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雲煙（四）
清閒日子還沒過幾天，麻煩就來了。這天，玉帝在大殿召開大會，責令眾仙務必到場。允浩和在中對視一眼，不敢輕視，立刻動身前往。大殿之上，玉帝面色嚴肅，正襟危坐，眾仙議論紛紛，面露難色。
允浩拉住一旁的太白金星，「這是怎麼了？」
太白金星嘆了一口氣，指了指大殿中央擺著的那面鏡子。允浩和在中走上前去朝鏡面張望，原本霧氣濃重的鏡面突然幻化，展現出一些斷斷續續的景象，所述的竟是天界神獸銀弩背叛天庭，與凡間狐妖私通，並攻擊天庭外圍的事情。
在中擰緊了眉心
「這銀弩怎麼變成了這副樣子？！之前我還見過他幾面呢，風度翩翩，儒雅有禮的……怎麼……」
允浩遠遠的看了一眼玉帝
「看樣子，這次形勢嚴峻，玉帝應該會下令除妖的。」
在中心底一緊，伸手想去握允浩的手，又猶豫了一下，最終揪了揪他的袖子
「你要去嗎？」
允浩笑了笑，反手抓緊在中的手，「怎麼，知道擔心我了？」
在中微皺眉，迅速甩脫他的手，冷聲道
「去了最好，省得天天在我面前晃來晃去的礙眼。」
允浩聽了，想說什麼卻又忍住了，只是輕輕勾著唇角，若有若無的搖了搖頭。這時，原本議論紛紛的眾仙漸漸安靜了下來，允浩和在中站在大殿一角，朝前方看去。只見玉帝抬起一隻手壓了壓，大殿之上立刻鴉雀無聲。
簡單的闡述了一下天庭目前面臨的威脅，玉帝頓了頓
「此次除妖，事關重大，還望諸位盡心盡力。不知……有沒有哪位，自願前去捉拿銀弩？」
玉帝話音剛落，一人就踏前一步，朗聲說道，「臣願往！」
獵獵的大紅色披風，俊朗的面容，堅毅的神色，不是鄭允浩是誰！在允浩踏步出去的那一剎那，在中心裡就揪了起來。他忐忑不安的望著那個挺拔的背影，手心冒出一層薄汗……真的……要去嗎……會不會很危險……會不會受傷……
「在中？在中？」允浩在在中眼前擺了擺手。
自打從大殿上回來，在中就有點神不守舍，做什麼都反應慢半拍。
在中呆呆的捧著茶杯看向他，「啊？」
允浩不禁失笑
「啊什麼啊？……我說，你到底怎麼了？失魂落魄的……」
在中抬頭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喝了口茶，又看了他一眼，動了動嘴唇，卻又一言不發的低下了頭。小鹿乖巧的趴在他膝頭，瞪著大眼睛在兩人之間看來看去，不時伸出舌頭舔舔自己的前蹄。允浩想了想，挑眉，不易察覺的一笑
「那你慢慢喝茶吧，我回屋收拾點東西，明天就上路去捉拿銀弩了。」說完，允浩頭都沒回，就直接朝裡屋走去。
在中在他身後焦急的站起，碰翻了茶碗，滾燙的茶水全都傾到了小鹿前腿上，它嗷一聲跳起來狂奔而去，在中卻沒去追它，而是幾步走到允浩身後，氣息有些不穩
「我跟你一起去。」
允浩頓了頓，隱去嘴角的笑意，板著臉轉過身，「哦？……我為何要帶你去呢？」
在中愣了愣，磕巴了一下
「為，為何？」
允浩攤攤手
「是啊，你不是武將，又沒有任何作戰經驗，到時候真打起來，你豈不是會拖後腿……」
在中一臉怒氣加急躁的瞪著他，無言半晌，才想到一個藉口
「你來天庭來的晚，沒見過銀弩，我見過他幾面，也算對他有點了解的，跟你一起去，起碼有利無害。」
允浩意味深長的一笑，唇角的弧度若隱若現，「你確定？」
在中急忙點點頭，但瞬間又收斂了眼底露出的擔心，轉為萬年不變的冰山臉，冷聲道
「玉帝一向待我不薄，此次我跟你前去，也算是為天庭盡責……你……你不要多想。」
允浩哈哈一笑，背著手走到在中身前，俯身在他耳邊輕聲道
「你怎知我多想了？」
在中被他噎的一滯，微微擰著眉心看向他，然後扭頭便走。允浩笑著拉住他
「真是，逗你兩句，怎麼又生氣了？」
一邊說著，一邊把在中拉到桌邊坐下，幫他重新倒了一杯茶，笑嘻嘻的沖他作揖道
「那……此番前去，還要有勞文雎天君多幫忙啦！ 」
在中忿忿的瞪了他一眼，低頭默默喝茶，心底卻鬆了一口氣。而允浩，則望著在中安靜的側顏，陷入沉思……在中，你知道我為什麼不斷的想要建功立業嗎……因為，只有這樣……將來我才有足夠的能力……和籌碼……來保護你……保護……我們的感情……
正想著，門外就傳來有天悠哉悠哉的聲音
「喲喲，我說在中哥，你到底怎麼著這頭鹿了，它怎麼四蹄離地的往外奔啊？！」
說著，一個火紅色的人影就抱著受驚的直哆嗦的小神鹿晃蕩進來了。
允浩乾咳了幾聲
「我說朴有天，你……老龍王不會逼著你娶碧凝了吧？怎麼喜服都穿上了？」
在中一邊接過小鹿安撫的拍著，一邊皺眉道
