的吸吮和掃蕩。太可恥了太可悲了,發紅的眼眶充盈了憤恨的淚水,被揉躪被羞辱,卻連一點點回擊,甚至抗拒的力量都沒有。

處於渾沌中無法自拔的金在中卻沒有看到鄭允浩一直舉在身後,穩穩端著相機的右手。他無比沉醉地觸碰他,不用任何語言,這個漫長好像度過整個世紀的接吻突然終結,強壯高大的男人直起腰,裸露的胸膛和臂膀充滿力量和激情,他收回手舉起了相機。膠片推移的輕響在大漠中清晰到詭異,這熟悉的聲音讓金在中突然明白到了他在做什麼,然而他還未曾做出反應,那個詭異的攝影師又一次俯身與他接吻,甚至比剛才還要暴虐。

他毫不吝嗇地用單手撫摸他的模特的每一寸身體,就好像一個天才一般的雕塑家,一點點捏造琢磨這個完美的神塑,又好像一個認真的古畫家,一分分上色,描摹。然後退後,驚歎,按動快門。

或許你就能在他的創造下看到這世間美學的極限,不是冰冷的,不是堅硬的,它帶著熱度,它柔軟如同柔嫩的肌膚,它的靈魂在喜怒哀樂,它凝固著大笑和歎息。就好像羅丹的《吻》一般,它如此完美,正因為藝術家和模特的情動。他們從沙丘一路翻滾進茂密的灌木林,膠片曝光的聲音一路尾隨。

金在中不再反抗,但這並不是妥協,而是淪陷。仿佛自己一直追逐的東西撲進胸口,充斥,燃燒,滿目輝煌。他順從甚至積極地任那個人擺弄撫摸,毫不違背感覺地歎息和呻吟。

盈盈的月勝過了任何人造光源,沙土和灌木比世間所有的攝影棚都要華麗,不在乎光感,焦距,構圖,顏色,所有的計算和設計都不需要了。快門的脆響戛止在那雙線條如天鵝脖頸般優美的腿纏繞上來的一刻,相機掉落在灌木的枝杈間,鏡頭閃過冷光。

鄭允浩的雙手終於完全空出,俯身撐在金在中頭的兩側,就好像某種餓極的野獸,居高臨下地審視了一秒,低頭咬住了他的喉節。不是吻,不是舔弄,而是磨咬,甚至帶著要吮出鮮血的力道。

金在中唇齒間露出幾乎要哭的聲音,但他拼命糾纏著,好像還想誘導對方以獲得更多。鄭允浩從不知道人口中的津液能如此香滑,他猛烈地用全部力氣把金在中從沙地上抱起來,熊熊的欲望燃燒如火焰。炙熱的擁抱還沒來得及延續,金在中突然被他翻了過去重新趴了下去,無懈可擊的肌理,蝴蝶骨,微凸的脊錐,鄭允浩一寸寸膜拜般地吻下去,身下那人毫不掩飾的呻吟讓他發狂。

黯然失色,當金在中回頭沖他微微張開嘴時,這世間所有的美都黯然失色。滾燙的硬物突然被他沾著細小沙土的手握住,金在中迷醉地感受它的熱度和形狀,表情和動作都極輕柔。全世界都在顫抖,當那淺色的嘴唇熱吻他最激動難耐的部位,鄭允浩只能抓住眼前這個突然卑微低下脖子的人柔軟的頭髮,金在中主動轉了半身把肩膀靠過去,手臂被毫不憐惜地抓緊,身後立刻就被強勢地伸入一根手指。

「啊……」這下兩個都在喘不過氣地呻吟,不是很敏感的手指被這樣的尤物討好地吮吸和夾弄,這種刺激簡直能讓所有男人失去理智。

一口氣的貫入,金在中除了驚叫還發出了仿佛得到救贖一般的歎息:「哈……拜託……啊……」

「……什麼?」

「求……求……求你……」

「說出來,求什麼。」他命令道,然而回答他的只有羞恥卻無法自拔的啜泣。

這角力的獲勝者突然失去了玩弄失敗者的興趣,他不忍再折磨他,如他所願抱住那細瘦的腰,淺吻他的嘴唇和耳朵,同時急速抽動起來。也許這才是最美的形體構圖,但已經沒有人在意如何把它凝固下來,因為連時間都失去了意義。