「難道是真的？你答應龍王了？那也不用這麼急著娶吧？碧凝還不到一千歲呢……」
有天抻了抻衣服，輕蔑的擺擺手道
「太扯了吧？其實我今天早上剛把老龍王給拒了，看來老爺子是走投無路才想到來找我的，可我又怎麼能妥協嗎，於是我就開始扳著手指頭一個個給他歷數所有和我傳過曖昧關係的仙娥，剛數到第一百零二個老爺子就厥過去了……」
允浩瞪大眼
「厥過去了？！」
有天誠懇的說道
「我真不知道老爺子心臟不好，要不我也不會採取那麼直接的方式回絕他了……後來正好碰上希澈哥，希澈哥先前不是和東海龍宮交情很好麼，所以他就負責把老龍王送迴龍宮休養唄，然後順便讓我幫著他照看一下姻緣閣……」
在中嫌棄的瞅了瞅他的大紅色衣服
「所以你就特意為了代班月老，穿成了這副德性？！」
有天呵呵一笑，領口的紅色絨毛紛紛飛舞
「偶爾換一下顏色也挺新鮮的……啊對了，其實我這次來主要是有點私事要拜託允浩哥……」
允浩一邊摸著在中懷裡的小鹿，一邊心不在焉的應道
「什麼事？」
有天探頭探腦的往內院看
「上次從你們這兒帶回去的瓊花王漿，俊秀很喜歡的，說用它釀出來的桂花釀很香，所以我順路幫他來再要一點。」
允浩眼睛都沒抬，直接一努嘴
「自己去弄吧。」
有天立刻捲著袖子衝進了後院，在中望著有天的背影，若有所思
「這還是我第一次看見他為了別人的這種小事上心……」
允浩用手指撥楞了小鹿軟軟的耳朵一下，輕笑道
「人嘛，都是會變的……」
姻緣閣門口。有天寶貝似的捧著一瓶瓊花王漿，仰靠在藤椅上，想像著一會兒回去，俊秀看到自己手中的瓶子，會露出的驚喜表情，他的嘴角就不禁泛上一層自己也未曾想像的溫柔。無聊的在院子裡曬了會兒太陽，他就百無聊賴的推開姻緣閣的大門，溜了進去，先把瓶子小心翼翼的放在窗台上，然後開始背著手到處看。
無數條紅線縱橫交錯的在屋裡浮浮沉沉，有些閃著金光，有些閃著銀光，有些是平行的，有些是纏在一起的。每一條紅線上，都係著一個小小的金色鈴鐺，不仔細看根本看不清，鈴鐺的表面上刻著這條紅線主人的名字。如果是纏在一起的兩個有情人的紅線，鈴鐺也會滑到一起，合成一個稍大的鈴鐺。
有天生怕自己不小心碰亂了誰的紅線，只好一步一停的繞著走，突然，他的視線定格在眼前的兩條紅線上……兩條紅線緊緊纏在一起，中間的位置鎖了一把泛著七彩光芒的小鎖，鈴鐺也變成了一個……當他看清鈴鐺上的兩個名字後，有天的臉色，唰的就沉了下來……
「鄭允浩！你這是幹什麼？！快放手！你多大了？！……唉呀快放手！丟不丟人啊！」
在中左手拎著個包袱，右手抱著小鹿，使勁兒想甩脫纏著自己左臂的鄭允浩的雙手。
「不放！說好了一起住一段時間的！這才幾天你就要回去！」
「老龍王不是都厥了嗎？！那我還呆在這兒做什麼？！再說了，明天就要動身去捉銀弩了，你好歹也讓我回去跟紫菱她們交代一下啊！」
「唉呀有什麼好交代的？聽我的，不許回去，明天跟我一起上路。」
兩人就在門口拉扯吵嚷起來，小鹿夾在中間，耷拉著耳朵呼呼大睡，完全不受影響。後來吵累了，在中和允浩就一個門外一個門內的坐著休息，允浩依舊不忘死死拉住他的袖子不放。
這種局面一直持續到昌珉趕來
「哇，你們倆幹嘛呢？！在中哥，你這是要回娘家啊還是要……」
話未說完，昌珉腦袋上就挨了一敲，在中正一腔怒氣沒出撒呢
「胡說八道什麼？！越來越不像話了！天天跟著你哥哥他們讀書，怎麼一點沉穩的氣質都沒學來？！」
昌珉打了個哈哈，糊弄道
「啊，其實我今天來是有重要事情的，」
說著，他舉了舉手裡的兩個小包袱
「這裡面是一些捉妖用的東西，允浩哥會用上的，太白金星託我順路帶過來的。」
允浩笑笑，接過來查看了一下
「確實挺齊全的……慢著，怎麼還有捆仙索？銀弩已經墮了妖道，捆仙索對他沒用的。」
在中白了他一眼
「人家讓你帶著就帶著，你怎麼知道沒用？！萬一他還有些殘存的仙力呢？」
允浩乖乖的應了一聲，笑嘻嘻的湊到在中身前
「在中啊，你也知道，我最不會收拾東西了，太白金星給了我這麼多工具，我也不知該帶哪個不帶哪個……乾脆你留下來幫我嘛……」
昌珉看到鄭允浩用這種語氣說話，只覺身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他抖了抖，揮了揮袖子
「那什麼，你們慢聊哈，我走了。」
在中頭都沒回，直接把鹿扔給他
「送到我宮裡去，讓青梅她們好好照顧著。」
昌珉剛想反抗，在中又補充了一句「不許偷吃綠絛醃的醬菜。」
昌珉一邊無奈的嘟囔著自己的待遇還不如小鹿，一邊拎著鹿耳朵飛走了。在中的仙宮裡，正是午後的時光，安靜的很。昌珉吹著口哨進了大門，隨便把小鹿往地上一扔，就貓著腰左轉右轉，熟練的溜進了廚房。原本想趁沒人在的時候偷拿些點心回去，一進門卻發現紫菱正呆呆的站在灶台前，盯著灶台上的小爐子，眉眼間帶著淡淡的溫柔和笑意。
昌珉疑惑的走上前，看了看爐子，又看了看紫菱，伸手在她耳邊打了個響指
「紫菱？你幹嘛呢？」
紫菱彷若被驚醒般，抽了口氣，看清來人是昌珉時，才稍稍寬慰了下來。
昌珉笑道「難不成你背著我們在做什麼仙宮不允許的事？」
紫菱臉色微變，尷尬的一笑
「小王子說笑了，我怎麼敢做不允許的事？」
昌珉伸手想去掀蓋子
「那你這爐子裡燉的是什麼？」
紫菱驚呼一聲，按住他的手，搖搖頭，頓了頓，道
「沒什麼的，是給姐妹們燉的補身子的藥食，最近天寒了嘛……這藥在沒燉好前不能離火的，也不能開蓋……」
昌珉不太相信的看著她
「真的？」
紫菱轉了轉眼珠，笑笑
「自然是真的……小王子這次來，怕是為了綠絛姐姐新做的涼糕吧？」
昌珉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了，「什麼涼糕？綠絛新做的？好吃嗎？！」
紫菱衝門外一努嘴
「喏，今天剛做好的，她正在院子裡晾著呢，小王子如果想吃的話，可以拜託綠絛姐姐給你包一點帶回去……」
昌珉立刻竄出了廚房朝後院奔去，紫菱看著他的背影微微舒了口氣，小心翼翼的將爐子扶正，輕輕打開蓋子，盯著裡面冒著熱氣的藥食，腦海中浮現出一個人的身影……那人脖子上一圈白色絨毛，揮著扇子，慵懶的嘆道，
「這天氣好好的怎麼突然寒起來了？一定是各個龍宮又鬧內部不和了……
唉呀，我當然比不上在中哥你啦，你住的地方多溫暖啊，我們可是在廣寒宮誒，無風也三分寒……我這老胳膊老腿兒的，隱隱作痛啊……」
廣寒宮，桂樹下。
俊秀正小心的把自己做的藥膳盛到小瓷碗裡，再隨手從旁邊拿起些桂花屑灑上，弄好之後，就開始趴在桌子上，撐著下巴等待。等了許久也不見朴有天回來，俊秀不禁有些擔心，只好嘟嘟囔囔的站起來，往屋裡走去，一邊走一邊打著哈欠，今天起了個大早，就是為了幫有天燉一鍋可以暖胃的藥膳，現在弄完了反而困得很。
還沒等他走到內院，就看到大門口紅色的衣衫一閃，有天面無表情的快步走了進來。俊秀立刻笑著跑過去
「有天有天，我幫你燉了東西，放在後院呢，很好喝的，我加了桂花屑，去嚐嚐吧……」
話未說完，只見有天冷哼一聲，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就大踏步的朝相反方向的裡屋走去。
俊秀被他突然冰冷的態度嚇了一跳，不明所以的怯怯跟了上去
「有天，你怎麼了？跟別的仙友吵架了麼？還是玉帝又說你惰性大了？沒關係的，你可以……」
「夠了！」
有天突然停住腳步，冷聲吼道。俊秀差點撞到他肩膀上，嚇得後退了好幾步，瞪大眼，不安的沉默了下來。有天憋著一股怒氣，突然摸到自己袖子裡有冰涼的東西，於是極其不耐煩的把那個盛著瓊花王漿的瓶子掏出來，頭也不回的胡亂扔給俊秀，輕蔑的說道
「哼，你要的東西！只此一次，下不為例！你以為我每天閒的啊？！夠煩的了還要替你跑腿？！」說著，他快速朝裡屋走去，輕飄飄冷冰冰的留下一句「天天釀這個做那個的，你還是男人嗎……」
這句話如同最尖利的冰刀，刺痛了俊秀心底最怕被人發現的角落，他一呆，伸手去接瓶子的動作慢了半拍，瓶子蹭著他的指尖滑落，狠狠的摔在了地上。嘩啦一聲，瓶身碎裂，無數的碎片崩出來，金黃色的漿露灑了一地，有幾滴還濺在了俊秀衣服的下擺上。
可是他無暇去理會，他只是呆呆的望著有天帶著怒意消失在拐角的背影，不知所措的心痛著……
有天……你怎麼能這樣說我……突然，俊秀又自嘲的笑了笑……也對……你原本也沒有什麼……應該對我好的理由……
有天坐在房間裡，臉色沉的嚇人，屋裡氣氛冷到了極致。他不斷回想著下午看到的那兩根糾纏的紅線，和紅線上的那把鎖……越想越心煩意亂，越想越惱怒，越想越感到荒唐……
衣服早已換回了白色，可心情卻始終平靜不下來……金俊秀……你……
正想著，門口突然傳來輕輕的敲門聲，有天沒好氣的吼道
「別來煩我！」
門口的人嚇了一跳，一個有些膽怯的女聲傳來
「有天仙君？你還好嗎？」
有天愣了愣，起身打開門，「哦，原來是紫菱啊，有事嗎？」
紫菱捧著個大瓶子，見有天臉色不好，不禁關切的問道
「仙君身體不適嗎？……正好，我燉了些藥品，嗯，其實是燉多了，餘下了這些，就送來給廣寒宮一點……」