這沙漠沉默,違背世俗的觸感和禁忌的沉迷帶來了絕頂的刺激,熾熱的眼淚和愛液滲透進沙土,瞬間就蒸發成水霧,迷茫身周。那一夜極長又極短,記憶不甚清晰,因為他們都不知道明天有沒有人能找到他們,或許他們永遠回不去,就這麼糾纏著死於荒漠。那何不,拼盡一切地奉獻和,索取。

Carnal 05 情動

「為了把他救回來,我付出了大代價。」男人有些困倦地向後靠在沙發上,「不僅僅是超過那次廣告回報的金錢付出,還有很多別的東西。」

「但若是我沒有堅持搜尋,」他猛然閉上眼睛,「我會更後悔。」

「因為你不知道,」男人銳利的眸子突然張開,神色瘋狂,「經過那一次之後,他蛻變到了怎樣的高度。」

「從自身到作品」他深深地歎氣,「迷人到了極致……」

也許好事就要多磨,沒過多久所有人都認為NVM廣告部在沙漠所經歷的噩夢是值得的,除了宣傳造成的產品銷量上升收益,他們的新一季度系列平面廣告竟然還輕而易舉地獲得了倫敦國際廣告大獎評委會的入圍邀請。而金在中,自那一夜過後,竟再也沒有見過那人。自己第二天是在直升飛機上醒來的,沒有人提起應該同時獲救的另一個人,他也不知道如何問起。後來他給NVM拍了新的廣告,再後來,他得到了國際大獎的入圍通知。他卻突然發現自己不再在乎。

「累嗎?」低垂的額頭突然碰到了溫熱的瓷杯邊緣,金在中抬頭,透過眼前咖啡冒出的嫋嫋熱氣正看到沈昌珉有些模糊的臉。

「還好,」金在中直起身體活動了一下脖子,把腿上的畫板和鉛筆挪到一邊,「我不太會應付那些採訪。」

「沒必要會應付那個。」沈昌珉寬慰一笑,「我覺得還是不要太接觸媒體更好。」

「其實我最開始想做的是攝影記者,」金在中如今對他的態度已經好了許多,不知道是不是救過一命的緣故,言語間也多了坦誠,「到現在我都認為也許記錄真實揭露真實更適合我……」

「但你更想鑽研美學,」沈昌珉敏捷的接話,「所以放棄了。」

「……沒錯,」金在中有些意外,再說話的時候神色突然恍惚,「不過我現在覺得——」

他的話沒有說完,工作室的玻璃門突然被粗魯地推開。

「那樣的垃圾也能獲獎?」一個壯碩如熊一般的男人突然闖了進來,沖著茫然的金在中咆哮道,「NVM就讓這種幼稚的攝影師取代我?你們絕對會後悔!」

 闖入者正是NVM的首席廣告攝影師布德,然而他在十分鐘前剛剛失去了這個職位。

「布德,你已經不是NVM的職員了,請你出去。」沈昌珉冷臉道,站起來一隻胳膊攔住了向金在中揮舞拳頭的英國男人。

「你的作品是小學生拿手機都能拍出來的水準,」布德還在惡毒地評價,「居然連這樣的廣告都能得獎——」外面沖進來三個保全人員,把還在一路咒駡的失意攝影師拖了出去。

「攝影死了!攝影死了啊——」布德尖利的聲音消失在沈昌珉甩上的門後面,沈昌珉回頭看,金在中卻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捧著杯子看著落地窗外。