有天勉強擠出一個笑容，接過瓶子
「多謝了，有勞紫菱姑娘掛記……」
正說著，突然，有天餘光瞥到俊秀正小心翼翼的躲在拐角朝這邊張望。一股怒火頓時從胸中升起，有天猛地拽住紫菱的手腕，以非常曖昧的姿勢把她拉進屋裡，嘭的關上門。紫菱先是一驚，隨即臉上立刻浮上一層紅暈。有天卻在關上門後，負手立在門邊，靜了片刻，才猶豫著說道，
「紫菱，我有個不情之請，還望你能幫忙……」
第三十一章 雲煙（五）
「前面就是銀弩在凡間的盾所了，一會兒下去之後一定要小心，注意看我的手勢，別逞強，別擅作主張，知道了嗎？」
允浩一邊朝雲層之下的凡間張望，一邊對身後的在中不厭其煩的叮囑著。
在中皺眉看著他的後腦勺，頗有些鬱悶的說
「喂鄭允浩，好歹我當上上仙的日子也比你要長好不好？你有完沒完了？從出了南天門就一直說一直說，到現在還不消停，我以前怎麼沒發現你這麼囉嗦呢！」
允浩撇撇嘴，回頭
「還不都是為了你啊，真是不讓人省心……要不你還是回去吧，我保證兩個時辰之內趕回去吃你的粉蒸肉，行不？」
在中把頭一甩
「不行！少廢話了，磨磨唧唧的，你到底下不下去？！……要不我先下吧……」
允浩歎口氣，攔住他，咬破自己的手指，在在中眉心一點。
在中一驚，只覺一道微弱的金光一閃而過，「你幹嘛？！」
允浩笑笑，甩了甩手指
「這是護身符，用我元神的一小部分保護你，萬一你受到銀弩的攻擊，這部分元神會迅速在你身邊形成封閉的保護圈，震開他的妖氣，穩定住你的元神。」
在中欲言又止的看了看他，緩緩垂下眼簾
「鄭允浩……你……」頓了半天，在中又抬起頭，笑容中帶著幾分無奈，幾分茫然，「謝謝。」
允浩唇角勾著溫柔的弧度，把手掌攤開在在中面前
「走吧，我帶著你下去。」
在中看了看他，有些猶豫的伸手過去，在中冰涼的指尖接觸到允浩溫熱掌心的那一刻，被他緊緊握住。周圍雲霧飄散，凡間的一景一物越來越清晰，耳邊是呼呼的風聲，熱度從手心源源不斷傳來，溫暖著心底冰封已久的角落。在中不禁有些動容，他悄悄偏頭，看向允浩俊朗的側顏。他呆呆的看了半天，直到允浩突然扭頭沖他一笑。
在中嚇了一跳，還沒回神，就听允浩的聲音帶著笑意說道
「到了。」
在中急忙回頭，卻只見一片鬱鬱蔥蔥的草地就在眼前，眼看著就要撞上去了，在中驚呼一聲，下意識的拽緊了允浩的手。一陣暈眩感傳來，下一刻，眼前的景像變換為一個溫暖有力的胸膛。在中一滯，這才發現允浩在他落地的前一刻抱住他轉了個圈，現在兩人正坐在草地上，擁在一起。
在中心如擂鼓的跳著，耳邊傳來允浩低沉的聲音
「剛剛在看什麼？竟走神了？」
在中靠在他肩頭微微喘了口氣，淡淡嘆道，「沒什麼……」
允浩一挑眉，嘴角再次掛上意味深長的笑意
「哦？上仙經常說謊的話，會被玉帝責罰喲……」
在中顫了一下，推開他，想要直視著允浩的雙眼，但又無法鼓足勇氣，最終他只是瞥著允浩高挺的鼻樑說道
「又胡說八道了，既然都已經下來了，還不趕緊去找銀弩。」
允浩輕聲一笑，聳聳肩
「急什麼？好不容易下凡一次，還是公派，我們還不趁著這個機會好好在凡間逛一逛？」
說著，他湊近在中耳邊，伸出舌頭舔了舔自己的嘴唇，濕潤的舌頭有意無意的擦過在中耳廓，
「你還沒在凡間好好玩過呢吧？」
在中身上如過電一般竄過一陣異樣，他猛地仰頭瞪著允浩。允浩沖他擠了擠眼睛，不由分說的拉起在中的手，朝不遠處的小鎮走去，眼角眉梢都掛著抹不去的笑意，沉聲輕吟著一首小調，
「此生只願，風光無限好，與君共逍遙……」
天庭，廣寒宮。紫菱臉色有些難看，靜靜低著頭，手指在桌下攥的死緊。有天也有些尷尬的坐在對面搧著扇子，
「咳咳，紫菱啊，你也知道，這種事情，我沒法去找紅霄還有汐雯她們幫忙，雖然她們原本就和我傳出過曖昧關係，按說應該更適合幫我這個忙……但是……她們幾個吧……呵呵，比較纏人……我主要是怕她們弄假成真……萬一真喜歡上我了，豈不是得不償失嗎……除了她們，全天庭我也就和你比較熟了……青梅綠絛她們幾個都是有主兒的了，我也不敢輕易勞煩，萬一弄出誤會不就壞了嗎……而且你又是在中哥那邊的宮娥，他不是出門了嗎，反正你閒著也是閒著，不如就答應我這個小小的請求吧，啊？ 」
說著，有天一臉真摯的湊過來，不斷供著手作揖
「紫菱姑娘，紫菱姐姐，答應我吧，求你了，就幫我演幾天戲就成……之後我會帶著禮物去在中哥宮裡登門拜謝的，成不？」
紫菱還是不說話，有天看不到她眼底的失落和傷心，也看不到她因為克製而骨節發白的雙手。有天為難的撓了撓頭，直起身，咬了咬牙走到櫃子邊，取出一個包裹，裡三層外三層的打開，裡面是個十分精緻的頭飾，晶瑩剔透的簪子上綴著兩粒小小的珠花，輕輕一搖，就會碰在一起，發出清脆的響聲。
紫菱抬起頭看向有天，眼角藏著隱約的淚意
「你這是什麼意思？！」
有天小心翼翼的把頭飾遞給紫菱，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這是上次我去東海龍宮給碧凝慶生的時候，南海龍宮的三太子託我帶給碧凝的，結果我那天有點喝多了，就給忘了……後來這事兒我就一直瞞著他，沒敢說，自己又偷偷給碧凝補了一份賀禮……這……紫菱，這珠花就當做是我給你的謝禮，雖然是藉花獻佛吧，但好歹也是一份心意……這是我手頭上最貴重的禮物了，你要是還覺得不妥… …」
「夠了！」
紫菱手指微顫，猛地站起身，有天嚇了一跳，連連擺手
「別別別，你可別生氣啊，紫菱，你要是不願意，我也絕不勉強，你別誤會啊……」
紫菱似乎極力忍耐著什麼，半天，才顫聲道
「這個忙……我可以幫……但你必須先告訴我原因……你為什麼……」她又在袖子裡悄悄攢緊了拳頭「為什麼非要讓我假扮成你的心上人，演戲騙俊秀？！」
有天臉上一沉，低了低頭，沒說話，他背轉過身，走向窗邊，望著不遠處那棵高大的桂花樹，輕聲嘆道，
「上仙之間是不許隨便相戀的，尤其同為男子……如果不夠格的小仙，私自戀上上仙……你也知道的吧……後果是什麼……」
紫菱沒說話，盯著有天的背影，眼睛一陣陣發酸。有天又嘆息了一聲，心頭擰的緊緊的，
「但俊秀不知道……他什麼都不知道……我不能……不能讓他因為我而受到懲罰……感情這種東西，陷得越深，將來，也就傷得越痛……趁他還沒彌足深陷……我不如徹底斷了他的念想……即便他會恨我，也抵過將來受那生不如死的罪責……」
說到這裡，有天轉過身，臉上全然不見了常常帶著的那種輕佻和玩世不恭，而是絕對的認真，絕對的憂鬱……
「我很早以前就說過，我不會輕易愛上任何人……不是因為我不想，而是因為我不敢……其實我一直就是個懦夫……我怕……我怕自己會受傷……更怕……有人會因為我而受傷……」
尤其是……俊秀這樣的人……有天在心裡補充道，眼底泛上一層自己都無法解釋的霧氣……
古鎮的清晨，是淡雅而靜謐的。小橋流水，烏瓦白牆，偶爾有幾聲犬吠，還有勤快的主婦坐在小河邊拍打衣服的聲音傳來。允浩輕輕用小指勾著在中的小指，漫步在古鎮的石板路上。
兩人都沒有說話，而是悠閒的一步步走著，享受著難得的平靜。在中不知道允浩在想些什麼，反正他自己心裡現在亂的很，會滑過很多很多想法，有對未來的擔憂，也有對現狀的無奈。有些感情，他自知說不出口，一旦說了，將是萬劫不復。在中閉上眼，嗅著空氣中的花香，輕輕搖了搖頭……也許……有些東西……是注定應該要一輩子埋在心裡的……
「知道嗎在中，千年的征戰生活，帶給我最重要的一點，是什麼？」
允浩突然開口，在中偏頭看向他，抿著嘴低了低頭
「是什麼？」
允浩微微一笑，
「勇氣。想到什麼就去做什麼的勇氣，做了就不後悔的堅決，」他轉過頭，烏黑的眼眸中映出在中的樣子「有些事情，錯過了，就再也沒有機會挽留，或彌補。以前我天天要面對大大小小的戰事，今天睡下去之後，不知道還能否看見明天的太陽，所以，我會抓緊每一天，去做我做想做的……也去珍惜我最想珍惜的……守護我最想守護的……」
說著，他的唇角漸漸上揚，眼底卻多了一絲滄桑，
「神仙的生命雖然是無限的，但若不敢去想，不敢去做……不敢去愛…那麼每一天都將會是冷冰冰的，日復一日，那並不是生活，只是一種冷清的孤獨……」
說著，他指了指遠方
「你看看他們，凡間的人們，那些最最普通的人們……這些人才是真正在生活，他們的每一天都過得不一樣，有苦悶，有快樂，敢愛，敢恨……他們無法預知、改變未來，也正因為如此，他們才會如此的珍惜每一天，珍惜眼前的人……」
允浩輕輕拉過在中的手臂，用自己的掌心完完全全包裹住那雙總是冰涼的手
「不羨鴛鴦不羨仙，只願執子之手，浪跡天涯，偕老白首……」
在中猛地一顫，瞪大眼，眼底升騰上無法掩飾的情緒，他有些激動的反手抓住允浩的手
「鄭允浩……你……你別再說了！……我們……我們不能……」
允浩藏著眼角的失落，輕輕笑了兩聲打斷他
「別介意，我說著玩兒的……現在去打銀弩吧，嗯？」
在中一頓，咬著下唇，憋住了未說完的話，愣愣的看了允浩一會兒，漸漸鬆開相握的手，點點頭，
「好……」
第三十二章 雲煙（六）