「不要在意,他只是接受不了被解雇。」

「我在意這個幹什麼,我連自己是不是被解雇都不在乎。」金在中聳肩。

「那就好,」沈昌珉把一張機票放在他手邊,「下周去倫敦,作品的審核可能要一段時間,就當給你放假。」

金在中沒接,他轉過頭盯著那張薄薄的機票,好像在考慮什麼難以企口的問題。

「我沒有空不能一起去,」沈昌珉說,「執行部可能會派人陪同,不過我覺得意義不大。或者你也可以帶個朋友。」

「多謝。」金在中低聲說,把機票接了過來。

「那我先走了,」沈昌珉說完就要轉身,卻又聽到身後那人有些猶豫地問:「上次去沙漠……」

「什麼?」他回頭。

「我就想問問上次去沙漠的那個車隊是哪裡的,」金在中的語速快地不正常,「我有幾個朋友想雇傭他們。」

「哦……」他的表情極不自然,沈昌珉盯著他沉吟道,「車隊是執行總監羅伊找的,我不是很清楚,不過可以問一下。」

「那就拜託了。」金在中立刻說,眼睛裡的神色突然極為動人。

 「很著急嗎?」

「也不是很急……」他的聲音竟然讓人覺得他有些羞赧。

「那麼——」沈昌珉還沒吐出第三個音節,金在中突然又衝口補了一句:「麻煩現在就幫我問一下吧!」

沈昌珉詫異的看他第一次如此焦急甚至興奮地對待某件事情,半晌隻答了一字:「好」

老舊的居民區總是有一種揮之不去的腐敗感,無論是從斑駁的磚牆還是從狹窄骯髒的街道來看,這裡的人生活品質都僅僅只在能夠存活的底線上。重型機車有些猶豫地在淩晨昏黑的巷口熄火,車上的黑衣男人透過墨鏡仰頭看那棟只有四層的破舊磚樓,蒼白的嘴唇慢慢抿緊。

格格不入,對於騎著機車穿著黑色皮衣的男人來說,這個如此摩登的大都市都無法匹配他的氣質,更別說這樣垃圾場一樣的貧民區。這樣的生活中是沒有朝九晚五的,想要今晚吃飽了入睡的話,就要儘早工作。很多穿著破爛的男人女人從他身邊走過去,因為勞苦而發黑發紅的臉上寫滿吃驚。

他把機車停在巷口的樹旁,然後邁下來硬著頭皮往裡面走,愈發慶倖自己帶了墨鏡不必正視那些人毫不掩飾的目光。當他疾步走過一排低矮平房的時候,就連厲聲打罵孩子的莽婦和拼力哭喊的孩子都停了下來。

修長的身體,柔順而帶著不羈美感的栗色中長髮,只露出半張的白皙的臉,筆直的鼻樑和性感的嘴唇。簡直是他們從未想像的無法抵抗不敢觸碰的美麗。金在中不顧一切地往前邁開腳步,他一直很害怕面對這真實的,血淋淋的殘酷社會,他一直避免接觸到這些觸目驚心的悲涼和絕望。所以才會躲在攝影棚裡只是虛偽地粉飾太平,只是空洞地歌頌美麗。這一刻他突然覺得自己真的很偽善很噁心。

他突然想起那個人的評價:你拍的東西毫無價值。也終於明白了那精准而犀利評語的真正意思。毫無。價值。金在中心不在焉地匆忙轉過一個拐角,肩膀突然撞在了一度堅硬卻溫熱的牆壁上。低垂的眼睛掃過的是人類蜜色的皮膚和無懈可擊的肌理。

鄭允浩赤裸著上身坦克背心搭在肩上,灰色的單褲挽到膝蓋,汗水正從他鋒利地下巴上滴落,黑如夜空的眼睛直直地看著金在中慌張的臉,毫不掩飾露骨的垂涎。

「你來這幹什麼?」鄭允浩揚眉,「要我賠你的膠片嗎?」

「不、不是。」金在中局促地否認,還沒再說什麼出來,突然被鄭允浩在這髒亂的暗巷裡攬住了腰。

 「還是說……」鄭允浩促狹地笑著逼近他的臉,伸手為他摘下墨鏡,露出氤氳了迷蒙的眼睛,「你帶了醫院的化驗單要我負責呢,嗯?」

對於這樣甚至帶著侮辱性的玩笑,金在中的反應卻只是微微紅了臉頰,沒有表示出任何生氣或者鄙夷的情緒。

「陪我去倫敦。」金在中沒有詢問的句式,而是命令一般輕聲開口,「要負責的話。」

「呵,」鄭允浩迸出一聲嗤笑,低頭在那桃色的唇角輕輕啄過,微啞的聲音簡直如同挑逗,「為什麼?這麼強硬就給我個理由說服我啊。嗯?為什麼?」

雙手扶著高大男人赤裸的精悍肩膀,金在中笑靨極魅,他靠上男人垂下的耳畔,字句濕熱:「我愛上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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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有點事情所以先放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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