允浩其實一直就不放心在中，所以一邊和銀弩對打一邊拿餘光觀察著在中的動靜。偏偏銀弩知道他這個弱點，每每趁他視線游離的時候猛發力。允浩無奈，只得先將全部精力集中到對付眼前的敵人身上，暫時沒有朝在中所在的方向看。直到兩人對打中交錯轉身之際，允浩才猛地看到九尾狐妖正打算襲擊在中。
然而還沒等他做出反應，那九柄利刃已經直刺而下了。在中絕望的閉了閉眼，卻突然感覺眉心撕裂般的疼痛，他立即睜大眼，看到一縷縷刺眼的金光從自己眉間的位置湧了出來，照的周圍的景物頓時黯然失色。
金光在一眨眼間編織成網，層層疊疊細密的籠罩在在中身邊，形成了一道防護牆。利刃在觸碰到金光的那一刻變灰飛煙滅，女妖棕色的眼眸中映照出金色背景下，在中被風吹起的翩然長發……
「啊！！！」金光照射到她身上的同時，女妖開始發出尖利的慘叫。
在中驚在原地，眼看著狐妖的九條尾巴被金光纏繞，化為烏有。九尾狐妖之所以是狐妖之中最強的，就是因為他的每條尾巴都代表著強大的生命力。九條尾巴一旦受傷，狐妖的命也就去了一半。她持續驚恐的尖叫著，手臂上裸露在空氣中的皮膚開始冒煙，這次是真的痛了，女妖捂著肚子，臉色慘白。
在中仍舊處於震驚之中，不能動也不敢動，突然背後一股大力傳來，他順著力道朝後仰去。銀弩在金光冒出的一瞬間也看向了在中的方向，這一看之下，幾乎癲狂。他一掌震開允浩，飛速朝在中飛去。將妖劍化在手臂，直直刺向在中後背。
允浩忍著胸口的疼痛緊緊追上，探身出去，在妖氣接觸到在中的前一刻，拉過在中，和他調換了位置。那一刻，天地靜的出奇，金光環繞的聲音，女妖尖叫的聲音，銀弩憤怒的聲音，似乎全部消失不見。唯有利劍刺入皮膚的聲音，清晰的撞擊著在中的耳膜……在看到青色利刃刺入允浩肩膀的那一刻，在中只覺心中一痛，好像那把劍扎在了自己心頭最脆弱的地方，所有的疑惑，所有的茫然，全部土崩瓦解……
妖氣直逼元神，允浩吐出一口黑血，卻撐了下來，鼓足全身力氣朝依舊環繞在周圍的金色光芒擊了一掌。元神牽動了巨大的能量，撲到女妖身邊的銀弩還來不及布下防線，瞬間爆發的金光便照亮了半邊天空，兩個狐妖被金光拋得高高的，最終變為兩個小小的黑點。在中知道，那是允浩將自己作為戰神最後的法寶，也是保命的力量使了出去。這兩個狐妖的妖毒已經被反震出來，不久便會……
這時，允浩猛地又吐出一口黑血，在中大驚，扶著他的肩膀，小心翼翼的觀察
「鄭允浩！你怎麼樣？！」
血滴沾染在在中雪白的袖口，允浩強撐著疲倦，帶著歉意的看了他一眼
「剛剛嚇到你了吧……」
在中連連搖頭，緊緊咬著下唇，一揮袖子，金色的雲彩自兩人腳底騰起，允浩幾乎已經站立不穩，在中牢牢扶住他，伸手按住傷口替他止血，聲音是允浩從未聽過的輕柔，
「走，我們回家……」
昌珉正逃了功課在後花園裡捉魚玩，突然後背被人狠狠一拍，昌珉差點掉水裡，接著耳邊是笑嘻嘻的聲音傳來，「昌珉哥哥，你怎麼沒在讀書呢？又逃課？」
昌珉嘆口氣，翻了個白眼，隨手從兜裡掏出倆他從大哥宮裡順出來的小塊兒寶石，轉身遞給對面一身碧綠的女孩子
「碧凝乖哈，不要告訴別人… …」
碧凝笑呵呵的收下了，一看到那兩個酒窩沈昌珉就恨得牙癢癢，表面上還不得不裝作慈祥的樣子
「龍王怎麼樣了啊？沒被朴有天氣個好歹吧？ 」
碧凝依舊笑嘻嘻，坐在他身邊，一邊漫不經心的餵魚一邊說
「還行吧，昨天還吃了三碗飯呢。」
昌珉點頭
「那你今天不是來找朴有天報仇的？」
碧凝呵呵笑著
「當然不是啦，我是來找在中哥哥的，但是他不在宮裡啊……」
昌珉立刻戒備的往後縮了縮，疑惑的看著她
「他出去辦事了，你找在中哥幹嘛？！」
碧凝無奈的撅嘴
「我父王說他很欣賞在中哥哥啊，想讓我先跟他培養培養感情，再找機會提親……」
昌珉再度差點跌進水裡
「合著你爹還沒放棄盡快把你嫁出去的念頭呢？主意都打到在中哥身上了？！」
碧凝的酒窩在陽光下一閃一閃
「恩呵呵，是啊。」
昌珉斜睨著她
「是什麼啊是？！南海龍宮三太子……那對你不是一天兩天的好了！像我們這種外人都能看得出來，老龍王就是有點耳背而已，眼睛又沒花，怎麼會看不出？！還非得巴巴的跑到天庭提親，真是捨近求遠啊……唉，虧得小三兒還對你那麼上心，上次你過生日還特意託九天玄女打造了一支珠花髮簪，說是什麼琥珀石做的，一碰就能發出脆響……」
碧凝聽到這裡突然瞇起了眼睛，「有這回事嗎？！」
昌珉聳肩
「朴有天親口跟我說的呀，說是小三兒親自拜託他帶給你的……」
碧凝眼睛瞇成了狹長的一條縫，聲音也揚了上去
「哦？！……可是朴有天帶的禮物是事後才補的，而且髮簪上也沒有珠花呀……」
昌珉挑眉，看著她，身上發寒
「是，是嗎？」
碧凝看著他，突然恢復了笑容
「是呀！」
昌珉僵硬的點點頭，「呃，呵呵，可能，可能是我記錯了……」
說完他扭頭就跑，一邊跑一邊喊
「你去暴打朴有天的時候可千萬別說這事兒是我洩露的，好歹看在我送你寶石的份兒上……」
廣寒宮。俊秀坐在自己屋裡，靠著窗戶，望著周圍廣闊無痕的雲海發呆。有天從昨晚開始就不見踪影，一夜未歸，今天早上去他屋裡看，又找遍了整個廣寒宮，仍舊沒見到他，連他領子上的絨毛也沒看見一根。
俊秀還特意大著膽子的去問了嫦娥，得到的也是一句「不知道……」到底去哪兒了？會不會出事了？還是……還是他真的生氣了？難道……難道他發現了？不，不可能的……
希澈哥說過的……那把鎖是天帝打造的，鎖上之後不久就會化作無形，沒人能看得見的……俊秀臉上掛著一絲無奈的苦笑，又發了一會兒呆，才想起什麼似的轉身，走到床邊，從枕頭底下摸出一個用幾疊軟布包著的東西，一層層打開，一個古舊的樹皮做成的小本子赫然出現在膝頭。俊秀輕揚著嘴角，寶貝般的輕輕摸了摸本子的封皮，又小心翼翼的打開本子，翻了好幾頁，拿起毛筆，在那頁上的某個位置做了個記號……第一千年零二百六十一天……
俊秀失神的合上本子，自嘲的搖了搖頭……也許一開始自己就錯了……也許一直以來這中期望就是最最無法達成的奢望……千年了……從我剛剛開始修煉到化成人形……整整千年過去了……如果不是我鼓起全部勇氣主動接近……你可曾會認真看我一眼？ ……
後院門口，有天望著俊秀的背影出神，心底透著些涼，泛上來莫名的酸痛。他閉閉眼，壓下這份情緒，看了看站在身邊，表情同樣沉重的紫菱
「一會兒麻煩你了……還有……如果我的動作有些過於親密，還望紫菱姑娘見諒……」
紫菱抬起眼看看他，欲言又止，頭上的珠花在風中輕輕搖擺。
有天滿臉歉意
「我保證，演這個戲不需要太長時間的。」
紫菱微微點頭，有天有些尷尬的伸手攬過她的腰，輕道一聲，「得罪了。」
紫菱垂下眼簾，擦去眼底的那抹傷，嘴角掛上特意練習出的微笑。俊秀正坐在院子裡有天常坐的石凳上，埋頭不知在桌面上划拉什麼，突然聽到身後傳來有天溫柔的笑聲。
俊秀驚喜的轉過身「有天，你……」卻在看清眼前的一幕時垮了臉。
有天親暱的摟著紫菱的腰，在她耳邊輕聲呢喃著什麼。俊秀的臉色頓時發白，僵在原地不知所措。他拼命想讓自己微笑，但嘴角的弧度卻不論如何也無法上揚。
半晌，他才輕飄飄問了一句
「你回來了啊……」
有天沒搭理他，繼續跟紫菱親密的說話，俊秀呆在一旁，尷尬的要死，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袖子下的雙手緊扣在一起，咬了咬嘴唇，俊秀盡量保持著平靜
「那個……之前太上老君派仙童送給你幾份文書，我擱在書房了……還有…… 」
俊秀的頭越來越低，不敢抬眼去看那對他來說彷若針扎般的場景
「我……我燉了……」
他原本想說我燉了暖胃的藥，放在你屋裡了。但隨即想了想，俊秀突然輕笑一聲，搖了搖頭，
「算了，你們忙吧……」
說完，他頭也不抬的快步走掉了，背脊挺得筆直，倔強的不想讓人看出脆弱……俊秀的背影一從院門消失，有天就立刻與紫菱離開了一段距離。心底的酸痛又泛了上來，壓也壓不下去。
有天有些煩悶，他緊抿著唇角看向紫菱
「今天……謝謝了……以後可能還要麻煩你一段時間……」
紫菱沒說話，只是輕輕點點頭，也快速走了出去。有天呆呆的望著前方，失神的緩緩坐下……空氣中還飄著剛剛俊秀身上帶著的桂花香，一片花瓣隨風旋轉著落到有天肩頭。他用指尖輕輕捏起，隨後又頓了頓，撤回了手，花瓣失去依託，孤單的隨風飄走……有天瞇起眼睛，悵然若失……
昌珉撓著後腦勺在南天門外轉悠
「奇怪，不是有天兵來報說銀弩已經被打敗，他們倆已經在回來的路上了麼……怎麼這麼長時間了還沒回來，難道中途出了什麼事兒？！」
正嘟囔著，遠遠的就見允浩扶著在中飛回來了。
昌珉大驚
「在中哥受傷了？是銀弩打的嗎？！」
在中臉上不易察覺的一紅，狠狠瞪了允浩一眼，隨後又看向昌珉，低低的咬牙切齒
「我沒事兒，就一點小傷，過兩天就好了。」
昌珉皺眉看向允浩
「允浩哥，在中哥都受傷了，你怎麼還幸災樂禍呢？！別笑了行不，你那笑容我看著膈應……」
允浩抬手打了他一下
「小孩子懂什麼？！我什麼時候幸災樂禍了？去去去，回去讀書去，老是逃課，小心你父皇又罰你關禁閉。」
昌珉無奈的揉了揉眼睛
「我真是一片好心被你們當成驢肝肺啊……我特意告了假出來接你們，你竟然又教訓我……」
說到這裡，昌珉突然想起什麼似的，驚恐的拉住在中的衣袖，在中晃了晃，允浩趕緊在身後悄悄扶住他的腰。
「在中哥，你知道麼，老龍王盯上你了，派碧凝來跟你聯絡感情，好伺機提親呢！」
允浩眼睛一瞇，眉梢一挑，「哦？」
昌珉不耐煩的扒拉他
「哦什麼哦？！危機升級危機升級啊！萬一要是被碧凝知道在中哥今天回來了，就出大事兒了啊……」
允浩勾著唇角，笑的促狹，拍拍昌珉的肩
「沒事，你就跟碧凝說,你在中哥受傷比較嚴重，基本上……」
他頓了頓，看向在中，挑挑眉。
昌珉疑惑的看著他倆
「基本上怎麼樣？剛才在中哥不是說他的傷沒什麼大礙嗎？！」
允浩出其不意的在在中腰上掐了一把，在中痛呼一聲，身子一斜，允浩趁機送上自己的肩膀讓他靠，低沉的嗓音在在中耳畔輕笑著響起
「基本上……一個月下不了床了……」
在中的仙宮，臥房。
「啊！啊！在中！疼啊！啊！你輕點！」
允浩殺豬般的嚎叫傳遍了整座仙宮，幾個年紀小的宮娥聚在一起，有些害怕的看著緊閉的房門。房內，在中好整以暇的坐在床邊，手上蘸著止血的藥物，狠狠的戳在允浩肩頭幾乎已經癒合的傷口處。
他冷哼一聲，手上又一用力，允浩冷汗都快下來了，在中理都不理
「再嚎，再嚎我就把你肩膀戳出個洞來！」
允浩乖乖閉了嘴，他知道在中這是在懲罰他剛剛在昌珉面前亂說話，才故意不用仙術而要用藥物給他治傷。自己佔便宜在先，允浩也不好再做反抗，只是在在中用手指塗藥時象徵性的哼哼兩聲，與其說是喊疼，不如說是在撒嬌。片刻之後，洩氣過後的在中也就狠不下心去大力觸碰允浩肩頭的傷口了。
他嘆了口氣，扔了藥瓶，食指和拇指一掐，一道金光閃爍，允浩肩頭的傷立刻連疤痕都不見的癒合了。允浩鬆了一口氣，笑嘻嘻的腆著臉湊到在中面前，「心疼我了？」
在中沒好氣的瞪他一眼，猛地推開他伸過來的手
「我心疼自己的手了……別碰我！」
允浩卻不由分說的拉過他，手掌按在在中後腰處，輕柔的劃著圓圈摩挲著
「不要生氣了，剛才我不是都跟你道過歉了嗎……」
在中本來還想拍開他的手，但被允浩溫熱的掌心這樣一揉，腰部的疼痛確實減輕了，這樣想著，在中也就由著他去了。允浩拍了拍在中的臉頰，扶著他的頭靠在自己肩側，輕輕把在中又摟緊了些。在中沒好氣的哼了一聲，卻沒掙扎，而是閉上眼的享受著戰神級別的按摩。
允浩唇角掛著笑意，寵溺的輕聲道，「還疼嗎？」
屋裡本來就點著暖香，再加上在中本就疲倦不已，此刻已經昏昏欲睡，有一搭沒一搭的含糊答道
「廢話，下次咱倆換一下，你試試看… …」
允浩眉梢微微挑起，墨色眼眸之中滑過一絲狡黠的笑意
「好啊……在中，」
在中眼睛都快睜不開了，輕輕「嗯？」了一聲，沒有註意到允浩放在他腰間的手已經漸漸鑽進了衣衫中……
「我是真的很抱歉啊……」
在中迷糊之中只覺得貼著腰部的肌膚傳來溫暖乾燥的觸覺，卻一時沒轉過彎來，含糊應道，
「沒關係，我原諒你了……」
允浩微微側頭，唇貼上在中的鬢角，輕聲一笑
「可是我不原諒我自己啊……讓我補償補償你吧？」
在中覺得那溫暖乾燥的觸覺正貼著腰部沿著脊柱上移，所到之處，擴散開酥麻的舒適感。他在允浩懷裡換了個更舒適的姿勢，幾乎快睡著
「隨便你吧……」
允浩唇角突然大幅度上揚
「這可是你說的……」
片刻後，屋裡傳出在中的驚呼
「啊！鄭允浩！你幹嘛？！」
「補償你啊！」
「……有你這麼補償的嗎？！還嫌我不夠疼嗎？！呀……把手拿開！……嗚……你，你這到底算什，什麼補償？！」
「在中，熟能生巧嘛，多做幾次你就習慣了，習慣了你就不疼了，這樣難道不算最好的補償嗎？乖哈……」
「嗯……嗚……你……啊……滾出去……啊，別……別碰那兒……嗚……」
屋外的小宮娥們聽的頗為費解，這剛才還是戰神在喊疼呢，怎麼這會兒又變成自家仙君了？ ……其中一個小宮娥拉住一臉出神、剛剛進門的紫菱
「紫菱姐姐，你說，仙君在裡面喊了半個時辰了，好像很疼的樣子……我們要不要進去救他？他和戰神是不是打起來了？」
紫菱一愣，這時在中的聲音又斷斷續續傳來
「啊！疼！……疼！……嗯……你這個……嗚，不會輕點啊！……」
紫菱臉上立刻大紅，趕走了那些偷聽的小宮娥
「快走快走，一個個都沒有活兒乾了嗎？跑到這裡偷聽，小心仙君知道之後罰你們！」
好不容易清淨了下來，紫菱眼中卻浮現了一絲擔心……仙是不許私自動情的啊……可是……
為何有這麼多仙人……卻明知情字之苦……也要投入全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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